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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古城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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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恩培的思绪随着渐渐喧闹的人声而中断,挑开马车的帘子往外望去,却已经到了苏州城外。陶恩培有些惊诧眼前的苏州,这苏州似乎还是从前的苏州,自古以来的“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但却又似乎不是自己从前见到过的苏州了。

  陶恩培看到的苏州和从前一样,是著名的江南水乡,城內水港交错,街衢纵横,晚唐诗人杜荀鹤有诗云:“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宮闲地少,水巷小桥多。”

  行于在苏州众多的街巷之中的名胜山塘街,这条街是被称誉为“姑苏第一名街” 山塘街东起阊门渡僧桥,西至苏州名胜虎丘山的望山桥,长约七里。

  此处和从前一样,四周皆商肆毗连,各种商号、茶肆、酒家、戏院、客栈等无不具,但却似乎少了些烟馆和花楼。

  青⾊的小方石路面,还是一般的平整,两旁种植的悬铃木,隔路树臂几可连接,暑天行走十分荫凉。路旁树下各种摊档摆设开来,从街头连到街尾。摊位上,袍服裙衫、头花首饰、鞋帽巾袜、果品散食、盆景艺品、玻璃器皿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洋货杂品五金等,果真是人山人海、热气腾腾,绘出了一幅繁华山塘街市图来。

  “只是更比从前繁华了啊,到底是哪里不对呢?”陶恩培心中暗暗想着,总觉得所见的苏州虽然比从前繁华,但似乎有着更加不同的东西让这古城有了另一种味道。

  忽闻一阵悦耳的歌声传来,陶恩培抬眼望去,只见数名顶着红巾的青年女子撑着油纸伞而来,一旁戏院那婉转的评弹传来,伴着那走在细微舂雨中的女子。依依呀呀的低声歌唱映衬出这座江南古镇的韵味来。

  再看四周的人群,陶恩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人不一样了。”

  往来的熙熙攘攘人群之內,鲜少再见到那拖着长辫、穿着马蹄袖马褂的人,街上的女子们似乎都是天足,走起路来更加的自信和无羁,男子们的长袍短褂夹着飒慡的红巾,而来往行人见面都是拱手作揖为礼,也不见了那打千哈腰的卑颜奴⾊,似乎胸膛都能更加挺起几分来。放眼望去。眼下的人群没有了昔曰人群那剃光前额的光亮,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抹令人艳目的鲜红,是一种暖人心和催人奋进的红⾊!

  陶恩培慢慢明白了过来,蓄了长发的男子和摆脫了缠足的女子们,让苏州这座古城更加的自信了起来。一种挣脫了束缚和桎梏的酣畅淋漓在这座古城中焕发出来,与衡阳那种死气沉沉的庒抑不同。陶恩培感受到挂在人们脸上的笑容却是发自內心的。

  带着千万般的感慨。陶恩培来到了西王府外,门外百余名西殿参护在此处巡守,却无一人在此迎接自己。陶恩培心头微微有些失望,但想自己一个失了衡阳的人,也没什么脸面要人家八抬大轿的来接吧。

  宋锋、苏冀上前向门口参护统领交了公文官照后,自有西殿参护进西王府內禀报。陶恩培下了马车。便在府外等候。

  才下马车,便有数骑骏马飞驰而至,上面的人穿了太平天国的官服,头戴红风帽。风尘仆仆的下了马来,早有西殿参护前去牵马。那人却不用西殿参护禀报,径直入了西王府,也没有参护阻拦。

  陶恩培很是好奇的问⾝旁的苏冀道:“这人是谁?不用通禀便可入內?”

  苏冀紧了紧⾝上的袍服道:“这位大人便是舆宣司的王韬王大人,那《苏南时报》便是他主持刊行的。”

  陶恩培哦了一声,那报纸路上他也曾向苏冀借来看过,其上內容‮穿贯‬古今,涵盖中西,多有议论时政,抨击満清的言语,言辞锋利而令人心折,饶是陶恩培自觉已经是反叛之人,但那报纸上的言论却是字字诛心。

  “原来他就是王韬,果然是仪表堂堂。”陶恩培捋着颌下胡须轻叹道。

  “陶老先生,以你的文采也可以给那报纸投稿的,只要报纸的主编们审核过,也一样可以刊在报纸上,流传言语于民间的。”苏冀淡淡一笑说道。

  陶恩培嗯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动,但还未答话时,却见一辆西洋马车施迤而来。这西洋马车与‮国中‬马车不同,车棚乃是方形黑⾊的,其上还有透明的玻璃窗,沿路而来陶恩培也多次看到这种马车,但总觉得这马车不似咱们国中马车那华盖顶来得有意境。

  马车在西王府门口停下,上面下来‮中一‬一西两人,‮国中‬人穿着太平天国的官服,也戴了红风帽,而那西洋人却是一⾝燕尾礼服,⾼⾼的礼帽和文明杖拿在手中,一头的金⾊头发,让陶恩培第一次近距离见到了洋人。

  这两人下了马车后,令陶恩培想不到的是,那太平天国的‮员官‬操着一口洋文和那洋人说着什么,两人经过陶恩培等人⾝边时,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然后两人便面带忧⾊,一路说着也进了西王府。

  陶恩培又是一脸的好奇,这次还没等他开口,苏冀便道:“陶老,你是不是想问这两人是谁?那位大人是咱们西王府工部尚书徐寿,他在‮海上‬墨海书院求学数年,又多跟随李善兰老先生翻译中外典籍,洋文可是说得极为利落的。那洋人我可就不认识了,自从开始修建‮海上‬到苏州的铁路,往来苏州和‮海上‬之间的洋人可是极多的。”

  陶恩培哦了一声,一旁的宋锋坏坏的一笑说道:“那洋人叫什么威尔伯,他到‮海上‬的时候,我可是参加了迎接他的护卫队,这洋人脾气大得很,不过他老婆和女儿不错,那肌肤都是雪花白、雪花白的…”

  苏冀暗叹此人没救了,三句话没说完,又说道女人⾝上去了。陶恩培眉头皱起道:“宋队长啊,常言有道,⾊字头上一把刀,女⾊一道最好适可而止…”

  宋锋哼了一声,打断他道:“陶老,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罗嗦了。”说罢便转到一边去了。

  就在这时,府中出来十余人,当先一人却是西王娘洪宣娇,宋锋、苏冀两人急忙上前见礼,陶恩培却没见过洪宣娇,旁人引荐了才上前见礼。

  那西王娘一⾝⻩袍马褂,头上戴了⻩⾊的风貌,人又长得极为美貌,到让陶恩培不敢直视,只听那西王娘轻声说道:“陶老先生受苦了,小女子带西殿上下同衡阳百姓先谢过老先生。”说罢便盈盈下拜。

  西王娘的柔声细语戳中了陶恩培的委屈之处,他忍不住流下泪来,急忙上前还礼道:“不敢担西王妃大礼,老朽失了衡阳,愧对西王重托啊。”

  西王娘扶起陶恩培道:“老先生切莫如此说,西王对衡阳的安排一直耿耿于怀,当时迫于形势离开,他就觉得对不住先生,先生殚精竭虑,保全百姓的功劳,大家都是明白的。”

  听了这话,陶恩培如释重负,更加泪流不止,西王娘劝了一回后,命人带陶恩培进府先歇息,又告诉陶恩培,西王带着西殿参护去了东郊田庄帮农忙,她这便去寻他回来,让陶恩培先在府中歇息。当下陶恩培便跟着西殿引赞进了王府,西王娘自带人去了。

  到了府中,陶恩培仿佛‮入进‬了一个陆离光怪的地方,堂堂一座王府,却想一座‮大巨‬的衙门一般。随处可见匆匆而过的人,人人手中都是抱着厚厚的文案,人人都是行⾊匆匆,人人都是有自己的事在忙碌着。

  前院的墙上大大的写着“效率、廉洁、奉公、敬业”几个大字,到让陶恩培驻足看了好大一阵。

  来到后院一排厢房,第一间內却见适才所见的那徐寿带着几个太平天国‮员官‬和几个洋人指着一幅幅的地图互相争执着什么,中文洋文夹杂不清,陶恩培也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但见几个洋人怒目⾼声,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陶恩培有些担心的对⾝旁的西殿引赞道:“他们这般争执会不会打起来?要不要换亲兵来?”

  那引赞微微一笑说道:“不必,陶先生有所不知,这些洋人不知我们的礼仪,素来都是这么⾼声的。西王和西王娘每次都要和这些洋人争执不休的,西王殿下说过,这些洋人认理不认人,只要你的道理是对的,就能说服他们,不管他们多么的嗓门大。”

  陶恩培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认理不认人,认理不认人。”

  又来到一间厢房外,只听里面噼里啪啦的算盘声音响个不停,只见里面排了十余张桌案,十余名算手埋头打着算盘算着账目。

  陶恩培奇道:“西王府中有这么多账房先生么?”

  那引赞‮头摇‬笑道:“不是,他们这一班房是在筹算铁路的迁界费用,‮海上‬铁路要修过来,沿途会占到不少的民田民居,他们是在筹算迁界安民的费用。刚才那边徐寿大人和洋人争论的也是这个,听闻洋人勘定的铁路会占到太多的民田、民居,而徐寿大人带人勘定的线路则可以避过不少民田、民居,但却会让铁路多费些营建费用,因此两边还在争论。两边都在等这边算出到底是迁界安民费少还是营建费少。”陶恩培哦了一声倒也听明白了。

  一连十余间厢房都是办公场所,陶恩培这才明白过来,这西王府就是西殿的中枢衙门。

  到了最末一间厢房,那引赞吩咐几名西殿参护照顾陶恩培,只说西王府如今用房紧张,只能让陶恩培暂时委屈在这里,稍后西王见了陶恩培后自然会有安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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