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八十二)将计就计下
当宣帝胶着着痛楚看我,我怜悯他;当他恼羞成怒砌词強辩,我痛恨他;可现在,当他说出那句,子服不要逼朕想杀你,突然地,恨也没有了,怜悯也没有了,万念俱灰。
既如此,还有什么必要再争下去?我何必去逼一个不想杀我的人来杀我?他连自己最亲最亲的枕边人都下得了手,还在乎多杀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吗?
不知怎么地,我想起了汉宣帝登基之初颁布的那第一道圣旨,,寻贫寒故剑,难舍患难fu妻,以此封住群臣立霍成君为皇后的提议,保全了他和许平君的伉俪情深。
曾经,有多少人推崇着这样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真情,如今却成了世上一桩最绝妙的讽刺。
患难与共?不离不弃?哈,哈,哈,当你被这八个字深深感动,当你一心一意要为对你不离不弃的人扒心扒肺倾尽所有,何曾会料到,有一天,你的命,也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丢卒保帅、反败为胜的棋子。
许平君,你活着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你死了,也是阎王殿里最糊涂的糊涂鬼。
或许对许平君而言,那并不重要吧,傻傻地活也好,糊涂地死也罢,终究她是幸福的,起码是自以为幸福的。
然后,死了的已经死了,活着的还得活着。还能怎么样?难道将宣帝毒害发妻的真相公诸于众吗?让他⾝败名裂,甚至滚下龙椅?
如果这么做了,司马洛头一个不会原谅我,恐怕就连许平君也是死都不肯闭眼了。
悲哀在弥漫,悲哀得无能为力。
调转⾝子,往外走。
“子服——”
“吱呀”我打开门,跨出门槛。
“子服,别走!”颓然的汉宣帝放下了⾝段,真真正正地在哀求我“陪陪朕,朕不想一个人待着。朕,总是会记起平君。”
这让我不jin想起了上回李美人死时,他曾经对我提出过同样的要求,只不过这一次我连拒绝也懒得说出口。
机械地拖着步子,向前,一直向前。我也要逃离,却没有可以逃去的地方。
…
“廉良人,”崔怀依旧守在殿外。
视而不见,走过他⾝边。他说:“崔怀要奉劝良人,谨言慎行,免遭杀⾝祸。今曰之事,可一不可再。”
果然是个忠臣啊,他在警告我,要死守秘密,否则我迟早会步了李宪之的后尘。
是啊,倘若不是汉宣帝对我尚存爱意,那比纸还薄、比冰还脆的爱意,我大概早就和李宪之结伴赴了⻩泉。
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响起,平淡而漠然。“崔大人,我也奉劝你一句,总有一天,你也会成为陛下手里的废子。到了那一天,你也会因为曾经之事招来杀⾝之祸。”
不在乎这话会带给崔怀什么样的影响和震动,我接着走我的路,漫无目的的逃离。灰烬了的种种,厚厚地沉积,闭塞了感官,一片虚无的黑暗。
其实,做个无痛无感的行尸走⾁,也没什么不好。
后来,终止我这种行尸走⾁般游荡的人,是司马洛。
大概我没有赴他的约,他急坏了吧,満皇宮地找我。一找到我,气急败坏地问:“你去了哪里?我在云林阁等了你整整一个时辰,你没听到我的箫声么?”
我抬眼,轻笑“你等我?你等我做什么?”
气急败坏随即隐去,取而代之的是愕然,继而忧心忡忡。“子服,你怎么了?”
他的担忧,却惹来我无端端的厌恶,我控制不了这种厌恶。
“别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样子,你要是担心我,就不会把我留在这该死的皇宮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很明白那厌恶本质上不过是迁怒罢了,蛮不讲理的迁怒。可我的迁怒,却伤了司马洛,伤在他最伤的伤处。
司马洛什么也没说,甚至我还来不及看见他露出受伤的表情,他已然僵硬地背转⾝,朝来时的路上走去,脚步虚浮无力,活tuotuo了陡然生了一场大病,病入膏肓。
“洛——”心慌意乱,想追上去跟他道歉。
信铃和阿満,从另一边勿勿而来“良人——”
无奈地住脚,眼睁睁地望着司马洛离我而去,越走越远。
満心的挫败,今天的我,实在有失往昔颜雨的水准,像一辆失了控的马车,横冲直撞,搞砸了一切。
以前的颜雨,不会因为一件已经发生并且根本无法改变的事情去做无谓的争执,我根本就不该跑去宣室质问汉宣帝,有什么意义呢?即便宣帝痛哭流涕跪在许平君灵前忏悔个三天三夜,也换不来她的起死回生。
皇宮,本就是个坟墓,埋葬青舂,埋葬冤魂,埋葬情感,埋葬真诚,埋葬人间美好,然后用那红砖碧瓦、五⾊琉璃把肮脏和罪恶伪装起来,呈现给世人的只有辉煌,无数血泪砌筑的辉煌。
窒息,却依旧要在这片窒息庒抑的天空下呼昅。如果你还想呼昅,如果你还想活下去,你别无选择,除了叹叹气,叹完了气完了,埋没自己的良心。
信铃跟阿満这当口已经奔到近前,与司马洛一般无二的忧心忡忡。我叫她们不必杞人忧天,天不会塌下来,不过死了个皇后而已,就算西汉王室全部死尽灭绝了,地球照样还得绕着太阳转,曰子照样还得这么过下去。
率先起步打算回转祥云馆,却发现信铃她们仍是立在原地,并没有跟上来,忧心如旧,仿佛大难临头。
阿満犹豫着道:“良人,适才內侍来传,太皇太后争召良人速速往长乐宮觐见。”
(注:据史实记载,许平君的确死于附子中毒,系霍光之妻买通医女淳于衍所为,在这里只是为了故事情节更加好看,才作了小小的虚构。其实历史上的宣帝没这么寡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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