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暗流(下)
“下来，顺着圭和的思路与意图，关处长用了大约整整旧“州刚，比照向记书定的那几条原则，对万昌市现有副厅⼲部逐一筛过，又把王和的个人情况、竞争优劣仔细捋了一遍，这才使整个通话过程成为一次马拉松。
关处长毕竟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了将近二十年，主政部里最重要的市县⼲部处也有了五六年，分析起包括王和在內的吴城市一众导领⼲部来，完全是如数家珍一般，而且⾼屋建瓶、入木三分。难怪王和一边听着，一边发自內心地连连点头称是，诚服之态绝无半点矫作。王和与关处长相交多年，如此深谈官场中事还不多见，此一谈，也使他对关处长更生敬佩之情。他想，像关处长这样优秀的⼲部，在我们党的整个⼲队部伍中真是太少了，让他当一个处长太屈才了，甚或是当个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都是屈才。按照关处长的分析，吴城市委常委那一堆人里，组织部长林光宗、政法委记书叶枫、妄传部长华东升那几个，都是刚刚任职时间不长的部门导领，其中林光宗虽然是任长市的亲信，但两个月前才提拔上来，不可能再次提拔直接去接任长市的班；委纪 记书胡维年龄明显过大，军分区司令周军则是挂名性质，这些人基本都不可能出来搅局。只有主管党务的市委副记书杜秋声，虽然五十二岁了，学历也不过是个大专，可若是省里真的放开条件了，凭其资历，却是一个強劲对手；而另一位副记书岳邦为，则是去年直接从央中空降的副司级⼲部，有很強的交流锻炼性质，一般情况下是不大可能提拔到一二把手岗个的。
至于府政这一块，别的几个副长市有的资历不够，有的年龄过线准备换届时到人大或政协任职，本来倒也没有什么顾虑。可是，有一位名叫赵介民的副长市却是很值得王和注意，虽然前几年从区委记书位置上提拔起来之后这几年并没有怎么引人注目，而且排名颇为靠后，但王和却值得，他是省里重点培养的一个后备⼲部，前几个月又被选到京城参加地厅级⼲部进修班学习，据说最近省委正在考虑放进市委常委班子，倘若真是如此，则他的位置将直逼王和。目前赵介民负责工业经济、信息化、全安生产、个私经济和中小企业、科技、知识产权、物资、工商、质监、供电、烟草、盐业、突发事件应急管理方面工作。万一这赵介民在上边再有什么背景。也许又会作为一支黑马脫颖而出。至于人大、政协的那些副主任、副主席，则大多是原市委、府政班子成员，或公、检、法等部门的导领人，因为年龄原因或任职届満才过去，根本就不可能成为长市人选。
关处长的这一番分析，其实刚才王和脑子里也已经过了一遍。对于杜秋声和赵介民两个，王和想到过，內心里倒不曾介意，因为他自信无论凭实力还是人缘关系，还不至于败给那两个人。不过，既然关处长也说到了，他就不能不加重视与防备，毕竟一市之长的个置，肯定不会只有自己一人看重。何况，还有一些关处长虽然没有提到，他自己却不能忽略省里机关⼲部下派，兄弟地市之间导领⼲部交流，或者其他一些不可预知的因素。总而言之。大战在即，切忌⾼枕无忧、⿇痹轻敌。
“你这个市委常委、常务副长市的优卑，总体还比较明显。”最终，关处长还是充分肯定了王和的竞争优势，从年龄、学历、经历、资历到政绩、声望、人脉等等，一一加以评点，无不虑之慎重、周全，表述得体、到个，算是给王和打足气加足油，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郑广华的电话又来了。这回火气旺了好多，嗓门也比原先⾼了八度：“你这个秘书怎么当的，就不知道提醒导领抓紧一点？你看看、你看看，都让人家外商等两个小时了，就是不给我面子，总要考虑一点际国影响吧？”
⻩平一边擦汗，一边频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心里急得似有几十只猴爪在抓挠，嘴上只好应付道：“快了快了。”
放下电话，想想刚才郑广华的低吼，⻩平感觉十分憋屈，一股火气控制不住在⾝体內乱蹿。一时恶处发怈，他只好火烧庇股般围着办公桌打转转儿，直喘耝气。
你妈拉个巴子的郑广华，这样对老子叫嚣就是你的本事了？老子就是软柿子，随你拿捏？有本事你直接冲王和吼去！要是十年前，按着老子当年的脾气，老子现在就操起电话反拨过去，把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骂个狗血噴头。
可是，如今的⻩平已非当初的楞头青。
想当年，从上学读书直到后来做了老师，集性耿直的⻩平多以一副愤青形象现世，无论对同学或是老师，一言不合即拍案而起，宁可撞倒南墙也绝不向任何权势妥协半步。
如今十年秘书做下来，早已没了愤激脾气，尖厉棱角也被磨成圆浑。刚才还对郑广华的耝言恶语饱含怨忿，恨不能一巴掌菗得他认不出自己老⺟，一一二五分钟讨后，冷静下来一想，却感觉不妥不妥，宗恩洲止甘六
一来，那个郑广华虽说态度耝野，平时待⻩平却也不薄，搂肩搭背称兄道弟有求必应姑且不说，⻩平小舅子在广华集团受到重用便是最佳佐证。
二来，郑广华与王长市关系特殊，就是有心冲撞，也还是要照顾王长市的面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嘛。更主要的是，随着市府换届入进倒计时，郑广华绝对是己方阵营里一员⼲将，诸多需要钱物打点的地方还是少不了由他出面买单乃至一起冲锋陷阵，协约、同盟形成的共同利益远⾼于一时个人好恶，他⻩华要靠着王长市的升迁而水涨船⾼，就决不能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坏了王长市的事！
广华集团的前⾝，毒吴城市第二机械厂。郑广华在这个厂里，从普通焊工做起，由车间主任至供销科长、副厂长，三十岁出头就做到厂长兼记书。
自九十年开代始，当国全同类企业面临倒闭破产风嘲时，郑广华执掌的企业不仅早已成功实行产品升级、转型，而且形成了一支強有力的产品链。至至九十年代末，国有企业纷纷开始实行股份制改⾰，但究竟怎么改，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吴城市属企业除少数关系国计民生的大型企业外，百分之九十八的都退出国有股份，说白了就是完全卖给了人私，这也跟苏南私有经济思维的惯性有关，大家都觉得国企是⼲不好的，唯有私营才是出路。
最后唯有第二机械厂这一块，仍然以国有资产入股的方式，整体加入广华集团。
而广华集团最近几年的发展更是突飞猛进，原先的建筑机械已经渐渐淡出主业，代之而起的是更具潜力的电脑配件、丝织服装、新型墙体材料等，当然这也是目前整个吴城最拔尖的一些项目。
在规发与发展企业方面，郑广华的思路与常人有些不同。按照多数企业的成功路子，应当以一业为主、围绕主业做大做強，而郑广华则主张多个主业齐头并进，即便外部市场发生波动也会东方不亮西方亮。
还有，现在不少企业集团看似联合舰队般超级強大，实际都是行银 款贷在支撑，纯属盲目性扩张，一旦形势趋紧、银根收缩，马上便发生资金危机导致企业陷入困境。广华集团则不然，多年来一直以自有资金为主，遵循谨慎扩张、稳步发展原则。也许，正是郑广华的这些独特之处，才构成了他和王和非同一般的关系。
说起来，王和和郑广华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渊源，甚至不该有什么交集。郑广华出⾝吴城市区，王和则生于吴城代管的湖仓市普通农家，后者比前者年轻三岁。当王和还在发愤苦读，准备通过考上大学跳出农门之际，郑广华已经早早在吴城二机厂做了车间主任。
此后，王和顺利考入东方师范学院中文专业，毕业后又分到吴城师专中文系做老师，正在二机厂担任生产副厂长的郑广华，也凭借自己的惊人毅力，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完成了师专大专凭文的自学试考。
期间，王和曾经担任郑广华班上的管理员，负责发放上课通知、寄送试考成绩之类的杂务。也正是在那宝贵的两年时间內，两人熟悉并热络起来。
等到王和由师专团委记书调至市委办公室，担任当时市委记书的专职秘书时，郑广华已经在厂长位毒上开始展露管理才华，并成为吴城企业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此时，两人之间多有互动，郑广华的企业不时需要王和的政治声援，王和则需要郑广华企业的经济支持，政企、官商同盟雏形初现。
不久之后，市委记书调任省委秘书长，王和随之同行，不到四年时间，秘书长突发脑溢血去世，王和也就从省委办公厅究研室主任的位置上，主动要求返回吴城担任了排名末位的副长市。而如今成为市委常委、常务副长市，直到目前为止，王和与郑广华都没有发生过直接的隶属关系。
网从省里回来时，王和分管农、林、牧、副、渣等农口一块，与郑广华的企业基本不挨边儿；后来做了常务，又是分管交通、城建、国土、规划、房管，还是和广华集团八杆子打不着一块儿。
表面上看，郑广华财大气耝今非昔比，眼睛里除了市委记书、长市两个大佬外，一般的班子成员很少放在眼里。然而，令⻩平始终感觉奇怪的是，偏偏郑广华还就买王和的账，而且不像对待董记书、任长市那样摆在脸上应付场面，而是确实从內心里佩服甚至崇敬。
当今吴城官场，谁人见了郑广华这样的财主不是満脸堆笑、一口客气话？即使董记书、任长市对他也是恩威并施连哄带骗，毕竟吴城经济的大头是外企不假，可外企靠山硬，一般国內的⼲部也不敢对他们怎么着了，导领也担心搞出什么际国丑闻，所以要行潜规则，也是捡国內企业来办，这样一来虽然郑广华的广华集团跟一些跨国外企相比算不得财雄势大，但放眼吴城本地企业，…凡盛名赫赫，自然是各位导领拉拢的对王和却忡州旧板着一副面孔，毫不留情地批评其上从企业管理不严、下至个人生活不太检点等等方面的瑕疵。
对此，郑广华从来也都不以为忤，相反却表现出心悦诚服。不过，王长市私下里也和⻩平多次谈论过郑广华，说：“像这样一个普通工人出⾝的人，完全凭借自己的刻苦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非常之难得。非常之可贵
还说：“可千万不能小看郑广华这样的人，他既然能把一个企业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其能力与水平绝不在任何一个局长、县长之下，甚至你就是交给他一座城市，也一样能管理得非常出⾊。”说实话，王和如此⾼地评价一个人，而且是发自內心的真情流露，还不多见。
当然，话也说回来，郑广华虽然为人做事难免张狂一些，但在和王和的人私相处上，总体还算低调，对⻩平这些小兄弟也不错。
平时，郑广华和王和的交往，基本保持着朋友这样一种基调，而较少表面的应景，也从不弄得満城风雨、尽人皆知。王长市吩咐的事情。不论以何种方式出面，一律百分百执行，没有丝毫怨言与折扣。包括⻩平有事相求，也是给足了面子。
前两年，⻩平小舅子**从棉⿇公司财务科长的个置上下了岗，老婆在电器商城帮人家卖东西收入也有限，房子要更换，孩子要上学家庭经济一时陷入非常窘迫的境地。
⻩平的老婆心疼弟弟，把这事跟⻩平一说，⻩平也只好把情况和王长市说了，王长市直接吩咐郑广华理办。⻩平原本以为，郑广华即使勉強接受了，也就是安排个一般性岗位，每月支付千儿八百的了事。没想到，郑广华不仅马上接受了**，而且安排到集团财务部先做出纳，不久又担任了财务总监，直接拿上了比⻩平⾼几倍的薪水。
这一来小舅子家的经济状况跟做直升机飞不，是坐火箭一样迅速从地下飞到天上，不到两年就换了大房子，孩子也上的是收费偏贵、所谓的“贵族”中学，目前正筹划送出国读书哩。
想到这里，⻩平又感觉有些对不起郑广华，就好象王长市的迟到不是因为关处长电话，而是因为他这个秘书安排不周。
于是，他马上给郑广华机手发去一条安慰性信短：快了，我会马上催促！
⻩平发完信短，才一抬头，就是心里一突。前面走过两个人，一个很熟悉，乃是副长市赵介民，而另一个则赫然是新任市委记书萧震！
如果只是赵介民，⻩平也不过就是坐在原处跟他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可是同来的还有新任市委记书，⻩平却是怎么也不敢如此托大，忙不迭站起来，等萧客经过门口顺便看他一眼的时候，弯腰点头道：“萧记书
萧客本是随意看一下就过去的因为赵介民的办公室在里头，但看着这位常务副长市的秘书如此恭谨地招呼，也只好停下脚步笑着道：“这么迟了，怎么还没下班呢？”⻩平心里又是一突，但还是应道：“王长市还在，所以
萧震笑着道：“王和同志工作勤勉啊”他说着看了王和紧闭的办公室门一眼，隐约听见里的说话的声音，微微笑道：“怎么，王长市这么晚了还在接见人？”
⻩平不敢胡说，连忙道：“没，好像是在打电话。”心里却是突突直跳，生怕萧震又问一句：“这么晚了不下班，在这儿打什么电话呢？。到时候他⻩平可就不好回答了。
幸好萧震只是微微点头：“小嗯，好，你忙吧然后摆摆手，就跟赵介民一齐走了过去。
眼见得萧震和赵介民已经离去，并且一齐进了赵介民的办公室，⻩平吊起的一颗心才算放回了肚子里。然后，他又紧张起来。
有传言说赵长市和萧记书是党校同学，难不成是真的？要不然为什么萧记书才来吴城，甚至都还没跟任长市他们进行一次深谈，就先跟赵介民一个排名靠后的副长市谈得这么融洽呢？要知道今天可是萧记书上任的第一天，他今天上午到了市老⼲局，拜会了一⼲老同志，下午据说还陪吴城籍的原省委副记书苏老下了几局棋，还跟其他几位副省级个置上退下来的老同志做了一番恳谈，一直到陪他们吃了个较早的晚饭，这才回到市委市府政大院里。然而这么迟了，萧记书还找赵长市谈话，赵介民恰好也没走，甚至萧记书还亲自来了赵长市的办公室，，
⻩平虽然没有听见对面办公室里关处长的分析，但也顿时有种不太妙的预感，心里就盼王长市赶紧打完电话出来，自己也好赶紧告诉他这个消息啊。
咯吱。王和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露出王长市那略微有些阴沉的脸。⻩平立刻站起来，走上前去：“导领，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