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萧宸的危机
第042章萧宸的危机
得知岳清兰在“八一三”大案判决之曰,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捅了一刀,林森大为吃惊:尽管他很不喜欢这个多事的女检察长,更不赞成对周秀英判决的抗诉,但对这种暴力事件的发生仍是无法容忍的。这不是对岳清兰个人的挑衅,是对政fǔ和法律权威的挑衅,如果容忍了这种挑衅,没准哪一天他这个长市也会吃上谁一刀!
和唐旭山在电话里简单地通了通气,林森便驱车赶往市安公局。
这是当晚七点多钟的事,距行刺事件发生过了不到两小时。
赶到安公局值班室时,唐旭山已先一步到了,正沉着脸听江云锦、伍成勋和办案人员做汇报。一位刑侦大队队长汇报说,尽管当时在场同志反应比较及时,凶手还是趁乱逃了。现场群众中没谁携带凶器,现场也仔细找了,找遍了各个角落也没发现任何凶器。唐旭山很恼火,说竟然有人在我们的法庭门前行刺检察长,这起事件性质极其恶劣,影响太坏了。他指示江云锦和安公局本着从重从快的原则,精心组织,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內破案。林森也发了一通长市的大脾气,明确要求江云锦和伍成勋说:这个案子要定为大案要案,要限期破案,短则十天半月,最多一个月!
林森从安公局出来,原说要和唐旭山一起去医院看望岳清兰的,不料,刚上车就接到了余可为秘书小段的一个电话。前不久,林森把小段的哥哥安排进了河府县政fǔ班子,由农业局长提为副县长,小段心里挺感jī的,关键时候总给他通风报信。
今天这个电话又很关键,小段透露说:“林长市,事情看来⿇烦了!‘八一三’大火案判了这么多渎职⼲部,判得又这么重,可为同志说,包括你和唐记书在內的⼲部处理估计就得水涨船⾼了,可为同志知道了这个判决结果后,愁得直叹气啊!”林森马上警觉了:渎职者的法律责任要追究,导领责任也是要追究的。据说央中有关部门一直紧追不放,几次来人来电催促,要求省里把负有导领责任的⼲部处理方案报上去。央中追省里,省里便追市里。前几天,市委、市政fǔ经慎重研究后,将拟处分的十二个处级⼲部的处分方案报给了省委。现在案子判了下来,省里研究处理⼲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包括对他和唐旭山等市级导领⼲部的处理。
林森的无名怒火一下子蹿上心头,对岳清兰仅有的一点同情全被愤恨取代了:简直是他妈的混蛋,已经判了这么多人,判得又这么重,检察院竟然还对周秀英的判决提出了抗诉,竟还要把周秀英处以极刑!如果周秀英该杀头,祸水继续往上涨,他这个长市岂不要被追究渎职罪了?这样拼下去怎么得了?他的仕途岂不全玩完了?!
小段也说到了这一点:“就说周秀英吧,受贿五十万就判了十五年,检察院还提起了抗诉!如果岳清兰抗诉成功,真把周秀英判了死刑,林长市,你想想吧,你这长市还能⼲下去吗?撤职都是轻的吧?让可为同志怎么在省里为你们说话啊!也不知你和唐记书是咋掌握的,就眼看着岳清兰和检察院这么乱来啊?!”
林森听得心情益发郁闷,连连应着:“是啊,是啊,有些情况我和你说过吧,这个岳清兰谁掌握得了啊?再说,唐旭山同志又是这么个不阴不阳的态度…”
小段安慰说:“林长市,你也别紧张,据我所知,可为同志对你和唐记书在态度上还是有区别的,我看是把账全记到唐记书头上了。有个事你知道吗?就是今天下午的事:可为同志得知判决情况后,打了个电话给你们唐记书,想请市委出面做做岳清兰的工作,让检察院撤回抗诉,唐记书又给顶回去了,说不好办哩…”
林森心里怦然一动,突然做出了个决定:“段主任,您看我能不能向…向可为长省做个汇报啊?最好安排在今天晚上。我…我马上就赶过去,马上!”
小段有些为难:“林长市,这合适么?现在都八点多钟了,你赶过来最快也要三个小时,都半夜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可为同志有没有安排?其实,林长市,你汇报不汇报都无所谓,关键是让岳清兰和彭城检察院把对周秀英的抗诉撤回来,别再这么胡闹了,事情到此为止算了!”
撤回抗诉谈何容易?林森却也不明说,只道:“等我见过余长省再说吧!”
车快到民人医院门口时,小段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说是和余可为联系过了,同意林森过来,还特意交代,这次就不一定拖上唐旭山了。林森本来也没想过要和唐旭山一起去,听到这话心里更有数了,在医院门口,匆匆和唐旭山告了别,信口开河说,有些火灾受害者家属找到他门上去了,他得赶回去紧急处理一下。
唐旭山也没怀疑什么,还担心林森年轻,法与情分不清楚,一被逼宮就应了什么不该应的话,特意交代说:“林长市,你可千万不要轻易表态啊,要尽量做做受害者家属的工作,咱们检察院的起诉和法院的判决,我看都没错嘛!”
林森笑道:“唐记书,这还用你说?我知道,都知道!代我向清兰同志先问好吧,就说我ch菗空再来看她,让她安心养伤!”说罢,急急忙忙再次上了车。
车从彭城③Z往金宁时,林森有一阵子又怀疑起自己的决定来:他这么急着往余可为家跑是不是合适?省委调查组毕竟还呆在彭城没走啊。再说,这次又是背着唐旭山去的,万一被唐旭山知道,唐旭山会怎么想?该不会骂他卖⾝投靠吧?…只是,这却也顾不得了。就算余可为有问题,就算余可为曰后会倒台,可今天余可为还在台上,他就得识时务,就得去汇报。事情很清楚,这么一把大火,伤亡和损失又这么严重,省委在长市和市委记书两个主要导领⼲部中撤下一个做替罪羊是有可能的。他⾝为长市,责任当然不小,可火灾发生时,他毕竟只上任不久嘛!唐旭山来彭城虽然也不久,毕竟比他林森久啊,又是一把手,责任应该比他大。更何况唐旭山对余可为的指示一直阳奉阴违,这阵子又不断硬顶,余可为能饶了唐旭山?看来,彭城注定要出个政坛烈士了,他们这对老搭档也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然而,到了金宁省委宿舍外,林森不知怎的,就不敢开车进去,却是下了车偷偷走进去,他忘了车上才有通行证这一茬,还跟门口的警卫出示了工作证才得以被放行。
林森到了余可为家,见到余可为以后,余可为却绝口不谈唐旭山的事,也没提到⼲部处理问题,甚至没谈案子的判决,淡然地看了林森好半天才说:“小林长市啊,你这么急着跑到我这里来⼲什么?想打探什么消息啊?”
林森做出一副生动的笑脸说:“哪里,余长省,我…我是来汇报哩!”
余可为⾝子往沙发上一倒,说:“好啊,要汇报什么啊?说吧说吧!”
林森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怔了一下,呑呑吐吐道:“余长省,听段主任说,您对‘八一三’火灾案的判决,有…有些看法?担心⼲部处理时会水涨船⾼?”
余可为很意外:“这个小段,胡说些什么,啊?⼲部处理的事还没研究呢!”
林森揪着心问:“余长省,估计也快了吧?现在外面传言不少哩!”
余可为不接茬儿,冷冰冰地打官腔道:“小林长市啊,你不要想得这么多嘛!当一天长市就要负一天责任,就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嘛!**人嘛,不能这么患得患失啊!对了,以前你也向我和省委表过态嘛,表态的话我还记得呢!这个,啊,随时准备接受省委的处分,包括撤职下台,当时你这个同志态度还是比较端正的嘛!”
林森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怔了好半天才说:“余…余长省,我的情况您…您是知道的,火灾发生时,我…我调到彭城不过几…几个月啊…”余可为看着林森,不⾼兴了:“林长市,你什么意思啊?要推卸责任了?”
林森连忙摆手,话语中带上了哭腔:“不…不是,余长省,该我的责任我不…不会推,可…可我和唐旭山同志的情况还…还是有区别的,旭山同志来彭城的时间毕竟比我长得多。再说,他…他又是一把手!”停顿了一下,怯怯地看着余可为“余长省,您不也…也反复強调要…要保护⼲部嘛…”
余可为冷笑道:“保护⼲部?也不想想你们彭城的⼲部值得保护吗?保护的结果是什么?脏水全泼到我头上来了!好像我和周秀英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忍辱负重,一次次去彭城,一次次和你们谈,包括陈志立同志,要你们顾全大局,维护彭城⼲队部伍的稳定,不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呢,谁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你们非要闹嘛,你们讲原则,**制啊,现在还让我说什么!啊?”
林森急于把自己从“你们”这个敌对一小撮的圈子里脫⾝出来,拼命解释道:“余长省,有些情况您是知道的,陈志立不去说了,唐旭山也不听您的招呼啊!关于周秀英,我就在会上提出过,要考虑她在城管方面的历史贡献。唐旭山理都不理!判决前,我提议市委和政法委先讨论一下,慎重一点,又让唐旭山否了。唐旭山说:不能以权代法,就让我们的检察机关去依法起诉,让法院去立独审判!岳清兰有唐旭山和陈志立做后台,哪还把我的话当回事?再说,我也不敢把话说得这么明!我更没想到,法院已经从严从重判了周秀英十五年刑,岳清兰竟还提起了抗诉,还要求判死刑!”
林森提到岳清兰“后台”的时候,没有提到萧宸,林森总感觉,萧宸毕竟是跟余可为“出⾝同门”就算现在有些龃龉,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彭城市检察长放弃省委重要的一票。在林森看来,萧宸记书有可能是想借机敲打一下余可为,让余可为明白,在江东,他们这批人里面领头的还是他萧宸,也只能是他萧宸,你余可为要听招呼,要不然我萧宸随时可以让你焦头烂额甚至粉⾝碎骨!但敲打始终只是敲打,不是神仙斗法,动不动就要形神俱灭的,想想看,萧宸把余可为搞死,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啊?他有⽑病啊?
余可为“哼”了一声,极力庒抑着內心的愤懑:“好,好啊!我们这位岳检察长⼲得太好了!唐旭山同志导领下的彭城市委太有法制观念了!”以余可为的城府和隐忍,还是在突然间失了态,手往茶几上狠狠一拍,震得茶几上的茶杯和烟灰缸都跳了起来“把周秀英毙了,用这个女同志的血,用我们改⾰者的血去染他们自己的红顶子吧!”
林森明知余可为这话不对,却违心地附和道:“就是,就是啊!余长省,您说说看,在这种情况下,我…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我真是欲哭无泪啊!”余可为沉默片刻,拍了拍林森的肩头,表示了某种理解,又说了下去:“不过,我看啊,我们这位唐旭山同志的红顶子也未必戴得牢!周秀英拿了苏全贵五十万就该枪毙了,他唐旭山就不是简单的导领责任了吧?就算不办他的渎职罪,也该撤职下台了吧?”脸不由得又拉了下来“林森同志,我知道现在的事情很难保密,我也不打算在你面前保密,可以告诉你:我这回也要按原则办事了!”
林森讨好说:“余长省,就算处理了旭山同志,也不能让岳清兰再这么胡闹了!我准备亲自和岳清兰谈谈,建议她和检察院撤回抗诉,党的导领必须坚持!”
余可为头摇苦笑道:“还有什么党的导领啊?岳清兰和彭城检察院你我导领得了吗?我看不如让他们立独算了!不说了,反正你林长市看着办,按原则办吧!”
送林森出门时,余可为才又意味深长地说:“林森同志,你不要想得太多,你的情况我心里有数,在讲原则的前提下,该为你说的话我还是会说。你呢,也好自为之吧,起码不要像唐旭山和岳清兰同志那样,用别人的血去染自己的红顶子!”
林森听明白了,也揣摩准了:余可为在⼲部处理问题上倾向性很明显,唐旭山估计是在劫难逃了,闹不好真要被撤职。他的问题好像不是太大,余可为十有**还会继续保下去,当然,人家也要看他的具体表现,看他是不是好自为之!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他当然要好自为之了——
捅在左tún部的那一刀深达四厘米,伤及了腿大股骨,从下刀的位置看,行刺的凶手好像并不想置她于死地。岳清兰因此认为,这可能是报复,更有可能是威胁。
⻩欲禾说:“别管是报复还是威胁,反正这一刀你已经挨上了,就好好接受教训吧!恐吓电话又不是没有过,我再三提醒你小心,你呀,就是不往心里去!”
岳清兰道:“这种事防不胜防啊,让我怎么小心?‘八一三’大案判了这么多受贿渎职、滥用职权的犯罪分子,恨我的人能少了?别说我了,你和小宁多加小心就是了。尤其是小宁,让她以后放学就回家,这阵子小记者团的活动尽量少参加!”
⻩欲禾摆摆手道:“这话你和小宁去说吧,人家小宁崇敬的是你!”说着,将一个作文本递到岳清兰手上“看看这个吧,你女儿写你的:《护法英雄》!”
岳清兰随口问道:“哎,小宁呢?今天怎么没来看我啊?”
⻩欲禾说:“来过了,当时你还在觉睡,就回家给你烧饭去了!”
岳清兰看起了女儿的文章,只看了两页就笑了:“这小宁,真能吹!”
⻩欲禾也笑了起来:“别说了,清兰,我已经批评过她了,我说你这写的是你妈吗?分明是乔峰大侠!也可以理解,这阵子咱宝贝女儿正在看武侠小说,迷得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呢!”
岳清兰不看了,把作文本往床头柜上一放,正经作⾊道:“这可不行啊,这么下去怎么考重点⾼中啊?再要出个几万十几万块,我上哪借钱去啊?再说了,将来大学她还想不想上了?你这当爹的别一天到晚和她嬉皮笑脸,得和她认真谈谈了!”
⻩欲禾忙道:“岳检,这事儿我得汇报一下:刚谈过,就是今天的事!我很严肃地对⻩小宁说了,现在我们已经入进了信息时代,估计社会上已经没有大侠这种职业了!”
岳清兰哭笑不得:“老⻩,你这还叫严肃啊?小宁能当回事吗?!”
⻩欲禾像似没听见,自顾自地道:“小宁说,她真是大侠就好了,就能为你当保镖了!比如这回,那个凶手不可能得逞,她一发擒龙功就把凶手的凶器给收了…”
岳清兰苦笑不已:“等她⻩小宁成大侠时,只怕我也成白发魔女了!”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宝贝女儿了,还是说正经事吧!老⻩,对周秀英的判决,我们检察院提起了抗诉,这事你可能也听说了吧?听到外面什么反应没有?”
⻩欲禾说了起来:“这事我正想说呢!这么抗诉有没有法律根据啊?余可为来彭城的事我和你说过,人家一再強调周秀英的贡献,就算不考虑贡献,也不至于判死刑啊!外面议论不少,甚至说你们两个女同志争风吃醋,公报sī仇!”
岳清兰平静地听着:“老⻩,你觉得我是在公报sī仇吗?”
⻩欲禾道:“哎,清兰,这你别问我,我只是向你转达社会反应嘛!”
岳清兰问:“老⻩,说心里话,你认为这个周秀英该不该判死刑?”
⻩欲禾看着岳清兰,仔细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清兰,说心里话,我也觉得判死刑重了些,周秀英受贿渎职,造成的后果是很严重,就算十五年轻了,最多也就是个死缓吧!”
岳清兰长长叹了口气:“连你都这么看,这抗诉只怕能理解的人就不多喽!”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长市林森便来了,抹角拐弯要求岳清兰撤回抗诉。
客观地说,林森刚进门时态度很好,对岳清兰进行了亲切慰问,还把医院女院长叫来交代了一通,搞得岳清兰挺感动。林森主动提到了抓凶手的事,对岳清兰发狠说,如果江云锦抓不到这个行刺的凶手,他这个安公局长就别⼲了!岳清兰反倒有些替江云锦不安了,要林森别这么武断。林森说,这不是武断,是要给他们安公局施加一点庒力,这种案子不破还得了?我这个长市还敢当下去啊?!
谈到抗诉问题,林森口气变了,忧心忡忡说:“岳检啊,对周秀英的这个判决,非抗诉不可吗?我看不一定吧?是不是能撤回来啊?‘八一三’大火案搞到今天,连你这个女检察长都挨了坏人的刀子,矛盾jī化到这种程度,让我忧心啊!”岳清兰没当回事,笑道:“林长市,你别忧心,有胆量让他们再来一次嘛!”
林森不接岳清兰的话茬儿,按自己的思路说着:“岳检,我专门到司法局找法律专家们咨询过,我们法院判周秀英十五年,判得并不轻,量刑还是适当的,你和检察院怎么还是揪住不放呢?对周秀英,你们是不是有些情绪用事了,啊?”
岳清兰这才认真了:“林长市,抗诉是我们检察机关的事,最终怎么判是法院的事,是不是就判死刑,我们检察机关说了不算嘛,得以法院的判决为准!”
林森心里啥都有数:“是,是,这我知道,但是岳检,那你们能不能把抗诉撤回呢?”
岳清兰不想和林森当面争执,敷衍说:“抗诉材料已经正式呈送上去了,再由我们出面撤回来肯定不行。林长市,你还是等着让省⾼法驳回吧!”
林森故作轻松地笑了起来:“看你这话说的!你岳清兰现在是什么人?你提起的抗诉案谁敢驳回?不怕你女包公手上的鬼头铡铡到人家脑袋上去啊,啊?”
岳清兰也笑了起来,口气挺温和:“林长市,我得纠正一下,我们检察机关可不是什么包公啊,我上次汇报时和您说过嘛,我们就是济公,虽然穷,还得主持正义。我们手上也没有什么鬼头铡啊,只有法律赋予我们的责任、使命和义务…”
林森做了个手势:“哎,打住,打住!岳检,你这话我又听出意味来了:你这同志是不是又在为你们检察大楼的事,这个,啊,变相批评我和市政fǔ啊?”
岳清兰倒真没想到那座停工的检察大楼,可听林森这么一说,便也将错就错了:“林长市,批评您和市政fǔ我不敢,可我们检察大楼总还得建啊,是不是?”
林森点头应道:“是的,迟早总要建,老停在那里我心里也犯堵!可是啊,彭城的财政情况你知道,你家老⻩也知道,我和政fǔ也难啊!这阵子,为社会保障资金的事又弄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请可为同志来了趟彭城,也只求到一百万!”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清兰同志,就冲着你受伤躺在这里还挂记着检察大楼,这事我也得想点办法了:可以考虑找个资金雄厚的建筑公司先带资⼲着,再次启动起来,市政fǔ做担保!我这长市再困难,也得先给你们这群穷济公弄套新袈裟嘛!”
岳清兰⾼兴了:“林长市,那我和彭城检察院的同志们就先谢谢您了!”
林森笑道:“谢什么?这又不是谁的sī事,你们检察院吃的是财政饭嘛,彭城政fǔ和市财政有责任、有义务为你们分忧解难!”话题一转“不过,清兰同志啊,既然吃着市政fǔ的财政饭,你们也要多少听听政fǔ和我这长市的招呼啊!不能用钱找我和市政fǔ,办起案子来眼里就没有市政fǔ嘛,比如对周秀英的抗诉!”
岳清兰这才后悔起来,觉得自己真不该在这种时候将错就错,便轻描淡写说:“林长市,抗诉是我们的职责,如果抗诉理由不成立,省里驳回也很正常嘛!”
林森眼睛骤然一亮:“岳检,如果抗诉驳回,你们是不是就此罢手啊?”
岳清兰却笑着摇起了头:“不,不。林长市,如果证据事实没有改变,如果驳回的理由站不住脚,我和彭城市民人检察院就不能放弃自己的责任和使命啊。我们也许会去金宁,请求省民人检察院向最⾼民人检察院提请抗诉!”
林森怔了一下:“岳检,我听明白了!这就是说,你一定要把周秀英送上刑场才罢休,是不是?”长长叹了口气“你知道现在外面是怎么议论你的吗?”
岳清兰平淡地说:“这我不太清楚,林长市,你说吧,说给我听听!”
林森给岳清兰掖了掖被角:“算了,不说了,你已经受伤躺在病床上了!”
岳清兰说:“林长市,你不说我也知道,有人说我公报sī仇,是不是?”
林森这才叹了口气,郁郁道:“不止这些啊,话多着呢!你过去不是说过么?不能用无辜者的血染自己的红顶子,现在有人说:那也不能用改⾰者的血,自己同志的血去染红顶子啊!还有人明说了,你是要用周秀英同志的血去染自己的红顶子了!”
岳清兰火了:“谁这么胡说八道啊?周秀英是谁的同志?什么时候又成改⾰者了?林长市,我不否认周秀英任城管委主任期间做过好事,当年的张子善、刘青山在场战上立过大功,不是照样判了死刑吗?‘杀了张子善、刘青山,挽救了两万,甚至二十万⼲部!’这是⽑泽东的评价!所以,林长市,我不隐瞒,我们彭城检察院抗诉的量刑建议就是要判周秀英死刑,就是要警示那些敢于渎职、滥用职权的犯罪分子!周秀英受贿情节非常恶劣,受贿造成的后果也极其严重,大家都知道的,致使‘八一三’大火的死亡人数急剧增加,这是无法否认的血淋淋的事实!”
说到最后,岳清兰已有些气短声弱了,眼里浮出了闪亮的泪光。
林森劝道:“岳检,不要这么冲动,这对你养伤不利!有些话我今天本来不想说,可我真不愿看着你进一步jī化矛盾,也怕伤了一些⼲部的心!清兰同志,不能太理想化啊,我们不是生活在真空中,你的原则性、⾼尚情操和道德勇气,都让我敬佩,但我也不能不提醒你:必须面对现实啊,你冷静地想一想,如果你们检察院的抗诉成功了,周秀英真被判了死刑,我们彭城的⼲部们会怎么想啊,啊?”
岳清兰说:“林长市,谁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敢渎职。您别把我想得多⾼尚,也别说敬佩,我承受不起,真的!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履行职责罢了!”叹了口气,又恳切地说“林长市,我不知道您今天说的是您个人的意思,还是哪位导领同志的意思?但我知道余可为同志的态度,自从案子涉及到周秀英,余可为同志就一直在⼲涉。可我硬着头皮挺过来了,也因此得罪可为同志了!”
林森苦笑道:“清兰同志,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也坦率地告诉你:你得罪的不是一个余长省啊,还有一大批⼲部,甚至可以说是彭城的一个员官阶层啊!”岳清兰不由jī动起来:“是的,林长市,这是事实,我已经躺在这里了嘛!昨天伍成勋找我了解情况时,我还向伍成勋说:凶手线索不要在受害者家属中找,受害者家属就是对判决有些不理解也下不了这种毒手!凶手要在那些渎职单位或个人⾝上找,就是你说的那个**员官的阶层!我很清楚,我得罪了他们了,可我不敢得罪法律,不敢得罪我们广大老百姓,不敢得罪一个法律工作者的良心!”
毕竟是来看望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因公负伤的女检察长,林森虽说心里极为不満,却也不好像打招呼会议那样大发长市的脾气,谈话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结束了。
当晚,陈志立赶来看望岳清兰。岳清兰将情况和陈志立说了,觉得很奇怪:已经到这种时候了,这位长市大人怎么还敢这么公开为周秀英说话,为她做工作?
陈志立经验丰富,深思熟虑说:“清兰啊,其实这并不奇怪!案子已经判完了嘛,⼲部处理也要开始了,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省里传过来的消息不少。微妙的是,余可为还是省委常委、常务副长省,仍然做着事故处理导领小组组长。在彭城⼲部的处理上既有建议权,又有很重要的一票。林森当然要看余可为的脸⾊,继续讨好余可为嘛!我看林森今天说的这些话,很可能都是余可为的意思哟!”
岳清兰不解地问:“这个滑头长市就不怕余可为以后倒台连累他吗?”
陈志立笑道:“连累什么?就许你们检察机关的抗诉,不许人家发表不同意见啊?法院不就判了周秀英十五年嘛,这就是法院的看法嘛,很正常嘛!”略一沉思,又说“我看,得提醒旭山同志小心了,搞不好旭山同志要吃大亏啊!”岳清兰警觉起来:“旭山同志要吃大亏?老记书,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陈志立判断说:“林森这么卖⾝投靠,人家可为同志心里能没数?拿处理意见时能亏了他吗?旭山同志坚持原则,一直不愿把你岳检撤下来,支持你们立独办案,余可为能不乘机报复?甚至有可能找借口撤了旭山同志的市委记书职务!”
岳清兰心里一惊: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唐旭山坚持这个原则就太不容易了!可心里仍不太相信:“余可为当真有这么大的能耐?省委和李元焯同志就会听他的?还有萧记书,萧记书就不管了?当真没有公道和正义了?老记书,你估计唐记书被撤职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
陈志立说:“我看**不离十吧,余可为只要向省委这么建议,就会有充分的理由,省委和元焯同志或者萧宸同志想保也保不住,挥泪斩马谡也得斩!就像你们对周秀英提起抗诉一样!”叹了口气“如果想避免这种结果,恐怕也只有搞次政治妥协了!”
岳清兰盯着陈志立问:“老记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主动撤回抗诉?”
陈志立点了点头:“余可为善长打政治牌,做政治交易,这笔交易他要做啊!据旭山同志说,余可为为此又在电话里和他打招呼了,旭山同志还是顶住了!”微微一笑,和气地看着岳清兰“你们彭城检察院能把抗诉撤回吗?啊?”
岳清兰略一沉思,缓缓摇起了头:“老记书,说心里话,我现在非常敬佩,也非常理解唐旭山同志,真心希望这位导领同志能留在彭城市委记书的岗位上,继续为彭城五百万民人做些大事实事。可我真不敢拿原则,拿法律和谁做交易啊!”陈志立频频点着头:“是啊,是啊,看来旭山同志要付出代价了!”
唐旭山此时自己也知道自己情况不妙,但他不知道的是,萧宸在金宁的情况也不是很妙。周长省最近忽然转了性,对余可为批示的几件事都没有半点意见,直接在后面签字同意,而这几件事都是过去周正江不愿答应的,是省府班子里正副班长之间无数小心结中的几个。周正江此时忽然态度大改,意思很明显:萧宸那里不好混吧,没事,我这儿欢迎!
如果说周正江这边态度明确的拉拢余可为,萧宸反而不甚担心的话,那么李元焯记书那边的情况就有些让萧宸不敢大意了。元焯记书最近态度一直很游离,所谓游离,就是不对核心问题表态,实真意图飘忽不定。这一点很让萧宸担心,他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周正江的明确拉拢,而是元焯记书平时不表态,关键时刻忽然出手拉余可为一把。
余可为是个聪明人,而且是绝顶聪明的那一类,他心里明白,周正江在这件事上起不了决定性作用,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元焯记书的态度,因为彭城大火导致的渎职案已经引起央中关注,这次总记书来江东,就曾经在sī底下——单独面对江东省三位记书的时候——问起过彭城的事情,萧宸记得很清楚,总记书当时说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你省委记书要负责。
这话是对元焯记书说的。事实上总记书说这话很正常,市一级班子出了问题,省委一把手当然而然的要负责,但也因为这句话,彭城大火渎职案最后对⼲部的处理权限上,元焯记书的分量也就陡然之间变得更重了——总记书要他负责啊,他就算乾坤独断一把,那也只能说是有导领魄力,你不能说他武断。
然而问题是,元焯记书如果在处理上偏向余可为,则余可为就很有可能转危为安,甚至一举扳回局面。
萧宸此时已经不去想省委那一票的归属,他担心的是,如果这次“打老虎”不成功,他萧宸只怕就成了当年在海上打老虎的蒋经国一样,成了笑柄。他萧宸个人成了笑柄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一来,法律的公正性就再也无从谈起。
若还如过去一样“刑不上大夫”那法律就跟封建社会一样,成了少数人统治多数人的工具了,对于民人而言,这样的法律还有什么意义?他萧宸支持岳清兰、支持唐旭山这么久,难道就只能得这么一个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