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罗崴以为苏倩水很快就会结束冷战，选择和他恢复关系，重新考虑两人的婚姻问题。
只是他似乎低估了她的好胜心，他们当房客一个多礼拜了，却没有什么改变的迹象。
他可以再跟她耗下去，但这种僵持的情况下，他却不知如何关心她的⾝体及腹中的胎儿。
他只能多买一些适合孕妇的食物及营养品储放在冰箱及厨房，偶尔还会丢几本育婴杂志在客厅茶几上。
“罗先生，虽然冰箱是共同使用的，但请你把自己买的东西归类好，否则我只好贴胶带划分空间了。”苏倩水打开冰箱看着塞満的食物苦恼。他只买不吃，把冰箱门都塞到快关不上了。
“还有，杂志看完请收拾到自己的房间，请尊重同居条款。”客厅里不时出现的杂志也让她收到心烦。
其实，她的心情愈来愈糟，因为罗崴似乎完全没有退让妥协的意思。
“那些东西是要给你吃的，杂志是买给你看的。”他双臂盘胸，站在厨房听她数落，他以为她应该看得出他的用意，以前冰箱的食物拿了就吃，哪会区分是谁买的。
她现在竟然跟他计较这么清楚，他买的东西她全都不碰？！
“我想吃的东西自己会买，不劳费心。”苏倩水冷漠道。
他买那么多跟孕妇有关的食品跟书籍，她也知道是要给她的，但他不肯开口和她言好，她就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关怀。
“我应该有权利买东西给我的孩子吃。”这个女人脾气竟然这么倔，他只好把小孩子搬出来。
“等他出生，你要买什么给他是你的自由。”她不会剥夺他表现父爱的权利，但此刻她不想接受他的施舍。
“你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伤害到孩子。”他可是花了不少钱买那些营养品，她竟然因为赌气不肯接受。
“这个孩子是我费了历尽艰辛才得到的，我会比任何人还爱他，不可能让他饿到。”她可是做了不少功课，彻底遵守孕妇的噤忌及饮食摄取。
“倩水，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肯让我照顾你们？”罗崴面对她的态度，已经无法再心平气和。
“是你希望当普通房客，那我更没有理由接受你的好意。”
“好，那我们恢复关系，你乖乖把这些东西全收下。”罗崴竟然先求和，他无法以工作的沉著态度来处理感情问题，面对心爱的女人他愿意轻易举白旗。
“好，恢复关系。”苏倩水对他主动求和轻易附和，其实她早想结束这种半冷战的无奈，他愿意开口，她当然第一时间点头。
“但是，以后不准再提结婚的事。”她仍不忘附上但书。
“不，我们可以结束房客关系，但你要认真考虑我们的婚事。”罗崴愿意低头求和，却不能放弃这个坚持。
“拒绝！”苏倩水果断道。他若不放弃结婚的想法，她不介意两人再僵持下去。
“这就是你的答案，为了拒绝结婚而选择分手？”他眯眸蹙眉，难掩心中不悦。
“对。”她铿锵有力的答道。
因为相信他不可能真的对她放手，所以她便肆无忌惮的选择和他对峙，期望他最后同意她的观念。
“好。”他也铿锵有力的附和。
他从厨房橱柜下方的菗屉拿出垃圾袋走向冰箱，打开冰箱门从里面翻出一堆食品直接丢人垃圾袋中。
苏倩水看见他浪费的行为几乎想开口制止，但却硬是忍了下来。
从冰箱清出两大袋食品，罗崴再拿一个大提袋将橱柜上方瓶瓶罐罐的⾼级营养品装进袋中，然后提著大包小包转⾝离开厨房。
她瞠眸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走出去，內心淌血。
他竟然…连那些⾼级的营养品也要丢到垃圾堆！
就算他再有钱也不该这样浪费，从小家境贫寒的她，即使现在经济生活不错，仍不能容忍别人轻易的浪费食物。
她只是跟他短暂呕气，没打算长期拒绝他的食物，就算两人再不愉快，也不该摧残无辜的食品。
挣扎了片刻，转⾝走出厨房，决定阻止他对食物的恶行，她可以声明只接受他已买的东西，以后再拒绝接受。
自我游说完，走到客厅才发觉罗崴已经开门下楼了。
她追出电梯，看着电梯停在B2，內心有些纳闷。大楼的垃圾子⺟车是放在一楼大门外侧啊。
她只好跟著搭电梯到地下二楼，才走出电梯，就看到罗崴的车子已经开上车道斜坡。
她愣住了。他竟然这么迫不及待想“弃尸”？！因为明天不是收垃圾的曰子，他不想闲置他的垃圾，竟然还要晚上开车拿去外面丢弃…
拧紧柳眉，她不只为那几袋食物叹息，內心更是难过。
看样子，罗崴这次真的生气了。
她抿抿唇瓣，转⾝默默走进电梯，回到公寓。
其实，罗崴并非迫不及待想销毁有价垃圾，他虽然从小衣食无缺，却也不是会浪费食物的人，他在气愤之余想起公司下属刚好有人的妻子最近孕怀，他便找到目标清理“垃圾”
方才，从后照镜他看见苏倩水步出电梯走进停车场，原本生气的情绪在看见她追出来时消气了大半。
这个女人就是嘴硬，其实心很软，她对他刻意浪费食物的行为都很在意了，怎么可能对他的感情不理不睬。
虽然是怒气冲冲的出门，现下他倒是心情转好，将一堆东西亲自送到下属的住外，让那名员工惊愕不已，然后跟妻子对他频频点头致谢。
罗崴再度燃起和她战斗的信心。无论采取什么策略，他一定要想办法让她点头嫁给他！
原本准备回家的他，心念一转，决定去外面闲逛几个小时。
苏倩水坐在客厅盯著墙上的钟两个小时了。他竟然还没有回来，倒个垃圾跑到北极去了吗？！
轻抚部腹，离晚餐时间才过几个小时，她竟然感觉有些饥饿。
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门，她突地愣住了。
这男人竟然连她买的食物也一并当垃圾清掉了！
必上冰箱门內心微恼，她泡了一杯热牛奶喝完后，仍没有饱足感，看看腕表已经十一点了，很想打通电话叫罗崴顺便带宵夜回来。
才拿起机手，她便又放下了。
现在可是两人的冷战期，卸下了男女朋友关系，她没有立场要求他帮忙。
她进房间拿了件薄外套穿上，拎著钥匙走出公寓。
她缓步走往大楼附近的便利商店，电动玻璃门一滑开，她突地愣住。
罗崴竟然面向玻璃橱窗坐在里面的椅子上，啜饮咖啡看着晚报。
感觉有人注目，他略抬头望向门边，看见苏倩水穿著休闲服走进来，他轻勾薄唇对她微微一笑。
“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找你的。”她美眸睐他一眼。半夜不回家竟然宁愿窝在便利商店里？
她走往熟食区挑选食物，罗崴走上前笑道：“苏姐小特地半夜出来找宵夜？”他不相信她对他的迟迟未归一点也不担心。
“罗先生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我的粮食也清得⼲⼲净净，我不出来觅食难道让孩子饿肚子？”她故意说得咬牙切齿。她在家里担心他的安危，而他竟然刻意夜归。
“抱歉，那我买还你。”说完，他将架上的熟食全都扫下，准备拿去柜台结帐。
“请你不要再乱买一堆食物了。”她将他捧在手里的食品全都拿回架上放，然后只拿了一盒汤包及一盒烧卖至柜台结帐。
“一共七十元，微波请稍候。”工读生扫完条码，拆开包装放入⾝后的微波炉。
罗崴掏出大钞要结帐，却被苏倩水挡下。
“我自己付。”她伸手往休闲裤口袋掏。
他耸耸肩准备将钱收起来，却发现她掏了半天只掏出一串家里钥匙。
“借我七十元，回去还你。”苏倩水不得不转头向他伸手借钱。她平常很少半夜出门，竟然只记得带钥匙忘了带钱包。
“不用还，还需要买什么吗？”他付给工读生一张千元钞。
“不用。”苏倩水淡道。
接过工读生找的钱，他欲拿起柜台的两盒熟食，却被苏倩水先一步拿在手里。
她转⾝走出便利商店，罗崴跟在她⾝后“上车吧！”他的车就停在商店转角。
“谢谢，不用⿇烦了。”她迳自往前走，仍因为他故意不回家而生气莫名。
罗崴无法将车放在没有停车格的地方跟她一起走路回家，只好自己上车驶回公寓停车场。
他比她早一步回到公寓，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楼，然后停在一楼等待她。
苏倩水走进公寓，才按下电梯钮，电梯门便马上开启，她看到罗崴愣了下，却故作若无其事，仿佛只是遇到不熟识的大楼住户。
“因为我在外面游荡不回家，所以生气了？”从便利商店看到他，她就刻意表现冷漠，一脸不悦。
他们曾言明不管去哪里都要告知对方一声，并非要追踪彼此的行踪，而是避免让对方多余的担心。
他第一次没说一句话就出门超过两个小时，她以为他丢个垃圾应该十分钟就会回来，罗崴知道在外面磨耗一定会引起她的担心，却故意要试探她的反应。
她会生气就表示她的在乎。
“罗先生多虑了，你回不回家关我什么事？”就算真的担心他，她也不想承认。
“那你为何生气？”她的语气分明就是对他抱怨，却不肯坦承。
“只是肚子饿。”苏倩水把生气的理由推给未出世的小孩。
电梯门一开，她跨步走向公寓铁门，才要掏钥匙，罗崴已先开了门。
苏倩水走进客厅，先把宵夜放在茶几上，转⾝进房。
片刻，她返回客厅，将七十元递给坐在沙发的罗崴。“刚才多谢罗先生解围。”
看着她摊在手心的三枚硬币，他蹙了下眉头“我说过不用还，只是一点小钱。”他没有收下的意愿。
她却捉起他的手，将硬币塞在他大掌。
“我也说过我不喜欢占别人便宜，就算一、两元我也不想赊欠。”她对朋友可以大方给予，但她宁愿自己吃亏，也不会占人便宜。
“倩水，我不是别人。”罗崴眉头锁得更紧。她根本把他当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非要跟他明算帐。
“我们只是房客室友。”她強调现在的实真关系。
“就算是室友，请你吃个简单宵夜也不为过。”罗崴想把钱还给她，收她这点小钱简直让他心里受伤。
“我就是不想让你请。”她拎著熟食直接转⾝回房。
罗崴叹了口气，把三枚硬币放在茶几上。
他想起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三年前，在新竹科学园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罢由副技术长升任技术长的罗崴准备带几名公司的研发人员去工厂参观，因为此约定的时间早到，他便先在附近的咖啡馆停留。
午后二点，咖啡馆非常安静，他踏进充満艺术风味的空间，弥漫在空气中的咖啡香让人心情惬意，靠窗的位置只有一位女客人。
他坐在相隔两张桌子的距离，点了一杯咖啡，打开笔记型电脑浏览资料。
片刻，靠窗的女人说话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略抬眸望了下。
方才他一进来就注意到那个女人低著头，专注在研究PDA里的资料，桌上摆著一部计算机及纸笔，认真的不断做计算。
大约十分钟后，她拨打了一通电话。
“您好，我是苏倩水，关于您的预算我帮您做好三种规画，第一种保单內容是…”她开始钜细靡遗的详述三者的保障及差异性。
这个时间会出现在咖啡馆里，多半是从事业务性质的工作，听她口沫横飞的谈话，看样子是个资深的险保员。
罗崴并没有对任何行业有先入为主的观念，也不会被女人的职业所昅引，但他却不自觉的聆听她的谈话。
她说话的內容精练专业却不会给人油腔滑调的感觉，反而有种亲切及诚恳，跟她的外型相符。
她看起来很年轻，约二十五岁上下，有张清丽的瓜子脸及漂亮的五官，穿著打扮成熟却不艳丽，一⾝浅⾊系的套装，长发挽著简单的发髻，⾝上散发一股自信风采，却不会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他很少会去观察陌生女人，也许因为此刻置⾝在咖啡香气的氛围里，心情特别闲适，让他做出平常不会有的行为。
他仔细听她说话，大胆的观察她的容颜，尽管没有直接与客户面对面，但她对著机手说话时，脸上始终带著笑意，仿佛她不是在谈工作，只是跟朋友长辈聊天，仿佛答应她所规画的保单內容，人生就可以得到像她一样的喜悦幸福。
“这样啊，您想减少一半的保费预算，没关系，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还是以您的经济考量为主，没问题，我再帮您重新计算，大概十分钟后跟您回电，谢谢。”结束通话，苏倩水重新点选PDA资料，按计算机认真估算。
方才，听到客户想减少预算，她的表情并没有显现失落或不満，仍然微笑以对，然后再次规画。一般人对著看不见对方画面的机手，也许嘴里笑呵呵，但其实表情却是回异，他见过不少案例。
十分钟后，他看见她重新规画完成，唇瓣扬起一抹自信，拿起机手再度拨打电话。
糟糕，苏倩水微愣了下，机手显示电量不足的警示，她翻找皮包想更换电池，这才想起她今天出门太匆忙，忘了放入备用电池。
怎么办？跟客户约好要马上回电，万一无法尽快回电，对方也许会以为因为减少一半的预算，所以她态度变得不积极。
她对客户的服务总是一视同仁的看重，不想让人以为保单买得大额就服务第一，额度太小就被排在后头。
机手的电量也许讲不到三分钟就会结束，没讲完电话就断线反而更没礼貌。
苏倩水转头看向四周，对上了一个男人的视线。
由于咖啡馆里只有他们两个客人，她站起⾝，走近男人的座位。
“抱歉，先生，可以跟你借个电话吗？”
罗崴因她走向他而愣了下，近距离观看，他发现她的肤质很好，白皙又透亮。
“别误会，我绝不是跟你搭讪。”看他微愣的表情，苏倩水忙澄清。
眼前的男人长相俊朗，西装笔挺、气度不凡，感觉不像普通的业务员，应该是企业的⾼层，这种男人大概常遇到女人主动搭讪。
“不好意思，因为我的机手快没电了又没带备用电池，我必须尽快跟客户回电以免造成客户的误解，如果方便可以借个电话吗？或者你已经要离开了，那就不打搅。”她语气真诚的说道。
罗崴笑了笑，掏出机手递给她，方才竟然希望她的理由是为了搭讪。
通常女人主动搭讪都让他避之唯恐不及，马上拒绝，但是假使方才她真的开口搭讪，他也许不会马上回绝。
这个女人给人的感觉很清新明亮，气质不错。
苏倩水道谢后回到原本的座位，拨给客户，重新报告分析新保单方案。
几分钟后结束通话，终于顺利接到这个客户的保单。
苏倩水将机手还给罗崴，还附上几枚硬币。
“先生，谢谢你的帮忙，这是通话费。”她交给他七十元硬币。
罗崴接过机手，却看着她掏出的硬币愣了下。
“没关系，没多少钱。”他微笑的拒收。她只不过讲了十分钟。
“不，你借我机手已经帮了大忙，没道理白打电话。”不想占人便宜，她用最保守的费率做计算。
“谢谢。”苏倩水再次微笑道谢，然后走回座位，收拾桌上的东西，拿著帐单前往柜台结帐。
罗崴也走到柜台，把她给的零钱放在柜台的盘子里，然后再掏出一张五百元。
“一起结。”他对服务生道，临时会想帮她付帐，只是想处理掉她给他的七十元硬币。
他没有收女人钱的经验，何况这点零钱，如果借个机手还收对方通话费，他岂不成了一⽑不拔的铁公鸡，即使没有人知道，他自己也会心存疙瘩。
“不用，谢谢。”苏倩水礼貌的拒绝，迅速掏出刚好的钱，付完帐转⾝便离开。
罗崴看着她匆忙步出咖啡馆，微蹙浓眉，一脸纳闷。
怎么他想帮她付帐的举动反而让她逃之夭夭？
虽然不敢自诩是万人迷，但他还没有遇过会拒绝他请客的女人。
罗崴随后离开咖啡馆，前往工厂探察，并没有将这个午后的小揷曲特意放在心里，只是对苏倩水的模样记忆深刻。
相隔四天后，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台北的咖啡馆再度相遇。
苏倩水的主要客户群都在台北县市，她那天会去新竹是为了陪同一位客户前往当地的调解委员会，处理一件车祸理赔事宜。
再度意外相遇，罗崴和她只是点头照面，但之后却经常有缘巧遇，因为那阵子她拜访的几个新客户刚好都在他公司的附近大楼。
他们偶尔会在同一家餐馆吃午餐，偶尔刚好在同一家咖啡馆喝咖啡，不期而遇让他们开始自然而然的交谈。
但是当罗崴开始表达追求之意时，却被苏倩水礼貌的拒绝，他优质出众的条件及相貌，并没有让他在这份恋情的起点得到优势。
虽然他第一次耗费心神追女人，但他却愈来愈欣赏她的性格…偶尔大女人的任性固执，偶尔小女人的温柔贴心。
交往后，他开始学习拿女人的钱，接受被女人请客付帐，只为了尊重她所谓的男女交往互惠平等条款。
只是从一开始清清楚楚计算的金钱往来，逐渐变得形式象征，他通常让她付帐的都是小金额，轮到他请客时，他便选择豪华料理満汉大餐。
罗崴望着茶几上的三枚铜板叹气。她又再度和他锱铢必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