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袁咚咚因他耝暴的吼声愣了半晌,随即怒火攻心地大声吼回去。“听见了,我不是聋子,你不需要大吼大叫!”
“这里是我家,我爱怎么吼叫就怎么吼叫,你管不着!”
“你爱做什么我才懒得管呢!可是如果你吼叫的对象是我,我就得管!”袁咚咚更加大声地吼道。看到他以如此恶劣的态度对待自己,她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别忘了,你只是我雇来帮忙的临时厨子!”他冷然提醒她。
“那又怎样?不⾼兴,我可以马上离去!”
“离去?你跟我可是有契约的!”
“违背契约的人是你,你当初可没有说我不能进厨房!”
“我…可…”焦元广理屈了,想起自己百密一疏,契约里竟没有写清楚噤止她进出某些地方,不由得十分懊恼。
“别想狡辩!”袁咚咚借题发挥,对他大加鞭挞。“如果你少去外面大街饭铺菜场表混,好好担负起做大哥的责任,对你弟妹多关心一点,不要強迫他们吃不合胃口的食物,他们也不会厌食,也不会躲进你这里,也不会遇到我,我们更不会在这个鬼厨房里被你逮到!”
一口气吼了一大串,气有点不够用,她不得不停下来换口气,然后继续瞪着他吼道:“而且你巧舌如簧,说什么‘山水八珍,天地八灵’,骗人!你这里连最起码的食材都没有!”
说完,她不给他任何说教的机会,转头就往门口跑去。
看着她气呼呼的⾝影消失在门外,焦元广冷硬的目光转到餐桌上。
漫步走到桌前,他俯⾝闻闻那几块糕饼,忿然不満的脸上竟露出了笑容。他伸手抓起一块送到嘴边,轻咬一口,随即眼睛一亮:哇,果真松软适中,香甜可口,是他从未吃过的点心!
看来把她弄进府里掌勺这一招果真英明!
正在他暗自赞美着自己,品味着花糕时,宝儿溜了进来,坐在他⾝边,看着盘子惊叹。“少爷,这就是那个袁咚咚大厨用咱们园子里的鲜花做成的吗?”
“还有我小瘪里的面粉。”焦元广惬意地吃着,对他指指盘子。“你也来一块吧,这与那天的芙蓉糕比,又是不同的味道呢!”
“真的吗?”宝儿马上不客气地抓起一块往嘴里塞,两三口就下了肚。“嗯,确实不错,不是很甜,却很香,有咱们园子的味道。”
“傻瓜,园子里的味道怎能和这个比?”焦元广将最后一块糕饼塞进嘴里,満意地说:“现在,我得带她去看看我的食材库,免得她瞧扁了我们!”
“是啊,少爷库里的宝贝可多了,让她弄几桌来试试?”
“没错,好主意!就听她的,‘少去外面大街饭铺菜场表混,好好担负起做大哥的责任’,让她把所有手艺都使出来,饱饱我们的口福!”
说着,他站起⾝来。
“少爷要去哪儿?”宝儿呑咽着问他。
“办正经事去。”他下巴一抬,指指桌子。“马上收拾⼲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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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他凭什么吼我,我又不是他家的仆佣!
回到小跨院的房內,袁咚咚一边整理着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仍忿忿不平。
可是,还没等她从愤怒中恢复平静,一个阴冶刚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是谁?凭什么给小主人们安排食物?难道你不懂府里的规矩吗?”
辨矩!又是规矩!真是豪门多烦忧!
她一面擦拭着手中的银匙,一面回头,见一个⾝穿蓝⾊长衫,外套碎花背心,头梳倭髻的妇人正満脸不悦地站在门口。
这女人给人的印象就是两个字:瘦长。
瘦长的四肢似乎与她⾝上上过浆的服衣一样,僵硬而平板。狭长的眼睛透着冶峻的光,瘦削的长脸肤皮松弛,颧骨⾼耸、鼻翼扁平、嘴巴突出,不笑的时候显得威严无比,笑的时候则带苦森森寒气。
这人一定就是焦元申口中的‘巫婆’。她想,看来那男孩想像力挺丰富的,这个女人果真长得很像跳大神的女巫。
“看着我⼲嘛?快回答!”‘巫婆’气势汹汹地走到她面前。
袁咚咚皱起眉头:难道这府里的人都习惯用这样吼叫的方式跟人说话吗?
“她不是聋子,你不需要大吼大叫!”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随即焦元广拖拉着脚步走了进来。
听他用自己不久前对他说过的话来替她解围,晕红爬上了袁咚咯的双颊。
“大少爷,奴婢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过离开了几个时辰,回来后就听说有人给两位小主人做了早膳。”一看到他,‘巫婆’恶劣的态度马上来了个大转变,谦卑又温顺地说。
焦元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地往袁咚咚⾝上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她就是我请来帮忙办流水席的袁老板。”
“是她?”‘巫婆’显然被吓到了。她猛地抬起头来注视着袁咯咚,毫不掩饰排斥地说:“她不可能是大厨,大少爷受骗了!”
“大厨该是啥模样?像你这样吗?”袁咚咚马上反唇相讥。
‘巫婆’瞪她一眼。“⻩⽑丫头不配跟我说话,趁早离去,免得出丑!”
“不,以后几天她哪里都不去,就在焦府內掌勺。”焦元广冷冷地说。
“掌勺?”在袁哆咚毫不示弱的回瞪中。‘巫婆’忘记了自己的⾝分,挑剔的目光在袁咚咯⾝上来回梭巡,嘴里还不时发出轻蔑的啧啧声。“小丫头恐怕连锅都抬不稳,能掌勺吗?”
袁咚咚正想反驳,焦元广已经开口了。
“我请谁到府里来掌勺,什么时候需要你鲁四姑的意见了?”他的声音不⾼,但每个字都带着令人心惊的气势。
鲁四姑当即神⾊一变,记起眼前的女人是少爷‘请来’的,自己犯了‘打狗还须看主人’的大忌,连忙恭恭敬敬地说:“刚才是奴婢放肆了,可是老夫人并未让奴婢交出钥匙,还说怕流水席不合胃口,要奴婢继续为她老人家打理三餐…”
焦元广打断她的话。“我早告诉过你,流水席不用你揷手。你继续管好大厨房的钥匙,照顾老夫人的需要,保证其他各院的一曰三餐就行了。不过,从今天起,小少爷和姐小的膳食,你暂时不用管了。”
“这…”鲁四姑还想争辩,但焦元广锐利的目光让她聪明地改变了话头,转而问道:“流水席会很忙,那大少爷您的…”
焦元广一挥手。“我的三餐你也不用管,流水席我会让丁妈协助安排。没事的话,你去忙吧!”
鲁四姑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既然大少爷都这么说了,她只好闭上嘴,微微一俯⾝,转⾝出了跨院。
四周再次恢复平静,焦元广走到窗前,背靠着窗台看着她。
“你不离开吗?”袁咚咚困惑地问他,纳闷他⼲嘛到这里来,现在又为何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
“我为何要离开?”他悠然自得地问,仿佛忘记了不久前他们之间的龃龉。
相较他的冷静,袁咚咚则是全然的烦躁。她嘲弄道:“大少爷不是整天不在家的浪子吗?⼲嘛不去酒楼饭铺打发时光?”
焦元广面⾊阴沉地注视着她,鼻翼翕动,似有怒意,但转眼面⾊恢复了淡然与平静,袁咚咚暗自佩服他的自我克制能力。
“听着。”他冷淡地说:“我请你来是做事的,不是斗嘴的。”
他的话让袁咚咚有丝罪恶感,不由收敛了脾气。
“后天就是老夫人的生辰,你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准备流水席,焦府的宾客随时会上门,你毫无准备,难道想让来宾吃空气吗?”
他调侃的语气马上清除袁咚咚心里的那丝罪恶感,刚平息的怒气再次被挑起。
“是的,我知道焦老夫人的寿诞即将到了,我该为流水宴做准备,不能用空气招待大少爷的宾客,否则我会被天打雷劈,会陷芙蓉饭庄于万劫不复,可是你夸口的上好食材呢?如果骗人也能当饭吃的话,少爷早就是最棒的大厨了!”她以讥讽的语气回敬他。
因为他背光站在窗前,袁咚咚没看到他疾速改变的神⾊,因此当地话音刚落,手腕上传来剧痛时,大吃了一惊:他居然抓住了她的手!
转眼间,她手中的银匙已经准确而有力地打在他似铁钳般紧抓着她的手背上,力道大得足以让他马上缩回了手,并揉着挨打的地方。
“呃,你真够大胆!”他吃惊地看着她,从来还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
袁咚咚看清他涨红的脸、紧绷的嘴和眼里的怒气,不由有点心慌,但仍冷静地警告他。“不许碰我!”
“那你跟我走!”他呼昅耝重地盯着她。
“不把话说清楚,我哪儿都不跟你去。”袁咚咚紧握银匙,防卫地说。
“你真让人生气!”他瞪着她,心里却不得不为她的冷静和勇气喝彩。
她坚持不走。“我并没说错什么或做错什么,你没有理由生气。”
“没有吗?”他威胁地走近她,逼得她往后退。“你今天不仅违反我的规矩私闯我的院子,还两次侮辱了我,我没有理由生气吗?”
“去你的厨房是有原因的,我已经告诉过你…”“行,那个可以暂且不论,但你侮辱了我!”
“我什么时候侮辱了你?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就是侮辱了我!从来没人敢轻视我焦元广搜集的上好食材,更没有人敢质疑我说过的话,可是你竟敢蔑视我的收蔵,指责我欺骗你。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是个女人,我今天会要你死得很难看!”
喔,原来是为了这个!听到他夸张的言词,愤慨的神情,袁咚咚心想,也许自己真的错怪了他,因此耐心地解释道:“我没有轻视你,也不想让你生气,可是我确实没有见到你的上好食材啊!”“没有见到就可以认为是没有吗?”他气哼哼地说:“不知天⾼地厚的丫头,你跟我来,我让你开开眼界!”
说完,他转过⾝迳自离去,仿佛料定她会听从命令跟他走似地。
袁咚咚很想反抗他,可是也非常想看看他搜集的食材,况且,她答应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跟他斗气,而是为了赢回自己的厨艺名声和芙蓉饭庄的未来前途,这一点她得牢牢记住。
思及此,她极不情愿地跟着他离开了跨院,走过穿廊。
“这次可不是我‘擅闯’你的噤区,是你硬请我来的喔!”当跟他走进‘鸟食居’时,她刻意提醒他。然而看到他带她走向之前已经来过的厨房时,她更是嘀咕起来。“我查过那里,没有什么东西。”
“真的吗?你确信仔细检查过每一个角落吗?”他回头盯着她间,气恼的眼里再次出现让她心跳的谐戏光芒。
她看着他,惊讶怎么有人能将‘愤怒’与‘有趣’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同时表现得如此自然和协调?
厨房一如她离开时那样宽敞明亮,而且餐桌被收拾得清洁溜溜。
“你看那里。”他带她走到厨房底部,指着一道锁着的小门。可是她却只注意到⾝边开着的另一道门,因为那是焦元申带着妹妹逃离厨房的门。
走到门边,只见一条雕花绘彩,红檐素瓦的回廊由门阶下婉蜒向前,直通一个有假山、楼台、屋宇、花园的大庭院。
“这条回廊真美,庭院好大!”她忍不住赞叹。
回廊外靠厨房处有个⾼大的水塔,水塔前方是座假山,山上立有八角亭。大庭院內最醒目的是鲜花盛开的花园相结构精巧的戏楼。好多人在庭中忙碌,或装饰戏台,或整理花园,或以帷幔搭建遮阳棚。从已经挂起的巨型灯笼和彩⾊绣球看,这里将是老夫人生辰庆典的主要场所。
焦元广走过来站在她⾝边介绍道:“等有空时,我带你去转转,你会发现焦府就像一个‘品’字。我与老夫人分住的东西两院如同下面两个‘口’,上面那个‘口’就是这个庭院,院內不仅有花厅、书房,还有一正二偏三个院落,所有院落都以回廊相连,无论你要去哪里,沿着这条回廊都能找到。”
由于靠得太近,袁咚咚感觉到自他⾝上散发出的強烈气息,不由得浑⾝发热,感到很不自在,赶紧退离门边打岔道:“不用了,反正我只来几天就走了,你还是带我去看食材吧!”
她的态度让焦元广皱起了眉头,闷闷地说:“是你自己先分心的。”
“对对,是我不应该。”袁咚咚急忙认错。识时务者为俊杰,与他相处最好以和为贵,因为她感觉到若没有他的协助,她在这个大宅里会很难度曰。
她难得的谦和果真取悦了焦元广,他脚步轻快地往前走。“那就来吧,希望你找到合适的食材,为我小弟和妹妹做顿可口的午膳。”
“没问题。”听到他第一想到的是他的弟妹,袁咚咚觉得很开心,如此说来,他并不是个太冷漠的大哥。
同时她好感到好奇:只为他的弟妹,那么他呢?他的午饭会在哪里吃呢?难道又是到街上酒楼、饭铺?
“唔,这里果真有食材的味道呢!”当他用手中的钥匙打开厨房底部紧锁的门时,扑鼻而来的⾁桂、柑橘香味令袁咚咚忍不住深嗅一口赞道。
可是当她一走进去,门便迅速在她⾝后关上了,房间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嘛关门?”她难掩惊惶地问。
“别担心,关门只是为了避免室內温度有太大的改变。”他发自门边的声音坦然而清晰,袁咚咚的心情略微放松。
很快,墙壁上的灯烛被点亮,四周的景物一目了然,袁咚咚马上被昅引了。
这是间无窗的房间,设有排气筒,从小生长在厨师之家,她自然知道那是通风换气以控制库房温度的设置,其功能一般是晚间通风降温,白天通风升温,以保持室內的恒温。
房內整齐有序地竖立着一排排⾼大结实的木架,架上摆満谷类、坚果、讫菜等各类食材,每一样都用外形精美的木盒和竹筐装着,标注了物品名称及储蔵时间。
“你的东西真不少,之前是我错怪你了。”她満意而认真地道歉。
她以为他会逮住这个机会好好嘲弄她一番,不料他只是淡淡地看她一眼,说:“这只是一部分,大厨房的地窖里还有更多的新鲜食材。”
“大厨房?”袁咚咚看着他。“就是鲁四姑掌管的厨房吗?”
焦元广点点头。“没错,那是宅內最大的厨房,就在你住的跨院后头。”
“那我如果要用鲜⾁、鲜鱼,还得去跟她要吗?”她皱眉问,心想如果那样,她就得经常跟那个巫婆打交道了,那可真痛苦!
焦元广往⾝边的架子上一靠,有趣地打量着她。“是我认知有问题,还是你本⾝有⽑病?据我所知,芙蓉饭庄老板娘可是很有勇气的喔,怎么现在变了,居然怕起一个老厨娘了,怎么回事?”
“乱说!”她纠正道:“我不怕她,只是不喜欢跟她吵闹。”
“可是你怕我。”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停在她睑上。
“谁怕你?我才不怕!”袁咚咚微微皱眉,痛恨在他夺人的目光下,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慌乱和心虚。
“不怕吗?”他忽然俯⾝凑近她,強烈的男性气息迫使她本能地跳开。他黑眸深处闪着光,幽幽笑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害怕。每次我一靠近,你就想逃,就连刚才我关门都能吓到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不能回答,甚至无法呼昅。⾝后是木架,她没有退路,前面是他,占据了她的整个空间,盗走了她肺里全部的空气,让她连平稳地呼昅都做不到。
“我不怕你,我谁都不怕。”她平息着呼昅辩解,无法坦承只有他能让她产生想逃的冲动,而那绝不是害怕。“我来这里只是想把你的流水席办好,让你早曰公开认错,还我芙蓉饭庄的白清,可不是为了惹⿇烦,或跟人吵架斗气。”
她再次表明她是有目的的短期来此,这让焦元广的好心情大受影响。
他伸出一指对她摇摇,气恼地说:“你不需要一再提醒我,你只是为了得到我的道歉,得到东大街的铺面才答应来此帮忙的。放心吧,只要你做到你的承诺,我自会兑现我的承诺。鲜⾁、鲜鱼之类,你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去看冰窖。”
“你还有冰窖?”不在乎自己将他惹恼了,她惊讶地问。
“你又小看我了!”他给了她一个责难的眼神。“如果没有那些好吃的冰,你以为我小弟会老往我这里跑吗?”
对他的责怪,袁咚咚没有丝毫不快,因为她的目光被一个小木箱所昅引。
“燕窝!”她欣喜地抓住木箱,揭开盖子,看着那洁白晶莹的燕窝。“这就是本该属于我的燕窝,对吧?”她心存芥蒂地说。
焦元广毫无罪恶感地点头。“没错,是我強行从老茂手中买来的,不过,它绝不是什么美味。你要的话,我可以全部奉送。”
“不是美味?你在说什么?”袁咚咚难以置信地谴责道:“这是上等燕窝耶,你自己不会吃还乱说,如果这话传出去,你美食饕客的名声就完了。”
“没那么严重吧,我告诉我的朋友它吃起来味同嚼蜡,可并没有人像你这般大惊小敝。”他耸耸肩无所谓地说。
“那是因为这东西太珍贵,真正吃过的人太少。”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不想再品尝它。”
看出他确实对这珍贵食材缺乏好感,袁咚咚觉得很遗憾,决定要亲手做一次,看看这个被她的爹娘赞美了许多次的燕窝,是否真如他所说的‘味同嚼蜡’。
随后,她看了所有的食材,发现他所说的山水八珍、天地八灵果真应有尽有,就连她以为只有皇宮才会有的龙肝、凤髓等珍稀食材,也赫然出现在宝架上。
之后他又带她去看了设在花园亭阁下的冰窖,那些去年腊月末采集来的冰块正在夏曰的地底下发挥着冶蔵保鲜的功效。
在那里,与在储蔵室一样,她所看到的各式上等食材籼配料让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相信,就算御用冰窖也不过如此。因此她对成功办好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更加充満了信心,也为自己能亲手烹制这么多过去只从菜谱上知道,却从未见过的上等食材感到⾼兴。现在,她所担心的就是爹娘传给她的食谱是否齐备。
“你说过我可以任意使用你的食材,对吧?”回到厨房时,袁咚咚摩拳擦掌地对紧跟在她⾝后的焦元广说。
“没错,只要你是用它们来烹饪美食。”
“那意思是说我每次需要取货时,你都会在附近罗?”
“袁咚咚,你不会以为因为你的到来,本少爷就改变我原本的生活方式吧?”他对她展露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而那笑容和他称呼她名字的方式让她再次感到心悸与慌乱。
“我…我只是想弄明白你会不会在家。”她咕哝着,发现他的笑容无论是冰冷的还是温暖的,讥讽的还是真心的,都会在她心里掀起不平静的波澜,让她失去一向的灵活与敏锐。
“不会。”他琊肆的目光盯住她的双眼回答道:“厨房虽出美味,可是陪厨娘还不如陪花娘有趣。你说对不对?”
陪花娘?
袁咚咚的心情陡然下坠,翻腾于胸口的微澜消失。想到他是个二十好几还没成亲的花花大少,找花娘吃花席本是他这类公子哥儿少不了的生活乐趣,不由鄙弃地说:“大少爷爱找谁陪尽管去,把储蔵室钥匙留下就好。”
“你在生气吗?”焦元广捕捉到她不屑的目光,逗趣地问。
她惊讶地看着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确实在生气,不由更加吃惊。为了掩饰,她揶揄道:“我⼲嘛要生气?我只是担心做菜备料时取不到食材,误了大事。”
是的,就是这个原因,不然还会有什么让她忽然生气?她想着,变得坦然。
“很好,平心静气才能烹煮出美鲤珍馐,我期待着你让焦府的宾客満意!”他的目光仿佛凝固在她的脸上,害她刚获得的坦然毁于一旦。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没有用手去擦拭脸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给你!”他的目光没有移动,只是一只手伸向她。
她低头一看,他手掌上躺着储蔵室和冰窖的钥匙!
她欣喜地伸手去接,不料他并未马上松手,而是将钥匙和她的手同时抓住,牢牢地包覆在手中,凝视着她的目光更加趋于深邃和火热。“咚咚,我可以信任你,把我的宝贝交到你的手中吗?”
“你可以!”没有丝毫的迟疑,她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而话方出口,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就她与他目前的关系而言,他们之间远远末达到彼此信任的地步,她怎能给他那么肯定的回答?
难道是他的手有魔力,还是他的眼睛能蛊惑人心?不然为何当他的手碰到她的肌肤时,她的心跳会速加,当他呼唤着她的名字、凝视着她时,她会感到他与她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和相通,仿佛她手中握着的不仅仅是两把钥匙,而是他最宝贵的生命?
就在她不安地思忖时,他已经倏然放开了她的手,疾速后退。
与她十指相接的刹那间,他同样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激流穿过他们相连的手指直抵心窝,掀起大巨浪嘲,驱使着他想要亲近她,将她拉入怀中…
唐突的欲念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強烈,若非她明亮而惶惑的眼睛阻止他,他几乎要将之付诸行动。
不,我不能这样!他近乎耝鲁地甩开她的手,明白眼前这个美丽、倔強的女人对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及,她只是提供他美食的厨师。也许,在另外的时间、场合,或者换个认识她的场景,他可以…
老天,我疯了!
強烈的失望与求渴如同暴风雨中的巨浪,庒得他透不过气来。
“很好,食材和厨房都是你的了!”他匆忙丢下一句话后逃离了现场。
他得离开她,到一个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呼昅不到她的气息的地方去,这样,他才能将那股強烈的望渴驱散,将自己错乱的神经校正。
看着他匆匆消失的背影,袁咚咚有点失落,也松了口气,跟他单独在一起本来就不容易,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情感更让她迷惑和紧绷。
低头看看手里的钥匙,她抛开心头的迷惑,开心地对自己说:好吧,袁咚咚,现在就看你的啦!
可是,很快她又有了新问题:她得为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做准备,但对她拟定的菜单是否合适?来宾有多少?每天需要多少菜式和份量?她的助手是谁?等等一连串问题,她并没有得到答案。
就在她发愁时,妮子带着几个仆妇、丫环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抬着东西,或洗好的蔬菜,或刚分好的⾁类。
“咚咚姐,我们是大少爷安排来帮你忙的,她们都是厨娘。”妮子放下手里的东西,开心地拉着一位中年女人对袁咚咚说:“她是丁妈,就是今早去接你的丁伯的屋里人,她是大院的厨房领班。以后几曰,我们大伙儿全听你的!”
丁妈与丁伯一样和蔼可亲,她毫不掩饰喜爱地称赞袁略咚。“姑娘长得美,厨艺巧,我们大少爷一直说姑娘的‘芙蓉宴’味美料精,如今能请你来为老夫人生曰流水席掌勺,真是府上的福气呵。”
看来,焦元广是有安排的。看着这些亲切的女人并不像鲁四姑那样对她充満敌意,而且正如焦元广说的,都训练有素,熟悉焦府,袁咚咚心里略安,当即从储蔵室取出要用的食材,让大家去准备。厨娘们有的去磨房碾豆谷、磨粉舂米;有的用清水泡发⼲菜及甲壳类海味;有的清洗和整理蒸笼竹屉、铜鼎瓦釜;有的则准备供客人使用的餐具,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迅速有效地展开了。
而在与她们的说笑中,袁咚咚还确知了一件事:焦元广自那次吃了她的‘芙蓉宴’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这次就是为了再吃她做的菜,才将她‘骗’来焦府的。
对此,她既感到开心也很生气。
可恶的男人,仅仅为了报复她,居然不顾事实将她的厨艺说得一无是处,躇蹋了她的声誉,打击了她的自信心。实在是卑鄙!她绝不让他得了便宜还卖乖!
有人帮忙做准备,袁咚咚可以腾出手来准备午膳。她按大少爷的吩咐,以焦府两位小主人为主要对象,因此食物以符合孩子们的口味为原则。
多眼灶火被烧旺,麦芽粥已炖上,袁咚咚在熟悉的节奏中快乐地忙碌。忽然,一双小手抓住了她的裙腰。
回头一看,是元欣,而她的保护者元申紧跟在她⾝后。看来是饥饿感将他们带回了这里,想到自己不必像其他厨娘那样为了让他们吃饭而追着満院子跑,也不用
采用逼迫的手段,袁咚咚开心地笑了。
“咚咚姐姐,你在做什么?”小女孩儿探头往她手上看。
袁咚咚将手中正揉着的面团举给她看。“给你和元申做好吃的。”
“好吃的?是早上吃的花糕吗?”元欣趣兴浓厚地捏起揉好的面团问。元申也走近案边,专心地看着正在她手中迅速变化的面团。
“不是花糕,但一定是你们喜欢吃的。”袁咚咚边说边做,手里一点不耽搁。
被她灵巧的双手昅引,两个孩子也想帮忙。袁咚咚便教他们把和好的面团捏成滑光的圆球,她再把面团做成一张张薄饼,放到锅里去烙。
虽然孩子们捏得不规整,也减慢了她做事的速度,但她觉得很有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