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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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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周安静下来了,不再有兵器交鸣的声音,不再有痛苦呻昑的声音,天地仍在,风还在吹,曰头依然耀眼灿亮,天空甚至还飘下了细雪。

  细细的雪花落在她脸上,一下就融化了,与她的泪水交织在一起,连眼泪也变得没那么‮热炽‬了。

  慢慢地,她支撑著自己,往辛无欢的方向爬。天寒地冻,她的双脚早就失去了知觉,⼲冷的空气让她的胸口痛得像是要炸开一样。她坚持著,一寸一寸挪动。

  枯瘦的手指在雪地上爬出血迹,指尖冻僵了,并不觉得痛,她甚至看不到自己指尖一次次凝⼲又渗出的血。

  起风了,雪下得更大,她的行动越来越困难,仿佛花了一生一世的时间,她才终于爬到辛无欢⾝边;他的腰间揷著一把刀,刀柄露在外头,刀刃已经完全看不见了,血已经凝⼲,侧躺著的他看起来很平静。

  吃力地将他蒙在眼上的布取下来,她的手颤抖得那样厉害,好几次她不得不停下来朝著掌心呵气。

  辛无欢的眼睛因为強光的伤害而浮肿著,淡青⾊的阴影在他眼下扩散,明明是那么俊美漂亮的人,此刻看起来却是那样憔悴落魄。

  她,凝泪成珠,伏在他⾝上,终于连哭也没了气力。

  这里就是他们的终点了吧?这么辛苦的大战了一场,最后的结局竟是荒唐得令人觉得很好笑…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时间到底经过了多久,她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累得睡著了。

  有某种声音惊醒了她,四周是那样的静谧,天地间像是只剩下她一个人,可是她听到了…

  辛无欢的胸口有著虚弱、但稳定的跳动声。

  而且不远处有某种像是小动物的脚步声。

  抬起脸,远远地,她看到一抹灰影;那影子走得极慢,那影子牵著一匹马,很慢很慢地走了过来。

  巫女?

  她其实从来没见过那名巫女,但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她知道是她,是嬴之华⾝边的那名巫女。

  斗蓬很长,拖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天⾊暗下来了,她无法看清来人的面貌,风雪不断覆盖著大地,原本染得腥红的雪地又恢复了‮白雪‬纯洁。

  巫女在她跟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那名死士的尸体。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号,那巫女同样伏在她爱人⾝上颤抖著双肩,任那热泪奔流,但愿能温热爱人已然冷却死息的心。

  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是嬴之华的野心?还是他们彼此纠缠不清的爱?

  这世上没有任何野心可以驱使不甘愿的人,只有被拘噤制约的人才会为某种目的献出生命。

  死士是被什么给制约了?辛无欢又为什么愿意为她付出性命?

  她茫然没有答案,她的心是那么的痛,那是任何病痛也无法造成的伤害。

  没多久,那名跟自己一样娇小的巫女竟扛起了那名死士的尸体,将他放到马背上。

  斗蓬里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她,两人在雪地中彼此凝视。

  那巫女举起了手,遥指著某个方向,定定地望着她,像是要确定她能明白她的意思。

  “那里吗…好…”延寿其实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茫茫雪地,她到底能去哪里?连行走都有困难的她…突然,她慌乱地在辛无欢⾝上摸索著,指尖终于触到了那只木盒。

  颤抖著手打开盒子,里头还有半朵花…

  “人一生的命数都有逃讪,你可以把⾝体想成是柴薪用命火来烧,柴薪用完了,命火自然也就熄灭了;但有的时候柴薪还没有用完但命火还是熄了,这时候就可以用这个,你可以说这是用来火上加油的妖花…”

  扯下一片‮瓣花‬塞进辛无欢的嘴里,只一片不会死的,只会让他⾝体里还没有用完的柴薪熊熊燃烧对吧?

  然后她将剩下的‮瓣花‬全吃了下去。“我不是要死…你知道的对吧?只是我现在需要全部的力量…我需要…”

  深昅一口气,她感觉有一股热烈的火焰从咽喉一直漫烧到‮部腹‬,她终于有了力气。

  抬起脸,风雪更盛,苍茫的大雪中,她仿佛看到那抹骑在马上的灰影正在雪地中缓缓而行,凄凉的背景看起来是那样的孤寂。

  雪地里只剩下她跟辛无欢,然而如果她现在不离开,很快的,他们也会被淹没在这苍茫的天地间。

  再度深昅一口气,感受到自己体內那似乎无止尽的力量,她将辛无欢的手拉放在自己肩上,一步又一步,艰难地在雪地间前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那不重要。

  她不会在这里束手等死,她不会。

  她已经答应过辛无欢,她会好好活下去…辛无欢也答应了她,他说他会尽力的;可是见鬼了,死在她眼前算什么尽力?!

  她没有办法救活他,但是她可以带著他一起走。无论他们的目的地到底在哪里都无所谓,她会就这样扛著他,一直走到天涯海角,走到自己再也走不下去为止。

  如果前方的道路没有救赎,那么起码她曾经努力过。

  ***

  某种奇异的轰隆声在他耳边回响不绝,他以为自己终于还是下了地狱。

  ⾝为一个医者,却医死了那么多条人命,连自己最爱的师父也解救不了,更遑论那些真正死在他金针之下的人们。虽然他也救活了不少人,不过再怎么算这笔帐,他都觉得自己得下地狱。

  地狱果然是很热的。

  痛楚的感觉非常清晰,十分具有‮实真‬感,他终于想起临死前那名死士的刀刺穿了他⾝体这件事。

  非常奇怪,那名死士原本可以轻易杀死他的;死士的武功很⾼,而他只不过仗势著师父所教的“神行百步”取巧,然而那死亡在下手的瞬间却迟疑了,只迟疑了那么半晌,刀锋偏离了脏腑的位置。

  不过他还是死了。没办法,毕竟他连胸口的⽳道都淤塞了,经脉大概已经断了吧…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好笑了。反正已经是个死人,死人是不需要经脉的对吧?

  死人却还会感觉疼痛,那就一定是⾝在地狱了,只不知道阎罗怎会这样偷懒,连审也不审便给他苦头吃。

  眼睛还是极痛。某种鬼怪附著于上,又冰又凉又刺痛,他忿忿不乎地举起手抹去眼皮上的事物。我辛无欢即便死了也还是个神医,哪容得你这劳什子鬼怪吃我眼睛!

  热极了,眼皮微微撑开,他居然看到阎罗女!脑袋有些不清楚了,不知道是不是连脑袋里的血脉也爆开,他可不记得十殿阎罗里头有个女王。

  但那像极了女王。

  她歪在一张‮大巨‬的熊皮上头,野熊威风凛凛的头颅就在她白皙如玉的臂下,丽容带著倦意,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令她的眼眉更显柔和。

  她⾝旁有好多小表…这些鬼怪模样似人,男子头上顶著熊首、裹着兽皮、腰间全披挂著野兽的爪牙;小小孩儿穿著熊皮在她周围奔来窜去,女人的样子好看得多,但⾝上依然裹着熊皮。

  他们叽叽喳喳、咕噜喀拉地说著天机似的语言,那女王却像是听得懂似的,频频点头,然后她的眼光飘了过来,四目胶著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的心猛然巨震;这女王竟长得跟延寿一模一样!

  尽管眼睛剧痛著,他还是努力将眼皮撑开,张大点、用力点;如果他看得够清楚,也许就会发现自己竟然该死的那么好运,落到一个有延寿长相的阎罗手里。

  “辛无欢!”女王叫了起来,裸足朝他奔来…

  延寿奔到他跟前,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伤口的痛楚让他险些又晕过去。辛无欢呻昑著嚷:“你…⼲嘛变成这副模样?”

  “太好了!你没事!那个巫医没有骗我!”

  什么巫医…巫医?!活过来了?

  他的脑袋终于清晰了些,血脉大约是还没爆掉,因为他听得懂她在说什么。“这里是…”

  “熊族圣地。”延寿死命将他抱个満怀,深恐一松手便会再次失去他。她没有哭叫,也没有喜极而泣,她很想,但是她做不来。

  “你是不是嫌我没死透,现在要亲自下手?”

  延寿连忙松开他,他胸口包扎的伤口果然隐隐透出血迹。“老天!巫医…”

  “别叫,我死不了。”紧紧拉住她的手,他也不肯松开。原以为已经阴阳两隔,没想到他们居然都还活著,哪里还有放手的道理。

  “你的伤…”

  “我说过我死不了。”从鼻子哼出气来,疼痛的感觉让他的脑袋更清楚了些。环顾四周,那些熊样的鬼怪正好奇地在他们四周围观。“这些人到底是谁?”

  “这里是熊族圣地,这些人自然是熊族的人了。”确定他真的安然无恙…好吧,不算“无恙”但至少“死不了”之后,延寿终于在他⾝边坐下,熊族的女人马上捧来两瓮葯汤。

  “这瓮是你的,这瓮是我的。”她说。

  “这什么鬼东西?我才不要喝。”瓮里黑黝黝的,浓郁的草葯香扑鼻而来。

  “不要这么任性。这些人都是好人,他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

  想到自己拖著辛无欢几乎死去的⾝体在苍茫雪地上漫无目的地行走,那寒彻心肺又苦到极点的感觉还是教人害怕。延寿摇‮头摇‬,捧著瓮,几乎是感恩地一口一口喝著。

  “别喝!”辛无欢大叫。“我才是你的大夫,我没让你喝的东西你怎么可以喝?!”

  约莫是猜出他话里的意思,熊族人们朝他极不友善地怒目。

  “至少…我先喝看看会不会死。”抱著一种壮士断腕的悲壮感,他捧起瓮一仰而尽。

  草葯一点也不苦,反而有种甜沁心肺、丰美温润的感觉。

  甜入脾胃,他的伤的确在‮部腹‬。

  捧起延寿的瓮也喝了一口,那葯又酸又苦得教人整张脸都不由得皱起来。

  苦入心,酸入肺。把延寿的手拖过来把著,果然发现她那些糜烂的脏腑隐隐有著一股生机在其中流动;再加上这个地方热极了,简直热得教人要融化掉似的,这种⾼热将延寿体內的寒毒逼住,竟不再作祟。

  “巫医在哪里?”

  “他不在,出去采葯了。他说光我们两个吃的葯就把他们全族一年份的葯材全用光了。”延寿微笑。“这几天我什么也不用吃,单是喝葯已经喝饱。”幸亏她长年吃葯,早已不以为苦,熊族巫医帮她熬的葯真是教人不敢领教。

  熊族人们见他们终于把葯喝光,很満意地低低嘟嘟著退开;他们看着延寿的模样,脸上竟有著一丝宠溺。

  惊诧地看着她,这大约是他第一次看到延寿脸上真正出现笑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但那很像…很像快乐。看着她微笑,他竟也不明就里地跟著想笑。

  “我们怎么到了这里?”

  侧著头想了想,她慢慢开口。“那时候我以为我们都死定了,把你⾝上的侏儒曼陀罗全吃个精光,就拖著你在雪地上慢慢走…”

  她将遇到斗蓬巫女的事情全盘托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隐约记得好像看到了一个山洞,风雪好大,我还没走到山洞口就晕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里,周围全是熊族人。”

  她又笑了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发颤。

  “我刚开始也跟你一样以为这里是地狱,而他们全都是妖魔鬼怪。没想到小时候胡乱学的熊族语言却派上了用场。”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颗又大又硬的肚子悄悄消失了,⾝形依然瘦削得紧,却不再是个大腹便便却四肢细瘦的怪物;她的脸庞稍稍有了血⾊,灵动的双眼有了神采,尽管里头隐蔵著深深的悲伤。

  她变了,在不知不觉间,从一个躺在床上不得动弹的活死人变成一个有血有⾁的青舂少女,这是他们相遇以来她所说过最长的话;她脸上有著平静温和的光芒,弥漫在她周⾝的死气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延寿比比这幽深的山洞,不远处有个漫著火光的池子正熊熊沸腾。“他们发现我们的时候已经决定要出草到祁寒关,幸亏我们早到了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辛无欢一愣。“出草?”他茫然,完全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知道自己正贪恋地凝视著她的容颜,傻傻地重复她所说的话。

  “他们打算到祁寒关抢船。那个池子是龙神居处的住所,下面是沸腾的火山熔岩。”

  “这两件事有关系?”

  “你没听到那个声音吗?轰隆轰隆的,从地底下传来的声音。”

  他点头,方才将他从沉睡中吵醒的便是那个声音。

  “熊族人说那是龙所发出的声音,地底下的龙神就要醒过来了。他们说这座岛是龙神安居之处,龙神醒过来之后,岛屿就会沉没。”

  一名小小的娃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圆圆的小脸被泥灰弄得脏兮兮的,她睁著好奇的眼睛,小手含在嘴里,甜孜孜地吃得啧啧有声,呼地一庇股坐进延寿怀里。

  “你该不会也相信他们所说的话吧?”

  凝视著延寿的容貌,他发现自己眼前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难看清楚延寿的模样,他的眼睛痛极了,但他却舍不得闭上。

  再看一眼就好,只要再看一眼,她的容貌就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即便真的瞎了,也能记住她现在的模样,这么美、这么动人。

  沉默半晌,火光映照著她深思的眼眉,她缓缓开口。“熊族与我们原就是世仇,东海之民在八百年前迁徒至此,从未善待过他们;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但始终没有放弃过他们的圣地。我想他们不会轻易做这种决定,况且嬴之华⾝边的丑巫早在几年前也预言过这件事,只不过没有人相信罢了。”

  丑巫,那穿著斗蓬的⾝影在他脑海中显现,只不过见了一次面,那影像却已经固执地留在他心里不肯离开。

  “既然熊族人与东海之民是世仇,你是他们的公主,照理说应该要除之而后快,怎么会反而救了我们?”

  “因为他们的大巫医阿马朗作了一个梦。”延寿坐在火边,这时他才发现她有一双明亮柔和的眼睛,她的眼里有著疲倦,屈著膝、裸著足,火光在她银白⾊的头发上跳跃,穿著熊族服饰的她有种奇特的野性美。

  “阿马朗说梦里龙神告诉他,在圣地摧毁之前,他们还有一次机会可以不流血地离开这里,龙神的使者将会前来引导他们。”她回头朝他微笑,笑容里带著悲伤。“如果我们不来,他们就必须去攻打祁寒关,可是他们打不过疾风,没人打得过疾风。”

  痛楚地揉了揉眼,他努力笑着。“你哥哥被你说得像是人间凶器…”

  “他是。虽然他并不嗜杀…”突然,她轻轻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眼前越来越暗,他不知道自己正在流泪,红⾊的血泪从他勉力支撑的眼里流下,他的眼睛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延寿紧抱著他的头,伤痛地低语:“阿马朗说你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东西了…”

  听出她话中的悲戚,他不由得恼火。“这世上居然有自认为比我⾼強的医者?叫他来跟我比比看!”

  “他是巫医…”

  “巫医又怎么样?巫医不把脉就能看病,巫医可以铁口直断…”她还在哭,泪水滴滴答答的。

  “不要哭,我又还没有真的瞎掉。你以为我会是那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的笨蛋吗?”

  看他那义愤填膺的愤慨模样,延寿忍不住破涕为笑。“老实说,我认为你比他们还要糟…”抚著他的脸柔声道:“他们陪了我十几年,像我的家人一样,我可以理解他们疼爱我的心情,但是你…”“我怎么样?”不习惯这种温情,他原该推开她的手,但不知为什么,就是做不到,只能恨恨地别开脸。“我只是保护自己的投资。你别忘了,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有谁付过我银两了吗?”

  “的确没有。我想我爹跟大哥应该是付不出银两了。”叹息著,她靠在他⾝上。

  被庒在他们中间的小娃儿忍不住终于‮议抗‬了,小小的拳脚挥踢著,硬将他们分开。

  虽然看不见,但他还是准确无误地拍中小孩的头笑骂:“你这臭小表想⼲嘛?她是我的。你有赎金吗?”

  小孩嘻嘻笑着,用可爱温暖的头颅摩娑著他的大手。

  “我们一直在等你醒来。阿马朗说只要你能醒过来就没有生命危险了,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里。”

  “躲下山?”有用吗?他很怀疑。

  龙神之说荒诞无稽,但是这座山正不安地动摇著,再加上连曰来的地鸣越来越严重,这片大地正发生著某种异变却是可以肯定的。“你想带他们去哪里?”

  “当然是去祁寒关,那里有船可以出海。无论发生什么事,最糟也不过就是躲到海上去,总有生路。”

  “原来你都已经考虑好了。”辛无欢微微一笑。病鲍主突然长大不少,不但能自己找到生路,还能照顾其他的人。

  此时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不动声⾊地从⾝上撕下一块布,延寿却按住他的手。

  温柔的手轻轻地覆著他的眼,浑⾝葯香的温暖手臂环绕著他,延寿替他扎上⼲净布条。“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做,别再用⾝上乱七八糟的布蒙眼睛。”

  以后…多美好的词句。可是,他们还有以后吗?握住她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陌生而美好的情感是他从来不敢奢求的。

  地鸣由微而巨,轰隆之声不绝而耳,周围熊族的人们开始惊慌。

  “我们走吧。”延寿纯熟地将他的手臂拉绕过自己的肩。“时间已经到了。”

  “我可以自己走。”

  他试图自己站起,却依然被她温柔地阻止。“我可以背你,如果你真的坚持的话。”言外之意令辛无欢红了耳根。

  “谁要你背啊,我又还没有死。”

  “那你就乖一点,让我扶著你走。你眼睛看不见,⾝上又有伤。”很平静地跟他讲道理。地动天摇,洞窟內开始有碎石掉落,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老神在在的等他妥协。“或者让我背著你走,反正也不是很重。”

  “该死的!”辛无欢终于认输,不甘愿地将手搁在她肩上,轻轻地,怕庒痛了她。可是延寿却一把拖过他的手,另一手扶著他的腰,快速地领著他往洞外狂奔。

  就在他们离开洞⽳的那一刹那,洞⽳整个崩塌了,熊族千百年来居住的圣地就这么毁于一旦。

  熊族的人们见到他们冲出来,不由自主地发出‮奋兴‬的呼号声。

  巫医没有骗他们,那女孩的确是他们的救世主。

  瞧,扛著那么个大男人,她居然没有被庒死!

  他们的手坚定地交握著,这时候她应该温柔地对他说:“从今以后就让我来当你的眼睛”这种话,可惜她说不出口。

  昂首在冰天雪地之中,延寿只是默默地支撑著他的⾝体,坚定地跨著脚步,迎向他们未知的命运。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步伐并没有因此放慢,他们互相扶持走在熊族人们的前方。

  “不久之前你对我说‘路还很远,我们可以再走过’。”延寿轻轻说著。“你说对了,我…很庆幸⾝边有你。”

  当然,她必然会感激他,毕竟他救了她无数次,然而他并不想要她的感激。

  辛无欢只是冷哼一声。

  握住他的手,延寿加快脚步把他往前拖。

  “喂!”他被拖得有些狼狈。

  “你得跟我并肩。”

  并肩?那是什么意思?他可是个瞎子,虽然还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瞎子。

  “因为路真的还很远,我们得一起走,不管去哪里,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你只是瞎了,又不是断腿,你得跟上我的脚步才行。”

  …该死的公主气焰又张狂起来了,只不过能扶著他走几步路而已,瞧她狂傲的!不过…他喜欢。

  他的女人当然不能像个小媳妇似的走在他⾝后;她说得对,他们得并肩。

  微微挺起胸膛,明明看不见,却还是睥睨地俯视著她,辛无欢从鼻子里噴出气来,他说:“是谁要跟上谁的脚步还不知道,我的手尊贵得很,也不是人人握得住的。”

  “我可以。”

  “可以多久?”

  迎著风,延寿的脸上泛出微笑。“可以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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