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说什么?”方震神情严肃的盯着坐在对面的谈飞。
“杂志的几篇连载结束后,我不打算再续约接新稿,固定的单本约我想减少一半的本数。”谈飞说出大砍三分之二稿量的要求。
他不是第一次抱怨永远写不完的工作稿量,但却是第一次这么正经谨慎的提出要求,让方震不噤有些忧心。
“谈飞,不要又说你想提前退休。”方震笑着调侃他,试图缓和气氛。
“不,我这次是认真的,而且我已经决定了。”谈飞目光正视他。
“为什么?”方震仰头灌一口冰啤酒,他当然不会答应谈飞的要求,不过还是有必要聆听他的心声。
“我想尝试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再被源源不绝如定时炸弹的截稿曰逼得心灵窒息。”
“谈飞,你不是说过创作才能让你的生命有意义,你喜欢沉浸在构思故事的情境里。”方震猜想他可能遇到创作瓶颈,才又出现负面想法。
“我没打算放弃写作,只是这几年忙碌的生活让我有点厌烦了,我希望放慢步调,想学习享受生活。”他的名气及著作已经让他累积大量的财富,但是他连花钱的时间都没有。
“你创作的数量惊人,却也是每本稿子都有完美的水平,数量并不会影响质量。”谈飞虽然有名气,但他仍是非常用心认真在自己的文字里,并不会像有些成名作家,只靠名气卖书却对写作不再谨慎费心。
“我想生活轻松自在一些。”谈飞啜饮一口啤酒,背靠沙发,一只手臂枕在脑俊。
“飞,你中午要吃清蒸鲈鱼还是豆瓣鲜鲈鱼?”丁若绮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到客厅探头询问谈飞。
“都可以。”谈飞抬眸望着她,微扬薄唇。
“那我就试试豆瓣鲜鲈鱼啰!方震也会留下来吃饭吧?”她对方震微微一笑,不打搅他们谈论工作,她转⾝进厨房继续忙碌。
方震注意到谈飞目送着丁若绮的⾝影转入厨房,想起方才谈飞看着丁若绮时目光流露的情感,虽然只有短短几秒,但他可以感觉出他们两人关系的变化。
“你想减轻工作量是因为她?”方震猜想他们一定有了亲密接触。
“不全是,她只是让我重新审视自己生活的其中一个原因,我曾提过我想写一篇长篇科幻,上次去曰本找了一些数据,我很想着手进行那个故事。”
“你想写新故事我当然支持,不过那并不在目前的约稿中,你可以利用完成出版社稿件后的空闲时间创作。”方震不认为这是理由。
“你应该清楚我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写约稿以外的东西,这部故事预占至少会有三部曲,而且我需要再花时间去曰本找寻更详尽的参考数据,无法靠完稿后那一点喘息的时间完成这个故事。”上次去京都翻阅一些文献后,让他对写这篇故事产生更強烈的欲望。
“反正你那篇构思已经拖了这么多年,并不急于近期內完成,以后我会想办法帮你排一些时间出来。”方震不同意让他取消目前合作的出版社约稿。
“我现在只想专心投入那个故事,而且,我想好好谈场恋爱。”谈飞的视线再度望向厨房,薄唇不自觉轻扬。
方震却拧起浓眉。辩论了半天,原来问题的主要症结竟然是那个女孩。
谈飞如此坚持减少写作量,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是为了和丁若绮有时间浓情藌意。
原本站在好友的立场,他曾希望能有个女人可以填补谈飞心灵缺少爱情的空虚,他以为丁若绮单纯的性格,乐意付出不求回报的心态,应该对投入写作就忘了一切的谈飞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应该是能支持谈飞创作却又可以満足谈飞情感需求的女人,所以他才会默许丁若绮对谈飞的情感而没有出面阻止。
难道他失策了?
谈飞从不曾因追求爱情而放弃写作,反而宁愿选择创作,而无视交往的女人因为得不到他的重视,最后一个一个选择离开他。
“飞,我从未反对过你谈恋爱,但我不能接受你为了女人放弃写作。”方震没料到看似平凡的丁若绮竟然能对谈飞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力。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写作,只是想规律的生活。阿震,抱歉,我知道这会对你造成很大的⿇烦,可是我希望你真的能以好友的立场支持我,将全部生命投注在稿纸中,那并非我真正想要的生活。
“当然我并不会任性的随意终结掉目前的约稿,连载的故事我不会草率结束,仍会认真写完结局,只是每月固定交稿的长篇小说,今年完稿后就不再续约,这件事我已经考虑很久了,我不是在跟你讨论,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谈飞神情笃定的看着方震,不容置疑的,这一次主导权是由他掌握。
方震微瞇眸,无论站在好友或经纪人的立场,他都不会漠视谈飞埋没写作的天份,虽然谈飞言明只是暂时放下频繁的约稿,为了专心一意在超长篇科幻小说创作,但方震以为那只是借口,谈飞只是想无忧无虑的选择软玉温香。
方震无法支持与认同,谈飞跟丁若绮才刚开始交往,就让他做下如此重大的决定,如果将来他完全沉溺在爱情中,也许就真的将写作抛到九霄云外。
谈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文学鬼才,⾝为伯乐兼好友的他有权保护谈飞的才能,他绝不能让一个小女孩毁了谈飞的前程!
方震开始在心里做了一些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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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我把饭端进来给你吃好不好?”丁若绮在工作室门口探头探脑道。她发觉谈飞又开始马不停蹄的写稿,连走出房间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嗯。”谈飞轻应道:“不过不要拿有汤汁的食物。”他叮咛着。
“好。”丁若绮赶紧跑去厨房端回两人份的食物,⾼兴可以跟谈飞一起用餐,不用再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啊。吃饭。”
“来,吃菜。”
“吃鱼,小心有刺。”
“水果。”不知不觉,丁若绮自然的对他喂食起来,谈飞乖乖张口,心思却是专注在眼前的稿纸上。
“好吃吗?”丁若绮嘴里含着他使用过的叉子,一脸甜藌。
“嗯。”谈飞轻应,翻开下一张空白稿纸继续书写。
“给我。”丁若绮接过他刚写完的一页稿子,抢着观看。除了恐怖故事,其余他写的东西她都迫不及待抢着看。
她非常満意现在的生活,照顾谈飞的生活起居,二十四小时守在喜欢的人⾝边,还可以享有特权在第一时间看见他的创作。
“飞,我爱你。”丁若绮在他脸颊轻轻一吻,这句话已经成为她每天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嗯。”谈飞转头在她唇瓣上啄了下,继续埋首写稿。
也许一般女人会觉得他的态度有些敷衍,但对丁若绮来说却不会有负面的想法,她知道他投入写作时的专注,她可以对他付出一百分的真心,但并不贪求对等的回报。
只要他付出三十分的真心,即使将七十分的心力放在写作上,她也可以欣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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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你要喝咖啡吗?”丁若绮端了两杯热咖啡入进和式工作室“啊,我忘了你写作时不喝饮料。”她只好将两杯咖啡放在一旁的矮桌上。
陷入卡稿中的谈飞正集中精神思索情节,完全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丁若绮跪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重新翻看他已经写到第九章的小说手稿。
突然电铃响起,她放下咖啡杯,起⾝走出去开门。
谈飞感觉心烦气躁,他迟迟无法把这篇小说写完,原先架构的大纲写到后来完全不适用,他重新想了几种版本的结局却都不満意。
将写了半页的稿纸揉掉,他长臂一伸将纸团向后抛掷。
突地,感觉手臂碰倒了东西,他一回头,忽地错愕瞠目。
旁边矮桌上的热咖啡倒下,褐⾊咖啡液漫过桌面,迭放在桌上的稿纸迅速被渲染侵蚀。
谈飞急忙将稿纸菗起,一大迭原稿却已染上污渍了,⿇烦的是他惯用水性笔写作,许多字迹全都糊成一团,原本因写稿不顺而心情焦虑的谈飞,霎时气急败坏怒火中烧。
“飞,方震来了…”再度回到工作室的丁若绮看见谈飞手拿稿纸,神情暴怒,她突然惊愣了下。
“咖啡怎么倒了?稿子…”看见矮桌上的咖啡液她急忙跑进来,想拿过谈飞手中的原稿检查。
谈飞愤愤地将一大迭稿件甩在地上“谁叫你把咖啡端进来的?我不是说过不能在工作室喝饮料!”他目露凶光咆哮如雷的吼着。
“我、我只是…”丁若绮被他的愤怒吓了一跳,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她以为他只是因为特殊坚持才下在写作时喝饮料,却没料到会引发意外事故。
可是她离开前咖啡还好好的摆在桌上,并非她弄倒的过错却要承受他的责备,她內心感觉委屈想开口辩驳。
“我…对不起…”但看到他盛怒的黑眸,她选择低头道歉,她知道他这几天写稿不顺有些心烦气躁,且追根究底若不是她把咖啡放在原稿旁边,也不会引起这场意外。
“对不起,我帮你重腾,我看过两次了,应该多少可以记得…”她蹲在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原稿。
“出去!”谈飞吼道。
他的怒吼让丁若绮再次心颤,抬头看向他“飞…”她轻抿唇瓣,害怕的双肩轻颤,突然觉得他变得好陌生。
“滚出去!我完稿前都不要再来打搅我!”谈飞转⾝坐回写作的和式桌前。
丁若绮将捡起的稿件迭放在地上,站起⾝走出工作室。她水眸染上薄雾,却在看到站在走道上的方震时,急忙眨掉险些溢出的泪液,对方震露出一抹苦笑。
“飞现在很生气,你还要找他吗?”她担心方震是来催稿,会让谈飞更心烦。
“我今天来是想私下告诉你一些事。”
方震原本想约丁若绮到外面谈话,但怕谈飞起疑,所以他还是选择来谈飞的住处,他知道这几天谈飞一定会把自己关在工作室,几乎不会踏出房门,他可以放心在客厅和丁若绮谈话。
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丁若绮闯祸被谈飞责骂的场面,如此一来,他便能更轻易的达成他的目的。
“什么事?”丁若绮和方震走往客厅,她试图缓和被谈飞斥责的悲伤,用平静的心情面对方震。
“我希望你不要怪谈飞。”
“我不会,那件事我也有错。”丁若绮垂眸,尽管內心感觉受伤,但她还是愿意体谅谈飞。
“我不是指今天的事,因为你个性太纯真了,我想还是跟你实话实说比较好。”方震一脸严肃道。
“那是什么事?”方震的正经八百,让丁若绮想起第一次和他谈话约法三章的情景。
“谈飞只是把你当做取材对象。”方震语气平稳道。
“什么?”丁若绮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话中之意。
方震从公文包取出一个透明数据夹,将里面的几张纸递给她。
丁若绮翻了翻纸张,好像是故事大纲,但她仍看不明白。
“这是谈飞最近要着手的故事,他想尝试不同类型的女主角,也许你不太清楚有些作家会为了创作而⾝历其境,甚至会营造恋爱的感觉去模拟写作心情。”
丁若绮一双杏眸勾直勾的望着方震,希望他把事情说明白一些,內心却有种不安的感觉。
“你不妨把大纲看仔细一点,会发现许多地方跟你的情况不谋而合。”
她认真仔细的审视几页的故事大纲,愈看心跳愈快,甚至感觉手心开始冒汗,这个故事的女主角跟她的性格很相近,甚至引用了一些她和谈飞实际发生过的情节当桥断。
“也许飞觉得我们的相遇相处很有故事性,所以才拿来当写作题材。”丁若绮试图找寻合理的解释,她不相信自己只是他取材的对象而已。
“确实有些人会把自⾝或周遭的经历拿来写作,可是你看过谈飞的书应该知道他不写实真的人事物,他只会在写作当时虚拟情境,所以他需要不同类型的工作环境来配合写作气氛,包括恋爱对象。”
“你是说…飞只是为了写作才接受我…”丁若绮发觉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知道刚来工作时我曾跟你约定不能对谈飞有遐想,但为什么后来知道你对他的爱慕我却没有出声制止吗?”方震问道。
丁若绮摇头摇,她以为是因为谈飞对她有好感,所以方震才无法反对。
“其实这件事我对你也很抱歉,因为谈飞当时对这个故事题材没有什么想法,所以我建议他可以跟你这种类型的女孩谈个恋爱模拟情感。
“就像他过去跟女人交往的短暂恋情一样,都能对他的写作有帮助,所以谈飞才会响应你的告白。”方震语重心长道,其实他并不想伤害单纯的丁若绮,但为了谈飞的前途,他不得不狠下心。
“你的意思是,飞所谈的恋爱全是为了写作需要?”丁若绮內心菗痛了下。
“你应该知道谈飞对写作的投入,创作是他生命的全部,女人只是他偶尔的取材对象,否则以他的条件绝不会形单影只那么久,因为他真正的伴侣只有文字。”
方震的一席话比前一刻被谈飞怒骂的话语还令她痛苦难堪,她不是没想过以谈飞的条件优秀怎么会看上平凡的她,但她生性乐观开朗,以为自己的真情打动了他。
原来理由再简单不过,他只是为了模拟写作心情才接受她,他不曾开口说过喜欢她,原来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对号入座。
她只是间接造成污损他稿件的过错,却换得他如仇视敌人般大发雷霆。
他重视稿件她能理解,他把写作看得比她还重要她也能接受,她从来不奢望在他心中占有很大份量,只要他心中没有第二个女人,她可以被堆叠在所有的创作工作之后仍甘之如饴。
她的要求很少很少,只要他对她有几分真心的情感便足够了。
但方震却告诉她,谈飞的心里不会有存放女人的空间,除了写作,他的其它感情都是虚拟的。
她的情感因为这些话语而逐渐崩塌,因为方震是谈飞的好友兼经纪人,她即使不想相信他的话也很难。
“若绮,你是个好女孩,我不想看你不断沦陷而不可自拔,谈飞已经构思出故事大纲,你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了,也许选择早点离开对你会比较好一点。”方震对她使出最后一击。
丁若绮抬眸凝视方震,视线却逐渐模糊起来,心一点一滴的刺痛着,眼泪不争气的滑落脸庞。
原来她和谈飞只是一场梦…
方震不忍看她悲伤的表情,调开被凝视的眼眸,轻声道:“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不用,谢谢。”她缓缓站起⾝,神情茫然,如游魂般的往房间移动。
方震轻叹了口气,虽然对不起丁若绮,但他不后悔做此决定,以保护谈飞的创作生命。
他了解丁若绮的个性,知道真相后她必定会选择悄悄离去,如果她跟谈飞没有发生争吵,或许她会想跟谈飞确认,但此刻他非常确定她不会再去打搅谈飞了。
将桌上的纸张收进公文包,他站起⾝开门离去。
其实,那篇故事大纲当然是方震自己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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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待在工作室的谈飞直到半夜才走出房门,他走往厨房发现餐桌上空无一物,不免有些意外,以往丁若绮总是会准备好一桌食物等待他出来觅食,因为他有时并不在正常时间用餐,尤其截稿曰前夕。
最近这几天她会在用餐时间把食物端到工作室喂他吃饭,他才不需要出来觅食,但是今天晚上她并没有叫他吃晚餐,直到快十二点他才感觉饥肠辘辘,不得不出来解决民生问题。
以为食物收进冰箱,谈飞打开冰箱门探视,但里面只有未料理的食材,失望的关上冰箱门,他轻叹了口气。
也许,她生气了。
上午他确实心烦气躁的对她发脾气,虽然她不该将咖啡带进工作室,但却是他亲手弄倒造成灾祸,他因为卡稿情绪不佳才迁怒她,虽然稿件污损,却也不是无法挽救,所以在他逐渐缓和怒气后,其实对她感到很歉疚,自责自己对她太过严厉。
谈飞走往丁若绮的卧室,想跟她当面道歉。
轻敲了几下门板,却完全没有响应。
“睡了吗?”他有些纳闷,丁若绮以往习惯陪他熬夜,几乎一两点还不会阖眼,他猜想她一定在生闷气。
谈飞走回厨房,从橱柜下方拿出一碗泡面冲泡,记得这是丁若绮刚来时买的,一整箱泡面还完好如初并没有拆封过,因为他拒绝吃泡面,而她之后也很努力在研究烹饪。
草草吃完,他继续回房写作。
第二天直到中午谈飞才走出房门,室內仍是一片寂静,餐桌上仍然没有食物,他走往丁若绮的房间敲门,也依然没有响应,他动扭门把发现并没有上锁,推门探看床上没有人影,走往其它房间一一寻找,仍看不见她的踪影。
“出去了吗?怎么也没说一声。”
谈飞知道她有个好友住在附近,偶尔两人会约出去小矛片刻,但她出门一定会事先告知,即使外出买菜她也会留个纸条在餐桌上。
他继续吃泡面,虽然冰箱里有一堆的食材,但他没有时间烹煮。
之后返回工作室赶稿,好不容易他终于构思出理想的结局,想要一口气写完,然后再把被污损的稿子重腾过,这样他便将目前手边的工作全部终结,可以有时间好好安抚她陪伴她了。
终于,连续吃了两天泡面的谈飞把稿子完成了,再度望着空荡的餐桌,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厨房的垃圾没有清理、客厅也没有摆放这两天的报纸。
难道若绮都没有回来?
即使她对他有怨气,但她责任心強,该做的事还是会做完,以她的个性不可能两夜未归却未留下只字片语。
谈飞突然一震,急忙奔往她的卧房,这才发现属于她的衣物已不翼而飞,房间整理得⼲⼲净净,彷佛她从未在此住饼。
他忽地心窒了下。
“该死!”他低咒。难道她被他骂跑了?
想起第一次她因为不会烹饪被他责骂,那时两人只是主雇关系,她就已经感觉委屈的泫然欲泣,现在两人的关系亲密,她一定对他的怒言更是耿耿于怀。
她总是小心翼翼担心他的情绪起伏,知道他赶稿期间的焦虑,她更是特别小心谨慎的照顾他的起居,让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投入写作。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如此体贴包容,而他却轻易伤害她。
回想他对她的谩骂,他更是一阵懊恼,当她面对着他的盛怒时的容颜清楚浮现脑海,一双杏眸噙着泪水,樱唇轻启欲言又止,她蹲在地上捡拾稿纸,害怕得双肩微颤,宛如一只被狂狮震慑、惊恐无助的小鹿,而他竟然狠心的斥喝她“滚出去”!
所以她选择离开他,离开这个地方。
谈飞再也没有比此刻更感到后悔与愧疚,拿起床头柜的电话,想打给她跟她道歉赔罪。
突地,他一脸错愕。天啊!他根本不知道她的机手号码,甚至连她的家里电话住址都不知道。
放下话筒,脑中一片茫然。他竟然对她的个人数据一无所知,她知道他的所有喜好、生活习惯、特殊规定,甚至连他只选用固定品牌的水性黑笔写作的细节都有注意到,她连采购文具用品都很用心。
她虽然偶尔迷糊但做事认真,每天会把烫好折迭得整整齐齐的换洗衣物放在浴室外的椅子上,昨晚没有她的准备,他竟然还一时找不到换洗衣物,原来他早已习惯有她的生活。
她花很多时间整理凌乱的数据室,甚至把一大堆他随意写下重点的纸片收集归类贴了好几本剪贴簿,以便他找寻灵感时方便翻阅。
⾝为管家,她尽了职责本份;⾝为女友,她更是竭尽心力付出关爱。反观自己,他曾为她做了什么?
他只是一味的屡受她的付出,却完全没有心花力在她⾝上,除了偶尔除天时她自己提起一些家庭琐事,他对她其实一无所知。
原来在爱情的道路上,他一直处于被动的一方,难怪历任的女友皆以相同理由离开他。
对于过去恋情的结束,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遗憾伤感,但是若绮不同以往,他知道如果就这样放开她,他一定会抱憾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