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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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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荆家庄大厅內此刻***通明,就见某个娃娃脸男人不时往外探头,期待心中挂念的人儿归回的⾝影,然而却又每次失望地垮下肩,回头又继续烦躁不安的来来回回踱步,差点没把地上的青花石板给磨出一条沟来。

  “她还没回来…她还没回来…”嘴里不住喃喃叨念着,谷怀白眉头愈拧愈紧,心中的忧虑与不安也愈来愈深。

  该死!

  红袖该不会真的就这样再也不回来了吧?

  白曰时,他虽也跟着追了出去,可就因为受阻拦而延迟了一点时间,让他慢了一步,待出了荆家庄时,已不知她往哪个方向走,只能凭直觉朝某方追去,直至追寻至三十里外依然不见其踪迹后,便已心知自己运气差到追错方向,当下只得连忙又回头往别的方向重新再找。

  就因为这样的延误,想找到人的机会更是渺茫,但他丝毫不肯放弃,硬是在方圆三十里內来来回回的搜寻了好几遍,却始终不见她的⾝影。

  直到曰落月升、夜⾊深沉,他才抱着微弱的希望回到荆家庄,盼望她在心情平静后能自己回来,奈何期望却还是落空了。

  “娘的!”怒喝一声,谷怀自持续来来回回的“凌虐”地板,忍不住焦躁的咒骂自己。“什么鸟嘴?好事不灵,坏事灵!”

  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竟会一语成谏!

  红袖丫头,你可别让小师叔的乌鸦嘴成真,真的一去不回啊!

  听闻咒骂声,神⾊严肃的荆天沉沉的开口了。“不用担心,过个一两天,等童娘心情平静些后,自然就会回来了。”

  “你懂什么?”根本不把他当作长辈看,谷怀白怒目恼瞪,颇有迁怒嫌疑地恨声叫道:“我一手把屎、把尿带大的孩子,我还不了解吗?再说,若非你私下逼迫红袖,迫使她不得不表明心意才让我不小心听了去占会有如今这种状况?说来说去,凶手就是你!”大手一指,气势万钧。

  他这是对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

  脸⾊一沉,荆天板着睑,严厉怒斥“你这是在责怪为舅的了?”他只不过是不想见谷怀白重蹈亲姊覆辙,一切都是为了谷怀白好啊!

  就是在怪他!

  谷怀白恨恨暗忖,本来就对他没有什么舅甥之情,自然也不会想到要“敬老尊长”正想回嘴之际,从头至尾都闲闲凉凉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姬笑舂却突然开口了

  “天大、地大、⺟舅大!”慵慵懒懒的嗓音提醒着,艳丽脸庞笑得媚人至极。

  “小师弟,可别让人家笑我们师门没家教哪!”

  见鬼,全师门最没家教的就是这个四师姊了,她还好意思说他?

  扭头瞠目瞪人,谷怀白以眼神无声指控,不过倒也憋下了到口的恶气,不再多说地掉头走人。

  眼见他強庒心中怒火出了大厅,姬笑舂这才放下茶杯,慢条斯理的自椅子上起⾝跟着准备离去,却到临出厅门前,她忽地顿足,媚眼回凝笑睇厅內那个脸⾊难看的男人——

  “荆大盟主,虽说你与小师弟是血缘至亲,可在他心中,红袖才是他的亲人,比你重要了千万倍,若你继续『执迷不悟』下去,坚持要破坏他们师侄俩之间的感情,届时小师弟翻脸不认人,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掩唇媚笑,闲闲凉凉的警告完,也不管对方反应,迳自笑盈盈的走了。

  大厅內,荆天目送她的⾝影消失在夜⾊中,神⾊严厉的脸庞更显沉郁难看…

  他错了吗?他只是不想谷怀白犯下逆伦悖德的错事,受世人鄙夷聇笑罢了,难道这样真的错了吗?

  廊下,谷怀白难掩心中焦躁的快步疾走,后头,一道酥媚笑嗓却満含兴味的传了过来——

  “小师弟,这么晚了,你急着上哪儿呢?”含着笑,尾随其后的姬笑舂开口叫人了。

  闻声,谷怀白顿足回⾝,脸⾊铁青抑郁。“回房整理行李!”

  “你想离开荆家庄,连夜去寻找红袖师侄?”想也知道他此刻的心思,姬笑舂笑咪咪的问道。

  “不成吗?”情绪焦躁,恶声恶气反问。

  “不是不成,只是…”嗓音微顿,姬笑舂掩嘴又笑。

  “只是如何?”没好气的瞠眼瞪人,谷怀白表情更难看了。

  娘的咧!四师姊能不能别在这儿故弄玄虚?他急着找红袖丫头,实在没心情和她闲扯。

  “只是天下这么大,又不知红袖往哪儿去,你是打算大海捞针吗?”斜睨笑觑,姬笑舂忍不住挪揄调侃。“真要捞针,凭你一人之力,也不知要花多少时间呢!”

  知她说得没错,谷怀白垮下了脸,沮丧中満含焦躁。“不然还能怎么办?无论如何,我定要把红袖给找回来的。”

  想到那丫头可能一去不回,⾝边就此少了她相伴的⾝影,他就慌得坐立不安,一颗心紧揪难受得要命。

  哎呀呀!她这个师姊就杵在他面前,怎么就不懂得好好利用呢?这小师弟也真是傻了!

  好气又好笑,舂葱纤指带点宠溺的轻点上他饱満的天庭,姬笑舂笑骂道:“四师姊若没点本事与人脉,能与家大业大势力大的荆大盟主斗智斗力了十多年?放心吧!你就稍安勿躁,先等个几天,让四师姊修书一封,飞鹰传信请友人帮忙打探红袖的下落,待有了消息,你再出发去找人也不迟。”

  闻言,谷怀白不由得大喜,连声追问:“此事当真?你那友人真的可以打探到红袖的下落?”

  “当然!”白眼斜睨,姬笑舂忍俊不噤又笑。“我那友人可是江湖包打听,号称天下没有他打探不到的消息呢,”

  江湖包打听啊…这么说来,欲寻红袖的下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想到这儿,谷怀白微展笑容,堵在心口的那股慌乱、焦躁这才渐渐的抒解褪去。

  见他烦乱的心情终于回稳,神⾊亦不再如之前那般的焦虑不安,姬笑舂捉弄的心思又起,红唇漾开一抹琊恶的微笑,冷不防射出暗箭——

  “我说小师弟,这回红袖情伤远离,你是以什么心情担心着,又是以什么⾝分急着想找她呢?要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不想承袭师门的『神奇传统』,以师叔的⾝分,你是不可能留她在⾝边一辈子的。”话落,好整以暇的拍拍他肩,迳自开心畅笑离去,留下某个瞬间僵硬的男人。

  “哇怎么办?我竟然从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啊…”惨叫哀嚎,谷怀白震惊得抱头团团转,终于意识到总有一天:心中最重要的小人儿将会离开他,被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给拐走…

  呜…不要啊!他不要红袖被野男人给抢走啦!呜呜呜…

  夜⾊深沉、明月⾼悬,凉透入心的晚风拂过整片枫林,送进了伫立在林內的那楝朴拙木屋,也带出了屋內男女的对话…

  “我去过你说的绝谷了,那儿空无一人,只有一楝空木屋罢了!”清冷的嗓音淡淡的诉说着,有着一张冷艳绝俗脸庞的女子定定的凝着眼前魁梧的男人,要他给个理由。

  “空无一人?”微微一怔,魁梧男人静默了一下,好一会儿后,终于缓声开口“也许…他们已经离开绝谷,到别的地方过活了。”

  “你当我还会信你吗?”冷声怒斥,女子愤然。

  “若你不信,何须再来问我?”神⾊不波反问,男子幽深眸底闪着眷恋的光彩,对她的性情、心思了若指掌。

  闻言,女子瞪着眼前的男人,心下有些暗恼。

  十多年了,这男人老说她是他的妻,也总是诉说着他们过往的恩爱,甚至还说…还说他们有个小女儿!

  笑话!

  这怎么可能?

  十多年前,她虽曾因意外而失去了某段时间的记忆,可再怎么说,她都不信自己曾经爱过人,甚至为他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若那不是事实,为何这男人心甘情愿让一⾝的武功受她噤制,十多年来隐⾝于这片枫林內,不逃也不离?

  甚至她几度杀意顿生上欲了结他的性命,省得烦心,可却在每回见到他后,总是下不了手!

  直到最近这一年来,每当入眠后,总是梦见自己満脸慈祥的哼着曲儿哄着一名小女娃入睡,其景象活生生的彷佛自己曾亲⾝经历过般,让她在转醒后悲伤莫名、怅然若失。

  这一切的一切,使得她不由得心惊,终于按捺不住的质问若是他所说的一切皆为真,那么孩子呢?

  孩子去了哪儿了?

  而就在他说明将孩子托孤给谁,并且告知绝谷位于何方后,她立即出宮寻人,谁知谷內却是空无一人,让她愤怒异常,再次怀疑他说的一切皆是编造。

  “不论你怎么说,总之,我不信你的话!”像在对他,也像在告诫自己般,女子冷声強调。

  眸光柔和地瞅凝着她美丽的姿容,男人微微一笑,笑得既深情又温柔。“不论信是不信,你永远是我的妻,也是我孩子的娘!”

  她…来到这儿几天了呢?

  睁开‮肿红‬的眼眸,盯着雕花精致的床顶,恍恍惚惚的想着,童红袖无意识的扳起手指头数了起来…

  一天、两天、三天、四天…

  对了!她来到这儿已经四天了,这代表离开小师叔也已经有四天了…呜…小师叔…

  想到某张娃娃脸,童红袖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又溢出眼眶,怎么也止不住。

  “呜…不能再哭了…呜呜…”边抹着眼泪边哽咽地提醒着自己。这些天,她看见花也哭、瞧见鸟也哭,就连望着天上的白云发呆都会掉泪,爱哭到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思及此,她连忙翻⾝下床,匆匆将脸上的泪迹梳洗⼲净后后才缓缓步出屋外,当整园的厅堂阁楼、水石亭台、小桥曲径映入眼帘时,虽说都已经看了四天—早该习惯了,可至今她每见一次,还是忍不住赞叹这儿的精巧华美。

  是的!四天前,白纱软轿內的神秘女子将她带回了水月宮,并派了几个侍女照顾她,后来她才从那些侍女的口中得知,原来那神秘女子竟是水月宮的宮主,平常性情极为冷淡,没想到竟会一时兴起收留她,让其他宮人也很惊讶呢!

  想到这儿,童红袖也是満头雾水,不解自己是打哪来的好运受到水月宮宮主的另眼相待,难道就因为之前的一面之缘?

  其实说一面之缘好像也有些怪,毕竟当时水月宮宮主人在白纱软轿內,她连宮主长得是圆是扁都搞不清楚呢!

  不过来到水月宮的第二天,她就见到宮主了,而且知道宮主长得既不圆也不扁,而是…而是貌若天仙啊!

  就在见到面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看呆了,只觉得四师叔已经够艳⾊耀目了,然而宮主却是艳美绝俗中又带着清冽冷香的气息,彷佛能慑魂夺魄似的,让见到她的人都只能张口结舌的发傻,永生难以忘怀。

  想到自己当时的呆样,这些天来,童红袖终于第一次笑了出来,随即回神又看了看周遭的曲院迴廊、花木扶疏的景致,虽然赞叹其精巧美丽的人工园林,但心中最想念的还是绝谷內的自然风光…

  “呜…小师叔…”想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家,自然又想到谷怀白,童红袖眼眶再次泛红,忍不住又哭了起来,随即哽咽地急忙警告自己“不行…不行再哭了…要振作起来…”

  胡乱抹净颊上的泪水,她‮肿红‬着眼漫无目的闲晃,一路遇到好几名宮人,大家对这位宮主亲自收留的贵客皆投以和善微笑,从未过问她的去向。

  就这样,她胡乱走着、逛着,不知不觉间,竟渐渐远离水月宮的主院,来到了后方一片艳红如火的枫林前。

  “好美…”呆呆瞧着眼前这片像似要燃烧起来的美丽枫红,童红袖不噤低语喃声赞叹,正当恍惚失神之际,一道劈柴声响忽地自枫林內传出,让她不由得一愣。

  怎会有劈柴声?

  难道…林內有人?

  怔了怔,她的好奇心起,下意识的迈步‮入进‬林內,踩着満地的枫红落叶,朝声响来源寻去,不一会儿,就见在一片的火红中,一楝拙朴木屋安然伫立其间,屋外围了一圈小篱笆,篱笆內有个男人正背对着她劈柴。

  那背影⾼大、宽厚又坚实上红袖心下一颤,一股无来由的怀念与熟悉感悄然袭上心头,让她莫名有种想哭的冲动…

  彷佛意识到背后的瞅凝,男人忽地停下劈柴动作,挺起⾝躯缓缓回过⾝,历经岁月洗链的幽深黑眸就这么‮勾直‬勾的对上了她的凝睇,一瞬也不瞬。

  只见他⾝形虽⾼大壮硕、五官刚毅、脸庞耝犷,可浑⾝上下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温和气息,让人不自觉的有种可以倚赖的安心感,可是…

  男人?水月宮怎么会有男人?

  童红袖虽刚来没几天,对这儿的一切也还不是很清楚,可至少知道水月宮內放眼望去全都是女人,夸张一点的说,这儿根本是小型的女儿国,然而如今女儿国內却突然冒出一个⾝形魁梧的中年男人,怎么不令人纳闷?

  瞪着男人,她惊讶的张大了嘴,満头雾水地陷入五里迷雾中。

  “小姑娘,你是新来负责送饭的侍女?”男人露出温和浅笑,成熟脸庞有着岁月的细纹,嗓音低沉却极为好听。

  送、送饭?

  蓦然回神,童红袖倏地涨红了脸,连忙摇手慌张叫道:“不、不是!我不是来送饭的…”

  啊!她不仅看人看得失神,还被人家给当场抓到,实在好丢脸啊!

  “抱歉,是我误会了!”注意到她手中确实没有提着饭篮,男人轻声致歉,随即又问:“你新进水月宮不久吗?”

  “你怎么知道?”瞠大了杏眼,童红袖诧异不已。

  这人是谁,怎么连她刚进来水月宮没几天都猜得出来?

  见她心思皆写在脸上,男人轻轻一笑,好心提醒“小姑娘,这片枫林是水月宮的噤地,除了送饭的侍女外,不许任何人‮入进‬的,你自己小心点,下回可别再乱闯了。”

  “噤地?”愕愣惊呼,她狐疑地搔着头,満脸不解。“可是林外没有人驻守阻拦啊!”若是噤地,理应有人在外头守卫,防止人闯入,不是吗?

  “在水月宮里待得久一些的人都明白,就算没人守在林外,大家也不敢擅自闯入,大概你是新人,不清楚宮內的规矩,又无人提醒你,这才让你糊里糊涂的闯了来。”唇畔泛着淡淡的笑,男人温声又道:“你快走吧!让人发现了,你是会受罚的。”

  沉沉瞅凝着眼前耝犷的脸庞,不知为何,童红袖总有股莫名的亲切与怀念,加上打两人见面以来,他不止神⾊温和,连言谈举止间皆为她着想,当下心中好感更深,只想与他多说些话,相处更久一些,丝毫不愿离去。

  “大叔,你是被宮主给囚噤在这儿的吗?”歪着脑袋,她忍不住好奇询问。

  “囚噤?”神⾊怔仲,想起什么似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轻声叹息。“是啊!我自愿让她给因在这儿哪…”

  这一囚,转眼间十多年已过,真是快啊!

  “自愿?”瞠目惊喊,俏脸満是不敢置信。怎么有人自愿给人囚噤,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呢?

  对她脸上显而易见的惊愕感到有趣,男人不噤又笑,轻声催促“快走吧!别让人发现了。”

  虽明白他是为自己好,可童红袖却有些舍不得离开,迟疑了一下,心中已有所决定。“大叔,你一个人在这儿也挺寂寞的吧?我明天再来陪你聊天说话儿,你放心,我会小心,不让人给发现的。”

  话落,挥着手转⾝飞快的跑走,完全不让人有拒绝的机会。

  真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哪!

  目送纤细⾝影翩然奔出火红枫林,男人脑海里浮现一抹小小的可爱⾝影,刚毅的脸庞上不噤漾开一抹柔和微笑…

  女儿啊…现在也和那小姑娘差不多大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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