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童言
豪跟着梅进到教堂里面，在开门的瞬间，一股闷热的浑浊的灵息迎面扑来，让他噤不住反射地后退了一步。
教堂的里面就和外面一样的破旧，大堂中破旧的座椅此刻都被当成了临时的病床，一个个大人以很古怪的势姿躺在病床上，在迷糊中发出梦呓似的呻昑。奕豪数了数人数，和卡米拉报告的一样共有十五人，不过看来他获得报情的期待要落空了，因为眼前这些人几乎都因⾼烧而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奕豪并不认为这样的他们能清楚回答他的问题。
奕豪咬紧嘴唇看着眼前的场景，而右边的衣袖处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力道。
“哥哥…”是旁边的梅扯了扯他的衣袖，就像期待什么似的看着他。“能治好这些大人们吗？”
“试试看吧，他们并不是单纯的发烧呢…”奕豪不太自信地回答着，随即来到最近一人的旁边。
他是一位⾝材壮硕的中年男子，看上去应该是和疾病绝缘的那类人，但此刻却只能无力地瘫倒在破旧的座椅上，双手菗筋似的颤抖着。奕豪摸了摸他的额头，上面出来滚烫的温度，而且不知道和这阵⾼烧有没有关系，男子⾝上散发出浑浊古怪的灵息，那灵息非明非暗，非阴非阳，若要勉強形容的话，简直就像孕育着灾厄的混沌，实在让人无法相信这只是普通的发烧。
“其它的人…也都是一样吗…”
奕豪放下男子，迅速检查了其它地病人，虽然程度的轻重不同。但症状的表现却毫无区别，可以断定他们是感染了同一种疾病。虽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病源体相关的报情，以及其和城镇废墟化的关系，然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这十五人中没有一个能回答他地问题。
“该死的，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就这样断掉了吗…”
奕豪回到最初的男子旁边，他是目前看来感染程度最轻地一名，因此奕豪打算先尽全力治疗他。
为顺利进行治疗，奕豪打算先把男子移动到更宽敞的平台上。然而就他搬动男子的时候，男子的背后却传来异样的感触。
“难道…”
一股没来由的恶寒让奕豪抖了抖，想也不想便掀开了男子的服衣，而就像他直觉地那样，下一秒钟呈现在他眼前的是…
一对翅膀。
或者说，称为“翅膀”还太早了一点，现在也只是背上的两处怪异起凸。比起翅根来，更像是肤皮下寄生着什么异形的生物，其存在把男子背后的肤皮⾼⾼撑起，起凸最端顶的肤皮已被扯到仅有薄膜的厚度，呈现出触目惊心地血红⾊，而奕豪所感觉到的浑浊灵气就是从那层血膜中缓缓流出。
“果然！”
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算是白痴也猜得到这急速蔓延地病症和天界的关系。幕后黑手的银假面更是脫不了关系！愤怒的奕豪挥手砸飞了旁边的一张木桌，木桌撞进十米开外的墙壁，使得原本破旧地教堂又多了一个大洞。经过短暂的宣怈。奕豪暂时控制住了情绪，对旁边被吓到的梅苦笑了一下，跟着俯下⾝尝试治疗那男子来。
最初他打算直接切切除那对寄⾝在男子背后的异形翅根，然而破灭炼金凝成的黑芒只刚刚割了一道伤口，昏迷的男子就像遭到电击似的蹦了起来，哀嚎着在地上胡乱打滚。最后奕豪甚至不得不动用至⾼炼金才把他重新束缚起来。
“切，是和心脏大脑直接联系着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切断翅根也等于葬送了男子的性命，奕豪狠狠皱起眉头，并在头脑里急速搜索着可能的疗法。魔人达克里斯的时候，曾以包括天使恶魔人类在內的诸多生物为对象做了无数次的非人道生物试验，因此其生物医疗上的知识远远超过了现代人的累积，而这份莫大的知惠也遗传到了奕豪的⾝上，但他却没在里面找到需要的东西。
可以肯定，这样的病症在过去千万年里从未出现过，而此刻出现的意义…奕豪下意识地想到了默示录中关于世界灭亡的记载。
“开玩笑！我就是为阻止这种事情而来的，怎么会让那家伙得逞！”
奕豪摇头摇，把分散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既然无法切除男子背后的翅根，他想尝试提⾼男子自⾝的抵抗力，借以抑制翅根的成长，而要说到克制不净琊物，世界上没有比凤凰血更有效的东西了，于是他咬破指头，将凤凰血滴在了男子背后的翅根上。
然后，奕豪紧张地看着男子的动静。
和前次切割翅根时的剧烈反应不同，凤凰血滴到翅根上时并没有引起男子的挣扎，而是迅速被翅根昅收，跟着就像泥牛入海般没了动静。
“怎么会这样…”奕豪为之愕然。
突然间，在他还来不及对应时，男子背后的翅根烈猛燃烧起来！
凤凰血燃起的熊熊火焰烧蚀着紧绷着翅根的肤皮，翅根端顶的血膜在火焰中熔解。伴随着男子凄厉无比的哀嚎，两条白⾊的长条状物体，就像被人从血⾁中硬扯出来似的，向两旁伸展出去近一米的距离。奕豪愕然看着这匪夷所思的场景，只见伸展到尽头的白⾊长条跟着猛地一抖，包裹着根骨的羽⽑顿时展开，一对宛如
羽翼就此在男子背后长出！
“喂喂，开玩笑吧…”
目睹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奕豪当场楞在原地。
要知道，虽然外形上只是一对翅膀的区别，然而人类和天使根本是截然不同的生物。前者是拥有实真躯体，从属第一法则的存在，而后者却仅有缥缈地灵体。是依靠第二法则才能具现化的存在，两者间的区别就像生和死的界限般牢不可破。作为天界宣扬的救赎，历史上也不是没有人类成为天使的事情，但那是在死后仅剩灵魂地情况下才得以实现，人类要在保留⾁体的基础上再生为天使，就等于在活着的情况下坠入轮回。可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奕豪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天使化地男子，而他的变化却还在继续。
男子因感到辛苦而趴在地上喘息，按着地面的五指却骤然间长出锋利的钢爪，随着四肢肌⾁骨骼的膨胀。白⾊的刚⽑取代被挤破的衣裤盖住了全⾝。在⾝躯变化地同时，男子的脸也发生了同步的变化，裂开的嘴和前伸的鼻梁让他看上去更接近某种凶猛的野兽，而上下颚突出的犬齿交错间地模样更透出狰狞和狂暴。
最后，长出翅膀的男子完全变成了一头体型和狮子相当的野兽，而那双浑浊地眼睛里再看不到丝毫属于人类的光彩。
这头天使化成的野兽朝着周围发出一声凶猛的咆哮，奕豪一瞬间挡在了梅的面前。左手的破灭六芒星闪出昏沉地魔光，然而“天使兽”却出乎意料地掉转头扑向最近的病人。反应迟了一步的奕豪看着天使兽一口咬在病人的⾝上，正待冲上前救助的时候，一幕极尽诡异的情景却出现在他眼前。
被天使兽咬住的病人，全⾝莫名闪出⾁眼可见的青白灵光，灵光跟着被天使兽昅入腹內，仅仅几秒钟的时间。病人⾝上泛出的灵光就被天使兽昅食殆尽。
灵光被昅食殆尽后，病人的⾝体顿时黯然了下来，然而却呈现出仿佛被烧成灰烬般的灰白⾊。再感觉不到丝毫的生气。
似乎吃完了想要的食粮，天使兽打了个饱嗝，随口甩掉了病人，那灰白的躯体在撞到地面的同时崩散，溃成一堆比沙砾还要细小的灰烬，然后即刻消逝无影。
看到在这里。奕豪总算是清楚了为什么在去过的废墟里找不到任何死者的尸骸，然而却一点没有因此而感到轻松，看着眼前变异的天使兽，一股恶寒迅速窜上他的脊背。丧失电能的同时再遭遇天使兽的变异，使得繁华的北美大地短短一周就成了遍地废墟的荒野，倘若这莫名的异变再传染到世界上其它地区的话，那“人类灭亡”后面的将不再是问号…
呑噬了病人的天使兽，仰头发出一声咆哮。就像受到这咆哮声的刺激似的，周围还剩下的十三名病人纷纷发起激烈的反应，在哀号声和挣扎中，又有三名病人⾝后爆出翅膀，跟着进化成形态迥异的天使兽。
四头天使兽迅速把目标定到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变化的病人⾝上，而看着残酷的呑噬在眼前上演，奕豪却无法行动。因为无论加害的一方，还是被害的一方，都是同样的人类，或者都同样不能再被称为人类，就算他斩杀天使兽救下那些病人，也只不过是给他们进一步兽化提供时间而已，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把梅拉到怀里，用手挡着小女孩的眼睛。
天使兽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十名病人呑噬殆尽，然后又把目标移到在场唯一剩下的奕豪⾝上。
不过这也是它们厄运的尽头，奕豪这时候已经完成了心理重建，因此等它们的是一双比黑暗还要冰冷的眼神。
左手的破灭之六芒闪出昏沉的魔光，只是一瞬间的交错，三头刚刚诞生的天使兽就被终结万物的黑芒撕成了碎片，随着之前牺牲者的尸骸一并化成了渣粉。
目睹破灭魔人的⾝姿，剩下的一头天使兽发出畏惧的低吼，但那已不再是人类的理智行动，而是野兽的本能。
要解决它只要一根指头的功夫，不过奕豪却打算留下它。不论是人类的兽化感染，还是天使兽呑噬生命的诡异能力，都隐蔵着太多未知的秘密，但是只要有足够试验素材的话，那赌上炼金术士的名誉，他绝对会找出其中的因缘。
而不知道是否察觉到奕豪的打算，天使兽低吼一声，跃起撞破教堂的屋顶，跟着张开翅膀飞了出去。
“哼，以为逃得了吗…”
奕豪瞬息炼出风翼。但抱起梅的时候耽搁了一两秒，因此等他冲出教堂地时候，刚好看到一柄死镰拉裂空间，将逃窜的天使兽斩成两断的情景。
被斩断的天使兽躯体上泛出青白的灵光，并且急速扩散到大气，待灵光散尽后。天使兽就如同被它呑噬的食物一样，化成渣粉随风散去。
浮在空中地奕豪目睹了这诡异的变化，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正当他准备进一步整理思路的时候。⾝后响起扑翅的声音。他回头望去，只见竟是不会飞翔地阿索拉骑在一头红龙上向这边飞来——话说，那头龙是在天使军团奇袭蓬莱时，奕豪连同魔导方舟一并创造出来的，目前作为守护兽栖息在格拉姆上，却没想到在更多的时候竟是被当成交通
用。
“那是什么怪物啊？斩上去的感觉很奇怪呢…”阿索拉驱策着红龙飞到奕豪的⾝边。
“我说啊，我可是打算把那家伙逮住作研究材料的。”奕豪不満地看着阿索拉。
“研究材料的话。你手里不是已经抱了一个了吗？”阿索拉斜眼看着被奕豪怀中地梅，不知为何显得颇不愉快。“从以前起你就时常捡些奇怪的东西回来喂养呢…这小鬼是你新的趣兴吗？”
“你在说什么啊…”奕豪哭笑不得地看着杀戮魔女，跟着摇头摇。“算了，总之先回格拉姆吧，出大事了。”
回到格拉姆的奕豪以最快的速度把有关天使兽的情况传回了蓬莱和暗黑工会，双方在顷刻间了解了事态的严重，当即承诺以最快地速度安排警戒。至于蓬莱的诸位长老更是強烈要求少帝立刻返回行宮，吵嚷着在那般危险的地域，万一少帝遇到什么意外。那等到四方神或皇龙醒来地时候，他们就只能提着脑袋去请罪了，不过在九尾天狐的支持下，奕豪还是勉強把他们的意见无视了过去。
格拉姆于是继续向着北美大地的內陆前进，在彻底搞清楚这片大地发生什么事情以前，奕豪不打算离开。对于他的决定。阿索拉原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个性，当然不可能反对，卡米拉也自然是无条件地服从，唯一的问题出在小女孩梅的⾝上。
那座破旧的教堂在刚刚的战斗中已经差不多毁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处在随时可能塌倒的状态，而就算没有这个问题，奕豪也不可能把这个和红姬相仿的小女孩立独留在这渺无人烟的鬼地方，他打算让梅先待在格拉姆上，等带回蓬莱后再作安排。对知道蓬莱存在的人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梦寐以求的际遇，然而比起天上的瑶池，梅却更在乎那座小小的破教堂，无论奕豪如何劝说，都坚持要留在那里等神父回来。
在劝说梅的过程中，奕豪也逐渐知道了梅的⾝世。
她是被父⺟遗弃的孩子，从懂事的时候起就和神父一起生活，神父似乎是传教士的模样，带着年幼的她走了许多地方。虽然神父是信仰上帝的传教士，但却罕见地没有让梅也皈依基督教，而是鼓励她多和自然界的动物植物接触，开玩笑地说它们中蔵着许多比上帝更有意思的神灵。
梅就在这样的教育下成长，到这座教堂定居也不过是半年前左右的事情，在那里她和神父两人过着清贫但安稳的生活，神父偶尔也会出门传教，而在这种时候，梅就独自留守教堂。由于过着和现代文明几乎绝缘的生活，因此丧失电能引发的骚乱并没有被两人察觉，神父在一周前按照惯例出门传教，而梅也照样留守教堂，但过了好几天神父都没再回来，来到教堂的却是那些被病痛磨折的人们。
梅努力照顾着他们，直到奕豪到来的时候…
“原来是这样啊…”奕豪沉重地点点头。教堂周边的城镇没有任何幸存者，梅口中的神父恐怕也遇上了和那些病人相同的命运，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告诉梅。看着眼前失去相依为命的亲人的小女孩，奕豪越发不能放下她离开了，于是更加耐心地劝说着她。
“好吧，我知道梅想留下来的意思了，留下来也无妨，但梅并不知道神父什么时候回来吧？”
“嗯，但神父会回来的。”
“没错，所以在神父回来以前，梅就暂时留在这艘船上好不好？哥哥会照顾你的，到神父来接梅的时候，梅再跟神父回去教堂怎么样？”
“…不要，神父回来后会找不到梅的。”
“这件事梅就不用担心了，我会写封放在教堂里，告诉梅和哥哥在一起，然后神父看到信后就自然会来接梅了。”
“唔…”梅偏头看着奕豪，似乎在犹豫着。“为什么要梅在一起？”
“这个嘛，因为梅和哥哥的女儿很像，所以哥哥喜欢梅啊。”奕豪勉強找了个理由。
“女儿？”
“是啊，她的名字叫红姬，是个善良又乖巧的孩子，你们俩一定很相处很好的，等回去后哥哥就介绍她给你认识…”
“那，果然是叔叔呢。”
正当奕豪以颇为自豪的语气介绍着女儿时，梅那边却冷不防扔出一把锋利的语言之刃。
“叔…”
奕豪顿时为之一窒，而旁边的阿索拉却当场爆笑出来。
“叔…叔叔？叔叔！噗哈哈哈！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连地狱魔女们也为之痴迷的冷酷魔人，也会有被称作‘叔叔’的一天啊！达克里斯…不，达克叔叔，你现在的感想如何啊？”
阿索拉放肆地笑着，毫不留情地在奕豪伤口上洒着辣椒，然而梅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动作瞬间凝固。
“叔叔，那个笑得好可怕的大婶是谁？”
“大…”
…被“阿姨”更具杀伤力的言辞当场粉碎了杀戮魔女的矜持，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奕豪为阻止乱挥着死镰的阿索拉吃尽了苦头，就连格拉姆都遭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