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细雪飘落,放眼望去冰雾氤氲,积雪的道路难走,马车夫特别放慢速度,以免香车太过颠箕,也好明辨方向。舂儿在前头的驾驶座上,车厢內唯⽟绯雪一人。
而此刻,⽟绯雪直是喜得要坐立不安了!
她不敢相信——大夫说她有喜了!
轻抚平坦的小肮,清丽脸蛋有说不出的欣。才一个多月大的孩子,就在她的肚子里…可想而知,庆熠生辰那一天,他会得到两样想不到的“大礼”!
他如果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也会像她这么欣喜若狂吗?初初两人新婚相见时,他曾说要用七出的“无子”下休书与她,而今,他们的孩子就在这儿,⾜以证明他不可能会抛弃她,他绝对是要她的!
不过大夫也凝重提醒,她的⾝体太虚弱,⾎气营养都不⾜,若不马上加強、补充,胎儿流失的机会很大;另外,因为体虚,情绪起伏也不能太大,剧烈的动作都必须避免。
回想这一个多月来,除了早餐固定,她午餐随意,晚上庆熠不回来,她跟着把晚餐省略,几乎每天只吃一餐,实在对不起肚里的孩子呢!
香车平稳前行,她在车上自行想象起腹中胎儿将来的模样,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窃笑,真恨不能今天就是元宵、夫君的生辰庆,好让她把这大喜告诉最该知道的男人!
积雪难行,往篆刻大师别苑的这一趟路,走了好久啊…终于在她快睡着之前,车停住了。
“到啦?”打开车门,舂儿过来搀扶,她怡然下了香车。眼前是一楝幽静馆筑,然而所见尽是全然不悉的奢糜华丽,不同于金大师的朴素居所。
“这是哪里?”她怔怔四处环顾,意会不过地望向驾车的车夫。
“咦?奴才不知道。”车夫一愣“奴才照舂儿姑娘的指示走,她说这是夫人您的意思,奴才也不知道这里。”但可以确定,是和上回小别苑大大不同的一个地方。
“舂儿。”⽟绯雪投以质询的眼光“这是哪儿?为什么…”话语未竟,忽然响起一阵拊掌声,几名大汉伴随一个満⾝华服的男子出现。一见到那甚具浪气息的笑容,她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她的贴⾝丫费刖去福⾝,声音是不曾听过的娇腻“贝勒爷。”
“好!真是好!舂儿,你办事,我很満意。”皓琰点头拍手赞道,示意大汉上前架制住势单力薄的无辜车夫和弱女子。
舂儿特地附耳几句后,皓琰面⾊骤变,目光往⽟绯雪的部腹集中,狞笑着缓步踱近“没想到你有孕了…看来我得给你一些特别招待才行…”
“舂儿,你——”⽟绯雪震惊贴⾝女婢的背叛,更恐惧这可比剧毒的男人,但在两名大汉的箝制之下,她无法挣脫,也无处可逃,只能怯懦哭求“不…求你不要伤害我!求求你…”
她记得他狠戾击在她腹上的那一拳。他还要这样待她吗?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啊!
脸儿极度惨⽩,她不住地息,在男人的大手触碰到她那一瞬,她终于透不过气,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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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嗯啊…贝勒爷…啊啊…”
谁?是谁在无病呻昑?
“贝勒爷…啊啊…”
哪里传来如此**的音律?好吵!浓郁的麝香味儿熏透了整间房,好刺鼻!
四肢沉重得近乎瘫痪的⽟绯雪,在雅苑二楼暖阁里的贵妃躺椅上,从幽冥的黑暗中恍惚转醒。
一睁眼,她即被不堪⼊目的yin靡画面给震呆了。
“你…你们!”又是一次打击。
这个异常豪放的女人居然是——舂儿!
虚弱的⾝体动弹不得,⽟绯雪只能侧过头不看,却挡不住惹人心庠的声浪侵耳。她不敢相信,这声音是来自那陪伴了她十多年、形同友伴的贴⾝丫鬓之口。
“啊啊啊——”不知过了多久,这场恶劣的舂宮戏才在女子的⾼嘲尖叫中结束静止。
皓琰推开她,漠然而从容地起⾝掸理好⾐褂“这就是给你的奖励。现在马上把⾐服穿上,出去!”他的话有不可抗拒的威势,舂儿撑起一⾝酸软着裳,听令退下了。
房里只留下他和⽟绯雪。顷尔,他走上前来,分拄两臂于座椅把手上,弯⾝靠近瑰容⽩如纯璧,強作镇定却噤不住发颤的⽟人儿“看着我。”见她低侧一边的头迟迟没有动作,他伸手托扳她的下颚,迫她正面相对。
“面对自己曾经爱慕过的男人,不该是这种脸⾊。莫非你在吃醋?”俊容轻绽浅笑。
⽟绯雪瞠瞪他一眼;谁希罕吃他这笔馊烂醋帐!
“那识趣的丫头,不过是我从前在学士府里一个无聊消遣罢了,你毋需在意。”言下之意,就是舂儿早在先前便已经背着姐小,攀上主子恋慕的男人了!
⽟绯雪这才发觉丫头背叛的行为比她所臆测的还要早、还要久!她真宁可自己再昏倒一次,也不想知道残酷的內情。
“雪儿,我已经对你太好太好了,你知道吗?我皓琰若要一个女人,不出三天便能使她心甘情愿破⾝。只有你,我不但费心等着,还认真地…想了又想…”敛下狂佻笑颜,他目光里写着不曾见过的认真,和一点由衷的痴。
⽟绯雪为他这从没见过的模样,些许动容了;也许这个男子的心,还有可贵的柔软之处。“如果你更想对我好,就该放手让我过平静的生活。”
她垂眸轻语“过去不能重演,我现在爱的人是庆熠,而且…”纤手覆上部腹,眼神无尽爱怜,她笑得幸福又満⾜“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爱庆熠?你怎么能对着我说爱他?”皓琰捏紧她的下巴,脸⾊复显鸷“我不许你爱他,听见没有?!”
“为什么?感情不能勉強,我爱他而无法爱你,是谁也不能改变的啊!”他捏得她好痛!
他加重手劲,俊颜因咬牙而扭曲“闭嘴!我偏不许,我偏不准!你们…”
“贝勒爷,请客奴才禀奏一事!”忽有人在阁外叩响房门,语气颇为紧急。
“哼!”皓琰不甘地悻啐松手,转⾝迈步去将房门微启一,听门外的奴仆短短细声簌语几句,后撇嘴而笑。“是吗?那么,好戏该上场了。”随后挥手指示退下。
再回来,方才冲动的怒火已熄,他脸上浮现一抹佞笑;⽟绯雪瞧着,孱弱的⾝子直发⿇。
“记得我警告过,碰脏我喜的东西是个忌讳,要你千万别犯。可你偏偏不听话…这会儿,你说我该怎样办?”
“你…要怎样?”早从被舂儿推落⼊他这个圈套开始,她就已经无从做主了。“只要…别伤害庆熠,也别伤害我腹中胎儿,我都——”
“很好!我也⼲脆一句——就要你的人,现在!”
⽟绯雪苍嫰的小脸瞬呈⽩里透青的惨⾊。
“没有得到你,是我最大的遗憾。只要让我圆満一回,我就从此放手,让你回去当你的一品夫人。很简单,是不?”他把她歪在贵妃椅上的躯娇搀正,开始动手帮她宽解襟扣。
“不,不行,我现在有…”她使力想拨开他的手,却怎么也凑不够力量摇撼他丝毫。
“不准反抗!别忘了,你丈夫的前途和孩子的命,都是我手上的谈判筹码!”他沉声喝止,继续解扣这练已极的动作。“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丈夫的前途,孩子的命…用她的⾝体来换、保护…
闭上眼,她听由皓琰打开层层织锦⽪袄、翠缎旗服、丝棉儒衫、纨素单⾐,直到最后的抹卸去,她倒菗一口冷气握住无力的粉拳、咬紧牙关,要自己别理会滑落脸颊的清泪。
她没有退路了。
庆熠…求你原谅我…请你谅解我的用心…
即使极力克制,当皓琰触碰到她丰脯时,她仍倏然紧揪蛾眉,忍不住啜咽出声。
“嗯…很美丽的⾝子,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人;能尝尝你,不无是则福气。”皓啖啧啧赞云,尔后命令她“把手环上我的颈!”
⽟绯雪如行尸走⾁般照做,撇开不视,眼神空茫。
“你会遵守自己的话,只这么一次就放我回去,再也不来打扰,不伤害我、孩子,也不伤害庆熠?”幽冥缥淡的音调吐出她唯一放不下心的疑问。
“我当然会遵守,大方放你走。只不过…”他吻过她⽩腻的细脖、琵琶骨。“能不能回去,可得看你自己。”
看她自己?什么意思?
她也不再多问,只想紧闭所有的感觉,试着熬过这场最悚骇的噩梦,用自己的⽪囊换得⽇后长久平静,然后用一辈子的时间在庆熠⾝边,倾尽心力赎罪。
皓琰每一吻都是毒,过了今天以后,她再也不能让所爱的男人碰触,因为她不能给他一具染毒的肮脏躯体…她不能啊…
正当她浑浑噩噩屈服于毒蛾牙口之下,待死而将息时,暖阁房门猛然“砰”的一声被人踹开,大批人马顿时涌⼊!
如此突兀的惊扰,却好似是在皓琰拿算之中;他一点也不惊讶,微微扬勾起角,仍旧品尝着当前的温暖香甜。
“你们…狗男女!”愤怒的尖啸,来自一名⾐着显贵的女子。
她大步奔来拉开两人,⽟绯雪还来不及看清来者何人,即吃上了一记重重的耳刮子,清脆声响传遍整间暖阁,让人听了心惊。
扶着热辣辣的左颊,⽟绯雪眼前又是一阵晕昏的旋转。皓琰将她揽进怀里,一脸甚是心疼煞了的神情,低头慰问:“雪儿,不要紧吧?”跟着放她轻躺下,怒不可遏地起⾝去奉还那逞凶女子一掌!
男人的气力岂是女子可比,他这一巴掌掴得响彻云霄!女子痛叫一声,脚步跟跄后跌,幸而⾝后一⾼伟颀健的男子及时上前接扶住,她才没一**蹬至地板。
“嫣蔻,还好吗?”男子声音醇磁沉厚,关心问道。
乍闻这再稔不过的嗓音,⽟绯雪慌张地拢回⾐扣,掩住前风光,撑起⾝怔望。那一对她心心念念几多个晨昏昼夜的璀翠睛瞳映⼊眸底时,她恍若坠⼊万丈之深的冰渊…
痛心疾首!庆熠相信自己脸上有这样无法遮掩的神情,说明他的椎心之痛。
亲眼目睹宠爱的娇沉沦在别的男人手下,不啻是个重大打击。虽早有心理准备,但难堪的一景真正出现,他发现先前假设的坚強,完全是自己骗自己!
満心的愤懑、怨怼、郁恨、怏悒…他别开头,无视于她的苍⽩病弱。
“皓琰,你不该对一个女子动手。这一掌,让你在人格上失了品德,⾝分上更失了体统!”语中带有谴责之意。
“是她不该。”皓琰望向嘴角流有⾎丝的嫣蔻,他的夫人,眼神冰凛无情“她居然对雪儿动手,我绝不能允许!尤其雪儿她…”他笑瞥⽟人儿一眼“才刚有一个多月⾝孕,我更要加倍呵护,谁都不准伤害她。”
“什么?!”嫣蔻直睦贵妃椅上女子的肚腹,简直要吐⾎“你有他的孩子了?”
“皓琰!你…”⽟绯雪咬牙切齿,面容愈发青⽩。
这天杀的男人,是把她上绝路啊!
抬起头,正对上一对冷然的碧眼。她使出全力头摇否认,却泣得语哽难言。
“恭喜了。”庆熠昂首凛语,不让任何人发现他撕心裂肺、鲜⾎淋漓的痛,睨着⽟绯雪似笑非笑“一个多月…想必是去碧云寺拈香时,发生的好事吧?”
碧云寺?!⽟绯雪又怔住了。
他早知道了!他知道她去碧云寺拈香是谎话!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可他不知道她真正用意,反而彻彻底底误解她,给她安了为偷情而出门的罪名!
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变化,原来是…
“不!不是这样!”她拖着羸弱的⾝体扑向他“我承认去碧云寺是撒谎,可我绝对不曾跟贝勒爷幽会,我们本没什么…”
“没什么?”俊美的面孔愈加冰寒“那么刚刚绵的一幕,也叫做『没什么』,是吧?”
“我…我是…”她泪流満面,百口莫辩,仅能哀凄细喃“我是…为了你…和孩子…”
“为我?”他冽笑点头“为我去偷人?我庆熠真要对你铭感五內哪!”这该死、该受千刀万剐的贼女人!
“相信我…求你相信我…”她跪倒在地上,哭得更凶,下腹泛起些许
不稳定的疼痛。“你说喜⽟印,我就为你寻访⽟印;我想给你惊喜,所以捏造去碧云寺的谎言…是真的…”
“哦!原来如此。”他浅浅笑开。
事已至此,她还在假造自己的贤淑美好,鬼也不会相信!她以为他会笨几次?
“你待我这么好,我若再无回报,就显得小人了。”翠绿眼眸闪过深黯的怨鸷,他挑动浓眉“我决定了,就送你一份休书聊表心意吧!”
他…他说什么?士绯雪诧仰香首,不敢置信所听见的,是自己爱到至死不渝的男人所言。
庆熠俊绝的脸庞唯存淡漠,旋过轩飒的⾝形,抛下最后一语“你不用回无非园了,直接跟皓琰去吧!休书待我修毕,再派人送上。”
“不!你不能休我!”她凄厉哭喊,跪爬去揪扯住他长袍下摆“你不可以!我有孩子,肚里的孩子是你的!是你的…”
他旋首俯瞰“我不认,也不要!放手!”
不认!不要!斩绝的话语、带刺的目光,锐利如刀斧,顷刻劈裂⽟绯雪摇摇坠的脆弱世界。部腹陡然掀起狂烈剧痛,她蜷曲抱住肚子,暖热黏稠的体自腿间流出,潺如涌泉。
决堤溃流的悲伤,不仅汇流成泪海,也卷走了体內一条生命…
“你…不要我们的孩子…也不要我了,对不?”惊愣好一会儿后,她似乎也懂了。
“对!不要,都不要!”庆熠愠怒咆哮。
他已经成全她了,受伤的、心痛的人该是他!而这女人到底还要用让他割心的眼泪躏蹂他到何时?她还想要他继续陪着演什么好戏?
“我知道了。”轻轻颔首,意外地,⽟绯雪笑了。
肚里未能出生即先殒灭的生命其实早有智能,它懂自已全然被⽗亲拒绝,于是乖巧地走开了…在众人的冷酷下,它流出生命中仅有的温暖,安慰她。
抬眼环绕四周,皓琰的磨、嫣蔻的欺辱、舂儿的背叛…他们都让她尝到悲哀痛苦的滋味,可是真正给她致命一击的,却是她最深爱的人。
她勉強站起,紧抓着⾐襟捂住心窝被众人刨绝剁烂的疼,笑得凄极愀切,蹒跚地缓移莲步至门外的廊上,靠着栏杆不动。
庆熠眯眼瞅着。她要做什么?是不是等会儿她就会笑咪咪地转过⾝,露出真面口口讥谑他这个被她戏耍了好久的笨蛋?
皓琰也走向前廊,搂住袢硕的瘦肩,低声笑语:“瞧,雪儿,这下就算我马上放了你,你也回不去了。乖乖待下,他的孩子我乐意代养,将来就由他的子嗣继承我的爵位,嗯??br
陡然间,纤纤小手用力一扬,赏了他一记清脆的耳光,星瞳泪光合恨,哑碎地诅咒“皓琰!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在大伙的愕愣中,她蓦地回⾝倾出栏杆,飘飘地脫离了前廊,往纯⽩的地面飞落。
未及一瞬,她的视界由⽩转黑,⾝体沉⼊了柔软的冰冷,天地寂静。
她,再也无求了。
××××××
她竟然选择坠楼自戕?!
事情发生在睫之间,快得不及反应,直到雪地发出重物砰然落下的闷响,几个嫣蔻带来的丫鬟此起彼落地尖叫,庆熠才爆出心神俱裂的呼号。
“绯雪——”他飞纵出房间,立即从二楼矫健翻⾝跃下。
大雪⽩蒙漫天,幸好雪地是软的。他拨开落在⽟绯雪⾝上、脸上的雪花,焦急呼喊:“绯雪!绯雪!”
没有任何回应,紧闭的羽睫上还沾着雪,一张脸像刚塑好、未上任何颜⾊的⽩瓷娃娃,且奄奄一息,气若游丝。
“皓琰!她还有气,快找人医救她!”他对站在二楼栏边的男人喊话,一边将雪地上的人儿抱起,赫然怵见地上的人形浅坑里,有一半染得殷红!
“皓琰!她和孩子都有危险了!”他暴吼。这该死的男人为什么立在楼上不闻不问?他当初费心哀求,又历经苦苦等待,不就是想要她吗?
楼上的皓琰掩着方才挨了一掌的面颊,眦目冷道:“哼!竟敢动手对堂堂贝勒爷无礼!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死活都是她自找的,我不想管!”
“你…”说这是什么浑话?!
“皓琰!你这无聇禽兽,本不是人!”嫣蔻遽然⾝而出大声怒斥,并解下自⾝貂⽑披肩覆盖住⽟绯雪,仰睇庆熠“她定是小产了,你必须立刻送她进城就医!你今儿个策马前来,她万不能再颠,我派我的马车送你们去!”
“庆熠!就算她死了,一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可惜了孩子而已。”楼上男人不放弃地喊话。
“这么说,你是不要她了?”庆熠昂瞻楼上的男人,第一次感觉那张清俊的面目是无比可憎。“既然如此,我要了!我再也不会把她给你了!”
皓琰神⾊焦躁吼道:“是吗?我真没想到,你会想捡我用过的破鞋回去当宝贝!”
“皓琰!”回望的绿眸跃动着狂炽的怒焰,十多年来第一回,低沉的嗓子叱出含有杀意的警告“这是我爱的女人,既然你不会珍惜,就别想我再让给你!还有,嘴巴放⼲净点,否则别怨我翻脸!”他转⾝大步飞快往马车奔去。
嫣蔻快步随行,走前不忘狠瞪她口中的禽兽一眼“皓琰,今天这事儿,我绝不善罢甘休!”
“庆熠!”皓琰十指紧抓沿栏,关节泛⽩“庆熠——”
他不在乎嫣蔻怎么追究,也不想管⽟绯雪生灭与否,他唯不能接受庆熠一去不回!
“爱她?你怎能爱她?女人不过是⾐摆上的污渍、只管解用的工具,你怎么能把心沾染上那种低的肮脏?”他发着怔,细细独喃“你是黑夜主⾼洁的寒月,我保护了十几年,为什么你还不了解…”若不是⽟绯雪愚蠢地寻死,他当真可以让她肚里的孩子继承爵位的!
因为那是庆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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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傍晚,恭勤郡王府嫡长贝勒的夫人,上宗人府状告夫婿皓琰与一丫鬟勾结设套,掳掠卫事大臣庆熠之意图染指,得庆熠之不得已为守节而坠楼,不但致使腹中仅月馀的胎儿夭亡,甚至自⾝命堪虞!
宗人府闻讯,漏夜派人拿办皓琰贝勒同舂儿丫头,圈噤问案。皓琰只对罪名坦承不讳,却不代原因,也没多辩解。
翌⽇,这事儿更如丢⼊清潭的火药般,惊爆了原本平静的京北皇城,炸开扬沸的喧哗讨论!
当事的两个男主角乃总角之,情谊之深厚,众所周知;皓琰又是⽟大学士门生,比庆熠更早识得先生的千金,若真对⽟绯雪有意,为何不早娶,却在各自婚嫁后才回头招惹,爆出这骇人听闻的夺事件?
消息如火如荼蔓延,传扬范围上自贵族公卿、下至贩夫走卒,为此喧闹得不可开。三人之间复杂且甚具渊源的关系,令众人玩味甚深,茶馀饭后总要拿出来猜忖上千百度才能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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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嫣蔻。”
无非园里典雅的大厅上,庆熠眉头深锁睇着来访的女子。
嫣蔻冷淡一笑“我这是为你、为你的夫人、你的孩子跟为我自己,出一口恶气,甚至说是为民除害都不为过。再说,这事情让不少人瞧见,传出去是迟早的,这下由我来说,帮你们避开了那些难堪画面,也好听多了,是不?”
“皓琰是你的丈夫,闹到这地步,吃亏的是你自己。”
“不。”她摇头摇“我就要自行回瑞王府去,再不当他的贝勒夫人了。”
“你…”把丈夫推下坑,然后自己拍拍**回娘家走人?“你做得太绝了。”
“绝的人是他!”嫣蔻怒喊,骄傲的美眸带泪“当初要不是他花言巧语哄我,让我昏了神,进宮去向太后请旨嫁与他,我也不会…”不会错失眼前真正能待她好的男人!
她咬跳过心中咀嚼了千万次的感慨语。“是他一再提及你的出⾝,才让我畏于你的⾎统、你的庶出⾝分、还有瑞燕姨太曾是瑞王府舞伎的事实,误以为一个空泛的头衔能当依靠…”
“胡说!皓琰不可能这么说我!”嫣蔻当初弃他另嫁,竟是皓琰引?
那时他只以为嫣蔻图好贵族头衔,故任择取皓琰,却不知有此內情。
没错,他的亲娘曾是瑞王府舞伎,二十多年前在王府筵席上翩翩一舞,娉婷婀娜的⾝影掳获阿玛的心,遂向瑞亲王讨求纳作侧室。
⾝为舞伎的儿子并不光荣,连同⾎统、⾝分,皆是他的忌讳。皓琰素来维护他,遇上有刻意以此嚼⾆者,翻脸得比他还快!他说什么也不相信皓琰会在背地里拿这些扯他后腿!
“骗你有什么好处?”单纯的男人!难道不懂什么叫没有永远的朋友吗?
“当时传言说他似乎对⽟府千金情有独锺,为了杜绝后患,所以我连带跟太后央求,指了你和⽟姐小的婚事;但嫁给他之后我才发现,我自始至终都弄错了妒忌的对象。”
庆熠更不解“你是说,皓琰所爱,另有其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嫣蔻意有所指地简言。
巡视这只有她和自己两人的大厅,庆熠皱了皱眉“那…还是你?”
“是你!”不愧是靖王府最漂亮的书呆子,真呆得可以!“他对你的心思,远超过一般朋友兄弟,你如同他的星、他的月,是他的唯一!这世上除了你,他恐怕谁都不爱!”
“你…你在鬼扯什么?”庆熠勉強挤出一丝笑“嫣蔻,这玩笑不好笑。”
皓琰爱他?
搞什么?两个男人耶!老带他上酒楼荒唐、玩女人比谁都凶的皓琰,从未发觉有任何断袖、分桃之癖,又怎么可能爱一个男人?
“皓琰对绯雪不同,他喜的分明是绯雪!”
“女人之于他,仅作解之用。到底他对⽟姐小怎样想,我不知道;不过舂儿那个丫头是他布下的眼线,你俩一举一动都让她怈漏殆尽,恐怕你也不知道吧?依据她的招供,⽟姐小腹中所怀的孩子,确是你的。”
舂儿?!那么,从一开始和绯雪在梅树下险些走火的事,以及尔后两人隐私之事,都是那丫鬟怈的密,而绯雪只是默默承受他随意安派的莫须有罪名?
“不…”庆熠倾垮在座上。
这是事实吗?如果从一开始就是皓琰说谎,那么回首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他不噤要心惊自己可悲的无知,也心痛绯雪可怜的无辜!
“那个人正被拘噤在宗人府。万岁爷最痛恨无道之人,得知此事后怒将他⾰爵,贬他为庶人,并罚在宗人府圈噤三年。”嫣蔻平淡起⾝“我该走了。听说这些天你只顾着照顾⽟姐小,⾜不出户,我此行前来探望,趁便告诉你这些事,若你想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不妨自己去问问吧!”
莲步移往厅门,她难舍地旋首回望那俊雅绝尘的男子一眼,由衷叹语:“我真的…羡慕⽟姐小…”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着棋错,步步皆输!这盘棋局,她最终成了大输家,把终⾝托错了人,和本来唾手可得的幸福擦⾝而过,如今只能徒呼负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