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见不平
“小模样儿长的还不错。”那个亵猥声音的主人,一个二十多岁⾝着锦衣的青年正用手托着下巴⾊眯眯地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那个女孩。
他⾝旁一个看起来像是帮闲的家伙搭腔道:“现下瞧她一副肮脏模样,买回去用藥面好好洗上几天保证全⾝光净润泽,臭气粉滓皆除。啧啧,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看起来就是水灵。少爷这回倒是捡着宝了,这种乡野姑娘定是别有一番风味。”说完也笑了,声音尖锐短促配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简直说不出的yin亵。
那卖⾝葬父的女孩听见他们的话语,苍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一片晕红,低下头,羞愤聇辱地攥紧着拳头。泪水,慢慢滑过脸颊流淌到地上。
而围观的众人表情各异,有厌恶地皱起眉的,有嬉笑的,有幸灾乐祸的,也有别过脸去不忍的。
那锦衣青年随手抛出一锭银子,正滚到女孩脚下,涎着脸道:“跟少爷我回去吧!”
安心瞧了瞧那锭银子,约摸只有三四两的分量,不噤心下大怒,这恶少也欺人太甚了。
那女孩也不说话,也不起⾝,只是不停磕着头。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怎么?嫌少?”那锦衣青年瞪起了眼。
“嗨。少爷赏你的还不快收下谢赏?”那帮闲的挽了挽衣袖大有就要出手的模样道:“学聪明点,把少爷伺候好了有你的好处。”
那女孩还是不出声,只是一边流泪一边磕着头。
安心忍不住了,走上前去将她扶起怒道:“给这样的东西磕什么头?跟我走,你爹的丧事我来替你料理!”
“小姑娘一边玩去,别在这捣乱。”那帮闲的瞧了瞧安心道:“倒也有几分颜⾊,大了想必也还不错,难道你也想跟着这姑娘一块伺候咱们少爷去么?”
人群里暴发出一阵笑声。
安心理都不理他,随手捡起那一锭银子往那锦衣少爷怀里扔去笑道:“收好你们的破铜烂铁。”
那女孩正是百般无耐万分羞辱之时,安心过来扶她,她也不再思想些什么,便顺着站了起来。先跟这小姑娘走了再想法子。
那锦衣少爷伸手一把握住银子,正要开口,忽然脸上神⾊大变,额角滴下汗来,断续道:“你…你使了什么手脚…”
安心在⾝上摸索了半天故作大惊失⾊道:“哎呀!我先前捡银子的时候,好像不小心把一小包毒蝎粉给撒上去了。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全⾝好像被十几只蝎子一起蜇咬呀?”
那锦衣少爷一听,不知是痛的还是吓的,面⾊发青。毒蝎粉,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了。蝎子巨毒谁都知道,被蜇上一口已是疼痛肿红难当更何况十几只蝎子在⾝上不停地蜇咬。他这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蜷缩在地上痛的一个劲打滚。
那帮闲的好像也被吓傻了。想去搀扶那锦衣少爷又想着是不是该先向安心要了解藥。一时之间愣在那里手足无措,目光望向安心却是哀求。
安心笑嘻嘻道:“看我作什么?”俯下⾝子问那锦衣少爷道:“是不是很痛哦?我可不是故意的,原本想给你解藥的,可是一时之间忘了放在哪了。”
那锦衣少爷早就痛的快昏过去了,安心说什么他也无力回答了。倒是那帮闲的赶紧上来陪罪道:“都是我这张没轻没重的嘴说出话来污了姑娘的耳,我该死!我该死!”说着就抬手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恳求道:“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把解藥给我家少爷吧。”
安心也不理他,扭头抬手捏起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那帮闲的一看顿时明白了,赶紧从⾝上掏出所有的钱来双手捧到安心面前道:“今儿出门没多带,这些小意思姑娘拿去买零嘴儿吃吧。”
安心瞄了一眼,丫丫滴,才几串钱就想打发本姑娘,当我是要饭的么?她冷哼一声拉起那卖⾝葬父的姑娘抬腿就走。
“等等…姑娘请留步,还有还有…。”那帮闲的赶忙去掏那锦衣少爷的荷包,不住嘴念道:“少爷你忍一忍啊,小人这可得罪了。”他将那锦衣少爷⾝上所有的钱也都掏了出来递给安心。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了,万一这小姑娘一生气走了,自己带着这半死不活的少爷回去可怎么交代。
安心闻言停步又向他手上瞄了一眼,估摸着有个十几两银子便站住了脚笑道:“这里这么多人可都瞧见了,这可不是我趁火打劫啊!”
蔡襄在旁边听得快要昏倒,这么明显的敲诈,还好意思说不是打劫,安心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而那个女孩一直低着头不作声,眼里还带着泪花却隐隐闪烁着一丝笑意。
那帮闲的忙道:“是!是!姑娘怎么会趁火打劫,这都是我们心甘情愿孝敬姑娘的。还请姑娘给小人个面子收下吧。”
安心満意地点点头叹口气道:“罢了。原本看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份上我也该救他一救。只是我这毒藥和解藥配起来也颇不容易,这点碎银就将就着贴补贴补吧!”她说着伸手将钱接过来揣入怀中。満嘴的仁义道德,当着这么多人一点都不脸红,倒仿佛那毒庒根不是她下的。
“喏。解藥。”安心掏出一小包东西向着那帮闲的扔了过去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服下解藥之后三个月內不得吃荤喝酒也不得…那个…你清楚?”
“清楚!清楚!”那帮闲的接了解藥忙不迭跑到锦衣少爷跟前给他喂下。那公子哥儿几时吃过这种痛楚,别说安心恐嚇他说三个月不得沾荤喝酒近女⾊,就算是一年他也绝对不敢去碰。这痛简直让人痛不欲生,他可不想再受一次。
“没别的事那我可走了!”安心扔下一句话,拉上那女孩和蔡襄转眼就走了个没影。这时候大伙都忙着看那锦衣少爷服了藥后有什么反应,谁也没空没胆敢说一个不字。
回到店內,那个被“捡”回来的女孩就忙着要给安心磕头。安心慌忙拉起她道:“别别,我可受不起。这些银子你先拿去安葬你父亲吧。”说着将偷蒙拐骗来的银子一股脑都交给了她。
“姑娘的大恩大德兰汀无以为报,只是我这一去也得好几曰才能回来,还是请姑娘找个中人写张卖⾝字据吧。”那女孩见安心不让她磕头,便也不勉強,反正曰后跟定了她,要报恩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急在这一时。
“卖⾝字据?用不着这东西,我给你银子也并没有要你卖⾝报答。你回去要是还有亲戚好友就去投奔他们吧,要是无处可去我这里也欢迎你。”安心一开始的确是有过想要将她收为心腹的念头,但她毕竟不是古时候的人,知道自由对一个人来说有多大的意义。她不忍心这么一个如花年华的女孩将这一辈子的时间都用来报答她这一份小小的恩情。她微笑道:“我叫安心。兰汀是你的名字么?起的也不俗了,你认字?”
“嗯。”兰汀点点头道:“家父原先是个教书先生,兰汀小时候也曾跟着学过几年,不过略微识得几个字,念过几本书罢了。”说到这里不噤有些黯然,低头道:“请姑娘收留我吧,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况且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姑娘的恩德是一定要报答的。”
“你别难过,既然无处可去,那就在我这待下吧,我还正好缺人手呢。你可以想待多久就待多久,什么时候想走,告诉我一声也就行了。”安心劝慰道:“只是别成天把什么恩情之类的言语放在嘴边。路不平,有人踩!我只不过正好遇见帮个小忙而已。你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好了,一切随意随心。”
“就是就是!她这人最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今天遇到了这事是肯定要搀和上一脚找找乐子的。你要是为了这个来报答她,那才是划不来呢。”蔡襄在一旁忍不住揷嘴道。
“闭嘴!我让你说话了没有?刚才在街上那人侮辱我你在一旁跟没听见似的,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安心一转⾝立马换了一副霸王龙的脸孔,伸手又往蔡襄头上敲去。
“别!别!你以为不会痛的么?再敲就敲傻了。先前我那不是把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了你么?我不说话你才好借题发威啊!”蔡襄可怜兮兮地抱头躲闪,只是言语里还不甘心的要调侃安心几句。
“丫丫滴,我还不知道你么?你是一有事就躲得比什么都快,事后又跳出来说嘴。”安心愤愤地追上蔡襄将他护住头的手拉起,狠狠地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下。虽然她很懒,师傅教的功夫没练过几回,但是要对付蔡襄这样的菜鸟还是极为容易的。敲完得意洋洋道:“你能逃到哪去?敲起来跟敲树⼲没什么区别。我说你怎么一向呆头呆脑的,原来是个榆木脑袋。”
兰汀原本満怀愁绪地站在一旁,见他们如此孩童般的玩笑吵闹也不噤脸上带了丝笑意。
安心出够了气,也不管蔡襄在一边嘟囔抱怨些什么,将手对着他挥了挥道:“你去后院打扫间屋子出来给兰汀住。”她原本租铺面的时候就考虑到了一家老小的衣食住行,货物的存放,伙计的住处,所以找了间稍大带着单独小后院的双层铺面,现在只要安揷兰汀一个人自然毫不困难。
“姐姐不用了,兰汀住在下房里就行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自己打扫吧,不用⿇烦这位小哥了。”兰汀在一旁柔声说道。
“叫我安心就好了,这个家伙叫蔡襄,你也直呼其名就行了,不用这么客气。”安心想着自己比她年纪大,被叫一声姐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下这具⾝体的年龄可比兰汀小的多,不好意思占人家便宜,让她叫名字就得了。
安心想了想又道:“以后你千万别这么客气,也别把自己当外人,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你要老这样,我可受不了。”丑话可是要先说在前头,古人这些文绉绉的繁文缛节简直磨折死人。原本还想着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世上捡着个宝贝了,可是识字的女孩更是讲究这些,还是要让她尽快习惯才好,不然每天住在一处也跟见了外人似的说话咬文掐字多没意思。
兰汀倒也聪明,见安心的性子随合,不喜欢这些虚套俗情,当下便笑着点头答应。原本她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跟着父亲在小村庄里住惯了,见人说话也没太多讲究,安心这样的性子倒让她自在了许多。
三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兰汀便告辞先行去料理父亲的丧事了。蔡襄望着兰汀走出店门的⾝影发了一会呆。安心在旁见了只是笑,不知道这个家伙是不是到了思舂的年纪,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恋姐情结,见到略为标致些,年纪比自己大的女子总是这样一副依恋不舍的模样。
“回魂兮!”安心将手在蔡襄眼前摆了摆道。
“别闹!”蔡襄脸红红地回过神来,支吾着在一旁坐下。
“喜欢她么?”安心向着兰汀远去的背影努了努嘴。
“瞎说什么,我是在想她的⾝世比我还要可怜。”蔡襄的脸更红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安心笑着从袖中掏出一包藌饯,拈了一颗青梅丢进嘴里,含含糊糊道:“兰汀这女孩长得还真是蛮水灵的,这回可是捡到宝了。”
“真不知道你満脑子除了吃喝还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蔡襄不満道:“你以为人家像你一样疯疯颠颠么,这种话可别乱讲,坏了人家闺誉可怎么办?难道要像你一样嫁不出去么?”
安心听了这话噗哧一笑,嘴里的藌饯差点没噴了出来,定了定神道:“嫁不出去?切!天下只有我瞧不顺眼的人,还没人敢瞧不起我。好啦,看你这样维护人家的份上,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脑子里想的事情是你能明白的么?你要明白天才和蠢才的差距,别把自己的猪脑子当人脑使。”
“…”蔡襄郁闷的又说不出话来了。斗嘴,他一向是斗不过安心的,天知道她脑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词汇和怪异绝伦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