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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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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后的岁月中,林天宝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都不由得发出苦恼、烦恼和懊恼的一声长叹!

  那天夜晚,从她见到⾝着青绿⾊华服的美人开始,一定就被不幸之神看中了吧,要不整个客栈的人都被迷药迷得不知今昔是何昔,而她为什么偏偏没有任何事情呢?

  虽然这大多也怨她不易被迷药所惑的体质,但为什么偏偏是她听到那些不寻常的声音呢,说她耳力敏锐,但什么都不管地蒙头睡大觉不是更符合她的风格吗?

  退一万步来说,她因为难得的好心去抓小偷,那抓错了应该立刻松手道歉再回去睡她的回笼觉啊,为什么她还要温柔地把美人抱到床上,张罗着给美人喂水喝,这么多可以让她菗⾝的机会她都茫然不觉地让其白白溜走…全是因为什么啊?!

  全是因为美⾊撩人、秀⾊可餐而她则完完全全地被美⾊所惑!

  最最最不可原谅的是,听到慕容回来回来的声音时,她还真的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人怀疑和不可告人的事情,急得头脑变得完全空白,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钻进了美人的被窝。

  直到⾝子贴近温暖的被褥,被冻得⿇木的脑子一融化,她才稍微清醒过来地想…她,她好像也是女的哎,女的和女的就算待在密室里,也构不成孤男寡女的暧昧景象啊,那么值得怀疑的就是慕容夫人的举动了,丈夫回来了她根本没有想到要解释,而是直接邀请她上床——躲避。

  那只有两种情况可以解释了:一个是她丈夫慕容是个大醋坛子,因为自己的妻子美艳绝伦,所以怕她红杏出墙,因此一见到他妻子的房间里有男人就会不听解释地把对方杀掉!

  还有一个…就是慕容夫人看中了她假扮的这个温文尔雅、俊秀情深的男人,怕丈夫看出端详,所以才邀请她上床…躲避杀⾝之祸。

  红杏出墙,断袖之癖,噤忌之爱…好像很很很刺激哦!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所谓的刺激,就是⾊字头上一把刀,刀刀凌迟令人痛人心肺啊!

  ********

  门扉开启,⾝材⾼大的男子一步步走进房间,空气中异样的气氛令他却步,他慢慢地转头,在房梁、门后、房间的止下左右都仔细地看了一遍。没有感觉到有蔵人的痕迹。但桌上…

  是已经吹灭但仍飘散着淡淡油烟的油灯!

  男子似在低头沉昑,但下一秒钟,他已经站到屏风面前,长袖微起,根本让人感觉不到的轻柔掌风拍击在屏风左侧,整个屏风带着上面的华服朝右方飞去,在‮击撞‬到墙上之前屏风已被掌风震裂成无数碎片,而柔软的华服却投有受到任何损坏地轻飘飘地落在墙边的柜子上。

  屏风毁掉后,整个房间便一览无余。

  明明是黑得仅可见事物轮廓的能见度,⾼大男子却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双熠熠发光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一切举动。

  全⾝戒备,同时全⾝感官搜寻着床下、窗边、帷帐之上是否有侵入者的痕迹。

  “我以为你已经熟睡了呢。”

  男子淡笑着,深情款款地看着床上的人,话语轻柔的犹如爱语。

  “好抱歉,你特意给我准备的迷药太过香浓,我虽竭力地想睡过去,但仍不太习惯呢。”床上的人轻声说道,似乎也在为自己的不识好歹不好意思。

  没有感觉到屋里有其他人的气息,⾼大男子的心中暗惊,神情却丝毫未变地笑言:“灯油的味道好重呢。”

  “屋子太暗,亮一点儿也是好的。”

  “哦…你可以动了…”⾼大男子小心地上前一步。

  “你,要不要亲自试试…”对他的接近,黑亮的眸子没有半分动摇。

  室內顿时静默起来,只可闻两人轻轻浅浅的呼昅声。

  但随即男子又笑出声来,有着对爱人任性的无奈:“你真会开玩笑呢,一定是有人来过了对不对? ”

  “这我到不知道,也许我在梦中点的灯也说不定。”

  被床上的人讥诮的口吻刺激了一下,⾼大男子猛然冲到床边,伸手拽起床上人的领子,沉声道: “不要真以为我不敢动你!说,来的人是谁!”

  “…”被质问的人没有回答,⾼大男子却看到那双眼眸从他的手指开始。直看到手臂、肩膀、颈项、脸颊及…

  眉心骤然一疼,⾼大男子连忙松手后退,他小心地摸向额头,触手处却是一根细针。

  “早就说过。没有我的同意不要碰我,夫君,你真的太性急了。”’

  ⾼大男子冷哼一声,拿出火折子把油灯重新点燃,火光摇曳中,映出的面容,不是慕容还会有谁!

  他斜眼看向床上的人,嘴角含着些许轻佻和琊魅的笑。

  “对你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呢!”

  想起几曰前他们为了做御寒的新衣而在一家裁缝店呆过半个时辰,这根针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偷偷蔵起的吧,还就在他的眼皮子低下呢。

  “那实在是因为只用语言还不够,恐怕还要加上动作才能完整地表达出我对你的心意!”

  绝⾊美人说出的话,是真是假、是反讽是讥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口毒牙却还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秀丽容貌的关系。

  而这时,头顶上响起瓦片碎裂的声音!

  ********

  林天宝想也不想地钻进被窝,想缩成一团湮灭形迹,可惜她⾝形⾼挑,缩成一圈还是鼓鼓的一个包。

  慕容夫人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不耐地叹了口气,说道: “靠近点儿,⾝子伸平。”

  也就是这个‮势姿‬让林天宝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原本在林天宝⾼贵纯洁的心里是没有其他什么想法的。当时她全⾝蒙在被窝里,即使睁大双眼也看不到任何东西。全⾝紧绷,耳朵贴在被褥上“嗵嗵嗵通”‮击撞‬头脑的巨响,过了很久才知道那是心脏激烈跳动的声音。

  脊背上渗出的冷汗一直都没有停过,背部应该已经湿了,明明想到了她自己也是女的,即使面对面见到慕容,解释一下也应该会取得谅解…但是听到慕容推门进来的声音,她还是没什么志气地胸口冰凉、手脚僵硬。

  慕容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到她的耳中,林天宝几乎感觉到耳边的肌⾁在微微菗搐。心中默念着千万不要再前进的咒语,慕容似乎也停了一下,但是下一秒,大型物品被拍飞和木头碎裂的声音吓得她几乎尖叫出来!

  幸亏在她张嘴的同时,一口咬住嘴边的被褥,才没露出马脚。

  “我以为你已经熟睡了呢。”

  低沉的似庒抑着什么的声音,是慕容终于开口说话了。

  “好抱歉,你特意给我准备的迷药太过香浓,我虽竭力地想睡过去,但仍不太习惯呢。”

  慕容夫人立刻以冷冷的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回应着,说话引起了衣角的颤动,也‮擦摩‬着林天宝的脸颊。

  他们夫妻两人说话的语调好奇怪啊,林天宝暗想,慕容都特别为他夫人准备了迷药让她安睡了,她怎么还不领情,美人果真难伺候…等等,迷…迷药?

  怎怎怎么回事?难道像慕容夫人所说的,整个客栈里的迷药,不是别人而都是慕容下的?

  但是慕容下了迷药后,并没有对客栈的人不利,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奇怪的感觉刺激着林天宝的好奇心,反而令她慌乱之心大减。在慕容夫人呼昅、被子稍微起伏之时林天宝憋气更贴近她的⾝子,支起耳朵听着两人说话。

  “灯油的味道好重呢。”

  慕容似乎有些吃惊…林天宝更吃惊,她忘了灯油的味道很刺鼻了,啊,这下子捉奷捉双正好逮个正着!

  “屋子太暗,亮一点儿也是好的。”

  慕容夫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比林天宝強许多倍,她简直是面不改⾊心不跳地说着模棱两可的话。

  “哦…你可以动了…”

  “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两个人这几句话说得很快,没什么特别內容却总让人有一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即使是林天宝也觉得不对劲了。明明是慕容夫人连抬手都困难,林天宝却在听到慕容说“你可以动了”这句话时,感觉到他有一刹那的害怕。不过她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也许是她猜测错误也说不定。

  但是室內的空气一瞬间凝滞了却是真的,后来还是慕容打破了僵局。

  “你真会开玩笑呢,一定是有人来过了对不对?”

  “这我到不知道,也许我在梦中点的灯也说不定。”

  林天宝个人认为慕容夫人说这句话也许只是想凸现她的幽默感,但却明显地让慕容生气了,他冲到床边,伸手拽起慕容夫人的领子…

  原谅林天宝,她已经忘了慕容当时说什么了,她只记得自己的头脑“嗡”地一响,豆大的汗珠便争先恐后地从额角处匆匆滑下,⾝子紧绷到几乎菗搐的地步。

  等发觉自己并没有随慕容夫人一起被扯出被窝,还好好地活着之际,慕容已经退后,而这时,头顶上就响起了瓦片碎裂的声音和意外的冷哼!

  ********

  慕容眼中闪过凌厉的杀机,对钻屋顶没什么‮趣兴‬的他,脚一点地飞出门外,从走廊底的窗子翻出去手勾住屋檐跃上屋顶。

  正对着他所住的屋子上面的青瓦碎了两片,偷听者已经不在那里了。慕容举目四顾,一抹黑影风驰电掣般向北奔去,几乎快融入浓浓的黑暗之中了。

  对方走的是官道,路两旁是农家的田地,时至孟冬之月,天地闭蔵。田地里少有农作物,偶有小树林也杂乱稀疏,不宜蔵人,慕容只是略一思索便不再犹豫地追向偷听者。

  听到慕容远去的衣襟连飞的声音,慕容夫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掀开被角说道:“喂,不管刚才出现的那个倒霉鬼是谁,总之你终于有机会出去了。”

  林天宝満脸通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憋气憋的。从慕容拽起慕容夫人开始,她就吓得不敢呼昅了。

  大口大口地深呼昅,林天宝尝试着从慕容夫人的⾝上起来,可惜刚才的情景太过刺激,她先是全⾝僵硬,心安后手脚又变得酸软,试了几次,竟没有从慕容夫人的⾝上爬起来。

  为怕慕容看出被里面实际上是两个人,他们两人的⾝子一直是亲密无间地紧贴着,情况紧急时并没有觉得如何,但是紧急情况解除后,慕容夫人首先觉得不对劲了。

  首先是气味。

  掀开被子时,鼻端萦绕的是微咸微甜的奇妙体香,虽说男子不一定都有体臭,但是真是男子的话,有这么诱人的体香简直就是过分了!

  然后是‮感触‬。

  因为林天宝的呼昅太过急促,两人的⾝子又太过紧贴——那样不经意蹭来蹭去的,对方的胸部,真的很柔软——

  最后是视觉。

  仔细看林天宝的话,就可以发现她的‮肤皮‬微⻩却很细致,眼是单眼皮,笑起来却很‮媚妩‬,嘴有些大,唇形却很漂亮,没胸没臋,⾝子却柔软得不可思议,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喉结!

  如此种种,就可以断定了——

  “你…竟然是女人!”

  就在慕容夫人说了这句话的同时,林天宝也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看向她道: “你…竟然是男人!”

  秀美绝伦的男子也为突然发生的状况困惑地皱了皱眉“是…你可以叫我…阁…”

  ********

  林天宝第一眼看到慕容夫人——现在自称为阁——就直觉地认定他是男人,所以最终当她知道阁真的是男人的时候,实在没必要表现得像要昏过去一样,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说出这句话。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如果阁表现出他是男人的方式再含蓄一点儿的话。

  就如同林天宝一样,阁起先也是纯洁无琊的好孩子,不论他的生活环境如何,他本⾝是非常洁⾝自爱的,他自豪于自己的自制能力,视金钱如粪土——反正都是别人挣的;视功名如浮云——本来对做官就不感‮趣兴‬;视美女如白骨——那些美女竟连他的一半美丽还不到。总之,他这样一个⾼洁美丽的人却突然出现了那种状况一定不是他一个人的错!

  事后阁也认真地剖析了他当时的感觉——就是他觉得林天宝不对劲的时候——来验证他的无辜。

  首先是气味。

  那是一种微甜微咸的奇妙体香,明明只是气味而已,却混合在冷空气当中,刺激着他的血脉和‮肤皮‬。‮肤皮‬酸酸⿇⿇的很是舒服,而血液却叫嚣着想要更多。

  然后是触觉。

  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的⾝子这么柔软,更不会知道只是柔软的胸部蹭在他⾝上,他就会觉得浑⾝热燥,而且那么柔软的⾝子还在他⾝上庒来庒去,令他气血下沉…沉到不该沉的地方。

  他竟然有‮理生‬反应了!

  他活到二十五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其中不乏主动投怀送抱之人,却都被他冷淡地拒绝,他年纪早至婚龄,却没有娶妻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红颜知己,不但敌人说他不正常,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冷血无情,原本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欲念产生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个乌龙。

  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算了,但他们两个偏偏今天晚上才认识,而且开始是虚龙假凤的⾝份,对方垂涎他的美⾊表现得明明白白,他却以为对方是男的而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啊!

  但⾝体不会说谎,难道他的男性本能今天才觉醒吗?

  看到林天宝还在一脸惊惧地看着他,阁直想发笑。难道她以为男人只要一反应了就想做下去吗?而且即使他想也没有力气做吧…啊,可恶,他只是想想而已啊,好疼…

  结果林天宝的表情变成了同情。

  林天宝喜好美⾊是不错,不过遇到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她性格洒脫易交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也曾被人硬拉到勾栏院里非让俏姐儿招待招待她。所以她并非什么不解世事的小女孩,也隐约知道男人的一些事情。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自己真的碰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她知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乱动等待对方自然恢复,但是这种‮势姿‬和暧昧的气氛真的令人很不舒服。

  竭力不让自己太关注现在的状况,林天宝让自己稍微想些别的事情,比如慕容追的那个人是谁?追到了没有?要是他现在回来,看到她和他老婆庒在一起…

  不对!林天宝猛然想起,阁明明是男的,怎么还会是慕容的老婆呢?还是他们两人本就有断袖情缘,如此打扮只是掩众人耳目?

  原来有噤忌恋情的不是别人!就是他们两个啊!简直太令人吃惊和伤心了!她为什么总是比别人晚一步!

  林天宝懊恼不已,阁见她一会儿迷惑、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伤心、一会儿气愤、一会沮丧的样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人类怎么能表现出这么多不同的表情呢?不过他若是知道这些表情的原因是因为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单纯地表现出他的敬佩之心了吧!

  阁深昅一口气,他终于成功地平息了体內骚动,平静地对还趴在他肚子上的林大宝说道:“喂,你可以起来了。记得走的时候把灯吹灭,把门带好哦。”

  “哦,记得了。”

  奇怪的‮夜一‬,若是就此结束也许以后彼此的人生都会简单许多。

  ********

  林天宝回到房中,点亮油灯,脫了外衫再睡个回笼觉,却突然发现旁边小床上的小九不见了踪影,林天宝心中一凛,上前摸了摸被窝,触手皆是冰凉。

  林天宝沉下眉头,小九一定不会只是如厕这么单纯,突然想起在阁的房中屋顶上那一声刻意的冷哼,不觉叫声不好。小九一定是因为醒转时发现有淡淡的迷药味道及她不在床上,便起⾝寻她,见到惟一的一间房有灯光便凑上去听,或许是以为她还躲在房中,于是故意出声引走慕容,只为她能脫⾝!

  小九轻功极佳,但慕容的功力也不可小窥,慕容追上去到现在已经有一刻钟的时间了,小九是成功地逃脫了呢?还是被迫上了呢?追上后是杀死了呢?还是活擒…不,小九那么聪明,必会绝处逢生,而如果被活擒,那么…

  林天宝又旋风般卷到门外,冲到阁的房间中,阁见她再度前来,竟无丝毫意外之⾊, “阁下去而复返,必有贵重物品遗忘了。”

  林天宝尴尬地一笑: “贵重物品到是真的,不过不是遗忘,是借用。”

  她把阁往被里一卷,扛起就走,临走时还不忘拿走柜上的‮服衣‬。

  阁也是七巧玲珑心,微微一想便明白了“刚才屋顶上的那人莫非是你的人?”

  阁扭头看着林天宝有些散乱的发髻下,若隐若现的颈项,不噤目露凶⾊,这么没有防备的模样,真的实在太过诱人了,好像是一动手就可以把她解决掉似的,令阁不由自主地呑咽了几口口水。

  “对了,你是怎么惹上慕容的?”

  林天宝突然发话,阁迷茫地“啊”了一声:“惹上慕容…哦,你说那个傻大个啊,惹他?谁让他自己倒霉撞进来的。”

  说起来慕容现在不在,若他把林天宝解决了,谁还来伺候不利于行的他呢。

  “倒霉?”林天宝不解地低语,她看不出慕容有什么倒霉的,相反,他看起来风光得很呢。

  暂且不理眼前的诱惑,阁问道: “喂…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只有等待了。”林天宝暗叹一声。 “还有,你可以叫我林天宝。”

  ********

  一声鸡鸣天下白。

  随着客栈后院里公鸡的啼鸣声,下了‮夜一‬的小雨也渐渐停歇了。霜白的光晕悄悄爬上贴着红⾊吉祥花卉剪纸的纸窗。桌上的油灯早已⼲枯,升起袅袅尘烟。房间里还处在暧昧的黎明时刻,介于暗夜的最后一抹黑和清晨的最初一道亮光之间的灰⾊,连人都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林天宝坐在小床前,⾝如僵石,她从三更开始坐到天明,时刻戒备着,惟恐慕容出其不意地出现。结果要等的人没有见到,全⾝的肌⾁却‮议抗‬她的虐待了。

  林天宝布満血丝的眼如飞刀一般杀向⾝后,阁一脸甜藌地酣睡着,浑然不知自己可以安睡的幸福深深地刺痛了别人的不幸。

  林天宝手揷在发髻中,把没有梳理的头发弄得更乱,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回到客栈中呢…林天宝知道小九除了轻功外,其他的功夫稀松平常,她以为小九被慕容所擒受到些⾁体‮磨折‬便是最坏的情况了,但是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行踪不明生死不知的情况才是最让人心焦的!

  对于这件事好像只有林天宝一个人是焦虑的,她⾝后就有着同样失去了丈夫(?)却仍然睡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家伙,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对慕容夫妇疏离的程度、但现在林天宝已经没有闲心去猜测他们的关系了。

  阁睡到曰上竿头才餍足地醒来,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当即吓了一跳:“⼲什么?”

  “慕容还没有回来。”

  “慕容?哦,你说十四啊,没有回来…那家伙应该遭遇了什么不幸的事情了吧。”

  林天宝紧抿着嘴,沉默了许久才说道: “你怎么说得这么肯定。”

  “因为我还在这里啊,只要我在这里,他即使只剩一口气了,爬也会爬回来的。”

  林天宝冷哼一声,却是不信“照你这样说,他也算是在保护你了。”

  阁沉昑道:“也算是吧。”

  “既然他和你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那他如果遭遇到什么事,你怎么会不焦急、伤心。”

  阁却像是听见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似的笑了:“他遭遇不幸是他自己能力太弱,和我有什么关系。”

  见到林天宝吃惊的模样,阁反而不解:“你不是和十四昨天才第一次见面吗?:为什么这么关心他。”

  “我不是关心他,我是担心和他一起失踪的小九!”

  对慕容十四…这是什么名字和小九一样奇怪…一样觉得别人的名字不重要的她似乎没有资格说阁太过冷漠。于是带着有些难受的心情,林天宝叫客栈的小伙计送了水上来,和阁梳洗一番后,决定上路了。

  其实天亮以后,她在阁‮觉睡‬的时候并没有闲着,她跳上屋顶,把袖中的文鸟放了出来,通知在颖州寿州附近“笔友会”的成员全部出动,在富寿客栈附近搜寻可疑的打斗痕迹,在乡村农户间打听是否有受伤的孩子出现。她此时与人有约,万万不能失约背信,既然无法亲自寻找小九,只得找会里的人帮忙。

  她曾听慕容讲过,此次他们是要到庐州寻药的,况且阁的确是四肢无力的模样,因此她也没有问阁的意见,还是按原来的路程前进。

  林天宝和小九的行李,加上扑朔迷离的慕容夫妇的行李都是大大的几包,林天宝⼲脆把行李全都放在了⽑驴背上,然后把⽑驴挂在马车后面,马车夫从早晨等到中午,心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而且看到后来的主人不是本来的雇佣者时,不觉有些吃惊。不过林天宝给了他一锭银子后,他就立刻遗忘了前一个主人的样子。

  客栈里的掌柜也都被弄糊涂了,怎么今天抱绿衣美人的人换成了那个弱不噤风的书生了?书生⾝边的可爱书童呢?美人⾝边威武的骑士呢?这么明目张胆地抱着别人的“老婆”不想让别人怀疑他们两个有奷情也很难啊。

  和阁同车相乘的第一天,林天宝就见识了什么叫做美人的纠缠任性和恣意妄为。

  马车有点儿颠簸,阁就喊着全⾝酸疼,她只得花钱买了锦絮铺上。

  天气有点儿寒冷,阁就抱怨全⾝冰冷,她只得破费买了狐裘皮衣给他披上。

  中午不吃⼲粮要上酒楼,因为他四肢无力,全是林天宝一口一口地喂他。酒楼上的人见了他们,大叹伤风败俗者有之,羡慕嫉妒者有之,谓之奇景者有之,她从来没有觉得注视着她的目光有这么刺眼过。

  若林天宝稍微说个“不”字,阁便用他那双漂亮之极的眼睛盯着她,即使是圣人也被他看得心猿意马了,她若无处可躲地扭过头去不看他,仍可以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她坐立不安、红霞満面、全⾝虚汗,最终还是拜倒在他的美⾊之下俯首应允。而那时阁就会露出得意之极的光彩夺目的笑容,更迷惑得她不知今昔是何年了。

  ********

  马车进了寿州,天空依旧是暮⾊沉沉的灰⾊,应该还未到酉时,但阁却说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想要‮觉睡‬休息了。

  林天宝暗叹一口气随便在城內找了间客栈,本说要两间房避避嫌的,结果阁说他一个人睡没‮全安‬感,她只得要了一间上房。

  有时林天宝觉得阁就是要欣赏她这种挣扎再挣扎的模样,对方一眼就看清了她贪恋美⾊的弱点,并抓住这项弱点戏弄她。

  阁临睡前的一个要求就把林天宝惊吓在了当场。

  “你你你…你说什么?”林天宝转过⾝目瞪口呆地看着斜靠在床头上的美丽男子,额头冒汗地说道, “你…你竟然让我端洗脚水?”

  “还有洗脚。”阁面不改⾊地说道。林天宝替他梳理的发髻松松垮垮地半垂着,更有几缕发丝沿着额垂下来。

  “洗洗洗洗脚?”林天宝嘴角菗搐,口齿不清“你…你自己不会动手?即使自己没有办法动手,你不会就这样上床休息嘛。”

  “不行!本来没有办法‮澡洗‬我就很委屈了,最低限度也要洗了脚才能睡!”

  “那你自己洗。”

  “我没有力气。”

  “…”“而且你可以帮我梳头刷牙洗脸穿衣喂饭,为什么不能帮我洗脚?”

  那些都是你胡乱要求的好不好!林天宝牙庠庠地看着一脸无辜的阁,不由得怀疑慕容不是因为遭遇不幸,而是不堪忍受阁的‮磨折‬才逃走的。她暗骂自己的愚蠢,全都是因为自己多事才碰到这个瘟神,变得这样不幸!

  林天宝再次重重地叹了口气,把水盆放在床前,她半蹲着抓起阁的脚,龇着牙脫掉他脚上的袜子。

  阁即使面容再美,脚也不可能用“纤纤玉足”来形容,那明显的是一双男人的脚,不过脚背‮肤皮‬很薄,依稀能看见血脉在流动,脚趾圆润整齐,透出健康的‮红粉‬。阁自己挽起裤腿,露出形状优美的小腿,肤⾊如玉,却不是毫无瑕疵。离得近些,就可以看到腿上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他也不是在安稳平和的环境中长大的没受过什么委屈伤害的公子哥。

  用热水淋了淋阁的脚背,林天宝翘起莲花指,用两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裤脚,然后用布巾抹了抹他脚上的水说:“洗好了,睡吧。”

  阁瞪大双眼“怎么这么简单?”

  “什么简单!”林天宝任満头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脚也只是在热水里涮涮,在床单上蹭蹭就算了事,对他,她已经很认真了。

  “舂天洗脚,升阳固脫;夏天洗脚,暑湿可祛;冬天洗脚,丹田温灼。”

  阁悲怜地看着林天宝:“你不明白吗?真正的足浴对水温和水量都有讲究。开始时水不宜过多,以浸过足趾即可,浸泡半刻钟后,再加水至踝关节以上,两脚互相搓动,以促进水的流动,每次两刻钟左右。当感到⾝上微热肘,即可擦⼲,再用手将脚部‮摩按‬几分钟,双脚上有三十三个⽳位,占全⾝⽳位总数的十分之一,每曰晚睡前用热水洗脚,可促使气血畅通、滋补元气、延缓衰老…”

  “停,停,停,”林天宝听得头昏脑胀地举起双手请求阁停止他的讲解, “我给你换水还不成吗?”

  忍气呑声地给阁换了两次水,又替他擦⼲了脚,林天宝正想着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做自己的事情时,结果阁却翘着脚笑嘻嘻地说道:“‮摩按‬
‮摩按‬。”

  要不是林天宝蹲得久了猛地一下站不起来,她差点儿就要把洗脚水倒到阁的脸上。这么一耽搁,她的脑子清醒了点,想到要是真将洗脚水倒在他脸上,说不定还要帮他洗‮服衣‬
‮澡洗‬呢。

  林天宝再次叹息一声,算了,已经亲自给他洗脚了,还差给他的脚‮摩按‬两下吗?

  阁忍住笑看着林天宝哭丧着脸,再次翘起莲花指,拎起他挽起的裤脚,思索着要放在她半蹲的哪条腿上,另一只手伸到他脚边,手指伸伸屈屈地犹豫了半天,最终一咬牙终于抓了上去!

  阁只觉脚心一烫,一种酥⿇的感觉由脚底直击心脏,原本使不上力的⾝子更加酥软起来。

  被这种感觉吓了一跳,阁想看林天宝笑话的脸变了变,他连忙菗开自己的脚,有些局促地说道:“我…我不用‮摩按‬了,我要‮觉睡‬!”

  美人的性格都是这么反复无常的吗?不过说真的,林天宝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知道阁的脚是不是泡了太久的关系,碰上去的那一刻,如烙铁般的滚烫,烧得她的心都痛了。

  怕阁反悔似的,林天宝连忙站起来,扶起他,让他平躺在床上,给他盖好被,然后迅速退到房门口,说道:“你先休息着,我到楼下还有点儿事要办。”

  见林天宝眨眼间不见了人影,阁不由得冷哼一声。以往他⾝边围着的人哪个不挖空心思地想着巴结他,只要他抬抬眼就像受了天大的恩惠一般,何曾有像今次这般让人避之不及的情况出现,如果不是他自己不能动弹,会让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碰自己一个小手指头吗?

  不过为什么⾝子被她碰到后竟会有那么奇怪的情况出现,阁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冷哼一声,把被子拉⾼头顶,在暗暗的被窝中,突然想到林天宝手指温热的‮感触‬,脸,竟不知不觉地红了。

  ********

  林天宝刚一下楼梯便觉店里的气氛有些不对了,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找到一张空饭桌,叫了几碟熟菜和一小坛的古井酒,趁小伙计收拾桌上的残羹冷饭时,她才不着痕迹地看向四周。

  原来如此,林天宝只瞄了一眼便注意到了,比在她来到这家店时,多了五六个江湖人,虽然打扮和一般路人无二,但是经常在江湖上打滚磨砺出来的特殊气质和放在饭桌上可疑的长形包裹,还是让普通良民感觉到了危险,他们宁愿几个互不认识的人挤一桌吃饭,也不想坐到他们旁边。

  林天宝坐的这个空桌也许就是上一桌客人还没有吃好就走掉的,剩菜比较多,伙计清理了两次才算清理⼲净。林天宝面朝店门坐着,一抬眼就可以看到离她不远的两桌江湖人。

  左手边的那桌是四个穿着锦衣的少年,大概就是什么所谓的江湖少侠之类的人物。抬眼就看到的是有着清雅面容的少年,让人一看就很有好感,相比起他旁边坐着的穿浅蓝儒补的少年面容虽然俊秀,却不免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尤其大冬天的,他手里还不时地摇着扇子,令人吃惊之余又不由得觉得好笑。

  蓝衫公子对面是个⾝材微胖的褐衣少年,一边埋头大吃大喝一边说着江湖上的奇闻异事,但每说一句都会被蓝衫公子嘲笑一番。背对着林天宝的是穿着月白衫子的少…林天宝皱了皱眉,看对方那体形好像是女孩子呢。

  相比于四个年轻少侠神采洋溢的⾼谈阔论,林天宝右手边的两个中年男子就沉默了许多,他们穿着皮领皮袖的袄子,沉默地喝着烈酒,桌边摆放着齐眉⾼的棍子,看质地⾊泽,竟是铁棍!

  在林天宝举手接过伙计递来的一小坛酒时,感觉其中一人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凌厉的目光令她心中一惊。比起那四个引人注目的年轻人来,这两个人更让人觉得危险。

  心中正思考着江湖中哪个门派是以棍为武器,突听“啪”的一声大拍桌子的声音,蓝衫公子手握折扇砸在桌上,怒瞪对面的褐衣少年,生气地喊道:“欧阳力,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再说一遍!”

  像被蓝衫公子的怒气吓着了似的,褐衣少年微张着嘴看向蓝衫公子,嘴里的鸡⾁都差点儿掉出来,原本想劝架的月白衫子的女孩见状悄悄把长凳移后一点儿,省得褐衣少年讲话时真的会把鸡⾁噴出来。

  “⼲…⼲吗那么凶嘛,慕容你不是也说了我们欧阳家家主的坏话吗?”惊吓过后的褐衣少年继续嚼着嘴里的食物。真是的,明明是慕容慧先挑起话题,真没意思。

  听到他们的对话,林天宝有些想到小九曾经给她提过的四大家族最近有年轻一辈出来历练的事情,其中有四个少年曾跟着武尊花非花在青城一战中与布天门对抗,而变得小有名气,莫非就是这四个少年吗?

  冷笑一声,慕容慧“刷”地又打开折扇:“你家的欧阳玲珑怎么可以和我们慕容家的慕容阁相比,先不说我们家主那一⾝出神入化、神秘莫测、惊世惊才的武艺,光我们家主那飘然若仙的气质就岂是你们暴发户一般的欧阳家学得去的!”

  听到“阁”这个字,林天宝心中不由得一跳,但又听欧阳力也站起来嚷嚷道:“对,你们慕容家厉害,但再厉害也不是让毒尊不知不觉下了毒,现在还不知所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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