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郡宇恺真是个说到做到,而且是马上去执行的人。
昨儿个才跟冰旭曰提起帐本的事,今曰他就已经手拿著帐本,站在众人面前发号施令了。
“谁是陈卉?”他问。
一人立刻恭敬地走了出来“小的就是。”
郡宇恺打量著他,然后开口问:“你是中原人?”
陈卉点点头“小的是。”
“那正好,你跑一趟中原,把府里那些不需要的东西给我全卖了,换成银两带回来。”郡宇恺拿出一张纸,纸上写満密密⿇⿇的字。“东西我全列在这儿,连价格也都定好了。记住!只可⾼售,不可贱卖。”
这几天他在王府里做了些观察,发现王府里有许多东西都是不必要的,若说是用来装饰,那这些东西也太过于俗气。所以他昨天问了府里的总管,问出哪些人来自中原,打算把这些不实用的东西卖到中原去大赚一笔,毕竟这些东西在中原还算得上物以稀为贵。
“知道了。”陈卉接了过来。
郡宇恺翻了翻帐本,又嘀咕地道:“还有,给那成群妻姜的银两也要缩减,每月给她们五十两月俸就够了,别让她们乱花,若有什么赏赐,也得先问过我的意见,才可以分配下去。”
“可是…”有人欲开口,却被一旁的人给扯住了。
“别打断他,他可是王爷第十五位宠妾呢!”—旁的人自认聪明地开口,拼命地使眼⾊。
“真的吗?”消息不灵通的人惊呼,什么话也不敢再说了。
低语嘀咕的声音传人了郡宇恺的耳里,他不悦地皱起细眉,口气凶恶地问:“怎么?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下人们齐答。
经过了前几曰郡宇恺在众妾面前这么一闹,而当时王爷又一副腼腆样,让王府里的人都真以为他是冰旭曰的新宠。不过若说是新宠也不贴切,应该说是王爷的真爱,毕竟王爷虽然妻妾众多,但也都是因为可怜她们的⾝世,所以才将她们捡回来,成了他的妻妾,可却从没碰过她们,反而是任由她们挥霍。但眼前这男子可不同了,他说一句话,连王爷也没胆反驳,可见他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所以下人们对他实在是又敬又惧的。
“没有的话,就好好去做!要是被我发现哪个下人偷懒的话,我保证请他离开!”郡宇恺虽觉得不对劲,倒也不想理会地挥挥手,要下人们全都去⼲活儿,而他则是看了一眼天⾊,便往冰旭曰的房里走去。
“王爷!你可要为我们姊妹做主呀!”萧翩翩在冰旭曰的房里哭得煞有其事。
这不噤让冰旭曰脸上挂著尴尬的笑容,他搔搔头,好声地问:“好妹子,你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哭了约莫一刻钟,可我却连你为什么哭都不知道。”
“王爷!”她拿起柔软的丝巾,擦著自己的眼角“你都不知道那位郡公子有多么过分。”
“他怎么过分?”冰旭曰傻傻地问,看着萧翩翩拭泪的丝巾,让他想起当曰郡字恺紧张兮兮为他止血的绸缎,那柔肤的温暖,仿佛又紧紧熨贴着他的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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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把我们姊妹的月俸给折半剩五十两,这要我们姊妹的曰子怎么过!”
“曰子真的这么难过吗?”冰旭曰把目光从丝巾上移开,看着萧翩翩満脸的嗔怒。
“当然!那点银两哪够我们姊妹用!”萧翩翩颦起蛾眉,模样好生凄切, “我们从来也不敢过于奢侈,但这点银两根本不够我们添些御寒的衣物。”
“不够?我看你的衣物可是成堆得吓人了。”郡宇恺讽刺地道,人也走了进来。
他没料到萧翩翩的消息这么灵通,想必是他适才宣布时,她便派了丫鬟在门后偷听,所以才能在第一时间来跟冰旭曰抱怨。
“你!”她怒瞪了郡宇恺一眼”又转头向冰旭曰抱怨。“王爷,你听听他的曰气,他竟然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好歹我也是个妾室。”
“宇恺,翩翩说你削了她们的月傣,是真的吗?” 冰旭曰认真地问。
“没错。”郡宇恺回答得很乾脆“一户穷人家整年的收人也不会超过五十两,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竟然拿那些穷人来跟我相比!我可是…”
“够了,翩翩。”冰旭曰语气突然变冷“宇恺这么决定必有他的见解,就照著他的方法去做!”
“王爷,他…”萧翩翩未完的话在冰旭曰严厉的眼神下倏地没了声,但她还是难掩气愤地紧咬著朱唇,最后狠瞪了郡宇恺一眼才离去。
被人瞪的郡宇恺倒是不以为意,他悠哉地坐了下来,语带打趣地道:“看来你的家教似乎登不上台面。”
“宇恺,你、你没生气吗?”冰旭曰有些惊讶,毕竟要是平常的郡宇恺,不掀了屋顶才怪。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郡宇恺反常的口吻中带著些悦愉,似乎是因为冰旭曰刚刚站在他这边帮他讲话,所以他心情才难得一见的好,但他可不会对这大蛮牛承认。
冰旭曰搔搔头,觉得困扰极了,不过看着心情很好的郡宇恺,他也开心了起来。“宇恺,我们到街上去逛逛好吗?”
郡宇恺来到大理也好一段时间,却一直没有机会带他好好地游历大理,这让⾝为主人的他有些愧疚。
“逛逛?就凭你的这只脚吗?”郝宇恺挑起眉。
闻言,冰旭曰乾笑,说的也是,他差点忘了他受“重伤”的脚,但就这样浪费郡宇恺难得的好心情实在很可惜。
就在冰旭曰犹豫不定时,总管工朽突然进来传报。
“王爷,席公子来访。”王朽必恭必敬地道,眼睛还不时偷瞄著郡宇恺,想从他⾝上看出与王爷的关系。
“那小子这时候来⼲嘛!总爱来坏我好事。”冰旭曰小声地嘀咕,却依旧请了他进来。
冰旭曰的话一字不漏地传人郡宇恺的耳里,他有些好奇地盯著那往里头走的席訾。
“王爷,好久不见了。”
进门的是一位翩翩公子,郡宇恺马上把他归类为像冰雾那般俊雅的男子,他不噤倾头想,难道说地灵人杰的大理,尽出些风雅之士?那为何他⾝边这个大蛮牛却是如此的不解风情?
“是许久不见了。”冰旭曰回答。前阵子他为了一块证明⾝分的玉佩,亲自跑了一趟中原,这一来一回也花了不少时间;唯一的收获却是现在跟在⾝边、但一双眼却不曾离开席訾的宇恺。
他闷闷地瞪了席訾一眼,心中懊恼不已。不知怎地,他就是没办法生得像他皇兄一般温雅,要不郡宇恺也会对他客气一点,至少不会在他的面前,大刺刺地直盯著别的男人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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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恺,你回神了没?”他带者浓浓的醋味道。
这一句话换来两个人的注意,郡宇恺觉得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席訾则笑嘻嘻地来到郡宇恺⾝边,指著他问冰旭曰:“这人就是你从中原带回来的吧?果然跟外头的传言一样!”
“什么传言?”这事郡宇恺倒是很有趣兴,他小手撑著脑袋懒懒地问。
“对呀,外头究竟有什么传言?”冰旭曰也很好奇。
席訾挑起眉,⾝为冰旭曰多年的好友,他当然知道冰旭曰一向对外头不实的流言不大感趣兴,有时甚至还会笑他“长舌公”没想到这次他也跟著兴致勃勃地发问,想必这男子对他的影响力不小。
于是席訾清清喉咙,带点神秘地道:“外头都在传你从中原带回来一个貌美的男子,说你对他宠溺疼爱得很,并且打算要娶他作为第十五位妾室。”
他一口气说完,有点不能理解为何两人登时变了脸⾊,不过他随即一想,又自认聪明地道:“放心啦,虽然我一开始听到也有些惊讶,不过⾝为你的好友,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反正现在贵族之间养男宠的风气,早就屡见不鲜了,若要我说,男人有时候的确比起女人来得…”
他倏地闭了嘴,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冰旭曰。“旭曰,你是怎么了?眼睛眨个不停?是不是…”
席訾未竟的话语被郡宇恺给打断,只见他笑得很媚娇,无害地确认道: “席公子,你所谓的『男宠』,指的是我吗?”
他的语气与往常无异,但冰旭曰就是听出他话里的诡异,正想要打暗号来阻止席訾的口无遮拦时,席訾却很直接地开口。
“当然啦,这里只有…”
突然,郡宇恺伸出脚来,不客气地就往冰旭曰的伤口给重重踩去,冰旭曰立刻响起哀号声。
“痛!好痛!”冰旭曰捣者自己的脚,痛得跳了起来,同时也満脸可怜地问著气呼呼的人儿:“宇恺,明明是他惹你生气的,为什么你要踩我?”
“我⾼兴!”郡宇恺冷哼,他可是堂堂凌门的总掌柜!怎会沦落到当男宠的地步?被世人误会倒还不打紧,反正他也不在意,但这事要是传人凌门那帮人的耳里,不被取笑到明年,他就跟冰旭曰同姓!
“可是当初明明是你…”冰旭曰委屈地想,当初明明是宇恺自己在众人面前做出那种莫名其妙的动作,才会惹得议论纷纷。然而,当他睇了郡宇恺一眼.就知道他再说啥也没用,只能叹了口气,乖乖的认错。
“对不起,我又给你惹⿇烦了。”
冰旭曰这低头认错的模样看在席訾眼里,甚是惊讶,虽然冰旭曰平常看起来敦厚老实,可从来也没见过他向谁道过歉,尤其是这么卑恭的态度;以前就算是在任何人的面前,他还是凭著一股正气,说任何话都是理直气壮的。
“知道就好。”看见他这样识相地认错,郡宇恺的气消了不少,不过看着一脸看好戏的席訾时,突然冷笑的说:“你以为你这样就没事了吗?”
“嗄?”席訾傻傻地应了一声。
郡宇恺就趁著席訾发愣的同时,也赏了他一脚。
席訾一时重心不稳地往后跌去,什么气质也没了,更可笑的是,他的嫰绿衣衫上还留著一个清楚的脚印。
见状,郡宇恺总算是出了口气地离去。
“旭曰,他…”席訾藉著冰旭曰伸出的手,狼狈地爬了起来,但他还是不能确定自己刚刚被人踢了一脚的事实。
“我早告诫你别惹火他的。”冰旭曰语气难得的带点调侃,本来过于严肃的表情也放轻松了。
席訾见状,不噤啧啧称奇。“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那小子。”他搭著冰旭曰的肩,不是很认真地说。
“别这样子流里流气的,要是被宇恺看见了,准没你好受的。”冰旭曰拨开搁在自个儿肩上的手,出声警告。
“他能怎样?”席訾不以为意的两手一摊“顶多再补上一脚罢了。没想到你人还没弄到手,已先被他给管得死死的。”
冰旭曰头摇叹道: “你真以为他的本事就这样?他最大的靠山可是我皇兄。”
一想到这儿,他就怈气。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凌门人?”席訾突然变得极感趣兴“这事我听人传得沸沸扬扬的,明玉公主可是信誓旦旦地说皇上还活著,而且在中原一个诡谲的组织凌门里担任总管,怎么,这事是真的?”
“当然,我皇兄有什么能耐我最清楚,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就仙逝。”冰旭曰开曰。
听了这话的席訾笑得神秘,他头摇晃脑地说:“敢情我刚刚是听到有人在吃醋?那醋味可真是有够浓的!”
“你懂什么呀!我皇兄在宇恺的心目中比我来得重要多了。”冰旭曰嘀咕著,心里虽然不甘心但还是得承认。
“那你还不老实招来,当你听到我说宇恺是你的妾室时,你是不是在偷笑呀?”席訾不放过地盯著冰旭曰的一举一动,而他果然是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羞赧地转开目光。
“我知道我这样很卑鄙,不过我承认我听到时挺⾼兴的。”不懂得撒谎的冰旭曰老实承认。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郡宇恺产生这种情愫,但当他听到席訾这么讲时,一开始的确是吓了一大跳,不过他随即念头一转,若郡宇恺真是他的情人的话,他一定会很⾼兴的。看样子,想必他是喜欢上郡宇恺了。
“我就是喜欢你这诚实的性子。”席訾哈哈大笑,坐了下来, “你还没告诉我,他是凌门里的哪号人物?”
行事作风诡谲的凌门人,其真正的⾝分让全天下人都很好奇,即使席訾远在大理,但常走中原的他多少也听过凌门不同凡响的名声。
“我听凌少主谈起,宇恺似乎是掌管凌门所有营收的总掌柜。”冰旭曰据实以告。
冰旭曰这席话,让席訾惊跳了起来,他瞪大双眼,口气奋兴的说:“你指的是举世闻名的[活动钱袋]吗?”
说郡宇恺举世闻名可不是浪得虚名,世人皆汲汲于名利富贵的追求,而最惹人注意的,莫过于凌门里那个能曰进斗金的总掌柜了。他的本事、容貌,可是天下人亟欲窥视的,若是学个一招半式,说不准就一辈子不用愁了。
“活动钱袋?”冰旭曰倾头想了一想, “好像是吧。”他似乎曾经听过凌云这么称赞他。
“天呀,你请了个了不起的人回来呢。”席訾难以置信地又坐了回去“没想到你人老实归老实,却常做些让人惊讶的事来。”
顿了一下,席訾睇了他一眼,口气登时变得巴结:“我说…咳!你那爱人可否有空时借我一用呀?”
冰旭曰愣了一下,狠瞪他一眼“没门,说什么都没门。”
“哎呀!我们都什么交情了,怎么可以说这么绝情的话来。”席訾不肯放弃地继续劝著固执的冰旭曰冰旭曰只是气闷地皱起了眉。早知道郡宇恺这么了不起,他就把他给蔵起来,不要让人发现。
冰旭曰僵著一张脸,终于把那烦人的席訾给送了出门。自从席訾知道郡宇恺的真正⾝分后,他就不曾放弃游说他的机会,这让他极为不悦,一方面是因为他实在不能理解钱财这等俗物究竟有多大的昅引力,能让人迷了心窍:另一方面则是只要牵涉到宇恺,他的脸⾊就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没想到席訾那家伙竟然想要跟他“借”郡宇恺?冰旭曰冷哼一声,对著席訾远去的⾝影做个鬼脸后,才悻惮然地转⾝,想往房里去。
但一转⾝,就看见郡宇恺往他这边走来,脸上带著笑意。
“那吵死人的蚊蝇终于走了?”郡宇恺对他露出灿烂的一笑。
冰旭曰见了,一颗心怦咚、怦咚地急速跳了起来。
他微开眼,清清喉咙才道:“他是走了,你找我有事吗?”他知道郡宇恺一定是有事才会对他笑,因为他是个连笑容都吝啬的人。
一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明明是个厌恶钱财之人,为什么会一头栽在郡宇恺的手上呢?
“当然有事。”郡宇恺看着冰旭曰微跛的样子,心中的不安放下不少。这几天来,这个大蛮牛总算是能下床走个几步,这也代表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了,既然这样的话…
“旭曰,你画几幅图给我瞧瞧如何?”他刚刚听下人说冰旭曰丹青的功夫了得,这他可要鉴定一下。
“画图?”冰旭曰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这会儿怎么扯上画图来了?
“没错,就是画图。”郡宇恺停了一下“我刚刚听下人讲起你的丹青不错,那正好,大厅里正少了些装饰,如果你画得不错的话,就挂上去吧,省得空空洞洞的不好看。”
不愧是郡宇恺,把这装饰大厅的费用给省了下来。
冰旭曰皱起了眉,疑惑地道:“大厅里的摆设我都是任由妻妾去打理,但我记得当初回来时摆设还満満的。”
“现在不同了,你那些没品味的装饰物全让我教人拿去中原给变卖了,换些银两回来才实际。”
一想到这,郡宇恺就皱眉,那么没品味的东西竟然挂在大厅上,他看了就倒胃口。不过他看了一眼还弄不清楚状况的冰旭曰,只能头摇叹气,要是自个儿真的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恐怕把他府里的东西搬个精光,他怕也会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郡宇恺没耐心地挥挥手“总之,你就赶紧绘几幅图挂上去,别柞在这儿问东问西的。”
“那我作画时,你可要陪我!”冰旭曰突然开口。
郡宇皑为之一愣。“你说…”
“还有,你得陪我去街上买些作画的颜料。”他又开口。
“冰旭曰!这是你的府第,为什么我必须要接受你的条件?”郡宇皑的小脸顿时变得丰富起来,他气呼呼地狠瞪了他一眼,这老实的大蛮牛是什么时候学会谈条件的?
“反正我也无所谓,看着空空洞洞的府第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冰旭曰佯装不以为意地开口,但心里却明白什么都要求完美的郡宇恺,绝对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况。
“你!”郡宇恺气结地皱起细眉。
他为人有两大讨厌之事:一是他绝对不能忍受住在没有美感的屋子里,因为这会让他一看就有气;而另一个则是他讨厌人多的地方,打从他出生就讨厌,一看见人,他的脾气就特别暴躁,所以连凌门里的人也从不曾派他到各地去视察,而他也乐得每天对著算盘发呆,但…
在这两者相衡之下,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陪他出门一趟,省得每天对著空洞的王府生气。
最后,郡宇恺不得不同意地道!“我知道了,可是你若画出个鬼画符,我绝对不饶过你!”
郡宇恺一样不改本性地恐吓冰旭曰;不过已经习惯的冰旭曰反倒露出了笑容。
他看着脸气得涨红的郡宇恺,露出了小小得意的笑容。
嘿嘿!真好,终于骗到郡宇恺陪他去逛逛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