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谈判
李席彬似乎不希望薛华鼎说话,他刚一口气说完上面的那些话,其中提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但还未等薛华鼎开口回答或反驳,就立即接着说道:“这些农民就爱无理取闹!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有了县委记书、县长去慰问他们,给了他们慰抚金,他们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哼!不把他们整老实,他们不知道家国法律武器的威力!就不知道府政的厉害!我敢说他们之所以这么明目张胆地闹事,肯定是受了一些阶级敌人…小人的挑拨。”
他可能觉得“阶级敌人”四个字有点陈旧、有点骇人听闻,所以用上了“小人”二字。
薛华鼎虽然有点惊讶和反感李席彬的态度,但也认同他最后这句话:“肯定是有人串联、组织,否则的话,几个小时之內,分散居住在这么大范围內的人怎么可能这么早就聚集在这里?”
这时,李席彬突然说道:“兰记书,他们要和我们府政谈判,是吧?那我们就和他们谈吧。我今天就不信他们能闹出什么名堂!你们都知道吧,以前市柴油机厂的那些下岗工人不断地到县府政去威示、罢工、坐静,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拦轿子告状,将市委副记书的汽车都堵住,规模够大、动作够猛了吧?结果呢?还不是一样让我们轻易地给解决了?你们不要担心,天塌不下来的。我来主持这个谈判,就我们这几个人参加,我倒要看看他们提什么无理要求?看看他们头上到底长了几只角?”
几个人不知道这个李席彬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藥,刚责备薛华鼎说不应该跟对方谈判,几分钟不到他就当着大家的面改了口。而且他的话明显是自己给自己鼓气的意味。
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李席彬已经正儿八经地安排起谈判事宜来了,话里还是十分強调了他李席彬的主导作用:“根据昨天朱记书的授权,这个谈判以我为主。你们各位听好了。没有我的许可,你们在谈判的时候不要瞎说。你们不知道情况,说了反而容易造成我们工作地被动。此外这事还需要你们各位保密,相关向朱记书和田县长的汇报由我来决定、也由我来汇报。至于…会议记录地事就由你张主任负责。”
中间的那句“不要瞎说”的警告显然是针对薛华鼎来说的,像张华东、兰永章二人的级别都比副县长低一个等级。谈判的时候一切听他李席彬地,这,完全不用他吩咐更无需他的強调。李席彬肯定担心薛华鼎打乱他的计划部署。
事实上。即使李席彬不说,薛华鼎因为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也不会在谈判的时候強出头,甚至他还在心里思考怎么跟对方谈。但李席彬地这番话反而让薛华鼎生出了一丝警觉和反感:
昨晚朱贺年虽然在快散会的时候说过要自己和张华东暂时留下来协助李席彬搞好被害者家属的善后工作。处理好外面的人闹事,也可以算是一种善后工作吧。不过。农民闹事这件事在朱贺年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也可能没有预计到。所以,李席彬刚才说什么朱记书授权,谈判以他为主等等,就有点假传圣旨之嫌。
薛华鼎心里想:“你李席彬这么忍不住气,让人不由得不怀疑你的动机。你是不是与此事真的有⼲系?昨天深夜那个神秘的探访者是谁?”
薛华鼎不由多看了李席彬一眼,心里还在思考:“他李席彬也就是一个副县长,没有事先朱记书、田县长。最多也就是跟他们谈一谈而已,收集一下对方地意见建议。但听他刚才的口气好像一切都可以做主拍板似的。没有朱记书、田县长的授权,我们几个人就算与对方谈判并达成了有关协议,但这些协议具有合法性吗?又真地能执行吗?如果今后朱记书、田县长不同意。协议不能执行地话,那谈判有什么意义?你李席彬又怎么向上级导领和这些农民交待?”
不管薛华鼎是不是怀疑和担忧,但作为协助者的薛华鼎还是同意了李席彬的安排。和兰永章、张华东一样愿意担任谈判小组的人员。
当府政这边的谈判小组人员确定之后,受害者一方地谈判代表却迟迟没有选出来。薛华鼎隔着维持秩序地民警和乡镇府的工作人员看着吵吵闹闹、脸上一层愤怒地农民们。
稍微一打量,薛华鼎就知道这些悲伤、气愤的农民并没有多少底气。当他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很多刚才还在大喊大叫的人就胆怯地移开了目光。不敢与他对视。有些死者家属认出薛华鼎就是昨天去慰问了他们的县里⼲部后,脸⾊还流露出惭愧、惊惶的神⾊。似乎感到现在在这里闹事有点理屈,有点无理取闹。倒是远处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坚定得多,口号喊得又洪亮又偏激,不断纵恿前面的受害者和受害者家属冲进乡府政、大声叫骂。
也许是害怕府政报复、或者是自认没有能力进行谈判,几个死者家属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就是他将自己儿子的尸体抬了过来----壮着胆子出来主动当了谈判代表,同时他们几家共同推举了一个穿浅⾊衬衣的四十岁左右中年人出来作为他们一方的谈判组组长。这个中年人明显在气质上要胜其他人一筹,就是现在故着镇静、趾⾼气扬的李席彬副县长未必有那个那个中年人的气质。
薛华鼎估计他不是本地人,可能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家伙,也估计是他就是李席彬嘴里所说的“小人”----鼓动和串联受害者家属闹事的人。
看着他,薛华鼎心想:“这家伙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他通知了记者?”
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受害者家属们才从几个受伤者家里拉出另外二人,总算凑成了与府政人数相等的谈判小组。
在他们整个推举代表的过程中,李席彬都是采取冷眼旁观的态度。等他们凑齐四人之后,李席彬对他们冷笑着说道:“进去吧!”
说完,他就昂首朝乡府政办公大楼走去。
薛华鼎、兰永章、张华东也紧随其后,对方的几个人先是犹豫了一下。等那个中年人点了一下头之后,也一起跟了上来。
走在前面的李席彬见他们四人跟了上来后。头也不回地大声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无理取闹地!”
⾝后的中年人则不卑不亢地说道:“请你这位同志注意一下用词,现在我们是平等地谈判对手。我们不是无理取闹,而是和你们一起来消除矛盾、解决争端的。你不是想进一步激化矛盾吧?”
李席彬冷笑道:“我们府政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了吧?抢救伤员、安葬死者、安抚家属,你还要我们府政怎么做?我看你也是一个明白人?怎么就没有这个觉悟?你知道现在府政的职责是什么吗?是追求经济发展和维护社会稳定。你却带这么多人了围堵府政部门,不是闹事是什么?”
中年人冷笑道:“你不要讲什么大道理,也不要给我戴什么⾼帽子。开口闭口府政的。你们的行为恰恰不是追求经济发展,更没有维护社会稳定,最多只能算是片面地追求经济发展。说严重一点,你们乡府政是漠视民人的生命全安,没有严格按照上级精神要求办事。今天我们之所以与你们进行谈判。一是要为这些受害者讨还一个公道,二是我们要给你们这些员官提一个醒,敲一下警钟。让你们稍微认识一下什么是人命关天!”
李席彬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冷笑道:“哼!说地比唱的好听!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谁?你要不要党的导领、要不要组织、要不要上级?你们抬着尸体前来,仅仅是敲一下警钟的?完全是拿死者来要挟府政嘛。不是看在死者地份上,我现在就下令把你们铐起来!不要以为现在改⾰开放了,府政就软弱可欺!”
中年人道:“哦,原来你是不准备真心谈判的?只是想吓唬我们吗?你们这么做只是给党、给上级组织抹黑!”二人还没有开始谈判就开始唇枪舌剑。当他们一行人走进昨天开会的会议室时。里面还没有收拾好,桌上的烟灰缸、茶杯胡乱地摆放着。乡府政的二个工作人员在乡府政综合办公室主任吴建伟的指挥下,正在收拾。
李席彬抢先一步坐在昨晚朱记书坐的主位上,就如平时开工作会议他当主持人、当导领一样。对方那个中年人倒也没有什么计较。走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其他三人也是紧随着中年人坐着,他们还有意地往墙边、往角落地地方坐,尽可能减少别人对他们的注意。
薛华鼎和兰永章等人却有点不知道怎么坐才好。因为会议室桌椅的摆放是按平时开小型会议时用的那样,桌子摆成一个长方形。在二头各有一张长条形桌子和一把椅子。那里一般只坐着乡党委记书和乡长地。现在李席彬坐在靠里面的那一头的主位。最多也就是薛华鼎坐另一头的主位。兰永章和张华东则只能和对方的四人一样坐两边地位置了。
这么坐地话,不想谈判。倒像是开会,大家都向他李席彬汇报工作似的。
薛华鼎和兰永章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和无奈。薛华鼎也没有坐什么主位,就和兰永章、张华东一样坐在另一边。
吴建伟指挥二人收拾好茶杯和烟灰缸之后,本来安排工作人员给双方地人送上茶水的,见了目前这个坐法,也是一愣。他只让工作人员给自己一方的人递上茶。
李席彬満意地看了吴建伟一眼,然后双手捧起茶杯,悠闲地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嘴里的茶之后,看着那四个人道:“你们不是有很多要求要提吗?现在提吧!谁先来?提完之后,我命令你们马上让外面那些人回去。”
那个中年人不慌不忙地说道:“还请你们等一下,我们请的记者同志马上就来过来了,我想他们一起来参加我们的谈判。”
李席彬脸⾊一变,断然拒绝道:“不可能!我不同意!”那急迫的样子就如一条被踩着尾巴的狗。
中年人道:“我们做的公、行的正,你为什么不同意请记者来?请你注意一下,我们今天不是来听你做报告的。有了记者的评判,我想我们的谈判会更公正一点,问题解决起来也更快一点。”
李席彬重重地放下茶杯,大声说道:“我说你们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们真以为你们有与家国对抗的本钱、有与家国对等谈判的⾝份?我现在奉劝你们一句,首先尽快把那些闹事的农民劝回去,不要再在这里扰乱社会治安、打扰府政的正常工作秩序。我们府政不是软弱可欺的,也不是你们几个人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还有就是,你们不要把你们悲痛的情绪错误地转化为与府政对抗。对于人员伤亡,我们和你们一样也很悲痛,你们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我代表县府政在这里表一个态,我们府政也不追究你们目前的过激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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