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李凤凰
小黑屋里堆満了,已经破损得无法再使用的破烂。诸如,各种包装纸盒、瓶瓶罐罐、破旧不堪的衣物、鞋袜、发黑发臭的棉絮,还有一些漏锅破碗等等。我⺟亲舍不得丢弃它们:“说不定那天会用得着。”我常常听她这么说。
平时,小黑屋总是关着的,没人愿意进来。⺟亲从不整理它,她总是推开小门,一抬手,手里的破烂就扔了进去。随机赶紧关上门,堵住里面的气味。城管继父更不用说了,在我四岁半以前,他从未打开过那扇小门。
但是,这里曾经却是我的天堂。自小我就常常独自呆在里面,躲避着外面的残酷世界;躲避着寻找发怈对象的城管继父,及他的铁拳魔爪。在这里,我会暂时获得某种全安感。我非常望渴拥抱这种感觉,我比任何孩子都需要它。
有时,晚上回来的城管继父,想发怈一通。
在这种情况下,他若没看见我,便会怒火中烧,狂吼起来:
“我要打断她的腿!…整天不着家…看我不打断她的腿!…”呆在小黑屋的我当然知道,他又喝醉了。躲在里面浑⾝发抖,不敢出来。“等她回来…我要打断她的腿!…打断她的腿!…”
每当这时,我只能等他醉得睡死过去,才敢出来。⺟亲常常有意将剩饭留在桌子上,我摸黑草草吃过剩饭。然后,爬上墙角处的一块小木板,盖上一片所谓的棉被,它比杂物间里的破烂棉絮,好不到哪儿去。在城管继父惊天动地的鼾声中,惶惶的我,渐渐入进噩梦之中。噩梦中的我,总是被一只大巨的怪鸟啄得遍体鳞伤、血⾁模糊。
后来,发生了一件倒霉的事情。那天我在小黑屋里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继父的叫声惊醒。
“她昨晚没回来觉睡,她去哪儿了?!…你是她妈,你应该知道…你他妈的快告诉我!…”里面的我,紧张得不知道⺟亲将做何回答。
一小会沉默过后,小屋的门被踹开了。城管继父出现了:
“哈!…原来你躲在这儿。我觉着,这里倒也适合你。既然你喜欢这儿,以后你就睡这儿吧。”
随后,我的小木板床被搬进了小黑屋。奉城管丈夫之命,从那以后我⺟亲也会常常进来,打扫打扫。
小黑屋不再是,只属于我的隐秘角落。因为城管继父经常光顾这里。
我好怀念,曾经臭气熏天的小屋。因为那时,它让我真正完全拥有它。它使我获得了,极为珍贵的片刻安宁。
今天,我再一次被拖进了小黑屋。
“我今天非得改掉你⾝上的所有坏⽑病…我可不能做一个不负责任的继父!…”城管继父说着,呯!地关上了小门,并从里面揷上了门闩(这门闩还是他不久前,亲自安上的)。锁好门后,他冲着门大声喊道:
“你只管喂奶!…管教孩子,是父亲的事…女人不许⼲涉!…”
我当然知道,这话是说给我⺟亲听的。他真是多此一举。因为,在我记忆中,在他虐待我时,我⺟亲从来都是,冷漠⿇木的旁观者。在我记忆中,我也从未没喊过:“妈妈救救我!”
“把服衣裤子脫了…”城管继父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很小。“让我先看看,你⾝上有多脏。”
我记得,当时我哆哆嗦嗦费了好大的劲,才脫下了上衣和被尿浸透了的裤子…我记得,继父把我放在了他,光溜溜的腿大上…我记得,我⾝上的伤口,被他摸得生疼…我记得,他嘴里噴出的臭气,还有粘糊糊的口水…我还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你看看你,庇股都没擦⼲净,里面还有屎呢。”这句令我无地自容、愧羞难当、带有羞辱性的训斥,像一根毒刺,至今还留在我的心里。
我终于听见了,我⺟亲发疯似的撞门声,和声嘶力竭的叫骂声。
城管继父像是被⺟亲的叫骂声,给激怒了。他扔下了赤条条的我,冲出了小黑屋。
我从门缝里看见,城管继父抡起一只空酒瓶,向我⺟亲的头顶砸了下去。我⺟亲顿时倒了下去,城管继父则气急败坏地跑出门去,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我记得,当时赤裸着的我,跪在⺟亲⾝边,看着鲜血从她的发根不断涌出,浸湿了她的头发。渐渐的,我发现我的腿双已经浸泡在血泊中了。
坐在床上的妹妹,傻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妈妈。忽然,她发现了地上散落的一些下酒菜。便爬下床坐在地上,捡吃地上的油炸花生米。突然,我听到,她像杀猪似的大哭起来。我扭头看过去,原来她被地上的碎酒瓶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