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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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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奔驰车在笔直、宽广的⾼速公路上疾速行驶着,这里是德国,唯有在此才能明白什么叫⾼速公路。因为德国的⾼速公路不限速,爱飙多⾼速就多⾼速。

  玫蓝闭着眼在后座冥思,坐在⾝旁的则是她的复健指导师罗耶玛丽,一个有着苹果般的圆脸,笑起来很有妈妈感觉的中年妇女。

  不过别被罗耶的笑脸给骗了,她有着壮硕的⾝材,占了后座大半空间,力大无穷,抱起一个五、六十公斤重的大人就像抱起一个小孩般的轻松自如。

  罗耶笑起来的时候,会让人如沐舂风,同样的她发怒时,一样会让人心惊胆跳,但这样的机会不多,⾝为克来门舞蹈学院的复健师,她的话没人敢不听,敢不遵从,但玫蓝还是曾经经历过,因为那是她自己招惹的,谁叫她…受伤。

  只是在对她大吼、大骂过后,罗耶还是热心地处理她的复健事宜,不会假手他人,对这份专业,玫蓝是百分百的尊敬,完全不带任何怨怒。

  罗耶看了看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依这样的⾼速前进,肯定不会迟到,她转过头凝视⾝旁闭目养神的人儿。

  各国务具特⾊的美女在舞蹈学校屡见不鲜,她也碰过不少东方女子,但黎玫蓝那精致秀丽的五官在她的眼中,仍是非常特别的,就像最上等的‮国中‬瓷器,细致、⾼贵。

  看见玫蓝眼下的黑影。“玫,不舒服吗?”

  玫蓝张开眼,对她浅浅一笑。“没事,只是想‮觉睡‬。”

  “是不是约翰把车开得太快,让你晕车?没关系!我叫他开慢一点。”

  “剥夺约翰好不容易可以飙⾼速的快乐?不!我只要闭上眼睛就没事了。”

  罗耶笑了笑。“说的也是,平常在法国境內开车乖得跟什么似,一‮入进‬德国境內,就像疯了一般往前狂飙,真不仅这些男人在想什么,居然会如此迷恋速度与机械之间的关系。”

  微扯嘴角。“也许机械原理容易弄懂,可以随心所欲的操控,想快就快,想慢就慢。”

  罗耶点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如果男人都是这么容易了解,世界就会和平,不会有战争。”罗耶可是彻底的反战分子。

  玫蓝安静了一会儿,望向窗外。“没错…男人总是发起战争、制造灾难的那一方。”

  听到这话,罗耶愣了愣,似乎没料到玫蓝会说出这样的话,尤其语气跟声调突然都变得相当淡漠。

  这孩子--跟男人有仇吗?是不是还在怪那个既是好友也是舞伴的大男孩,把她摔成重伤?

  清清喉咙,罗耶转移话题。“这次送你去的克劳斯复健医院是世界数一数二的优良复健医院,在那里--你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顾,并且能在最短的时间內回到舞台的。”

  玫蓝依旧注视窗外。“如果…回不去呢?”

  “别这么说,大家都相信你一定回得来,否则学校校长以及舞团团长不会动用那么多的关系,想尽办法安排你‮入进‬克劳斯接受治疗,更愿意支付一半的复健费用,你可不能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罗耶情真意切地说道。

  片刻,玫蓝转过头,露出一朵甜美的微笑。“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

  “这就对了嘛!”罗耶満意的点点头。

  她的笑颜能敌人安心,也一样能让人失了…戒心。

  此时车子下了⾼速公路,车速开始变缓下来,司机约翰是头一次到这个地方,所以暂时放下飙速的乐趣,小心的熟悉这个陌生的环境。

  “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克劳斯,离约定时间早了一点,不过我们可以乘机四处看看…一想到待会儿可以见到世界上最顶尖的复健专家们,我就感到‮奋兴‬。”罗耶开始叨叨絮絮地说道。

  玫蓝脸上带着浅笑,礼貌的倾听一会儿,才将头转向窗外。从玻璃窗虽看得到一张带笑的娇颜,但眼神却空洞,眼底更有着掩不住的萧索。

  不过这一面,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会看得到…

  ********

  第一眼见到乔伊斯?卢森医生,玫蓝立刻涌起一股好感,因为她给人的感觉跟罗耶玛丽很像。

  四十岁的中年妇女,面容看起来很严肃,但眸中的神情却很温柔,询问她的状况时仔细又温和,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并自然而然的产生信任感。

  “你的老师以及复健师都希望你能在等待伤势痊愈之前,保持筋骨肌⾁的活络,不然等伤口好了,会使你其它的肌⾁运用机能降低,一些舞者跟运动选手,如果休息一天,便要多练习三天才能补得回来。”

  “是!我知道,⿇烦您了。”玫蓝配合度极⾼的说道。

  “我手上已经有你的医疗纪录,再做几项测试后便可以了,来!我们一边到测试区,顺便为你们介绍克劳斯复健医院。”

  克劳斯复健医院是世界上环境和设备最先进的几家医院之一,占地广阔,外面有一大片林地、花园,为了保障隐私权,外围建有⾼达三公尺的围墙,让人无法轻易窥见里面。一‮入进‬医院里,层层的关卡更显示慎重,许多世界知名的运动选手或权贵之人,都会到这边做⾝体复建。

  ‮入进‬医院建筑本体后,便有如‮入进‬未来世界里才会出现的建筑物,外观造型奇特,信道广阔,让人不觉得这是间医院,反倒像是有五星级水准的观光饭店。

  乔伊斯医生带着她们四处逛了一圈。

  “每个求诊者都有自己的‮立独‬空间,单位里所有的复健设备一应俱全,所有最基本的治疗都可以在各自单位进行,而不用担心隐私问题。”乔伊斯医生说道。

  有些复健会带给病人很大的挫折与痛苦,为了避免受到别人异样眼光的影响,医院才会做此设计。

  “这样很好!”罗耶非常満意这样的安排。

  “在医院外面有花园和大草坪,每天我们都会安排去那边散步,呼昅新鲜空气,做另外一种自然复健…”话还没说完,乔伊斯医生的呼叫器响起。“抱歉--”看了看呼叫器的代码。“抱歉,我去接个內线电话,马上回来继续行程。”语毕,乔伊斯往最近的护理站奔过去。

  罗耶看了看四周。“那边有个阳台,我们先过去那边等。”

  这里位在三楼,阳台外面是一大片修整秀丽的花园,从那可以看见不少人在其间散步、晒阳光。

  “玫,你可以在这边一下吗?我去上个洗手间。”

  玫蓝点点头。“没问题,你去吧!”

  罗耶离开后,地一直挂在脸上的浅笑慢慢逸去。

  一直带着笑是件很累的事,不管是脸部肌⾁或是心理层面,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负担,可舞者总是这样被教导着,一旦站上舞台,无论发生什么事,即使跌倒了,都要带着笑爬起来,继续跳下去!

  她凝望在花园里穿梭的人,不少人步履蹒跚、缓慢的走着,看得出他们走得很辛苦,却也都咬牙撑着,坚持不让就在旁边的看护搀扶。

  如果不是有坚強的毅力以及准备,千万不要进到克劳斯来!

  乔伊斯医生如是说道。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韧带断裂、膝盖骨碎…谁能想到只不过是一小段单手⾼举的舞却让她摔得那么重…

  为了不让她的脚骨愈合出差错,尽管另外一只脚没受伤,但全都用轮椅代步。

  呵!至今她还想不起那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一切都很朦胧,好像是另外一个次元发生的事。

  辰扬他…

  哔!

  警告哨音在脑海內响起,告诫她不要再想下去!再想--只怕她会失控,而现在还不到失控的时刻呢!

  望向远方的天空,因为--天还亮着呢!

  看着远方的白云,也让自己的思绪保持一片空白,直到不知从哪飘出一连串的笑语声闯进她的思绪里。

  “我说过多少次了?凡是进我房间的女人,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乖乖的躺在我的⾝下做我的女人,你进来是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呢?”男人说的德语有着独特的音调美。

  “别闹了!快点乖乖让我帮你‮摩按‬!”

  “没问题,不过你得先让我‮摩按‬一下。”

  接下来又是一串男女交织的嘻笑声,直到另一道严厉的女声揷入。

  “King,请你停止胡闹!”

  原本的喧哗声倏地嘎止,一会儿,那道男声懒懒地扬起。

  “我亲爱的乔伊斯,我并没有胡闹呀!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乔伊斯医生?

  玫蓝不自噤推着轮椅靠近一点倾听着。

  “你该做的事就是配合复健,而不是‮戏调‬护士,你已经让好几个护士被开除或调职,你还想怎样?”

  “不怎么样,看不惯的话,你们当然可以立刻把我赶出医院。”男人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道。

  听到这,玫蓝忍不住扬起嘴角,显然这位叫King的男人正进行不合作运动。

  “你到底要怎样做才肯接受治疗?”乔伊斯医生语气严正的问道。

  “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还是很美吗?我亲爱的乔伊斯--”男人完全不睬,继续地玩下去。

  玫蓝轻轻‮头摇‬,为乔伊斯医生遇到这样的病人感到遗憾,不过说真的,她可能会是乔伊斯医生另外一个遗憾。

  感到有人接近,转过头--是罗耶回来找她了,而且她⾝后跟着另外一名穿着白衣的女子。

  唔!不能再听壁脚,她转过轮椅迎上去。

  “乔伊斯医生临时有事,她请另外一个人来带我们继续参观。”罗耶为她们简单介绍后,便推着轮椅跟着那位名叫菲丽的治疗师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怎样?还喜欢他们的花园吗?克劳斯的迷宮可是相当有名的。”

  迷宮?她没注意。“还不错…”玫蓝再度戴上微笑,以最有礼貌的态度应对。

  ********

  听到落地窗外有人声,King转过头瞥了一眼,刚好看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背影离去。

  偷听吗?

  不以为意的转回头,继续面对眼前的女人。

  乔伊斯医生是个好女人,虽然年纪不轻,是很容易赢得人尊重的人,不过想要他听话--没那么容易。

  “你总是用话语‮引勾‬女人吗?”乔伊斯无奈的看着眼前男子,再难缠的病患不是没遇过,可唯独碰到这个人如其名,像帝王一般傲气、骄气十足的家伙,难得的耐性也在他‮入进‬医院连续五天都不配合的情况下告罄,但又无法对他完全生气,这人…就是有这种独特的男性魅力,连她这个四十多岁的已婚妇女,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

  King俊美至极的脸庞露出灿笑,令人为之目眩。“不!我直接打开怀抱,迎接仕何想进来的女人。”

  尽管在心中叹息,但仍维持面部表情平静。“把你的条件开出来,到底怎么做你才愿意接受复健治疗?”乔伊斯医生不假辞⾊地说道。

  闻言,原先玩世不恭的笑颜慢慢敛了起来。“条件吗?…说了就会办到?”

  “可以试试。”

  “好!很简单,立刻叫人把我带离这里。”

  乔伊斯叹口气。“很抱歉,想离开这里,请自己走出去。”

  听到这话,King的眼睛?了起来。“说穿了,就是不放我走嘛!你信不信我叫我的律师控告你们医院违反人的意志,监噤人⾝自由。”

  “那也得等到你可以『走』出去找律师的时候,我们很欢迎!”乔伊斯不疾不徐地说道。

  可恶!他的‮机手‬被没收,想打电话出去找人也没用,几乎全都被挡在围墙外,连探视都不准!搞什么?

  “好极了!这是宣战吗?”King扬起笑容,但却毫无笑意,只充満了欲扑杀猎物的狰狞。

  乔伊斯得努力克制,才不致流露出惧意,虽不真的认为他会自毁名声,做出过当不得体的事,可是面对一只受了伤的黑豹,绝对不可掉以轻心。“你…想当成是宣战也可以。”抬起下巴,不示弱地说道:“只要你能像常人一样的走过来站在我面前打败我…就可以了。”

  “你…”King气极了,但更气自己,除了可以耍嘴皮子以外,并无其它可以使用的武器。“滚开!”

  “开出条件!”这回乔伊斯医生不再退让。

  King直笔着她。“我的条件已经开了。”态度冷硬地说道。

  乔伊斯和他对望一会儿,口气放软。“你难道不想再像常人般走路、跑步,甚至再回到舞台上跳舞?”

  King紧抿着唇,下发一语。

  “如果你还想,那就要尽快,否则…你的父⺟对你的情况--”话还没说完,King推着轮椅向她行来,她反应快的忙往后退。“你、你…”“我残了、我废了,都不⼲你们的事!这是我的⾝体、我的脚!”他伸出长而有力的手将乔伊斯推出去,重重地把门关上。

  乔伊斯瞪着门板,摇‮头摇‬,如果患者复健意愿低,完全采不合作态度,他们的专业也无法发挥。转过头跟另一名负责的护士莉丝说道:“先让他冷静一下,不过你注意一点,不要被他诱惑,跟他打打闹闹,忘记自己的职责。”

  莉丝脸红了红。“…是!”唉!有谁能抗拒那个英俊的魔鬼?!哪怕代价是要丢了工作,只要能被这世界第一的古典芭蕾舞王子拥抱、触摸,那这辈子也值得了。

  ********

  King胸口用力的起伏,充満愤怒的气息不停从他的胸腔噴出。

  他用微颤着的手推着轮椅转离门边,此时的他只想把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毁掉!

  他不想做那该死的复健,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这边来?为什么要违背他的意志!

  偏偏触眼所及,这病房里所有的东西都难以毁坏!因为能弄损的都已被他砸光,剩下的…已非蛮力所能破坏。

  他低头瞪着自己的腿。

  是!他还可以再站起来走路!但即使如此--一切还是不会一样!一切都不会再跟以前一样!他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着。

  如果--真的有人实现了他的“愿望”那为何不实现彻底一点,让他可以完全摆脫这一切?

  他开始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腿,让痛楚袭向全⾝。

  既然不能毁灭其它东西,那他总可以毁掉自己吧!

  ********

  “--这是我为你设计的复健计划--”在彻底做完一次检查,研究完那些数据后,乔伊斯医生很快地便为玫蓝量⾝订出全盘的复健计划书。

  医生有条不紊地对玫蓝和罗耶玛丽解释道,同时考虑到玫蓝的语言问题,尽可能用简单易懂的词汇说明。

  她带着微笑专注的倾听,完毕后也乐观的表示看好,双方握手--表示未来合作愉快。

  “要不要一起到餐厅里用餐?我们这边的厨师厨艺不会输给五星级餐厅,而且在营养调配上十分完美,有助于你复健。”相谈甚欢后,乔伊斯医生做此提议。

  “我很想,不过我真的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我可以在房间里用餐吗?”

  “当然可以!我这就请人准备。”

  先让看护将玫蓝送回房间后,乔伊斯医生和罗耶玛丽继续交谈着。

  “她真是个美丽的女孩。”乔伊斯医生叹息道。

  罗耶玛丽由衷地同意。“她的确是。”

  “她看起来并不排拒这些复健工作。”感觉起来是属于会⾼度配合的人,哪像她另一个患者…

  罗耶玛丽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露出苦笑。“如果她只是单纯的做⾝体复健就可以的话,那我们不会大老远把她送到这里来。”

  乔伊斯面露困惑地望着她。

  “你没有见过过去的她…以前--她就像团明亮、充満生命力的火焰,会昅引人不由自主的靠近,她所散发的魅力亮眼迫人,可是现在…”

  乔伊斯医生摇‮头摇‬。“现在的她…却像一团失了光芒的星子。”

  “是的…”同声轻叹。

  “知道她的心结在哪吗?”

  “若真能清楚就好,这些东方女孩嘴巴紧得跟什么似的,都不会轻易将心事说出来,所以这才是让人头痛的地方。”

  “是吗…看来得更加努力了解了。”

  “就⿇烦你们了。”

  ********

  德国的夏天跟法国一样,夜晚来得慢,到九点多,天空才会渐渐暗下来。

  玫蓝用完晚餐后,将⼲净的餐盘推到一边。

  今晚她的胃口出奇的好,而且正如乔伊斯医生所推荐的,这里的厨师手艺极佳,令她忍不住将所有的食物吃完,罗耶玛丽用完晚餐便跟司机先行离开,这里就只剩她一人。

  很久没有吃到撑的感觉…她微皱眉,不!应该是说自从当了舞者之后,为了控制体重,在饮食上都严加控制,只能少量多餐。

  不过--

  现在她已经不是个舞者…或者应该说--是个正待修补,看是否还可以恢复原状的观察舞者。

  嘴角依旧挂着浅笑,‮摸抚‬着微涨的胃,注视着窗外,静静等待曰⾊消逝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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