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饭前一支歌
那个年月年轻人都喜欢玩摇滚,刚唱红的那首“一无所有”让人们知道了野兽派唱法,马路边上总有一群牛逼小伙弹棉花式的鼓捣着破吉它,声撕力竭的叫喊“我总是问个不休”问个庇呀,那动静哪点象产无阶级?哪点是一无所有?分明是向别人显摆哥们儿啥都不缺,你有我有全他妈都有。
来到军营才知道,算什么呀,那也算野兽派?军人的歌声能把野兽吓死,要不那么多歌星怎么都改行参军呢?估计是奔着野兽来的。
军营歌声除了鼓舞士气,还有更实用的用处,不会唱,不想唱,甭他妈想吃饭。想吃饭就得大声唱,就得唱出把野兽吓死,把歌星招来那种效果。
大家都剪成了“少林头”只有林小天和我还有几个“大长发”哥们儿没剪依然风中飘洒,好似一群脫了⽑的⺟鸡中来了几支长冠子的公鸡那叫一个惹眼。
由于还没发装,我们这伙人一个个赤橙⻩绿青蓝紫各⾊服衣争奇斗艳,还都瘦骨嶙峋就象一群破了产的浪当公子。
大家仨一群两一伙的站在楼前的台阶上等着开饭,眼前不时的经过⾼唱队列歌曲⾼呼“一二三四”步伐整齐杀奔饭堂的老学员。这帮人好象故意在我们面前装老卖弄,不怎么劲使就弄出那么大动静“一二三四”的“四”本来应该发降音到人家嘴里全成了升调听起来象唱的山歌非常有趣。
“哈哈,这帮傻逼,吃饭还来这么一出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兴事呢…”我⾝后不知是哪个哥们儿整出这么一句。
“谁傻逼?谁说的?以后我们开饭也得这样,我看今天说人家傻逼明天你喊的比谁都响比人家还傻逼。”区队长在前边大声说。
吃完饭我们领了新军装,别看一个个十七八岁小小年纪⻩嘴伢子还没退净,发的可发的都是⻩⾊铜扣四个兜的⼲部服,大家兴⾼采烈的试着穿着不断的互相问着怎么样,那牛逼劲简直忘了自己是谁。
我和林小天穿上新军服还挺神气,可一戴帽子就傻了,后边露出那么长的头发怎么看怎么象“巡捕房”的人。这可不行,怎么照相往家邮呀?还有那么多女同学等着看我们的雄姿呢。
我们的头发终于派上了用场,电视台军事频道的记者要拍一个叫“将军从这里起步”的专题片。他们要拍一组画面,大意就是一群地方什么事也不懂的生学投笔从戎来到军营,经过短时间的教育训练成长为合格军人的经历。他们让我们拎着包背着吉它从车上下来,东瞅瞅西看看呆头呆脑故意弄的跟偷地雷的似的,然后老实的坐下剪头,然后又穿上军装在整容镜前整理军容,再列好队在操场上走上几圈,反正就那么几个场景让我们忙乎了一下午,好在头发是理完了不再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晚饭时我们已经象老学员一样整队站排去饭堂了,路上带队的区队长领着喊了两遍“一二三四”效果不太理想,尤其是最后那声“四”总是发降音显得太闷不响亮,在区队长反复做了示范后,大家逐渐掌握了规律,喊的时候放下脸面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有话就要大声说就得喊出来,于是震耳欲聋的“一二三四”喊得山摇地也动喊得花开水欢乐。
到了饭堂前大家立正站好,由区队长起歌齐唱“团结就是力量”效果还是不太好,南腔北调的汇不到一块,还有不少人在队伍里⼲呷叭嘴不出声来个现代版的烂竽充数,接着区队长又是一顿心里辅导让大家放下架子,我们是⾰命军人要有庒倒一切敌人的英雄气概,唱个歌算什么?不唱好,不唱响谁也甭想吃饭,再不唱就拉出来过筛子单练,弄到最后还是这法子管用,于是一曲雄壮豪迈的“团结就是力量”打开了吃饭之门。
吃饭的学问就更大了,刚开始训练体能消耗多饭量大得惊人,一顿吃十几个馒头根本不在话下,本班一山东哥们儿居然一顿吃了二十个馒头据说还不是记录。能吃的太多炊事班一天不⼲别的就做饭了可大家还是不够吃,不够吃就得抢,抢不着就吃不上,于是吃不饱的问题曰趋突出。吃馒头还好说,尤其是吃米饭总是吃不饱,我查找了一下原因,原来怨我自己没有把握好策略第一碗盛的太多了,吃完了第一碗再去弄第二碗盆里早已空空如野。林小天这方面比我机灵多了,他爸当过兵临来的时候专门为这事给他传授过经验,那几天挺忙的还不在一个班这小子没来得及提前把他爸的话告诉我,直到被饿了两顿才及时得到他的指点。
“第一碗千万别多盛,半碗都嫌多赶快几口吃掉然后再去弄一大碗満満的带尖的。”
“真长见识,难怪你爹当不上将军提前转业了呢,原来尽他妈捉摸吃了。”
“你爹才捉摸吃呢。”
“对呀,我爹是捉摸吃呀,开饭店的不捉摸吃还能捉摸出别的什么东西?”这话说的不准确,咱爹可是大学的教授,只是退休了没事⼲才给一个大款朋友打理几天饭店,要说咱爹也算是知识分子下海经商的第一梯队。
关于吃的问题还得多说几句毕竟民以食为天,死生之计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为了避免吃饭时的哄抢现象,中队规定每个班饭前都派一个值曰员负责把饭打到自己班的桌上,大队人马入进饭堂后,饭菜已经摆放完毕大家动嘴便可。这值曰员可是一天一个轮流坐庄,可我只⼲了三回就让班长当场罢免,原因是手太笨。说起来实在惭愧,本人⾝手还算敏捷,可对付其他班的值曰员还真就不是对手,不出几个回合就落荒而逃匆匆败下阵来。怎么败的呢?列位看官请容我细细道来。
这值曰员轮流打饭确实是一个避免抢饭避免饭堂混乱的好办法,但也有问题就是避免了大规模哄抢的同时,引发的却是小范围的更激烈的争斗,这一点在吃馒头时体现的尤为明显。我们值曰员都是在馒头快下屉时入进厨房操作间等着,炊事班那边把笼屉往地上一放,各班的值曰员攻山头似的蜂拥而上,此时考虑的不光是自己能否吃饱的问题,这是关系到全班能否吃饱的集体利益大问题来不得丝毫马虎容不得半点闪失,十来个人恨不得趴到屉里往出捡馒头,那可是刚蒸熟的馒头呀,带着热气温度应该在摄氏六七十度左右滚烫滚烫的,不用人跟我抢就是让我一个人在那捡馒头也得弄个半天,实在太烫手了,估计那帮小子一定是练过“铁砂掌”之类的绝活不然馒头拿在他们手里怎么会一点事没有?没听谁喊手烫了什么的,我就不行了只能拿筷子一个一个的往出扎,动作频率实在太慢,最后大家把新馒头都打走了,只有我把最后那屉上顿没吃完剩的打了回来。吃了几顿剩馒头,班里哥们儿意见都很大,班长一气之下做出决定。
“穆童,以后你就不用打饭了。”
我着实为不用打饭的事小小奋兴了一把觉得占了很便大易,可班长接着又说了“全班的卫生包括分担区以后就你一个人包了。”
哥们儿真不知道班长让我包这些活其实是成全我,后来大家居然为了抢着⼲这类的活也就是队部常说的“细小工作”差点没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