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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脱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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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脫困

  等回到监狱,看押⾼原的那个狱吏趁人不注意,将⾼原的木枷取了,将一串钥匙塞进⾼原怀里,低声道:“你这反贼也算运气,大老爷说了,今晚三更就放你走。到时候我会带着兄弟们回避,只要一到时辰你自己走吧。衙门各门都没上锁。”

  ⾼原还待询问,那狱吏已不耐烦地走了,将⾼原一个人扔在黑暗的大牢里。

  现在的关键是养好力气,摸了摸怀中的钥匙,⾼原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一条活路,不用被人砍头。说起来自己还得真感谢那个叫甘霖的知县。这家伙还真是胆大,这种通敌卖国的事情都做得出来,想来同他一样的朝廷官吏还有不少。这大明朝看来是要完蛋了。

  监狱里也不知道时间,为养好力气,只能躺在地上‮觉睡‬。

  监狱的伙食自然糟糕,先前安从容送来的酒食经过这一番‮腾折‬早消化⼲净,肚子又饿了。胡乱地吃了点连狗食都不如的牢饭,又喝了点水,⾼原眯了半天,却怎么也睡着不。他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监狱密封效果很好,外面打更的声音一点都听不见,怎么知道是三更。到时候配合不好可就糟糕。

  这么一想,更是睡不着,拍在牢房栅栏喊了半天也没人答应。想来上面也听不到。错过的时间可就大大地⿇烦。

  无聊地在牢房里坐了许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原有些不耐烦,手脚上的镣铐也铐得他难受,正掏钥匙打开⾝上镣铐,正要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好多人在跑动,间或呼呼的古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正自疑惑,有浓烟从上面灌下来,将一个牢房弄得朦胧混沌。

  难道是通许县城再一次被起义军攻陷了?

  不可能呀,听知县甘霖先前所说,通许是左良玉大军的后方,李自成若要攻击通许,想不引起朝廷大军的注意只能依靠骑兵。而用骑兵攻城简直就是找死。

  被烟雾熏得不住咳嗽,⾼原想了想,管他呢,反正牢门钥匙在上,先出去再说,否则等下大火烧进来,就要变成烤人⾁了。就算不被烧,熏也要熏死了。

  正在这是,那边只听得铿锵一声,一群人劈开牢门从上面冲了下来,有声在喊“蛮子,蛮子,你在不在里面。我是王滔。”

  ⾼原一惊,他没想到王滔为了自己居然杀官造反,直接带人跑来劫狱。立即扑到栅栏前大叫:“是我,我在这里,王滔,你怎么来了。”

  “找到了,找到了。”也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只听得一声轰叫,一大群黑影冲了过来,都手持各⾊兵器,有锄有耙,有菜刀,有木棍。领头的是一个瘦长汉子,満面都是胡须,也看不出多大年纪。⾝材固然瘦小,但手上偏偏提着一把一米多长的眉尖刀。虽然监狱里暗光线暗淡,但那刀依旧寒光夺目,看起来锋利无比。

  王滔⾝材并不⾼大,但同这个小个子络腮胡比起来,却也要壮实许多。

  “嘿,这把从守城小卒手中抢来的刀还真是锋利!”那汉子吓了一跳,冲到栅栏前用倒指了指⾼原“叔,这人是不是你说的那个蛮子大叔?”

  “你是他侄子,怎么看起来老成这样,怎么你也叫我大叔?”⾼原瞠目结舌,这古人都爱留胡子,乍看过去还真看不出年龄来。这家伙居然是王涛的侄子。王涛才十八岁,这人才多大点年纪,这荷尔蒙的威力也忒大了点!

  王滔満面欢喜“是,是,正是我那蛮子大哥,快救人。”心中大为感动,危难时刻见真情,这王滔平时虽然话少,却是一个热血男儿。

  “好的,来了。”那瘦小汉子手中刀一挥,将栅栏外的铁锁砍断,只听得“呛!”一声,拇指耝细的铁链一刀两断。

  众人一涌而入“快快,狗官的援兵就要来了。”便架着⾼原往外冲。

  “喂喂,王淘,你怎么来救我了,又从哪里找来这么多人?”⾼原挣扎着问,冲进来的加上王滔一共五人,除了这个瘦小的胡子男,还有三个小家伙,看年龄同王淘仿佛,都很瘦弱,像是饿了许久的饥民,估计年龄小,还没发育完全。

  “这是我的侄子⻩镇。我们边走边说。”王滔拉着⾼原,一边跑一边飞快地介绍着同伴。除了⻩镇,还另外三人分别叫⻩大牛,⻩二牛和应宝。

  监狱的路不长,王滔刚介绍完众人的名字,⾼原等人已冲到外面的院子之中。却见,火光冲天,热浪逼人,将半个通许都照亮了。说来也奇怪,居然没有人出来救火。

  估计那甘霖也在纳闷,说好偷偷放⾼原走的,本来也要制造一个越狱的假象,现在怎么搞这么大了。

  心中疑惑,加上杀声震天,以为是李闯劫狱队伍杀了进来,便和手下衙役狂奔而出,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去了。他也吃不准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不过,这样也好,本来悄悄放了⾼原也不是不可以,但对上面却要找套说辞来搪塞,现在好了,外面动静这么大,曰后上面问起,解释都不用。

  于是,这火也就越烧越大,眼看就要蔓延开去。

  看到火势这么大“不用搞这么大动静吧?”⾼原很是吃惊。

  “嘿嘿,要想救叔你出来,不放把火怎么成?”胡子男⻩镇呵呵一笑“蛮子叔,我们杀出去。今天也是运气好,门都是开的,居然没一个衙役。否则老子就可大开杀戒了。”

  “不要乱跑,也跑不快。”让一个大胡子喊自己叔叔的感觉非常不妙,⾼原低声道:“我们先去马厩,知县养了不少马,我们去将那些马都骑了。另外,不要叫我蛮子叔。”

  ⻩镇很严肃地说“你是我滔叔的大哥,自然就是我的叔了。”

  “这…”⾼原哑然无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虽然甘霖答应放自己走,可现在火这么大,将全城人都惊醒了。王滔这群人再在城里呆下去,就大扎眼了。他王家在通许也算有些名气,被人发现,只怕要连累家人。王有才虽然可恶,但这两兄妹对自己可是恩重如山。便不再废话,一个劲催促大家快走。

  一行人在县衙里如入无人之境,一个人也没碰到,就这么跑到马厩。

  一看到马厩里的六匹好马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也来不及装马鞍,就这么跳上马背“驾!”一声朝已经敞开的大门冲去。⾼原本打算骑甘霖那匹白马的,可惜这马刚中了毒,若骑它出去,跑不上几里路,估计就会倒地不起。想了想,就换了匹军马。

  转眼就冲到外面的的大街,直奔北门。大街上到处都是人,乱成一团。

  城里已经好几个地方起了火,王涛他们也是够狠,不但将县衙点着了,连民居也不放过。全城人都被惊动了,锣声一片,火光中全是救火的人。⾼原心中有些恼怒,这王涛救人就救人,怎么连老百姓的房子也烧,等下要好好同他说说。老百姓是无辜的。唉,将来若再回通许,手中若有金银,得赔人家。

  “这几个人同你是什么关系,妞妞现在怎么样了,你不是被关了吗,怎么跑出来了?”⾼原问。

  “是我妈放我出来的。”王滔一边骑马一边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同⾼原说了。

  原来,那天王涛回家之后便被王有才捆了起来,丢在地窖里,又将妞妞也关了起来。妞妞的事情暂且不表,王涛被关了好几天,水米不进。他⺟亲见了心中不忍,心疼儿子,悄悄将他放了出来。

  从地窖出来,王滔听说⾼原被判了个斩首,心中大震,立即抢了王有才一车麦子,联络上⺟亲老家的⻩镇和⻩大牛、⻩二牛兄弟,请他们帮忙劫狱。

  当时王有才一听说王涛在装麦子,強拖着病体跑过来阻止,却被王涛一把抱起,锁进了柴房。

  王滔杀气腾腾地对围过来试图动手的用人们怒吼“谁他妈敢拦我,来一个杀一个。”

  王滔⺟亲娘家姓⻩,已经完全破败。加上前一段时间李自成破通许之后,将这一片扫荡空,一粒子粮食也没给他们留下。现在,诺大的一个家族全都在野地里挖野菜剥树皮。

  王滔⺟亲本也有意接济娘家,无奈王有才实在太抠门,对⻩家从来就是一⽑不拔。因此,王家富得流油,而⻩家则快要饿死人了。

  ⻩家人正发愁想个办法弄点粮食熬过这个舂季时,王滔赶着一车麦子过来了。

  王家小少爷也不废话,直接将口袋打开,⻩澄澄的麦子将⻩家人的眼睛都晃花了:“家里男人都操家伙跟我走,随我去通许杀人。若跟我走,一人一百斤小麦。”

  ⻩镇今年三十八岁,年纪固然不小,但算起辈分来却是王滔的侄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天正在家饿得眼睛发花,一听到有杀人放火吃米的机会,心中便是发庠,怒吼一声,提了根棍子就跟了过来“叔,我去,娘的,反正我光棍一条,出去被人砍死也比在家饿死強。”

  同时去的还有⻩大牛、⻩二牛兄弟,这两兄弟,一看到王滔倒出的麦子,立即经受不起这个诱惑,上前一人扛了一袋“我们先将麦子送到家中‮娘老‬手里就过来。”这两兄弟的父亲年前才饿死了,现在家里只剩一个‮娘老‬,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不要说两百斤麦子,只要一把米,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这二人辈分更低,严格算起来,他们爷爷是王滔的表哥,也是王滔⺟亲的侄子。因此,二人都叫王滔表老爷。也很自然地喊⾼原⾼老爷。

  这称呼一喊出口,⾼原寒⽑都竖起来了。封建社会的宗族关系真是复杂,弄得人都糊涂了。自己一不小心做了这么多人的长辈,真是哭笑不得。

  至于那个应宝,是一个流浪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浪到⻩家的,就这么呆在那里,一呆就是四年。见王滔要去通许,立即跳起来说,麦子也不要了,反正家里没其他人。给口饭吃就成。

  王滔也⼲脆“走,进通许吃⾁去,管饱。”

  这胆大包天的五人于傍晚时混进县城,在馆子里大吃了顿,过足了瘾,等到天黑,冲到北门,将几个守城老卒捆了,直接朝县衙冲来。

  本来,五人预计可能会遇到一场大战,没想到整个县衙都房门大开,一个衙役都没有。很顺利就将⾼原救了出来。

  “这通许怎么了,衙门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大牛两兄弟大觉奇怪,抓着头一脸疑惑。

  听完王涛的话,⾼原哈哈大笑“谢谢众位兄弟!”

  几个人忙道:

  “蛮子叔,可承受不起。”

  “⾼老爷,侄孙不敢。”

  “蛮子老爷,我应宝可当不起你老人家的谢字。”

  “…”⾼原无比郁闷。

  一行人马做的卢飞快,片刻就冲到北门城门口,路上有不少百姓都提着水桶出来救火,一见凶神恶煞的诸人和闪亮的兵器,手中水捅一扔,大喊一声:“闯贼来了!”

  “救命啊!”“逃命啊!”眼前都是狼狈逃蹿的百姓。

  ⾼原大汗,这百姓居然把自己当成李自成的队伍了。可闯军不是义师吗,却又为何吓成这样?

  ⻩镇提着那把长长的眉尖刀哈哈大笑“过瘾,真他妈过瘾,大丈夫当如是也!”完全没有一个⾰命者的觉悟,倒像是民国时的反动军阀。

  喧哗中,五人从北门冲了出去,消失在深沉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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