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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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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怡芝一回到家门口,隔壁的阿水婶慌张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她说: “怡芝,你上哪儿去了?你爸爸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阿水婶,我爸爸出了什么事?”不祥的感觉爬上她的心头。

  “你爸爸在浴室又跌了一跤,昏迷了好几个钟头,要不是前头的阿木伯正好有事要 找你爸,现在你连最后一面都会见不着!”阿水婶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她的世界风 云变⾊。

  “阿水婶,你不要吓我。”她说话的声音都打起颤来。

  “这事能瞎说的吗?你还在这儿发什么呆,还不快去诊所,你爸爸还等着见你一面 呢!”

  林怡芝没能多想,拔腿就往诊所方向跑去。但她发现‮腿双‬好象被绑了铅块似的沉重 ,跑得她心力交瘁。

  好象跑了一世纪似地,好不容易才到达诊所,里面有好几个人全是他们家的邻居, 个个面⾊沉重。

  “王大夫,我爸爸他——”她的话还没说完,只见王大夫神⾊凝重地揪起眉心,从 人群中走了过来。

  “怡芝,对不起,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

  “轰”一声,又一颗炸弹炸得她无法思考,炸得她脑袋四分五裂。不!不可能的! 她不相信上天会如此对她!

  “王大夫,我…我爸爸…”她不断呑咽着口水,才能从⼲涩的喉中发出声音。

  望着她急切的脸庞,王大夫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父亲在你来之前的五分钟才过世。”他回过头,指着病床上被盖上白布的病人 。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病床前,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苍白的脸上,连双唇都失 去了血⾊。她觉得冷汗直冒,甚至冷得她打哆嗦,全⾝颤抖。

  “怡芝…”王大夫紧张地看着她,深怕她会支持不住。

  “爸爸!爸爸!”她悲怆地哭喊着,当她伸出手掀开白布时,乌云从头上罩了下来 ,眼前一阵发黑,她倒了下去;唯一的一个意识,她见到他父亲安祥如睡眠般的慈脸… …

  沉馥和陈柔儿担心的看着从葬礼回来后就不曾开口的林怡芝。

  “怡芝,节哀顺变,我相信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不喜欢看到你这样。”沉馥安慰着她 。

  “沉馥说得对,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的⾝体。”陈柔儿也出声劝着她。

  才短短几天,她原本就纤细的⾝子更瘦得弱不噤风,刚才在后山的墓园,山风几乎 就要将她吹倒,幸亏沉馥和陈柔儿在一旁扶住她。

  “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今天你 们也…累了一天…早一点回去休息吧!”

  她的样子她们不担心才怪!

  叩!叩!敲门声随着阿水婶的声音传过来。

  “怡芝!怡芝!李太太来看你了。”镇上很小,姓李的就只有一户人家,就是镇上 的土财主李金富;镇上有一半以上的房屋、田地都是他们李家的。李金富在前年也去世 了,虽有独子李家生,却是生性放荡,吃喝嫖赌几乎无所不晓。三个月前因喝醉酒打伤 了一名管区警员,而被判了五个月的有期徒刑;李家的家产落在李家生手上,恐怕金山 银山也要荡然无存。

  幸亏李太太早有自知,所以一直掌握着李家家产大权,只希望李家生能有浪子回头 的一天。“李阿姨!”陈柔儿跟走进门的李太太打招呼。因为陈仁和的工厂用地是向李家买来的,加上她⺟亲和李太太又曾是同窗好友,所 以她对李太太并不陌生。

  是造化作弄人,还是真如李太太曾向她⺟亲哭诉的,自己前辈子造了什么孽,以她 一个如此善良又贤淑的人,竟会生一个不学无术、每天只会惹是生非的儿子。

  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说的真是一点也不过分,除非李家生有顿然觉悟的一天,否则 李家迟早会被他给败光。

  陈柔儿对李家生的印象,可以说是坏到极点。

  満口槟榔又爱耍帅,那一⾝流里流气的穿著打扮,简直令人不敢恭维;尤其那⾊迷 迷的眼睛,只要一见到漂亮一点的女孩子,彷佛就会流出口水般,教人感到恶心。

  “柔儿,你也在呀!”李太太似乎很讶异会在林家见到她。

  “怡芝是我的同学也是好朋友。”她解释。

  李太太点点头,转向一旁的沉馥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沈老师的女儿吧?”她之所 以认得沉馥,是因为镇上只有一户人家姓沈,加上沈馥的父亲又曾教过李家生;

  她还曾亲自登门拜访过沈老师,希望可以多加管教她这个不成材的儿子,只是朽木 不可雕也。李家生根本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初中一年级才读了半学期就因旷课过多而被 退了学。

  李太太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还登门道谢,所以沉馥一直对她存有好感。

  “怡芝,李太太特地来看你,你这孩子怎么还傻呼呼的!”阿水婶急着一直对还有 些失神的林怡芝使眼⾊。

  不论是林家或阿水婶的家,这附近不下三十间的屋子全是属于李家所有,正确说法 ,李太太算是他们的房东。

  “李太太…谢谢你。”回过神的林怡芝突然双膝一屈,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连磕 三个响头。

  “你这孩子是在做什么!”李太太心疼地扶起她,一旁的沉馥和陈柔儿却看得一头 雾水。

  “这一次怡芝父亲的后事可以办得如此快又隆重,全仗你的帮忙,否则只怕连个安 葬处也没有,怡芝给你磕头也是应该的。”经阿水婶一说,陈柔儿和沉馥才明白这个中 道理,对李太太更萌生了一股敬意。

  “怡芝,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李太太关心的问。

  “我…”一切事情发生得如此快,她根本连应对的能力也没有,还谈得上打算吗 ?自从她父亲受伤卧病在床,他们家连房租都缴不起,加上此次葬礼的花费,她要何时 才能还得清?

  金钱债易偿,人情债难还,李太太对她的这份恩情,她一辈子也偿还不了。

  “你不用担心钱的事,我不要你还,我只是想知道你对以后的曰子有什么计划。”

  她眼底尽是茫然。

  “不如请李太太给她拿个主意。”阿水婶讨好的说。

  “我想,你若不介意,就到家里来帮我。自从我先生去世后,有一些帐目至今我还 搞不清楚,我曾想过要请个人来帮忙,但这种事我又不好随便让人揷手,如果你肯来帮 我,我倒是十分⾼兴。”她的话中有话,就是没人听得出弦外之音。

  “怡芝,你还不快谢谢李太太的好意。”阿水婶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她这个太 监。

  “李太太,谢谢你。”对林怡芝而言,这真是受宠若惊,她怎料到事情如此顺利, 她还苦思不知如何偿还李太太的恩情,现在——是她报答的时候了吧?!

  住进李家,不知道是不是李太太特地体恤她刚丧父,根本没让她做到什么事,除了 给她一些帐册对对帐之外,她清闲得无法想象;而李家上上下下的佣人对她十分照顾, 完全把她视为上宾看待,这让她感到十分不自在。

  “李‮姐小‬,休息一下,吃点点心。”她不知道和⻩妈提过多少次,⻩妈还是叫她小 姐长‮姐小‬短的。

  “⻩妈,你就叫我名字吧!你叫我‮姐小‬,我怪不习惯的,而且我也是来李家工作的 。”

  “那怎么会一样?!你读过书,人又长得标致,和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而且太太也不会赞同的。”

  “你是说李太太要你这样叫我的?”

  “唉…唉…不…是…”⻩妈好象想起什么似地赶紧换个话题“我在炖一 锅红烧⾁,差点忘了。”说着就匆匆离开,留下疑问给林怡芝。

  她实在不明白⻩妈的态度为什么会转变得如此奇怪,或许是怕让李太太责怪吧!

  住进李家这些天,不论是谁都可以感觉到,李太太对待她就如同自己的女儿一样, 甚至还曾说自己很希望能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女儿,这大概也是⻩妈为什么一直要叫她“ ‮姐小‬”的原因吧!如果她父亲知道她在李家过得这么好,在天之灵一定很⾼兴。

  想到她父亲,丧父之痛又泛上心头。她合起刚才核对过的帐册,走出大厅,来到庭 院。

  李家的庭院很大,中间有个圆形的花台,种満了鲜红⾊的蔷薇,四周树木扶疏;

  在东边还有一个专门养鲤鱼的鱼池,西边除了是佣人住的房舍,还有三条大狼犬。

  这三只大狼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白天就关在狗笼,夜晚就负责巡视四周的‮全安‬。

  李家有一辆奔驰车,在镇上就代表着李家的地位。

  她来了这些天,第一次见到这部车不在。

  ⻩妈曾告诉过她,这部车是李金富的最爱,以前李金富还活着的时候,他到哪里都 会开着它,但是自从他去世后就由李家生在开;李家生入狱后,车就一直被摆放着,如 果李太太出门,司机老王会开另一辆国产的房车接送,而今天这部车子怎么会不在?莫 非…“喵!喵!”微细的猫咪叫声打断她的思绪。

  她知道李家并没有养猫,怎么会有猫咪的声音?该不是自己听错了吧?

  “喵!喵!”果然是猫咪的声音!她忍不住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见到有猫咪的 踪影。从叫声,她可以猜想出一定是只小猫咪。

  “当!当!”随着悦耳的叮当声,她终于发现花台的蔷薇花丛下有个小小、圆圆的 ⾝影在挪动。

  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它,他似乎有点惊吓地睁着眼睛看着她。

  带点灰⾊的⽑、扁扁的脸,好大好圆的眼睛,脖子还系着一条彩带,上面有着两颗 小铃铛;它只要一动,铃铛就会发出声音。

  直觉告诉林怡芝它绝对不是一般的野猫,而且一定有人伺养,否则怎会照顾得如此 可爱,还细心的为它系上铃铛彩带。

  和林怡芝对峙了好一会儿,似乎对林怡芝的排斥慢慢消失,它纵⾝跳下花台,走到 她脚边撒娇似地蹭着她。

  “嗨,小东西,你打哪儿来的?是不是逃家?”她用人语和它打招呼,它似乎也听 得懂似地喵了两声响应着。

  林怡芝蹲下⾝,轻轻地‮摸抚‬着它⾝上柔软的⽑,它也用小舌尖轻舐着她的手背,此 时她才注意到猫咪鼻上有一处小伤痕,显然是刚才躲在花丛中被刺伤的。她心生爱怜的 将它捧在怀里,突然听到它肚子传来“咕咕”的叫声。

  “可怜的小东西,你肚子饿了是不是?”她转⾝走向屋內,迎面碰上李家另一个佣 人阿珍。“咦!这不是巷子口尹大夫家的猫咪吗?怎么会在这儿?”阿珍认出猫咪。

  “阿珍,你说它是专门替家畜看病的尹大夫家的猫?”

  尹大夫在这镇上是十分有名气的,只因镇上的猪、羊、牛、狗…凡是动物生了病 ,都是由他负责。

  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对人和蔼,对动物又十分有爱心和耐心,不少人都十分 喜欢他。但因林怡芝家里并没有养过动物,所以对他的印象只存在于见过面、打过招呼 而已。

  “阿珍,既然它是尹大夫家的猫,我等一下就送它回去,不过它肚子好象有些饿, 可不可以先用一些东西给它吃?”

  “当然可以,这种小事⼲嘛还要问我。”阿珍从口袋掏出车钥匙说:“等一下你就 骑我的脚踏车送它回去吧!”

  “谢谢。”她才打算去拿点东西喂猫咪,李家的门铃马上响了起来。

  “我去开,你去喂猫吧!”阿珍说。

  其实她也没喂过猫咪,印象中猫好象只吃鱼,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妈还在准备中 午要吃的菜,哪里找得到鱼喂它?在无法可行之下,她只好拿了刚才⻩妈给她的小点心 试试看,没想到它竟然一点儿也不挑嘴,吃得意犹未尽。

  “‮姐小‬,尹大夫家的人来了。”阿珍走进屋內,一脸笑意,⾝后还跟着一个她从未 见过面的男孩子。

  白皙的‮肤皮‬、俊秀的五官,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一看就知道出⾝十分良好。

  “对不起,小咪一定是迷路了才会到府上打扰。”温德明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有 如一朵清秀的小百合,清清雅雅,虽然他才第一次见到她,但是却令他心中漾起异样的 感觉。

  真是太奇妙了,在台北,他什么样的女孩子没见过,但眼前的她竟然这么令他不由 自主的被昅引。

  “温大夫,你要不要喝点什么,我去拿。”阿珍的声音拉回他不该有的遐想。

  “不,谢谢,我马上就走。”虽然他是在回答阿珍的话,但眼睛却不曾从林怡芝脸 上移动过。

  他的眼光令林怡芝双颊上染上两朵云霞。

  “喵!喵!”小咪似乎还吃得不够尽兴,发出声音向林怡芝要东西。

  “不行!小咪。”温德明轻轻点了下小咪的头,虽然口中说不,但仍掩蔵不了他对 小咪的溺宠。

  “喵!喵!”小咪可是有恃无恐地向林怡芝撒着娇。

  “我可以再喂它一块甜糕吗?只要一小块就好。”林怡芝实在不忍心拒绝小咪的要 求,而且她也希望可以多留它一会儿。

  “它是嗜甜食如命的,恐怕你那一盘甜糕全给它吃,它都还不満足——”他话还没 说完,即发现小咪已经伸出小爪子朝着盘子內的甜糕抓去,他没有多想的一个箭步冲到 林怡芝面前,惩罚似地拍了小咪的头一下。

  “告诉你多少遍,外人面前不可以没『家教』。”他的话引来一旁阿珍的笑。

  “拜托,温大夫,它是一只猫耶,它会懂什么是『家教』吗?”阿珍嘲讽的。

  “动物是有灵性的,只要有耐心教它们,它们也会懂的。”从他说话的口气和阿珍 对他的称呼,林怡芝已经很肯定了一件事——他一定也是个兽医,只是他姓温,和尹大 夫不同姓,他和尹大夫又会是什么关系?

  “阿珍!阿珍!”⻩妈的声音从厨房內传出来。

  阿珍一副心不甘情不愿地响应了一声:“来罗!”走了一半,又像想起什么似地停 下脚步说:“怡芝,今天少爷要回来,我差点忘了告诉你。”

  少爷?!指的是——李家生?!他要回来?阿珍为什么要特别告诉她?!一股不安 涌上她心头。

  “喵!喵!”小咪的叫声让她记起温德明还未离开,一抬起眼,发现他还是紧盯着 她。

  她有些心慌意乱地将小咪要递还给他,不料两人的手竟不期而遇,更惹得她腼腆的 垂下眼睑。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温德明含笑的望着她。

  “林怡芝,双木林,怡情养性的怡,灵芝的芝。”她轻轻的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 。

  “很美的名字。”温德明直截了当地称赞。“我也该带小咪回去了,免得尹大夫担 心,很⾼兴认识你。”

  一听到他要离去,她的心不免沉了些。

  “温大夫…”唉!自己还想说什么?他只不过是个陌生人呀!

  “叫我ALEX,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的。”他已经把她视为朋友了。

  林怡芝的心不噤砰砰跳了好几下。

  “我可以再见到小咪吗?”她也想再见到他。

  “当然可以,我和小咪都十分欢迎你来找我们。”他很大方的说出她心里所想的事 。

  林怡芝有些不好意思又带点⾼兴,眼睛闪着光芒。虽然他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 是她有预感,他们会成为朋友的。

  他是她第一个异性朋友,说不定也会是最后一个。

  李家生坐着李家的奔驰房车回来了。

  原来李太太一早就是去替他办出狱手续。对于他,林怡芝不是很有印象,只知道他 的风评很差,但作梦也没想到他会是这副德行。

  理个大平头,小鼻子、小眼睛的,穿著一件花衬衫还配着喇叭裤,脚蹬一双木屐, 看人的眼光令人浑⾝不舒服。

  “少爷,先吃碗猪脚面线去去霉气,等一下我让阿珍替你放一盆芙蓉水让你洗去噩 运。”⻩妈端着一大碗猪脚面线给李家生,他倒大口大口就吃了起来,呼噜噜的,吃相 十分难看,不只把猪骨头随意往地上吐,甚至还用袖子抹去嘴上的油渍。

  “你叫什么名字?”他眼睛‮勾直‬勾的盯着林怡芝的脸,好象恨不得可以吃了她似的 。

  “她叫怡芝,是来帮我整理一些帐目,你没事少惹人家。”真是知子莫若⺟,李太 太一句话就将他的鬼胎给迫出来。

  他哼哼两声,把碗随意一搁,大声叫着司机福伯。

  “你叫福伯做什么?!”李太太一脸错愕。

  “我蹲了好几个月的牢,需要去『解决』一下,家里的,你又不准我碰,想哈死我 啊?!”他的话惹得所有人都感到不好意思,尤其是林怡芝脸更红得发烫。

  “你才回来,又想出去胡搞瞎搞,太不象话了!”李太太气得脸⾊都变了,还用食 指不断地揉着太阳⽳,显然气得头痛。有这么一个儿子,能不头痛吗?

  李家生却一点也不知悔改地笑了两声,从福伯手中抢走车钥匙扬长而去。

  “早知道死性不改,我何必赶着去替他办出狱手续,真是作孽啊!”李太太气得捶 胸顿足。“太太,不要生气,少爷会改好的。”⻩妈出声安慰她。

  “他要是会改好,我恐怕早已气死了。”李太太痛心疾首的流下泪来,真是恨子不 成材。

  看着这情景,林怡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天內,她见到两个男人,却南辕北 辙;一个彷佛是从天上派下来的,一个却好象地狱使者。

  但不管是从哪儿来的,却改变了她的一生,这才是她作梦也没想到的事。

  第二天早上,李家的其中一只狼犬突然一直叫个不停,在笼子里又窜又跳的很不稳 定。

  “太郎一定是生病了,我看是不是该请尹大夫过来看一下?”⻩妈进来询问斜靠在 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李太太。

  “既然生病了,就让尹大夫来看看也好,这么一直叫不停,叫得我的头疼都好不了 。”她头疼乃是因为昨天中午李家生出去到现在,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太太,你不舒服到房间躺着吧!”林怡芝放下手上还在核对的帐册关心地说。

  “唉!为什么上天给了我儿子而不是女儿呢?”李太太感慨的叹气。

  看着李太太上楼的背影,她发现一天內李太太竟苍老了许多,她是真的十分烦心李 家生。

  “林‮姐小‬,我去厨房为太太熬一些治疗头疼的药,阿珍又刚好上街去买东西,你可 不可以替我去请尹大夫过来看看太郎,不然它这么叫,太太想休息一下都不可能。”

  “好,我马上去。”她正思考要如何去看小咪…以及温德明,所以⻩妈一提,她 便立刻答应。

  诊所內静悄悄,她轻轻的对里头问了几声:“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首先响应她的是叮铛响的铃声,小咪像是认得她人似地挨到她脚边,亲切的喵喵叫 。

  “嗨!小咪。”她也和它打个招呼。“嗨!怡芝。”温德明也学着她的口吻和她打招呼。“嗨!”她发现今天自己竟能自在的面对他,虽然心里还是如小鹿乱撞。

  “你是来找我和小咪?”温德明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她,十分‮奋兴‬。

  “不…是…”她还在死鸭子嘴硬,如果她不是一心一意想见到他,又何必跑得 又急又快?

  她的回答,引来温德明脸上的失望表情,不过很快又被他的笑容给掩饰过去,但却 落入林怡芝眼底。

  该死!她为什么不回答“是”呢?!她有点后悔自己的“假仙”

  “太郎有点不舒服,可不可以请尹大夫去看看?”她嘴里是说尹大夫,但心里真正 希望温德明去。

  “一定要尹大夫吗?我们诊所还有一个温大夫,医术也不错,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根本就是在⽑遂自荐。

  “当然可以!”她发现回答得太快,连忙改口说道:“如果这个温大夫愿意走这一 趟,我想『太太』不会反对。”她故意強调“太太”而不说自己,真是胆小鬼。

  “那你呢?”

  “啊——什么?!”她愣了半晌。

  “你希不希望我去?”他看着她,眼神教她不由得意乱情迷,只因在他眼底见到了 几许柔情…又来了!什么柔情?根本是自己胡思乱猜的。

  太郎还在家里汪汪的叫着,要是再不去看看,恐怕它没什么大病,李太太倒是已经 受不住了。

  温德明知道逗她也该有个限度,转⾝一手拿起医疗箱,一手抱起小咪放到她怀中。

  “走吧!尹大夫去替牧场的牛接生,恐怕不会这么快回来,我去看看太郎。”

  她点点头,心跳強烈的‮击撞‬着。

  经他检查后,太郎是因为发情而无法克制情绪才会一直叫个不停;在他建议下,让 太郎在庭院绕跑了好一会儿,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天气‮热燥‬,加上太郎又值发情期,这几天最好不要把它关在笼子里,以免它情绪 失控。”他解释太郎的情形,令她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昨天的李家生,原来人和动物根本 没两样。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他发现她的异状。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想的说出来?所以只好摇‮头摇‬。

  “我听尹大夫说,你是在李家工作的?”

  他居然关心她的事,这令她着实吃惊。

  在镇上,不管出什么事,很快大家都会知道,所以他既然问过尹大夫,也不难清楚 她的事。“你难道不想继续升学?”

  怎么会不想?她学校功课一直很好,当初要不是因为考量家里的负担,她怎会放弃 上公立⾼中的机会而选了商职就读?!

  “你是尹大夫的亲戚吗?”她不想把话题放在自己⾝上,也想多了解他一点。

  “不是。”他觉得没有掩饰的必要。“我是从教授那儿知道,尹大夫想找一个助手 ,所以我就⽑遂自荐地来了。”

  他的回答令她感到意外,因为他们这个镇名不见经传,有不少年轻人,几乎只要逮 到机会,就会想往台北去发展,而他却选择来这儿,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但她没有问,只因她不想去探索别人的隐私。

  “你不好奇为什么我会来这儿?”他反而对她的态度感到好奇。

  “当然好奇。”她不隐瞒。

  “那你为什么不问?”

  “如果你愿意说,自然会告诉我,万一你不愿意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温德明不噤要对她另眼看待,她真是一个蕙质兰心的女孩。

  “你是我见过最特殊的一个女孩。”他由衷的说。

  “特殊?!”林怡芝轻扯一下嘴角反问:“你见过很多女孩?”

  怎样才能算很多?除了学校的女同学,他也接触不少他父亲生意上朋友的女儿。

  尤其那些女孩子,好象知道他是学医的,也分不清楚学的是哪一科,总是毫不掩饰 地对他露出好感;甚至还有不少倒追他,但他总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更可笑的是,有 些一心想找个医生丈夫,但一听到他学的是兽医,马上变脸比变天还快。形形⾊⾊的女 孩,他碰到的也算不少。

  不过林怡芝是唯一令他心动的女孩。

  见他没回答,林怡芝的好心情不见了一半。

  傻子!像他这么出⾊的男孩,说不定早有女朋友,自己还期盼什么?

  她甩了一下长发,虽然极力想克制自己的低嘲思绪,但她的落落寡欢,温德明不是 没有注意到。

  虽然他们才见过两次面,但是他觉得她不快乐而且心事重重。

  “你去过台北吗?”他转开话题。

  林怡芝轻轻地摇‮头摇‬,想到陈柔儿和沉馥两位好朋友已相继离开镇上到台北去,她 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自从她们两个人不在之后,她发现自己更加孤单,更加寂寞,以前什么不如意,有 她们两人在,总是很快就忘掉,但现在…“台北——好吗?”她问得很奇怪。

  温德明耸耸肩,笑笑地回答:“好与不好,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何不留着由你自己 去评断?”

  “我?!”她指指自己,失笑地摇‮头摇‬。“恐怕没那个机会,我去台北做什么?”

  “可以找我呀!”他凝视她的小脸道:“台北有一些地方值得去玩、去看,像故宮 博物院、植物园內的荷花池,还有中正纪念堂、动物园;我相信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向导 。”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她眼中跃动着羡慕的神采。

  “台北很小的,可以看的地方也不多,这些地方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就常常带 我去;尤其是植物园,因为距离我所读的⾼中很近,几乎天天都去。我尤其特别喜欢⻩ 昏时候去那儿,可以看到不少人在池边写生画荷,那种感觉很棒。”

  他的话已令她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很美的图画,而她何时才能亲临其境呢?

  “对了!明天下午你有没有空?”他突然记起什么。

  “明天?”她想了一下,其实在李家的曰子很空闲的,有时候她甚至想找些事来做 都找不到。

  “我发现前头山坡下有一处地方,和植物园有些类似,我常常带小咪去那儿写生, 如果你明天有空,我们一块儿去。”这是他提出的约会吗?

  “我去会不会打扰?我是说,会不会影响你写生?”她问,心底却有着声音在鼓励 着她:去呀!快答应呀!

  “傻蛋!”他不经意地用手指轻点了下她微翘的鼻尖。“如果我怕被打扰了,怎会 问你?而且每一次都找小咪当我的模特儿,它早已受不了,或许明天你可以当我的模特 儿。”

  “你是说——你是说你要画我?”她心跳不已。

  “可以吗?”他含笑地征求她的同意。

  林怡芝笑而不语,只是拚命的点头。

  她期盼明天赶快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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