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石豪另外要了一个包厢,他不想在以前的一群兄弟面前和伍琳琳重逢,他不需要多余的观众。
伍琳琳不知道是什么客人坚持要见她,因为如果是纯夏的熟客,多半知道她只是负责招呼一下客人,并不会陪客人喝酒,或是划拳、做其他的事,至于不熟的客人,通常是她老妈去招呼,为什么有人坚持要见她,而这人又有什么来头?
结果一踏进包厢,见到正等著她的人是石豪时,她几乎立即定住而无法再往前一步。
真是他?!
五年了…
石豪看着伍琳琳。经过五年岁月的洗礼,她看起来世故、成熟、娇丽,是那种有女人味的女人…她蜕变了,不再是那个大女生了。
而在伍琳琳的眼里,石豪也有著同样的转变。他的眼中已没有五年前的乖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男人特有沉稳、可以掌握一切的自信,不管怎样,这个男人叫她感到陌生,他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石豪,不是她曾经动心的那个石豪。
“琳琳。”他先出声。
伍琳琳整个人一震。他连声音都变得低沉有力,充満了一种会令人在不知不觉中屈服的力量,她忽然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别说你不记得我!”见她没有回话,石豪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似乎这样就能醒唤她的记忆似的。
她本能的后退一步,因为她发现石豪比她记忆中的更加⾼大,充満了一种男人特有的威猛力量,他不一样了。
“你怕我?!”见她后退一步,石豪有点失落的问。“琳琳——”
“石豪,五年前我没有怕过你,五年后我更没理由怕你。”她语气硬坚,流露著愤怒。
“所以你没忘记我!”他欣慰不已。
“别⾼兴得太早,我也没有特别记住你什么。”她微带讽刺说。
“琳琳,你一向这么对老朋友的?”
“石豪,是老朋友都会联络,但我们…”她头摇止住了话。
他耸肩的说:“我有——”
她抢白道:“难言之隐?”
“不算难言之隐,因为…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他有些⾝不由己的无奈。
“哈!有这么神秘?”伍琳琳更加嘲弄他“石豪,不要告诉我这五年你是去搜集什么军事报情,或是跑到国外去⼲什么特务。拜托!我还有点智商,编些合理一点的理由!”
石豪不语。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过两天只要报纸一登,她就会知道一切。
“这五年…你都好吧?”他转移话题。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不会自己看吗?”她冷淡的摆了个势姿。“怎样?”
石豪忍耐著,始终非常有风度的看着她。“你…还是单⾝吧?”
“我单不单⾝有差别吗?”
他轻叹。“琳琳…”
“你又想再追我?”她故意明说。
“我从没忘记过你。”他淡淡的答。
“真是感人啊!”嘴里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是想给他一巴掌。“五年前你没说为什么要离开,五年来也没有任何的只字片语,然后现在你突然出现,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真是…可笑!”
“琳琳,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投入我的怀抱,我会给我们彼此——”
“投入你的怀抱?!”伍琳琳很生气的打断他。“你有没有说错啊!”“总之…”石豪忍耐的笑笑。“我回来了。”
“那是你家的事吧!”
“琳琳,有些事变了,但有些事不会变。”
“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她要著任性。
“我只要你明白一件事…”他看她的目光带著火焰。“我对你的心依然没有变。”
“石豪,我多长了五年的智慧,也多了五年的人生历练,你以为我会像五年前那么好骗吗?”伍琳琳一哼。“看看我现在是在做什么的!”
“你和你⺟亲经营店酒。”
“我二十四岁,但是我的心境四十四岁了。”
“那我们一样,我二十九岁,但是我的心境四十九岁了。”石豪很満意的说,一点也不介意她和她⺟亲一起经营店酒,毕竟他妈也是店酒 姐小出⾝,只要是凭自己本事、正正当当的,职业并不分贵贱,所以他不在乎。
“石豪…”伍琳琳有种被打败的感觉,五年前她拿他没辙,五年后他变得更強了,难道这是她的宿命?她注定躲不掉他。
“有些事没法再重来一次,但是有些事…是可以再继续的。”他意有所指。
“我听不懂。”
“你懂!”石豪展现了他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我会让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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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琳琳看着报纸,虽然她一直拒绝去相信,但是白纸黑字,还附上了清晰的照片,就由不得她不信了。原来…原来石豪是古氏集团的继承人。
因为横跨了科技、金融、传统产业,所以古氏集团的市值有近千亿,而石豪竟是古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文中自然提到了他的“出⾝”他为什么不姓古,还有这五年来他被古氏集团的大家长刻意送出国去训练、栽培的过程,透过文字,石豪这个新版的“⿇雀变凤凰”例子成了一种神话。
放下了报纸,伍琳琳久久无法正常的思考,石豪成了企业家第二代的事实震撼了她的心。
石豪再也不是那个石豪了。
他已由一只普通的⿇雀变成了⾼⾼在上的凤凰,他不再是那个差点成为黑道大哥的狂妄小子。
她不知道是该为他感伤还是⾼兴,当凤凰…一定就快乐吗?
凌晨两点,当伍琳琳和她妈走出店酒准备走向她的车时,石豪⾼大的⾝影就倚在一辆黑⾊保时捷上,他边菗著菸,似乎是在等人。
伍芷葳是明眼人,石豪和女儿在包厢见面的事也逃不过她的耳目。对琳琳,她是非常保护的,她希望女儿“出污泥而不染”这是起码她能为琳琳做的,尤其是石豪现在的⾝分…
“我先回家。”她体贴的说。
“妈…”伍琳琳不肯答应。
“我信得过那小子。”
“因为他现在是古氏集团的继承人?”
“因为他是石豪!”说完,伍芷葳朝女儿挥了挥手,然后又跟石豪点了头才上车。
石豪把菸往地上一丢踩熄,然后走向了伍琳琳。
她看着他。“你还菗菸?”
他反问:“为什么不菗?”
“你现在是…”
“即使我接下了古氏集团,我还是我。”
“你还是你?”伍琳琳有点怀疑。“你确定?”
“我无法改变我的血缘,无法逃避我的责任,但是我仍会保有一些原来的我,一些我不愿放弃的东西。”石豪摆明了说。
“随便你怎么讲,反正和我无关。”她冷漠的应对。
“琳琳,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离开的原因了,我不是自愿,我有很多的无奈,可是我必须做好我该做的事,如果你认为我欠你一个道歉,那我…我向你道歉。”
“石豪,我想你可能搞错了。”她竖起了衣领,这夜挺凉的。
“搞错?”
“你欠我什么?”她面无表情的问。“你既不曾承诺我,也不曾辜负过我,我既不曾失⾝于你,也不曾被你骗走什么,所以你要向我道什么歉?”
“所以我们可以重来?”他潇洒的笑,放下了心上的石头。“琳琳,本来我还以为——”
“石豪,你想重来什么?”伍琳琳马上泼了他一盆很大的冷水。
“琳琳,你不要这样反反覆覆好不好?”石豪有些想翻脸了,他已经够低姿态了。
“我哪里反覆了?”
“你是在刁难我吗?”
“石豪,你现在的⾝分已不可同曰而语,你是大集团的接班人,而我…我是一家小小店酒的经营人之一,我凭哪一点可以和你『重来』,又是要『重来』些什么东西呢?”伍琳琳直接说。
“经营店酒并不会低人一等。”
“石豪,你真清⾼、神圣。”她嘲笑道。
“我妈曾是店酒 姐小。”
“谢谢你的不势利、不现实,但你妈有那个命,可以生出个企业继承人,可是我…我没指望『⿇雀变凤凰』那种事,我也不会去抱你的腿大。”她郑重声明。
“我从来没要你来抱我的腿大,”石豪有些气不过。“我是要追求你!”
“追求我?”她露出夸张的表情。
“这五年来——”
“这五年来,你没有追过其他女人吗?”她一副打死也不信的表情。“石豪,我很肯定你总不是出国去当和尚或是修行,所以不必把自己搞得像是个痴情种,我不是小女生了,不会那么好骗的!”
“琳琳,我只是想说,我从来不曾忘记过你。这五年来,如果不是靠想你的那点力量支撑,我是熬不过这五年的!”
“你…”她闻言浑⾝一颤。
“当我觉得我快要受不了时,只要一想到你,一想到有天回湾台可以再见到你…”石豪偏了下头。“我就又有了力量。”
“你不怕等你回来时…我已经心有所属?”伍琳琳沉著脸的问。
“我怕,但是我只能赌了!”
“因为当个继承人——”
“因为我不能自私的只想到我自己!”
被石豪这么一抢白,她无法再说什么。不是他无情无义,他是有理由“消失”的,对这个男人而言,他只是去做他该做的事,她根本没有责怪他或是对他冷嘲热讽的藉口。
见她有软化的迹象,石豪决定打铁趁热。“怎样?琳琳,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吧!”
伍琳琳抿著唇想了一会,终于…
“好吧!既然你要的只是机会,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她平静的说。
“这也是给你自己机会。”
“石豪,我并不想⿇雀变凤凰。”
“但也许你就是凤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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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芷葳喜欢逛街,也喜欢买名牌,既然人生在世也不过短短数十年,她决定多爱自己一点,更何况买的精品女儿也可以用,所以她更加不手软了。
当一个相熟的精品店老板娘打电话给她,告诉她有新货到时,她几乎是立刻放下手上的事,随即飞车前去这家精品店,但是当岑德烈…这个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忘的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的心脏停止跳动了好几秒。
“伍芷葳。”岑德烈的表情充満了恨意,他这辈子没有恨过任何人,除了眼前这个女人。
“岑…德烈?!”她惊讶不已。
“没想到还会见到我?”他恶意的说。“这是天意!”
“但是…”伍芷葳看向了精品店的老板娘。
“我…”老板娘面有难⾊“伍姐小,我不知道你和这位先生有什么关系,但是当他一看到你的名字,他就…”
“这家店的老板是我之前的一个客户,他买过我在国美的房产,你也知道我在国美有一大堆的不动产,有天我和他聊起了目前的景气,他说精品店的影响不大,因为舍得花钱的人还是会买…”岑德烈狠狠的说,对她充満了厌恶。
伍芷葳不语,她的手在发抖。
“像是有个叫伍芷葳的大客户!”他又补上一句,并且走上前问:“我的女儿呢?”
“你…”伍芷葳的脸⾊瞬间变白。
他大吼。“瑜瑜呢?”
“你把我叫出来就是——”
“伍芷葳,难道你以为我对你还有感情?”他嗤之以鼻。“当我听到你的名字时,我吓了一大跳,因为要找跟『伍芷葳』同名同姓的不多,加上又是快五十岁的年纪,所以我才要老板娘把你叫出来,我想确定是不是你!”
伍芷葳只是轻叹。
他大骂道:“你该死一百次!”
她马上转⾝走出了这家精品店,可不想在老板娘的面前谈论这些,而且她知道岑德烈一定会跟出来,该是她面对他的时候了。
一出精品店,岑德烈立刻扣住她的手腕。如果不是因为还不知道女儿的下落,不然他会立刻掐死她。
“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他追问。
伍芷葳轻轻说:“你的女儿很好。”
“很好?!”他甩掉了她的手。“我的女儿跟著你会很好?你会好好待她?”
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那个小女孩,本来她是为了报复,为了要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但没料到…她对小女孩由恨生爱,只要有点⺟性、有点爱心的女人都会爱上像岑瑜那种可爱、无琊的小孩,她亦不例外。
“岑德烈,我对她是视如己出的!”伍芷葳大叫。
“视如己出?!就凭你这种蛇蝎女人?”
“我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即使如此,你还是该死!”岑德烈破口大骂。“你害死了瑜瑜的⺟亲!”
“你是说…”她一呆,⿇木到无法思考。
“真真因为太思念女儿,半年不到就抑郁而终,死前还直念著瑜瑜的名字。伍芷葳,你是杀人凶手,你知不知道你杀了瑜瑜的妈妈!”他冷酷的说。
“我…”伍芷葳一副即将崩溃的表情。
“你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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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老妈为什么要叫她去办公室报到,她和石豪约了要去看夜午场的电影,虽然已经在公司里腾折了一天,但石豪总会找时间和她聚一下,对他而言,这是在繁重的工作之余,唯一的一点小小快乐,因为集团接班人的位子并不好坐。
她开始又相信他、接受他,已能谅解五年前他的离开。这个男人没有因为他自己⾝分上的转变而改变,他…还是石豪。
一走进她老妈的小办公室,伍琳琳马上把话说在前头。“妈,电影十一点三十分要开演,我和石豪约了十一点二十分,有什么事你要快点说。”
“琳琳,坐下!”伍芷葳的神⾊是苍老、憔悴的。
“妈,你好像不太对劲耶?”她看出了异样,所以很快的在自己妈妈的面前坐定。“是不是店酒经营不下去,要倒了?”
“如果是这样…”伍芷葳苦笑,眼神死气沉沉的。“那还没有什么。”
“妈,你就快说吧!”她急死了。
“我得先跟你讲个故事…”
“我和石豪约了——”
“琳琳,这对你而言很重要!”知道女儿的心不在这里,所以伍芷葳很严肃的打断她。
伍琳琳只好闭上嘴专心听,因为她不曾见过她老妈如此的严肃。
“二十二年前,有个女人爱上了个有妇之夫,成了他的妇情,在她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扶正之后,她带走了他的女儿。”她用最直接的方式说。
“妈,你不是在说你自己吧?”伍琳琳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名妇情帮小孩买了本假护照,带著小孩离开了湾台,在曰本躲了一年才回来。”
“那个男人没找女儿吗?”
“因为拥有两家航空公司的他,怕形象受损而不敢警报,只能透过关系找,但他没想到他的妇情、女儿已去了曰本。”伍芷葳愈说声音愈低沉。
“后来呢?”伍琳琳听出了趣兴。
“一年后妇情带著小孩回湾台,因为⾝边的钱用完了,她带著个三岁小孩又没有什么谋生能力,所以在曰本友人的协助之下,她…开了一家店酒。”终于说到了重点。
伍琳琳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她告诉自己不要对号入座,她不要先吓死自己。
她冷静的问:“妈,还有后续吗?”
“妇情对小女孩由恨生爱,后来她真把小女孩当作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一晃眼…”伍芷葳看着她,答案已呼之欲出。
“一晃眼怎样了?”伍琳琳沉住气问。
“那个妇情有天和那个男人见面了。”
“见面了!”
“妇情这才知道那男人的老婆因为太想念女儿,竟然在半年之后就因为过度忧郁而病逝。”伍芷葳有好深、好深的愧疚。
“小女孩的妈妈死了?!”她的心一菗。
“是的!我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
“妈,你是在说自己的故事吗?”伍琳琳无法再逃避、无法再骗自己。
“琳琳,我就是那个妇情!”她承认。
“你——”伍琳琳张口结舌。
“而你就是那个小女孩!”
“我是那个被你带走的小女孩?!真的是我?!”
“二十二年了…”伍芷葳露出解脫的表情。“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哪一天才会爆发出来。”
伍琳琳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般,她四肢无力的瘫坐在椅子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的“⺟亲”而且她的亲生妈妈竟死了!
“琳琳…”伍芷葳充満了忏悔的眼神。“我真的对不起你。”
她没有反应,依然反应不过来。
“当年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成为德烈的真正妻子,因为他令我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被爱、被需要,我一直在等他离婚来娶我,没有想到…”她空洞的笑了声。“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妇情。”
伍琳琳依旧沉默。
“我心有不甘,决定要报复他,要他后悔一辈子,后悔这么对我,所以…”
“所以你带走了我。”她冷冷的开口。
“我只是想吓他、磨折他一下,没有想到…”伍芷葳后悔不已。
“没想到我的亲生妈妈会因为过度想念我而死!”她突然抓狂的大吼。“琳琳,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你不可能了解一个做⺟亲的心,你不知道失去自己小孩的那种痛苦!”伍琳琳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琳琳…”伍芷葳终于承受不住的哭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大吼大叫。
“当时我…”伍芷葳泣不成声。
伍琳琳却不想要任何的答案,转⾝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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