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危险关系
王巧涵是那种热力四射的女孩,当她无论是走路或—个甩头、一个摆手,都像在跳舞,就算她耍宝耍得自己笑不可抑而前俯后仰,都会让人觉得她很有Pose。
“真看不出来耶,你居然跟我同年纪,而且还比我小三个月!”
安琪无奈地说:“我也没办法,唉!我就是一副很‘显老’的样子。”
听她说得那么委屈,王巧涵安慰地说:“不会啦!只是看起来比较成熟而已,不过你也很奇怪耶,怎么没想到要去当模特儿?你看你长得那么漂亮,个子又⾼,⾝材又好,怎么要窝在这里赚这种—小时六十五元,做模特儿一个小时至少也有六百五十,还多了十倍呢。”
模特儿?明星?安琪才不敢想,从小街淡巷议中做明星梦的那些女孩名节总被说得一文不值,她别的没有,就只有白清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好像连那个也没有了。
安琪还来不及哀悼自己逝去的童真,王巧涵手舞足蹈地扯着她又说:“你来应征那天穿成那样,我还以为你是模特儿呢,然后你说你要应征,哇咧!我还以为你在耍我,或是在演那种隐蔵式摄影机的整人游戏,但是你真的不想走那行吗?真的比较好耶,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有钱赚,说不定还可以和刘德华或是林志颖拍MTV,然后变成大胆星…”
王巧涵把那样绚烂的生活方式说得好像只要她一点头,便轻易可得。安琪偷偷深呼昅,被这自从入进社会以来摆在她眼前的种种人生道路的选择,炫得有些头昏脑胀。
打发走一群来点餐的青年学子,在停战协议成立以前,明年七月青年同胞们,还得上场厮杀一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王巧涵热心地说:“我有一个同学的表姐就是在做模特儿,我请她帮你介绍给经纪公司好不好?”
“我不敢。”
“拜托!有什么不敢的,亏你个子长这么⾼,怎么那么胆小?”
安琪苦笑了一下。
“那你想以后要⼲什么?你连⾼中都没毕业,就算你和玉菱一样做到五年,你也不可能和她一样被升上去当店长。我看你⼲脆嫁人算了,像你这么漂亮,个性又温柔,登⾼一呼,一定会要抢破头。”
安琪很直觉地一开始便隐瞒自己已婚的事实,幸好蓝东星一直没再跟她要⾝份证去办户籍,否则会变得很棘手。
“不然这样啦,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把我堂哥介绍给你,他可是我们家的才子,念法律系的唷,又⾼又帅,不骗你。”
“别耍宝了。”
她打算一笑置之,但是王巧涵却认真起来。
“巧涵,拜托你,千万不要。”
“为什么?已经有朋友啦?”
安琪含糊地应了一声,胡瞒过去。
“真的?我不太相信哦,那这样好了,下次要带来我看看。”
安琪被她的一派热情给缠得眼花缭乱,却也欣于接受她的活力,搞不好自己十七年来大笑的次数全加起来还没有这个礼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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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丧礼期间蓝东星的温柔恍若南柯一梦,一回到T市,他又杳无踪影。安琪不噤想到人妈曾开玩笑地警告过她,有关什么相好的事。
可巧隔天王巧涵和她聊到类似的问题。
“小琪,你同不同意婚前性行为?”
“啊!这个…无所谓同不同意啦,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你…”“不是啦!是我一位学姐,她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而且还…嗯…你知道的。然后啊,最近她很苦恼,她觉得有点不道德,又怕对方的老婆知道,想要慧剑斩情丝,可是没办法。”
“为什么?”
“因为她爱他呀!她爱惨了。”
安琪想了一下问:“如果你是那个男人的老婆呢?”
“我会很生气,而且我一定会想办法阻,止他们来往。”
“为什么?”
王巧涵皱眉“你是个白痴啊,这种问题还问为什么!”
安琪无所谓地笑笑“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你的丈夫有外遇,你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是你丈夫吗?”
“当然,而且也因为我爱他。”
“可是,万一他并刁;爱你…”王巧涵坚决道:“那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他,相爱的男女才会结婚。”
“可是,结婚的男女不一定是真的相爱。”
王巧涵被她的反辨怔得一愣一愣的,一时找不到反驳的句子,最后有点妥协地说:“好吧!可是,我一定只嫁给我爱和爱我的男人。”
安琪终于找到了一个令人松了口气的答案,原来她不在乎蓝东星是因为她不爱他,这场婚姻起于两个男人的商业立场互利,至于丈夫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不在乎,也不会要求自己在乎。反正他也是以相同的态度,否则怎会对她不闻不问。婚姻可以是因彼此的利益而协商促成。但是爱情是勉強不来的。
安琪很庆幸在一开始时并未替自己营造那种梦想,此时此刻努力走出自己的路比较要紧,而王巧涵偶尔探知她为了自己学业中断而耿耿于怀,于是积极地帮她查询复学的方法。
“小琪,我告诉你,我堂哥说,如果你自认为成绩还不错的话,可以直接找间学校帮你做鉴定,那么你明年就可以直接参加联考了。”
“真的可以这样?”
“嗯,我堂哥还说,如果你想的话,他可以帮你复习哦。”王巧涵一肚子阴谋地说。
王文光常来店里用餐看书。究竟一开始时是不是王巧涵教唆的,没有人承认,反正他是下定了决心追令他惊魂的安琪。
安琪真想告诉他,她已经有老公了,可是这么和盘托出除了吓跑他,也许再加上王巧涵之外,还有什么好处呢?
“再看看吧!”她敷衍道。
“哎呀,你真的不给我堂哥一点机会吗?就算你现在真的有男朋友,多认识几个有什么不好,在还没结婚以前,每个人都有比较的机会。”
安琪简直有口难言,只能无奈地瞅着她。
“好、好!我不勉強你就是了,你就别再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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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公车站走去,经过一家服饰店,一件红⾊麂皮夹克秀在橱窗里,袖子下摆缀満印地安流苏,安琪不由得驻足神往,直到王巧涵恶劣地打断她。
“流口水啦!”
安琪猛回神,还当真去擦嘴角,惹得她大笑。
“走吧,进去看。”
王巧涵便把她拖进去,看了一眼吊牌,安琪像被烫着似地立即丢开,并拉着王巧涵出去。
王巧涵问道:“你不试穿?”
“别开玩笑了,那一件要好几万耶。”
“没钱吗?我先借你。”
“不要,我不想跟任何人借钱。”安琪拒绝她的好意。
“领薪水再还不就得了。”
安琪意志坚定。
“你这个人真奇怪,你不很喜欢?万一被买走的话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再说,我想我最好还是把钱省下来去补习,那种奢侈品可有可无。”
王巧涵不解地问:“怎么不叫你爸爸帮你出补习费?”
“我不想靠他!”
“唷,这么有志气!”
安琪耸耸肩。
“可是,我还是有点好奇,像你应征那天穿的服衣应该都不便宜吧!你怎么还会缺钱呢?该不会…那些服衣是你的吗?”
“应该…算吧。”
“什么叫做应该?像你今天穿的这条牛仔裤是你的吗?”
安琪点头。这条黑⾊牛仔裤是她从衣裤中好不容易翻出来比较平常的样式,因为总不能每天穿自己买的那件吧,而她尚未决定是否要再花一笔钱去买另一件替换用的。
“这条V字形头牌子的牛仔裤少说也要五千元,或者你偷穿你姐姐的?”王巧涵猜道。
略矮了她半个头的安慕华不提,安琪对王巧涵提到的金额比较关切。“你说,这条牛仔裤真的也要那么多钱呀?”
“除非是仿的。”
“怎么看才能看得出是仿的?”安琪问道。”这个…哎哟,我也不晓得。倒是你,你老实说,你这些名牌服饰到底是真的还是仿的?”王巧涵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也不知道,有些是我大姐买来给我的,只有少部分我去过店里试穿,但也都是我大姐跟…妈…挑的。”
她羡慕地说:“你好幸福哦,有这么好的妈妈跟姐姐。”
安琪笑了一笑,不予置评。
“哪天有需要,能不能跟你借来穿穿?”
“可以呀。”安琪大方地说,虽然注意到王巧涵矮子她一个头,但是她没提。“对于,巧涵,你好像对服衣的牌子和价格都很熟。”
“是啊,店长还常笑我是个名牌通,可惜唉!自己却一件也没有,可是又很不甘心去买仿冒的。上次好不容易打听到一家二手衣店,结果根本找不到什么好看的。”
“二手衣店?”
“就是那种专门卖过季名牌服饰的店,有些甚至根本还是新的。”
“那,像这件牛他裤可以卖多少?”
“少说也可以卖到五百到一千吧,而且一定会有人抢着要。⼲嘛?”
安琪想到若是现在便能凑出补习的学费就可经立即揷班了,而不必等到下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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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东星放下电话,⻩太太告诉他安琪又不在家,难道她又跑去故宮或是图书馆?真搞不懂安承泰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喜欢文物、书籍的女儿,后来他想起来,安承泰只是生她并没有养她,接着他又想起他随⾝手提箱底庒着安琪的舅舅给他的外婆的遗物,那是一大叠安琪从小到大所得的奖状,看来她绝不是他原先以为的那么笨。
所以在欧洲这半个月洽公闲暇之余,他都会忍不住将那一整叠的奖状拿出来检视,那还真是五花八门,除了作文、演讲之类的才子项目,居然还有踢毽子冠军和手工艺什么的。
安慕华轻叩敞开的门等蓝东星注意到她才进去。
他手脚利落地把那一大叠部分已泛⻩了的奖状塞进菗屉。“请坐。”
“你在忙?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安慕华说。
“没有的事,今天怎么有空来?”
“听说你刚从欧洲回来,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
吧?”
“不错呀,反正只是先接个头而已。”
她扬眉“是吗?我听说的可不只是这样。”
蓝东星淡淡的一笑,不置一词但略具防备地看着她。
“⼲嘛呀!我们是亲戚,你大可不必那么紧张,我不是来刺探什么的。”说完她由小牛皮公事袋中拿出一资料夹。
他接过去看了两眼,不噤挑⾼一边的眉⽑问:“这是?”
“我和爸商量过后,决定把鸿泰给你做人头公司,有需要的话还可以再帮你找另一家。”
这是转标哪!蓝东星轻笑了两声。“我该说什么呢?”
“说谢谢呀!你不会要告诉我,你从来没想到过这一招吧。”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开始合作。”他顿了一下又说:“这块饼可不小,据我所知‘展略’一直想拿下这个工程案,而…”
安慕华很快把话接下去。“展略以前还不都靠我爸施舍一些剩菜剩饭,偶尔回馈一点给后生晚辈,谅他庇也不敢放一个。”
蓝东星偷偷计算这笔工程的获利可以让他分到多少红利。他是个战略家,一向只求打胜仗的。可是俗语说,贪他一斗米,却失半年粮。
“怎么?你好像很迟疑,怕我害你不成。”
他笑了一笑说:“我怎么会怕你害我,我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对这个案子,大老板们。还没有百分之百的趣兴,你也知道的,一些小细节有太多双手介入,很⿇烦。”
“当初敢在开标现场和爸讨论合作的那股雄心去哪儿了?”
“事情必须因人因事制宜,我当然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才敢跟岳父谈。”
安慕华嘴角含笑看着蓝东星凝思,她这种颇有深意的表情,好像他不追问就失礼了。
“我很奇怪,你和岳父好像比我还急着拿下这个案子?为什么?”
她哂然答“其实也没什么啦!或许对鸿泰来说,做主生意只是一场不择手段只为了赢的游戏,现在差不多什么事都可以顺利地手到抢来,的确是很有成就感,但是已少了从初创时期挑灯夜战步步为营的刺激。”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原则上是跟你不太有关系,但是我想…唉,你知道吗?有一句成语,户枢不蠹,流水不腐,人如果这安逸曰子过得久了,就很容易失去警觉性,比如说尔新成天邋里邋遢游手好闲,而二姨他们一天只晓得打扮自己吃喝玩乐,偶尔会动一下脑筋也不过是为了关于将来财产能分到多少等份。再这样下去,安家养了那么一堆也只是闲人而已。”最重要的是,安慕华想借机抬⾼蓝东星的声望,而最终目标是让他将来可以毫无困扰地接掌鸿泰。
蓝东星看着她灼灼的眼神很不舒服。“等一下,我还是不太懂,你和岳父的意思是让我能给你家人一点刺激是不是?”
“也可以这么说,不过,也许说榜样还比较恰当一点。”
“哈,天啊!”他抚额闷笑一阵后,说:“俊清呢?他一向不是很积极?”
安慕华微微蹙眉说:“他的私心太重,并不真的是为了安家。”
蓝东星可从来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她的丈夫。“难道我就没有私心?”
安慕华哈哈笑道:“当然,胳臂哪个不是朝里弯?但是,我感觉到你⾝上真正的骨头可能比俊清多。”
这么露骨的褒扬方式颇让他有些难以接受,讪讪地笑说:“也可以这么说吧,我确实比他⾼壮一些。至于那个案子,我再和老板们沟通看看。”
“好吧,这两天要是有空的话,到家里吃饭吧,到时候你再跟爸谈仔细点。对了!好久没看到小琪,打电话找她她也都不在,她最近怎样?”
原来她连娘家也都很少联络,那她究竟都去哪里了?⻩太太曾说偶尔会有女孩子打电话找她,是以前的朋友吗?有没有包括那个青梅竹马的男孩子?蓝东星暗忖。
“她很好啊,最近迷上逛故宮院,所以你很难找到人。”
安慕华大笑起来。“她居然无聊到这种地步,去逛故宮?天哪!我连故宮在哪儿都还不知道呢。我看啊,照妈说的,早点让她生个孩子好了,不然改天她不逛故宮,去逛SOG0,你就完事大吉了。”
蓝东星一阵心惊,让安琪生他的孩子!这倒提醒了他,新婚那两天,他都没做任何防备动作,不知道安琪…可是要是她真的有什么不同,难道⻩太太不会注意到?就怕安琪症状没有很明显,她自己又没发现。这是很有可能的,报纸上不是常说有许多年轻女孩都要临盆了还没搞清楚自己是孕怀还是胃痛。
这可让他紧张起来了,巴不得现在就看到安琪弄个清楚。
“这样好了,星期六带小琪回来吃晚饭…”
送走安慕华,蓝东星在座位上努力要专心研究资料,然而却一再想到安琪,刚刚还一直很想问安慕华有关安琪⾝世的一切。
末了,他还是没问她。
这半个月来,他在舟车劳顿中常常一闭上眼便清晰地看见安琪柔静的脸上所有的表情变化。以前一直以为她只有呆滞的表情,回想起来才发现,她的心情和想法一直就从眼睛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透露出来,只是大家都看不见或视若无睹罢了。
在嘉义那几天看见的安琪和听见的安琪,让他产生一股保护欲。人总在开始遗憾时才悔不当初,偏偏他早巳安排欧洲的行程,不得不抛下她。
被人抛下的孤单和无助,他是识得的。
“我忽然有一种很深很深的感触。”郑采薇不请自来并大声地打断他的沉思。
“什么?”
她走过来,半坐半倚在他的桌边。“一个男人想要尽收名利,老婆的背景很重要,如果还有个帮你撑腰献策的大姨子,那可更不得了了。”
“你在说什么?”
“你不觉得有这么一位对你推心置腹更胜于自己老公的大姨子,实在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
郑采薇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好像是他的老婆似的。蓝东星猛然明白他以前把她错看得有多离谱,他以为她和她的外表一样果断、率性且喜欢享受纯粹的情欲世界。
但是…这一切的失序是从他结婚开始的吧!过度关切的岳⺟、偶尔抛个小媚眼的大姨子,和大人样的娃娃新娘,和这…对他有着奇怪占有欲的前任女友。
事实上把他们说成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是挺勉強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欣赏倒有一点,他一向挺习惯和那种立独自主的女人相处。而除了公事,他几乎很少和她聊到个人感觉,会和她上床纯粹是因为她长得挺漂亮,处事圆滑,对事业的企图心,以及她愿意,和…
蓝东星本来打算来个相应不理,但他以前真的没发现她是这么难打发的女人。
郑采薇倾⾝前俯向他低语“不知道你那间华宅里的太太知不知道这件事?啊!说不定她们姐妹感情不错,打算将来一脚踹开那位私心太重的大姐夫,仿效娥皇女英同事一夫。”
“我不知道你喜欢当壁虎。”蓝东星不慌不忙把笔盖盖好,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郑采薇第一次被他这么看,被吓得很快坐直上⾝。“对不起,”她退让而委屈地说:“我只是嫉妒,自从你娶了她妹妹,她便把这里当成她家厨房似的进进出出,而你又对她那么亲热。”
他冷嗤了一声“要不然我该怎么对她?”
“Donald,或许…你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安抚我的不安。”郑采薇的一只手轻轻地探向他卷起袖子下的肤皮,令他无可避免地寒⽑根根直竖。
蓝东星拼命回想他是不是一时失神,对她做过什么要命的承诺,然而不可能的,他从来不对任何人做出感情上的承诺,可是,她之所以会如此自以为是,他仍得反省。
“这一个月来先是忙葬礼,然后出国,让你增加不少工作负担,晚上请你吃饭,你挑地方。”
郑采薇以一种得逞了似的娇笑起来“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做的通心粉,去你的公寓如何?”
蓝东星终于知道最失策是他不该在自己婚姻后,还让她进到他公寓。“Vivien,请你体谅一下我刚下机飞,好不好?
之后,蓝东星费心重新排列他与所有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他娶了安琪以后,生活快速转变得已经要让他措手不及了,他忍不住苦笑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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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馆前路有省属行银和国营事业总公司,常常可以看见黑头车川流而过。路口的百货公司前有一片广场也都是人来人往,安琪陪王巧涵逛了两家百货公司,薄幕时分两个人坐在石阶讨论晚餐吃什么,安琪建议回店里吃员工餐,可是王巧涵一听却一副要吐的模样。
王巧涵指着⾼耸的新光大楼说:“听说上面有家旋转餐厅,可以看T市夜景。”
“你请客的话,我没意见。”
过了——会儿,王巧涵又指着前方,有时是两点钟方向,有时是十一点钟方向说:“小琪,你觉得那个男生像不像陈晓东,哇呜!浑⾝山耀司耶!他要是我的男朋友该有多好…你看那个女生,哇拷!天使的⾝材,魔鬼的面孔。”
安琪淡然而笑,觉得和王巧涵在一起总是很开心。面熟的蓝⾊富豪映入瞳孔,她小心地注意了一下,毕竟蓝⾊富豪満T省,她也不必那么过度神经质。
然而下车的第一个男人却是举世无双的蓝东星,安琪怕被他看到忙转⾝,然后用眼角瞄着。第二个下车的是个女人,看起来有点面熟,但是先不管这个,千万不能让他发现她才是最要紧。
“小…”
安琪急于捂住王巧涵的嘴,不让她有机会叫自己的名字,因为距他太近了。可是安琪却不小心打到王巧涵的门牙,痛得她险些进落眼泪。安琪又要道歉,又怕被蓝东星注意,紧张死了。
安琪背对着马路,当蓝东星偕女伴从她后面走过去,她从橱窗玻璃的反影看见那女的说说笑笑不亦乐乎,双手圈勾着蓝东星的臂弯,因而胸部紧密地靠在他的手臂上。
安琪一直看,像在看3D一样仔细。
“小琪,你在⼲什么?”
安琪警告地瞪了她一眼,却正对着蓝东星的脸,才发现在玻璃上的她也同样暴露出自己,她连忙又低头,直到他们?昆人人群为止。
“到底怎么回事啊?”王巧涵后知后觉地去逡巡引起安琪虚惊一场的人影。“那是谁?”
安琪耸耸肩,反正她不爱他,管他是谁?
“亲戚吗?”
她耸耸肩,心想也算是吧,所以点点头。“对不起,打到你了,有没有怎样?”
“还好啦!”王巧涵颇有自认倒霉的味道。
安琪还是过意不去,为了赔罪便说:“这样好了,
为了表达歉意,等一下我请客。”
“真的?”
“嗯,三商巧福和吉野家任选其一。”
王巧涵皱了皱眉,勉強接受。“对了,我同学已经选好她想要哪一套,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服衣带去给她。”
“都可以呀,看你。”
因为安琪不可能带她的准客户们去她住的地方看那一室的名牌服饰,所以王巧涵借安琪一部傻瓜相机,好让她一一拍照做成目录,然后再依照片订货,由她们专程送达,当然只限T市地区,而那些客户自然都是王巧涵的同学和朋友。
“我跟她们约好时间再告诉你。对了,你真的确定把那些服衣拿去卖,不会被你家人骂?”
“应该不会吧。”
“确定?”
安琪其实也不敢肯定。“应该不会啦。”
王巧涵也学她耸肩“好吧,反正要骂也骂不到我。”而且不需要本钱又不用缴税,还乐得跟她对半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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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脫郑采薇,蓝东星在凌晨三点回到有安琪的那个家。房间里的灯依旧全亮,原来她怕黑,而这回没有満地摊平的服衣,一切整然有序。
他去冲个澡,轻手轻脚地上床,并偷看了一下被子底下的她,真可惜,她穿了睡衣,而且是最保守的那种,不知道是不是他上次夜闯深闺而让她产生危险意识。而他上床的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但还是惊醒了她。
她骇然地看着他。
“抱歉吵醒你了。”
安琪这才完全醒来,见他只是平躺着闭着眼睛也
就再躺下,非常意外他怎会突然跑来。
过了一会儿,蓝东星实在忍不住,光线太亮了。
“你真的那么怕黑吗?”
“哦?”安琪一直在想却仍想不通他今夜突然临
时回来的原因,他不是去约会吗?
“可不可以把关掉,太亮了我睡不着。”
“喔。”安琪听懂后,便起⾝去按掉开关,走回来
上床的动作忽然让她有一种奇异的感受。
这回换成她睡不着了,倒不是因为暗,而是尖锐
的意识到他就躺在她⾝旁几寸远。而他一个翻⾝,便
又把她吓得反射性地转过头防备,便看见他的双眼晶
晶灼灼的,一双大手横劈过来。
轻触她的欲望就跟他想跟她翻云覆雨的欲望一
样強烈,他困扰极了,因为他更想顾及她的心情,要她
免于恐惧,所以…
横劈而来的大手轻轻地落在她鼻息前的枕头
上。安琪瞪了两秒,然后看向他。
蓝东星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小琪,你的月事都
来吗?”
安琪愣了一愣,但是很快就理解他所问为何。
“没有。”
蓝东星一下子便坐直⾝,心想事情坏了!算一算
也有四五个月。“去看医生了吗?”
“啊?”安琪雾煞煞地,不懂为什么要看医生,难
道他以为她不孕?可是问题是他努力得不够吧!
他又气自己的刚愎自用,又气她的幼稚无知。“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看医生。”
“何必呢!”安琪不耐烦地咕哝,不好意思抱怨他的失职。
“何必?有人可能孕怀四五个月还不去看医生的吗?”
“我又没有孕怀。”
蓝东星呆了一呆才说:“可是你刚刚说…我问你…”“哦,你问我那个,我想你一定是想知道我有没有孕怀,所以我直接说没有。”
蓝东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向后一仰⾝,没看准位置,一头撞上床头的木板,响了好大一声,痛得他猛菗气,而一旁的小妻子正咬紧牙根忍笑。
他讪讪地说:“要笑你就笑吧,不过以后能不能⿇烦你答话的时候照词意答。”
安琪感受到他完全不同以往的态度,觉得怪怪地,起⾝开亮灯说:“别揉了,我去拿冰块帮你冷敷。”
她一下子就拿来包着冰块的⽑巾,蓝东星垂下头靠在屈起的膝上,安琪便把冰块按在他所指的位置。而他弓着的脊椎一节一节的,浅棕⾊肤皮下的肌⾁有力地绷着,颈椎上的发尾有可爱的小漩涡。她猛然发觉自己从来没有和任何一个男人这么亲密过。
“好了,可以了。”蓝东星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
安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动弹而和他四目相接。
“谢谢,你上床睡吧,这个我来处理。”接过她手中已开始渗水的⽑巾走向浴室。
安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在浴室门口突然回头朝她微笑,她才注意到他没穿服衣,她连忙上床躺好,眼睛闭得紧紧的。
蓝东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享受这种无聊的事,但是看她那么可爱的红了脸,真的是很有趣。
回到床上,他说:“我盖好被子了,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安琪索性装睡。
蓝东星一直告诫自己她还小,甚至还未満十八岁,才只有自己一半大的年纪,怎么可以对她一逞自己的欲望,然而他们已经做过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夫妻,这算不算強而有力的权利和…借口?
他试着一亲芳泽,她的唇红艳艳地微微地颤动。他伸出舌尖开始探触她的唇缝,想要更深入她的甜藌。
安琪原本和以往一样,握紧拳头任他为所欲为,但拳头碰到一样东西,惊醒她的自觉,在这当她正要开始主导自己人生的时候,她不要…
她一撇头躲开他的吻,他便要自己停下来。
“怎么了?”
安琪舔了舔唇,发现有他的味道,来不及了,只好把他的口水呑进去。
“你不想做的话,直接告诉我没关系。”蓝东星觉得自己的口吻像在骗小孩。
她又舔了一次嘴唇,又忘了,只好再把他的口水呑进去。“我…不要。”她很勇敢地说。
“为什么?”看她还是一副害怕的样子,他鼓励她“说嘛,没关系,有异议一定得沟通。”
安琪又忍不住去舔嘴唇,蓝东星看了直想笑,但欲念让他没法子真的笑出来。
“提不出正当的理由,我只好再继续了。”真的像在骗小孩,可是他大概只能用这种方法才能让她说出她的想法,这是他们的第一步,而不管待会儿是不是能继续做,也没关系。真的!
“你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女朋友?”
蓝东星没想到她会用这个理由,以手肘撑⾼上⾝,皱着眉说:“谁告诉你的?”
“我又不是小孩,猜也猜得到。”
他毫无笑意地说:“你也还不是大人。”
“年纪小并不代表我就是个笨蛋。”突然间,她情绪一下子决堤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嫁给你,我更不懂你为什么要娶我,我们根本不认识,我们根本不相爱,因为我还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不,但是你可以呀!为什么你把我娶走了,却又对我不闻不问,你知不知道我的人生被你们毁了!”因为太激动,所以她全⾝直打颤。
蓝东星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心想,为什么他会错得如此离谱?穿好衣裤,又再一次要于凌晨离开她。
她很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有点担心会引起什么后果,可是说出的话像泼出的水,大不了离婚而已。对嘛!结了婚还可以离婚呀!奇怪,为什么她一直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安琪一扫刚才的阴郁,继续觉睡,打算明天进行这个计划。
而蓝东星却去而复返,她无言地盯着他,不知道他会对她怎么样,而他只是又脫掉他的衬衫和长裤,躺进被窝里,什么话也没说。
安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留下来,但是他是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