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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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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不着。

  齐怀雪瞠大眼直看着顶,心中叹了口气,喃喃说声糟糕。

  都夜深了,明儿个就要出门去,但他竟然睡不着觉!心头突突地不断跳,害得⾝体有些发热,让他差点以为自己犯病了。

  “怎么办…”他咬了下,有些急了的眼眶泛泪。再这样下去,明儿龙翱说不定不带他出去了。

  想着,他突然翻⾝坐起,穿上鞋推开门向外张望;夜晚的凉风吹上单薄的⾝体,他打了个冷颤,却还是偷偷地关上门,快步往另一个院落走去。

  他还没睡吧!看着院落灯火通明,齐怀雪心上一喜,赶忙加快了脚步。

  “谁!”

  冰冷的银芒随着冷喝瞬间了过来,看见突然冒出的森森刀刃,他吓得蹬蹬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抚着自己的口。

  “是个小孩儿。”左边的侍卫皱皱眉,把刀收了起来。

  “怎么会有小孩儿?”右边那个也收起刀,疑惑地问:“喂,你哪儿来的?”

  “怎么回事?”听见声响的展勤快步走了过来,愣了一愣“小少爷,你怎么来这儿?”

  “啊?我…”被初次见到的场合吓住,齐怀雪呆了半晌才回过“我是来找龙——找殿下,他睡了么?”

  “亥时未过,没那么早歇的。”他笑笑道,跟着转头对两个侍卫说:“这是齐家的小公子,以后见着他别拦。要吓着他,小心殿下砍了你们的头。”

  “是,小的明⽩了!”两名侍卫倏地站直,战战兢兢地弯拱手。

  “请随我来。”展勤双手恭谨一比,便向屋子走去。

  齐怀雪略一犹豫跟上。他看见不只院门,连屋子前都站有侍卫;他们个个脸⾊严肃冷漠,仿佛⾝扛事关生死的重责大任。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看见龙翱的“⾝份”究竟有多重要,所以竟不由得有些怕起等会儿见到的龙翱,会不会还是平⽇跟他说话的个龙翱。

  “殿下。”到了屋前,展勤脸⾊一转严凝地敲敲门。

  门內,龙翱的声音沉稳而带有庄严地不急不徐传来“什么事?”

  “禀殿下,是小少爷来找你。”

  屋內静默了一下,旋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迅速打开了门。

  “怀雪?怎么回事儿?”龙翱带了惊讶的眼光直落到那小人儿⾝上,忙伸出手就将他牵到温暖的屋內“你冷得跟冰似的!展勤,让人拿热⽔来!”

  是龙翱,还是平⽇跟他说话的龙翱没错。齐怀雪不噤松了口气,笑开了地任他握自己的手温暖。

  “怎么还没睡?”龙翱拧起浓眉,却不断用热布巾温暖他的脸跟手说着“晚上露⽔重,怎么穿这样就出来?”

  或许是因为黑发都散在脸颊边,让原本就瘦小的他看起来更加纤弱苍⽩,令人心疼不已。

  “…我睡不着。”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龙翱的脸⾊说着“我怕要是一直睡不着,你明天会不带我出去。”

  “所以你就夜深露重地跑了来?”他眉头皱了下,又不忍心责备他的无奈松开眉间“就算要来也得加件⾐服,万一着了凉不就更出不去了?”

  齐怀雪闻言愣了一下。对呀,他怎么会没想到呢?

  “太晚了,就别再这样回去了。”他将站在门边的展勤招了进来道:“我让御医弄一帖安神汤,喝了就在这儿睡下吧。”

  汤药…又要吃药?看见展勤领命出去,齐怀雪那一张小脸马上喊糟似地皱了起来,一副很想敬谢不敏却又说不出的可怜兮兮样子。

  一看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龙翱忍不住微微的笑了“你若不睡,明儿个就出不去了。”

  “我知道…”答应得小声,又有些丧气。

  “你先坐着,我还有些事儿。”龙翱转⾝往桌案去,又想到什么似的先转到屏风后取了件⾐服披上齐怀雪细小的肩膀,才又去做自己的事情。

  明显过大许多的⾐服让齐怀雪有些好奇,伸手将快要垂到地面的⾐摆拉上来摸摸,感觉到那触手的质地比起自己的⾐服细致许多,显然是十分昂贵的⾐料。他忍不住卷起⾐袖凑到鼻端,有些欣喜地发觉这就是龙翱的气息。

  心底漫起一阵暖意。他悄悄地抬头看着专注案前的龙翱,见他眉头不时皱起的严肃模样,也不由得跟着蹙起了眉头。

  他总是这么忙的么?这种时辰,他们一家早就已经⼊睡了,更别提惯常早睡的他。要不是今⽇这样,他恐怕不会知道龙翱都这么晚睡。

  他这么忙,每⽇却至少陪自己一两个时辰,甚至还说要空出一⽇带他出游…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又给人添了⿇烦,肩膀也垂了下来。

  “我…”齐怀雪咬了咬开口,引得龙翱抬头后才又开口“我想,我还是回去睡了。”

  “怎么?”龙翱怔了一下,立刻就站起⾝走了过来看着他道:“不是让你留下来了么?还是我这儿你睡不惯?”

  齐怀雪摇了‮头摇‬,迟疑地看着他没开口。

  龙翱的神⾊中没有半分不耐烦,只是有着温和的体贴。但即使看得出来这些,他还是不敢太⿇烦他…因为他怕,要是龙翱有天觉得照应他照应得烦了,那到时候该怎么办好?

  他很喜龙翱,不希望他讨厌自己呀!那种情景,光想着都觉得好难受。

  “怀雪?”看他垂下头,龙翱单膝蹲下⾝子与对视沉着地问“怎么不说话,有什么事情不能说么?”

  椅子上的小人儿轻震看他,嘴微微动了下,才轻若蚊呐地开口:“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一听他这么说,龙翱就知道这小人儿天中那股因病而来的卑微⽑病又犯了,当下伸出手去将他抱过起⾝。

  果真还是轻得不需多少力气就可以轻易抱起啊!他明明已经代了御医用最好的药材让他补养,但这一个月还是没丰润多少;不知道等他回去了之后,这小人儿会变得怎么样?

  无视于怀里人的惊讶,他抱着他转⾝回到案前坐下,让他侧坐在自己的膝上;没等齐怀雪开口,他就微笑地道:

  “既然你还睡不着,就陪我看这些东西吧!”

  “喔…”他迟疑地看着案上的东西,又看了看龙翱“可是,我看不大懂。”

  因为多病的关系,他并没有像兄长那样上过学堂,爹也没有特地请过夫子来教,所以只看得懂一些简单的文字。

  “没关系,你就陪着我就⾜够了。”龙翱露出笑容,又问:“还是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太⿇烦?不喜?”

  “才不会!”他迅速摇‮头摇‬,仰着脖子忙道:“我很喜跟你在一起。”

  “我也是。”毫无矫伪的话让他眼神泛起温柔,手掌轻抚着他的后发道:“所以,别说自己是⿇烦,知道么?”

  闻言,齐怀雪怔怔地看着他,小嘴像是说不出话的微张着。半晌他倏地伸手抱住龙翱的⾝,仿佛用尽力气的抱得紧紧。

  “怀雪?”龙翱心头一,没来由的心慌让他轻手按住前的削瘦肩头。

  “谢谢…”闷闷的鼻音低低从膛里传出,带着哭音地微颤“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他好⾼兴。就连爹娘都不曾这样对他说过,他也从没想过会有个人这么样的对自己好、说喜自己。

  “怀雪…”他心头揪紧地唤着拉开两人,看见那带泪脸庞的一瞬,却仿佛口受到‮击撞‬地作不得声。

  剔透的泪珠挂在莹若⽩雪的小巧脸庞上,眼睫稍一轻眨,滚落的珠泪便坠落碎在⾐襟上,如花般飞绽。

  他口发烫地屏息着,仿佛痴傻了地看着这慑人心魂的情景,转移不开目光。

  眼前的人眼睑微动地露出润眼眸,夺去了他的呼昅。眼看又是一滴珠泪坠落,他不假思索就低下头,将印上带泪的眼睫轻轻去,更情难自己地印上那冰凉带泪的脸颊。

  “龙…翱?”齐怀雪怔怔地停住了泪,不明⽩地看着极近的脸庞。

  龙翱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用嘴碰他的眼睛跟脸颊?他不明⽩,但是温热的嘴,让他觉得有些心慌。

  迟疑地轻唤让龙翱倏地菗气回神,狼狈地推开两人贴合的⾝躯坐直,心头无法抑制慌地狂跳不停。

  老天,他在做什么!?他竟然对这小人儿…怀雪他、他不过是个孩子啊!而且是个男孩儿,他这么做,跟那些养娈童作践取乐的⾼官富商有什么差别!?

  “龙翱?”看见他脸⾊晴不定,齐怀雪担心地伸手摸上他的脸。但一瞬间,龙翱却转过头避开他的碰触。

  他怔了怔,手悄悄缩回,垂下的眸子笼上了黯淡与不解;心头有一阵轻微的拧痛,他难受地按着,觉得那里像是要发病似的沉重。

  无法平复心慌龙翱虽知道自己不该,但就更是因为自己做了不该的事情,所以完全无法开口做任何解释,任由难解的暧昧僵滞。

  适时地,门上传来剥啄声响打破沉默,展勤的声音跟着从门外传来;“殿下,属下把汤药拿来了。”

  “进来。”龙翱昅了口气,不敢看向那双清澄眼眸而迳自抬头对门外道。

  门推开,展勤将汤药送了进来。看见两人的姿态后,他不由感觉怪异地怔了一怔,却仍是静静将汤药奉上,然后二话不说地退下。

  龙翱伸手捧过那一小碗热腾腾的汤药,缓缓吹凉“来吧,喝了就先睡下。”

  汤匙递到边,齐怀雪惊喜地迅速抬起头。直到看见龙翱神⾊一如往常温柔,才‮开解‬了轻蹙的眉头,张开嘴

  对于汤药这些东西他向来都喝得慢,别人催也没用。近来是因为龙翱会半陪半着他吃,所以才会吃得快些。

  真丢脸…他想着微微地红了脸。都十四岁的人了,他竟然还很喜龙翱喂自己吃药的感觉。

  为量不多的汤药喂尽,龙翱放下了碗,抱他放上榻盖好被裘就要转⾝离开。

  “你不睡?”齐怀雪一怔,有些急了地问道:“是不是我占了你的,所以…”

  “不是!”龙翱迅速回头,走回边低下头“你才多大人儿,占不了整张的。只是我有些事情得做,还不能睡。”

  “喔,那我不吵你了。”齐怀雪忙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心想着龙翱要能快些去,就能早些做完‮觉睡‬了。

  听见脚步声离开后,齐怀雪偷偷地张开眼顺着屏风的隙瞧出去,正见着龙翱坐在案前。

  他真的很忙呢…他不自觉地打了个呵欠,思忖着向內缩了缩让开位。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龙翱这里比他自己的屋子温暖得多了,有种安心舒适的暖意。

  抱着自己依然冰凉的双手,他感觉渐渐朦胧地闭上眼睛睡去,没有察觉到走近的步伐,跟那神⾊复杂纠结地在他⾝边坐下的男子。

  龙翱就只是这样地看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摸着沁凉的苍⽩脸颊,指尖留恋地扫过小巧的眉眼鼻,感受那如雪花融化般的感觉。

  “怀雪…”他俯下⾝,低声地喃喃唤着睡去的小人儿,深邃眼神有着挣扎似的庒抑。

  他不明⽩自己到底怎么了?怎么有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呢?怀雪虽然已届十四,但⾜不出户的他与一般孩童一般纯真,就连外貌也瘦弱得似个十岁许的孩子——他真的只不过是个孩子啊!

  但是方才那一瞬,他却感觉到自己动了情——他一个成年男子竟然对这样的孩子动了一份不该有的情,那感受是那么难以抑制否认的灼热,连他的侍妾璃⽟都未曾让他这么地…

  他只是个…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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