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偌大的会议室里,没有任何声响,气氛凝结。
每个主管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紧张且小心翼翼的,但他们心中对坐在主位上,主持这项会议的女主管,却都有所意见与不満。
可,这位看起来一脸冷然的女主管,背后却有一个強而有力的靠山,也就是他们的董事长──李子渊。
所以,就算他们对这位女总经理有任何的意见,也只能在背后偷偷的批评,因为谁也不想失去这份⾼薪、福利佳的工作。
自从三年前,董事长宣布这位从国美学成归国的季冰宜为公司的空降总经理之后,他们的好曰子就此终结,每天都过著水深火热、拚命工作、加班的辛苦曰子。
她不仅订立了许多的规则,要全体员工一起遵循,并言明若有不愿配合者,可以另谋⾼就。此外,她还大刀阔斧的将公司一些旧习陋规与人事做了一番大改变,让公司呈现一番新气象。
当然,她的努力和公司的业绩也是成正比的。
也因此,她不仅在商场上声名大噪,也让老董事长对她更加的信任和重用,公司所有重要的决议几乎全交由她来裁决,自己则是呈半退休的状态。
因为这样,公司里待得比较久的老主管,自然对她有很大的意见;至于一些资历比较浅的主管,则是不服于她靠著裙带关系坐上这个位置。
其实,季冰宜心底也十分明白,这些男主管们对她有何评价,他们眼底掩蔵不住的不屑和轻视,直射入她的心,要说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报答董事长的大恩,她咬牙撑下来了,今曰永益百货能转亏为盈,她并没有骄傲之心,有的只是希望永益能更好。
所以,三年来,她已经习惯了这些刺伤人的目光和背后恶毒的中伤,并将自己保护得更加严密,不让任何人接近。
而那些老主管,她已汰换得只剩下几个较难对付的,不过她的计划若能成功,必能在近曰內将他们给换下来。
“张副总,你对于黑风集团要与我们合作,有什么样的看法?”季冰宜精锐的眼光看向张念司,等著听他的意见。
张念司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永益百货里算是较资浅的员工,原本担任人事部的经理一职,是她提拔他升上副总这职位的。
他是个很优秀的管理人才,季冰宜看重的就是他这方面的长才,最重要的是,他十分熟悉公司內部的人事状况,当初她甫上任,他给了她不少的帮助。
“总经理,我认为这件事可以纳入公司重要的合作方案之一,一旦和他们签约定案,对我们公司只有利而无害。”
“喔?你为什么对黑风有如此⾼的评价?”
“因为黑风现任总裁是一个眼光精准且有远见的人才,只要我们能与他们合作,对我们将会有很大的助益。”
“总经理,我也赞同副总的提议,有关于黑风集团的各项资料我们全都查过了,他们原先是一间传承数代的钢铁工业公司,排名世界前一百大。
而现任总裁在短短的五年间,就让公司的排名再前进为世界前十大,并将原本的黑风工业集团改为联合工商集团,工商界皆十分注目。”
时装设计部的女经理,如数家珍的念出她所知的资料,语气里净是推崇与赞赏,让季冰宜忍不住升起一抹好奇。
“沈经理,看来你对黑风有十分良好的印象,好吧,待会儿散会之后,你就把他们公司的资料拿给我,我会审慎评估,明天告诉你们我的决定。”
“是。”
“那现在我们就来讨论一下,为何这个月的业绩和上个月的相比,整整差了一大半,这个严重的问题,我很想问问业务部的何经理。”
她冷凝的眼光透著严厉的光芒,直向业务经理射去,让那位在公司做了近二十年的业务经理直冒冷汗,目光心虚的飘移著。
“这…我…这实在不能怪我,是…是我们的宣传部门没有把工作做好,所以我们才无法顺利的把商品给推销出去,我…呃…”他在季冰宜如冷箭般锐利的眸光注视下,不得不停止为自己的辩护。
而季冰宜则在宣传部经理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时,抢先开口说道:
“这件事的责任在谁⾝上,我心底十分明白,何经理,下个月如果你不能将这个月的损失补齐,并交出一张亮眼的成绩单,你最好有回家吃自己的心理准备。”
她的话一出,何经理马上脸⾊大变,忍不住大声斥责道:“你…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我在为公司卖命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今天要不是你…”季冰宜早知道他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于是在他话未尽之前便冰冷的出声:“何经理,最好注意一下你说话的內容和态度。”
“我…”该死!这个冰山女暴君一端起主管的架子时,看起来是那么的难以招惹,让他忍不住呑了口口水。
他是看过她无情的铁腕作风的,要不然原先几个长老级的主管,也不会被辞退,而换上一批较年轻的新血。于是他只好选择闭嘴,但他心底的愤怒却更炽了。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散会!”说完,季冰宜率先走出会议室。
设计部的女经理连忙上前,将黑风集团的资料拿给她。
当季冰宜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时,才开始翻阅黑风集团的各种详尽资料,当她看到现任总裁的相片时,她的眼睛顿时瞪大,冷静的表情在这刻完全消失。
“黑磊风…”她喃喃念著。原来,八年前那个与她共度夜一的男人,叫黑磊风。
虽然时间已过了八年,但她永远也忘不掉当年那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男子…
原来,他就是黑风集团的总裁,她忍不住一笑。早知道,像他那样的男子,应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现在果真印证了她当年的猜测。
真没想到,在八年后,她会以这种方式知道他的名字和一切背景资料。
他还记得她吗?一个和他度过二夜,就失去联络的年轻女孩?
或许,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吧!毕竟当时他们都太过年轻,事情也已过了那么久,或许他早就忘了她。
而她,能如此轻易的认出他,那也实在是因为这八年来,她⾝边有一个他的小小缩版,就算她想要忘,也委实无法忘记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接著,思绪不由自主的被拉回到了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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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在⾼雄的商场上,算是小有名声,但前阵子却传出他们在财务上出现问题的消息。”
季修明和李如月在商场上,有著极佳的人缘,其中以永祥企业的董事长和夫人与他们的交情最好,所以这次出了状况,永祥首先跳出来帮他们的忙。
可,在商言商,若事情对他们没好处,他们自然不会提出合作的要求。
果不其然,永祥提出了企业联姻的条件。
而在季家这方面,向来,李氏夫妻最令人称羡的,就是他们的恩爱形象,不论是在哪个公开场合里,都可以看到这对夫妻亲密的肢体动作与旁若无人的缠绵眼神。
他们的社会形象十分良好,堪称模范家庭,他们育有一个十九岁的乖巧女儿,正就读大学一年级,是个聪明、努力的优等生。他们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掌上明珠,从不让她轻易的曝光。
“据李家夫妇的说法,虽然女儿的年纪还小,但小俩口对彼此的印象都颇佳。尤其他们的女儿又十分乖巧,只要他们对她的安排是为她好,她都会乖乖的照做。而这个联姻对女儿未来的幸福,十分有保障,所以,他们对这项联姻十分的乐观其成…”
一个纤细的年轻女孩,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电视上的专题报导,她的嘴角微扬起一抹不属于她这年纪该有的嘲讽冷笑。
啪地一声,拿起遥控器,将电视给用力的关上,她环顾著这个人人都以为是以爱与和乐架构起来的虚伪家庭。
各种⾼级、价值不菲的陈列品,把这个客厅点缀得像个冷冰冰的样品屋。
是的,在她的眼底,这里不是一个家,而是一个锁住她的豪华牢笼。
如果可以,她真想逃离这里,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甚至不要再看到那对虚伪的男女。
但,她不能,因为她该死的正是人们嘴里那对恩爱夫妻的乖巧女儿,而她理应扮演好他们所声称的乖女儿的角⾊。
谁教她要倒楣的来到这个世上,成为他们的女儿,这就是她季冰宜来到这世上必须要尽的义务。
若是她不从,他们便会想尽各种办法,好好的“照料”她这个从一出生,就替他们带来许多⿇烦的亲生女儿。
而对于她⾝上莫名多出来的伤痕与瘀青,他们总是对外宣称,那是她不好好走路,不小心跌倒所造成的外伤。
而她也只能跟著他们演戏,否则,她所受到的皮⾁之苦会更多,不但如此,精神上的磨折还会加倍。
以前,她望渴他们对她的重视和在乎;但现在,她反而希望他们忽略她的存在,这样她所受到的磨折就会少一点。
她忍不住悲凉的一笑,早该认清,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价值,就是替那对夫妻营造出一个模范家庭的假象而已。
现在是晚上七点,可从她放学回家到现在,家里一直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人气,连家里请来的佣人,也都是有需要时才会出现。
也就是说,除非那对夫妻在家,否则他们家是不可能有佣人存在的,一旦他们决定要回家,自然会先通知佣人──桂嫂。
真是有点好笑,她这个亲生女儿竟然比一个佣人还不如,连父⺟亲什么时间要回家,都还要透过桂嫂的出现,才能知晓。
就在她陷入悲哀的自嘲时,大门被打开了,她连忙站起来,看见桂嫂提著大包小包的东西,微喘着气走了进来。
“嗳,姐小你好啊,吃饭了没?”
桂嫂对这个年轻的小女娃是很心疼的,她在季家帮佣已经好多年了,也是她带大姐小的。
直到姐小被送到幼稚园后,先生和太太才要她恢复之前随传随到的工作方式。她帮佣了那么多年,还不曾见过如此注重隐私的雇主。
甚至,他们还大方的送给她一支机手,以方便他们的随传随到,而且还给予她比一般的佣人还要⾼的薪资。
可,就因为这样,她明白这个人人称羡的模范家庭,其实并不如外人所想的美好。
但,她是领人薪水的人,有些话不是她该说的,有些事也不是她能管的,所以她只能装聋作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对冰宜的关心,她却不能装聋作哑,若没她多少关照点,她那对只忙著自己事情的父⺟亲,能有多少时间花费在这个瘦弱又明显不快乐的年轻女孩⾝上?
“桂嫂,你…他们要回来了?”冰宜有些讶异的看着桂嫂在这个时间还出现。
这几个月来,他们那对夫妻几乎都是不到半夜不会回来。
可,今天却一反常态的这么早回来?
“是啊,他们两个小时前拨电话给我,要我到超市去买些食材回来,煮一桌丰盛的晚餐,好招待今晚的客人!”
桂嫂边说边走进厨房,开始整理手里的东西,并忙碌的洗洗切切了起来。
冰宜并没有回话,只是静静的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桂嫂忙碌的⾝影,苦涩在心底慢慢滥泛开来。
有多少次,她站在这里,希望看到厨房里那个忙碌的⾝影,是她亲爱的妈妈,但,自从她渐渐懂事后,她开始知道,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实现的奢望。
突然,从玄关处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她知道,是那对夫妻带著客人回来了。
她没有迎上去,反而将⾝子缩到一旁去。
“冰宜,你怎么躲在那里?还不快出来和客人打招呼?”亲切好听的声音里有著虚假的和善。
闻言,冰宜眼底的鄙夷再次浮现。
“我…”又不是店酒 姐小,为什么非要出去陪客不可?
可是,她只敢在心底反驳,却不敢当面说出,因为她太过明白,反抗的下场会是什么。
“冰宜,还不快点过来,平时我们是这样教你的吗?”季修明也开口训斥她。
然后,只见他展开笑容,转头对著客人们道:“真是抱歉,让你们看笑话了。”
“哪里,冰宜可能是害羞吧!就我的印象,她一向是个安静內向又乖巧的女儿,我们家儿子若有你们家女儿的一半,我们就该偷笑了。”
方怡君笑着替冰宜打圆场。
况且,一个乖巧的媳妇比较不会给他们郭家惹⿇烦,也比较好掌控,比起儿子外头那些不正经的女人,她自然瞧得顺眼多了。
“怡君哪,你真是客气了,谁不知道,你家杰明是一个多么优秀的青年才俊,才不过二十五岁,就当上公司的总经理,还把公司经营得那么好。”李如月太过清楚这位好友最宠爱的,就是她的宝贝独生子了。
“哪里的话,如月啊,还是你家女儿比较乖巧,根本就不必你们担心,我那个浑小子仗著在工作上的表现良好,就给我交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简直要气死我了。”
郭杰生虽然对儿子在商场上的表现十分満意,可却对他在女人方面的品味不敢恭维。
男人要心花可以,但总不能毫无选择吧?
可他专找那些烟花女子寻欢作乐也就罢了,还喜欢去碰那些未成年的少女,每次为了要收拾他那些风流烂帐,他都气得快要脑充血,因为那些人总是闹到公司里去,让他颜面尽失。
“呵,杰生啊,你也别气了,我相信,只要他娶了我们家冰宜,自然就会收心了,何况,我们这次的联姻计划,他也没反对啊!”“说得也是。”
待他们坐下后,冰宜才走向前,向他们打招呼。“伯父、伯⺟你们好。”
冰宜強庒抑下想要反抗这桩婚姻的情绪,因为她知道那对夫妻一旦作了决定,她就别想要再翻盘了。所以,就算她心底有多大的反弹,她都必须将自己实真的情绪给隐蔵起来。
这也是她从小就学会的本能,这会让她少受许多苦。
她讨厌这样的情况,更厌恶这样的自己,可她却必须继续这样演下去。
而那个郭杰明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她早就从媒体报章里知道,他虽在工作上有所表现,但却也是个自大的混球与⾊猪。
她绝不嫁给像他这样不负责任又心花的男人!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外表又长得还可以,就不可一世的玩弄无数女人的芳心,这样的男人她最瞧不起了。
就像她瞧不起眼前这对虚伪夫妻一样,表面上好像是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私底下却各自过著淫乱的生活。
他们以为她不知道吗?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不存在了,现在恩爱的形象,其实是个最大的讽刺和笑话,因为他们都各自有个见不得光的爱人。
看着眼前这两对夫妇十分愉快的在谈著两家联姻的美梦,她心底的绝望和悲哀就愈形扩大。
说什么为了他们的幸福著想,但,他们所谈的,却都是联姻过后,能带给两家多大的利益和好处。
这就是外界认为,疼爱她、为她未来幸福著想的好父⺟,多么可笑啊!
她早就在看清这对夫妻的真面目后,深深的相信,婚姻只是让这种虚伪的人用来伪装的一个温床,她拒绝向这样的婚姻妥协和屈服!
可,看着他们如此开心的讨论著,她完全不能接受,却又无法拒绝的婚姻,她感到恐惧极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个借口,迅速的逃离这里。
“对不起,我突然有点不舒服,想要上去休息一下。”
在得到一番虚伪的关心之后,她逃离了那里,但她却没有回到房间里去,反而从后门偷偷离开。
她决定让自己好好的放纵一下。
她选择了一个从同学口里得知,虽好奇,但却不曾去过的地方。
站在眩目的PCB招牌底下,她没有半点迟疑的走了进去。
她庒抑许久的情绪,必须得到宣怈。尽情的放纵狂疯,是让她不至于发疯的唯一方式。
她决定找一个她看得顺眼的男人,来个夜一情,作为她向那对夫妻议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