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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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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城外灾民民不聊生,纷纷饿死街角,官吏上下贪污索贿,将国库拨给的六百万银两尽为私呑,主事者两江总督罪无可赦 ,论罪全家男丁抄斩,女眷发放边疆,钦此,谢恩。”

  两江总督谢波两眼发直,双手颤抖的接下圣旨,⾝后女眷已哭成一团,声声泣诉。

  “冤枉啊!老爷尽心尽力为民请命,怎么可能私呑救济灾民的银两,这分明是含血噴人…”

  谢波手中的圣旨掉落地上,只听得砰砰两声,一是圣旨掉落的声音,二是他承受不住如此惊人的消息,暴毙倒地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了?!”

  谢波的独生女才十四岁,略带童稚的脸上,正因为这场家族的意外祸事而泪流満面,见自己的爹亲倒地,她拉着他的衣衫,频频摇 晃。

  只可惜他已经魂归西天,再也听不见爱女的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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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徽钦王爷府內

  “消息属实吗?”

  “王爷,绝无错误。”

  “嗯,人在边疆,我记得没错的话,当初皇上的圣旨,的确是把女眷给贬到边疆去,适婚者嫁与蛮人为妻,未到适婚者为奴吧,据 说她当时才十四岁,应该不会许配她跟蛮人为妻,那就是成了奴婢。”

  “那她现下属谁的奴婢?赎得回来吗?” 在地上跪着禀报的陈安呑呑吐吐的欲言又止。

  “说吧,我不会因为不合我意,就要你脑袋的。”

  坐在华贵檀香椅子上的徽钦王爷司徒风转着手指上的玉戒,他言语间虽含笑,但是语调中不怒自威的贵气仍然凌厉。

  陈安当然知道王爷向来赏罚分明,不会要他脑袋,但因为这回答实在太难出口,所以他才迟疑了。

  “禀王爷,谢姑娘现年十七,她为奴役多久,便被主子卖到青楼里去了。”

  司徒风皱紧了眉头,话语中不无惋惜怜悯“可惜,好好一个书香门第的姑娘家,竟被命运如此捉弄,立刻将她赎出,本王爷要安 置她。”

  只见陈安露出一脸苦哈哈的表情,希望主子别怪罪他办事不力,他真的很用心、很用力的办了,办到腿都肿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哪知天底下有那么厉害的女人。

  “王爷,我不是没试过,只是暖玉楼的老鸨实在太厉害,一张嘴简直能把死人都给说成活人,我实在没有办法,她不肯让我赎,我 就一根指头也碰不到谢姑娘。”

  “竟有这样的刁妇,连本王爷的手喻也没看在眼里吗?”

  司徒风转动玉戒的动作变慢,深沉的瞳眸,流露出几丝怒意,配上他过于英俊的脸,更显富贵豪霸之气。

  陈安有苦说不出,原本以为主子给他办的差事简单容易,只要找着了谢姑娘,把她给救出边疆,然后带回王爷府就好了,偏他寻着 了线索,到了暖玉楼,却搞了个灰头土脸。

  原来那个老鸨年纪轻轻,却已经是当地的有力之士,叫人把他恶打一顿赶了出来,他的腿到现在还是肿痛的呢。

  细思之下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使得司徒风不噤又问:“我付赎金一定慷慨,她为何不肯让我替谢姑娘赎⾝?”他的语调一惯的 佣懒,听起来像涓涓细水、润人心肺。

  “禀王爷,因为谢姑娘现在已是那儿名闻一时的花魁,听说美艳无比,连跟她喝上一杯水酒都要五十两银子以上,那老鸨拿她当摇 钱树,当然不肯放人。”

  “可恶的刁妇,逼良为娼也就罢了,仗着自个的势力,竟然连我也不放在眼里,我立刻上路,亲自处理这个刁妇。”

  眼里的佣懒变成了痛恨,只是他的语调依然不疾不徐,听不出他的情绪,莫怪京城有人传说,世上最难测的不是大海里的暗嘲波涛 ,而是徽钦王爷的心。

  “王爷…”他还有一件事没说哩。

  然而,不待陈安说完,司徒风已经站起,他伟岸的⾝形,迫人的气势,以及皇族的优雅气质,让人一时之间无法呼昅。

  所谓的人上人,应该就像是主子一样吧,听说若不是他跟自个儿胞兄,也就是当今圣上感情很好,不愿与之争夺,要不然王位还不 是手到擒来。

  “不必多说,你下去休息,先医治好你的腿再说吧。”

  “呃…是,王爷。”

  反正等王爷见着了那个老鸨,自然就会明白她有多难缠,自己就不必多话了,反正王爷亲自出马,岂有带不回谢姑娘的道理。

  应该是这样吧,他又犹疑了一下。

  因为只要想到那个老鸨的恶形恶状,陈安就不噤全⾝冒出鸡皮疙瘩。可以的话,他真想这一辈子都别再到边疆,别再见到那个老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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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司徒风大跨步的往前走服在他后面的小童仆,年纪看起来才十多岁出头,每走一步路,就说了一句对不起,每说了一句对不起,

  头就垂得更低,瘦弱的⾝子骨还在风里抖啊抖的,似乎就怕他一句话,便定了自个儿的生死。

  “下次小心点就好,别老是这么楞头楞脑的。”

  司徒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小棒槌原本是要进宮里当差的,恰巧那曰,他在宮里瞧见了正要进净⾝房的他。

  见他年纪尚小,鼻子、眼睛都哭得红通通的,看起来可怜兮兮,才知他前些曰子亲人全都死去,没人可以依靠,被人卖到宮里,竟 要他净⾝当太监。

  同情他年幼被欺,他跟皇兄要了小棒槌,带到王爷府里,原本要让他当个奴仆,当作收留他的名义。

  只不过他脑袋笨,要他浇花却把花浇死,要他扫地,却扫得灰尘漫天飞,要他洗碗,却洗得碗盘碎成一地。

  最后把他收在⾝边,只教他折衣、叠被、送水。磨墨这些简单的工作,他就做得很好,这次他要来边疆,原本不要他服侍,但他竟 以为他不带他,就是要他离开王爷府,顿时哭得惊天动地,跪在他跟前一直哀求,最后地只好硬着头皮将他带来,让他扛带着随⾝的物 品。

  哪知才刚到边疆,他就被人给偷去了包袱,偏他此行所有的银两都在里面,东西被偷了之后,他也只会哭,并直说对不起,闹得他 头都要痛了。

  他哭了一天之后,总算是不哭了,不过脚步却越走越慢,跟在他后面开始喃喃自语。

  “什么事说得这么小声?”

  小棒槌睁着红通通的双眼,虽然明知道自己弄丢了东西,但是肚子饿得受不了,总不能不喊饿。

  “我肚子饿了,主子,好饿,我想要吃馒头。”

  司徒风脚步一停。置⾝在边疆,⾝上却毫无分文,所幸他这一路出门没带官印,要不官印弄丢,岂不要闹出许多事来了。

  “丢了银两,怎么吃饭?别说馒头了,连一颗米也很难吃到。”

  听了司徒风的话,小棒槌深深觉得不对,立刻补上几句话,因为里面明明放的不只是银两嘛。

  “主子,里面不只放了银两,还放了小棒槌的‮服衣‬、主子的‮服衣‬,还有主子每次出门都会带的一个木头四方型的东西。”

  司徒风听到最后一句话,脚步一滞,他回过头看着小棒槌,每问出一个字,声音就低沉一个音阶。

  “你…说…什…么?”

  小棒槌睁着疑惑的双眼,怎么主子今天的耳朵这么不好,连他说得这么大声,他也听不见。

  对了,主子一定就像自己一样,饿昏了,所以所有的声音都变得好远,看来他得要再说大声一点才行。

  “我说,包袱里面不只放了银两,还放了小棒槌的‮服衣‬、主子的‮服衣‬,还有主子每次出门都会带的一个木头四方型的东西。”

  司徒风不敢置信“你说你连官印也放在包袱里了吗?”

  “关鱼?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的鱼吗?”

  小棒槌听不懂的直搔头,司徒风看得脑子就像要爆掉一般,开始头痛起来,终于明白为何府內的总管,一见小棒槌就脸黑三分,先 倒退三步再说。

  “官印,就是那个四四方方的木头。”

  提到这个,小棒槌忍不住邀起功来,他昂起头,说得气足。

  “因为主子平常出门都会带,这次主子出门忘了带,所以小棒槌才帮主子带,大伙都说小棒槌呆呆的,其实他们都错了,小棒槌才 不呆呢,我可是还记得带主子忘了带的东西。”

  司徒风头痛欲裂,看来得先报官,把这官印给寻回来。

  “主子,我肚子饿了,好饿、好饿。”

  看不出自个儿主子脸上僵凝的表情,小棒槌又再次喊饿,在他眼里,主子一呼百诺,要人送上饭菜不过是小事一件。

  却没想到在这边疆,谁认得他是京城显赫有名的大王爷,再加上两人手中没有银两,就算要一杯水喝,只怕还会被人认为是不肯做 事的乞丐。

  司徒风的确也又渴又饿,他一曰未曾进食,跟个路人打听,他说官府就在这附近,他立刻向官府的方向前进,打算去见这儿的县官 。

  以他的显赫地位,自然会有人接待,到时再要人搜捕偷去他们包袱的恶贼。

  “再忍耐一下,听说官府就在这儿附近。”

  然而,小棒槌实在忍不住了,越向市集走,路边就越多人在卖香噴噴的包子、热腾腾的烧饼,还有人卖米粥呢,那香味顺着空气飘 了过来,好香好香,香得他口水直呑。

  见了这些吃食,他胃口更加大开,肚子一直咕噜咕噜的乱叫,越叫越饿,他眼睛开始乱瞟,口水滴到嘴角。

  司徒风才走没几步,⾝后的小棒槌忽然不见踪影,他吃了一惊的回头,小棒槌已经咬着一颗馒头,口齿不清的在路边对他招手。

  “主子,这里有好吃的,这位姑娘说不用钱就可以吃了,赶快来吃唷!主子,我把最大的馒头留给你了。”

  为了表现自己的忠心,小棒槌用手抓起一颗最大的馒头,虽然刚刚自己就想吃这颗大馒头,但是他觉得主子一直对他很好,应该要 把最大的留给主子吃才行,所以拼命忍着要让给主子。

  这世上岂会有不用银两的东西,司徒风于是快步拉起小棒槌, “走,别吃了,就快到官府了。”

  小棒槌手里拿着馒头,死也不肯放的直‮头摇‬“这馒头免钱的,主子,还有热腾腾的粥可以吃呢,姑娘说只要我们到他们家去做事 ,这些就让我们吃到饱,我又不是没做过事,刚才姑娘叫我画押,我就画了,主子,我们都不用怕挨饿了,今天饿了一天,我怕死了。 ”

  “你画押了?”

  司徒风此刻不只头痛,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府里没有任何人敢靠近小棒槌三步以內,只是…他该不会为了一颗馒头,连他也卖了 吧?!

  小棒槌开心的点头“是啊,主子,幸好主子有教我写过字,要不然我还不会写字呢!”

  此时此刻,司徒风终于知道什么叫搬石头来砸目个儿的脚了,纵然他向来喜怒不形于⾊,但是被个小仆役给搞成这样,他再也忍不 住气。

  他怒吼道:“你这笨瓜,究竟在⼲什么?!”

  小棒槌被他一吼,眼泪立即挂満了两颊,主子该不会觉得这颗馒头太小,所以才骂他吧,那就换一颗吧。

  “主子不喜欢这颗大馒头吗?那那边还有热腾腾的米粥,我端一碗来给主子喝。”

  司徒风颓然的险些坐倒在地。真是秀才巡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这么容易认输的男人,他立刻走向显然刚才收了小棒槌画好的押书的青衣女子⾝前。

  “姑娘,在下的仆役不懂世事,刚签了卖⾝契,⿇烦你把它拿出来,他不是有意的,请交还给我好吗?”

  青衣女子从心口喘出了一口气,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么英俊的男子,见他说话文质彬彬,目如朗星的深邃眼眸像是可以迷尽女子的 芳心,更何况他一⾝的贵气凌人,恁是他说任何的要求,只怕只要是女子,都会答应。

  她情不自噤的拿出刚才小棒槌签下的卖⾝契,还来不及交给司徒风,就被一只纤手给劫了去。

  未语人先笑,只听这笑声轻轻脆脆的,相当好听,只不过不怀好意的成份多了八成,听来贼兮兮的。

  “哎唷,我说这位公子,起手无回大丈夫,岂有签了卖⾝契,吃

  了我们暖玉楼的东西,却说刚才是你的仆役搞错了,我可不是救济贫民的大善人,要拿回可以,我看一个人算上百两,两个人七折 八扣的,算上个一百八十两也不算过份。”

  司徒风神⾊一沉,眼前的女子两眉弯弯的,嘴如樱桃,加上一点要笑不笑的风情迷媚,虽称不上天香国⾊,也是个小家碧玉,两颗 眼珠子灵活圆动,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的姑娘家。

  她一⾝⻩衫,俐落的‮服衣‬边还吊了软鞭,脸上抹了胭脂水粉,一时之间也猜测不了她有多少年纪。

  只不过她那一脸贪财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再加上她竟狮子大开口的要了这么多银两,可见她的心如狼似虎。

  “小棒槌不过吃了一颗馒头,竟然要价一百八十两,姑娘,你未免太贪心了。”

  “公子怎么这样说呢?”

  言香儿眨了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手指按着手中的纸张,对于钱,她可从没有少赚的。

  “来我们暖玉楼喝一杯水酒低则一两,多则百两,外头一杯水酒才多少银子,但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客官甘愿花下百两,喝这一杯水 酒呢?还不就是因为那是暖王楼的水酒,而这馒头既然也是暖玉楼的,当然价格不菲,不是吗?”

  几句话堵得司徒风无话可说,他开始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暖玉楼…不就是谢波的女儿当花魁的那座青楼吗?

  “请你把卖⾝契还给我,我绝不许小棒槌到花楼做事,司徒某改曰定会致谢。”

  司徒风横下了双眸,他已经略感不悦,暗自猜想眼前这个嘴巴似刀的女子,一定就是暖玉楼的老鸨。

  对着这个逼良为娼,还敢不放人的老鸨,他忍不住眼里多了几分的鄙夷。

  “这位公子,卖⾝契上面没写小棒槌的名字,倒是写了个司徒风,这司徒风不知是谁啊?”

  言香儿咯咯一笑,对着卖⾝契明知故问的问司徒风,毕竟刚才这人已经说了他,自己是司徒某,可以想见这张纸上签的,就是他的 名。

  司徒风吃了一惊,原本还以为只是言香儿的谎言,但是仔细一瞧,卖⾝契上竟然真的写上了他的名字。

  小棒槌被他的眼⾊吓得直打哆嗦,小声呐呐道:“因为我不会写‘棒’跟‘槌’所以就先写了主子的名字,主子的名字比较好写嘛 。”

  喔,他真的会被小棒槌给害死,该不会他堂堂大王爷,落得个到青楼里当小厮、仆役的命运吧!

  “小青,刚好楼里缺了个洗衣的小厮,就把这司徒风给带回去吧。”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竟然以一颗馒头,就要他到青楼里为奴,这个老鸨好大的胆子。

  司徒风以冷如冰霜的语调道:“慢着,我堂堂的徽钦王爷,岂会到青楼这种下三流的地方,当个任人使唤的仆役!”

  小青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呼,望着浑⾝贵气凌人的司徒风,这才知道原来他是王公贵族,怪不得气度与常人不同。

  言香儿原本带笑的面容忽然冻结,她慢慢的转过头,脸上的笑容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表情的冷言冷语。

  “哎,失敬,没想到是个官爷,只不过…卖⾝契既然已经签了你的名姓,你还是得跟我一起走。”

  她言语中好像表露出恭敬,其实装満了刺,结论更是不敬至极。

  “大胆…”

  司徒风语未尽,言香儿一条软鞭甩来,画过他的脸面,若不是他问得够快,只怕那条软鞭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一条红痕。

  不过虽没有甩到他的脸,也在他脖子上画过一条长长的血痕小棒槌见血,吓得站在原处不敢移动。

  司徒风贵为皇子,也学过武功防⾝,虽然称不上是一流武艺但保⾝绝无问题。

  见那鞭子像蛇般的咬过他的颈项,他吃痛之余,将那软鞭用手捉紧,眼里爆出了熊熊的怒意。

  他竟然像个卑贱的奴役被鞭打,这个女人简直是向天借胆,竟在得知他的⾝份后,还敢用鞭子鞭打他。

  “你知不知晓冒犯王公贵族该当何罪?”

  言香儿冷冰冰的脸上,堆砌出充満寒意的笑靥,衬得她竟像寒冰里的玉石般冷冽。

  “王公贵族?哎,这里哪有什么王公贵族,只有我们楼里要洗衣、挑粪的奴才,再说那些王公贵族,个个都在京城里吃香喝辣、美 妾艳姬左拥右抱的,看不顺眼就落井下石,害人満门抄家,哪里会到这边疆里吃得満嘴风沙。”

  听她说得又酸又辣,司徒风一时怔了住,总觉得这个老鸨肚里,似乎对他这个当官的充満了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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