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并不意外的刺杀
国会一结束,便是盛大的夜宴,不仅仅是各国的国主重要的贵族和女官都会参加。
夜宴上,赵凝来了,她梳洗整装,恢复了她作为一名凤主的威严,然而,在她的脸上却再也看不见她往曰的笑容,深沉的眼睛里,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有点尴尬的聚会。
筹交错,不谈国事,只谈***。
一队接着一队的舞姬在殿堂上翩翩起舞。
美妙的音乐仿佛又回到了影月曾经逍遥快活的曰子。
然而,每个人的心思却已经各自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边赵凝一杯接着一杯喝酒,眼底是千里冰霜。
那里北冥齐和焸秋枫把臂欢聊,热络地如同百年未见的老友。
音离始终默不作声,冷情和蒙逸楚更只是欣赏着那些堂中的舞者。
那…那些女官们呢?她们的心里又在想着什么?
在她们的目光游移在那些外来的,俊美的男子之间的时候,她们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
自从回到影月,我的心,几时被囚噤了呢?
过去,我“害”人,不用顾及他人的感受,而如今,却有着太多太多的顾虑,处理不慎,就会牵连更多无辜的人。
空中带出了一道⾼音,那是如同剑出鞘的声音,一道殷红的⾝影伴随着片片玫瑰的瓣花而落,那妖艳的妆容。那妖冶地舞姿,还有那上下分离的性感的衣衫,让那一抹暴露在空气中的纤腰更加迷人。
一个妖异的黑⾊的图文画在他那白如羊脂的部腹上,一枚精致的宝石垂挂在他那细长地肚脐中。这就是影月地男人,妖地让人炫目。
我眯起了眼睛,看着那眉心三点朱砂地班婕心,他准备了这么久就为了今晚吗?
这是我欠他的,欠班婕舒的。欠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姐妹的。
离魉就在我的⾝旁。但他没有任何举动。因为那是我特地交待的。
音离看着班婕心地目光变得惊艳,似乎担心我迷恋班婕心的美貌而特意拉住了我的手,但是,他却不知这个蛇蝎一般的美人,我是不敢享用的。
又是一道滑音,飞箭离弦,就像此刻的班婕心。他拔下了盘发的银簪朝我刺来。
人,很快,快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来救我,快得他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那银簪就像是红云中劈下地闪电,速度之快,无人能及。
当那道电光迎面而来地时候,我并没有闪躲,确切的说。我从没想过去躲。只要这一簪,就可以化解这少年心中的恨,如果这是他想要地。那就给他。
然而,蓝⾊的⾝影挡住了我,音离挡在了我的⾝前,我失败了,我没能借着那一簪还清自己的心债,我不能再多一个心债,尤其是音离的。
我迅速伸手握住了那簪,簪⾝锋利地赛过利剑,宛如他的主人夜夜都在月下磨炼着它,让它可以刺穿任何物体。
簪停落在音离的胸前,那朵如同闪电一般快速的红云静静地停落下来,冻结在大堂上。
血,鲜艳地如同那少年的妆容的血,一滴,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在音离淡蓝⾊的袍衫上,化作了一朵朵艳丽的红梅。
有什么从音离的⾝体迸射出来,是杀气!是近乎魔鬼一般的杀气!他迅速菗出了怀里的短剑就朝班婕心刺去,不可以,音离,我们要化解这段仇恨,而不是加深它!
没有多余的思考时间,我用另一只手握住了音离刺向班婕心的短剑。
音离,怔住了;班婕心,也怔住了;殿堂上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两只手,手心都是深深的伤,奇怪的是,我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心里,却是一片轻松和祥和。
“沙!沙!”
“女皇!女皇!”
音离的,女官们的和国主们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我抬眼,看见的先是班婕心,他震惊着,然后就是围在班婕心⾝周手里拿着兵器的侍卫和站起的人们。
数道带着关切和焦急的目光投来,我无法去回应,放开簪和短剑,沉声命令侍卫:“带去思过崖!”
“是!”红云被人拖拽而去,我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看着染満鲜血的手心,那透着如同红宝石光芒的血顺着那些掌纹慢慢化开,我的手掌上,出现了两幅一模一样的图画。
很迷茫,一种如梦的感觉,方才如同一场梦。很早,就知道班婕心的计划,故意的,想在这一刻偿还自己的心债,然而,却
。
他…没有下毒…
如果在那簪上抹上剧毒,那胜率更⾼,可是,他为什么…不下毒…
“请各位尊客见谅。”音离在我的⾝边朗声而说“本祭祀先带女皇下去治伤。”
“那就有劳哥舒公子了。”
⾝体被人扶着往一个方向而去,我手心朝上,依然愣愣地看着,灼灼的痛,慢慢从那两条伤痕而来,是班婕心的,也是音离的,这就是他们给我的痛吗?会比他们的心更痛吗?
他们的心,是我伤的。
那无形的伤疤到底有多深?只怕这辈子,都无法痊愈。
两只手都被绢丝织成的绸布小心包起,我恍然发觉音离不在⾝边,立刻问给我包扎的医官:“哥舒祭祀呢?”
“启禀女皇,哥舒公子带人去思过崖了!”
我猛然站起,班婕心在音离的手里,只怕…
匆匆举步,⾝后传来医官们的疾呼,顾不得手心的疼痛,跃上了房檐。
摆脫了宮里的女官,却摆脫不了离魉的跟随。
赶到思过崖的时候,正看见行刑者⾼⾼举起了手中的皮鞭,那皮鞭在苍白的月光下映出了让人惊心的血光,她重重的挥了下去,一旁的音离只是冷漠地看着那皮鞭落在那少年的⾝上。
“啪!”惊心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却没有半声痛呼。音离抬眸间,看见了我,我缓缓朝他们走去,行刑者退到一旁,音离担忧地上前握住了我的受伤的手,心疼地包裹在他的手中:“沙,你为什么要帮他。”
“音离,下去吧。”我淡淡地说着,音离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沙!你不能再姑息班家了,那样只会害死你!”
“下去吧。”我只是重复着。音离咬了咬下唇,哀叹着离去,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消失在了思过崖上。
明亮的月光下,只有我和这个要刺杀我的少年:班婕心。
他⾝上的舞衣已经被皮鞭撕裂,原本白嫰如玉的肌肤支离破碎,披散的长发因为血水,黏附在他的⾝体上,如同一条又一条黑⾊的细蛇,缠绕着他的⾝体。
不屈和仇恨的目光,直直地瞪着我,那里面,隐隐地还有着和班婕舒一样的挣扎。
我缓缓朝他走去,他艰难地后退,无奈铁链牢牢地拴住了他的脖子,让他无处可去。
伸手,点⽳,他认命地闭眼。
拿出伤药,轻轻洒上了他的伤口,药粉溶入那一条条开裂的口子里,和血水融为一体,他的⾝体轻轻颤抖。
“不用你假好心!”他说,咬破的红唇,渗着血。
我不答,只是继续给他上药。
“孤月沙!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会来杀你!为姐姐报仇!”他大声骂着“姐姐为了你受了多少的苦!她为什么爱上你这种冷血的女人!是姐姐舍不得杀你,你才有机会复仇,孤月沙!是我姐姐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杀她的时候甚至都不犹豫!为什么!为什么!”他忽然大力地揪住了我的衣襟,带起了铁链叮当作响“我要杀你,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姐姐报仇!为姐姐报仇!”
“那你在挣扎什么?”我打断了他,望进他那双痛苦的,挣扎的眼睛“你当时为什么要犹豫!”我大声质问他,他双手放开了我的衣领,蜷缩地抱住了膝盖。
“你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让音离杀你!说!”
班婕心抱住了自己的头,沾着血渍的长发散落在他的⾝边。
“婕舒的痛苦,我知道,究竟是我给她的,还是班家给她的?!在我离开影月这段曰子里,时常见到婕舒…”班婕心讶异地望向我,我自己也觉得这么说很可笑“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我,甚至还救了我的命,那时我在想,她原来真的不恨我…整个班家,只有你想到为婕舒报仇,说不定此刻班家的那些人还在害怕被你连累,真是可笑啊…好好活着,连婕舒那一份一起活着…”
举头望向空中的孤月,阴云缓缓覆盖,茫茫地,飘起了一场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