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靳心终于出院。
梁又熙按照他的意思,把他送回璩安雅的家里。
“谢谢你送我回来,可以请回了。”靳心站在门边下逐客令。
“不请客人进去坐坐?”梁又熙挑眉,没有立刻走的打算。
靳心没有出声,默默拄着拐杖入进客厅。
“你的行李放地上就可以吗?”
“对。”无论如何,粱又熙对自己还算不错,至少该赏他一杯饮料。“要不要喝什么?”靳心打开冰箱问。
“咖啡。”
靳心在厨房里找到三合一咖啡,就冲了杯给他,顺便替自己泡杏仁茶。“喏,你的咖啡。”
“谢谢。”
靳心这时才意识到安雅买的沙发竟那么小,刚刚好坐两个人,梁又熙已经坐了一个位子,他假如不坐,难不成要坐地上?
梁又熙察觉到他的尴尬,便起⾝说:“你伤还没好,不要站太久。”
若是介意,不就太小家子气。“⼲嘛起来?沙发又不是坐不下两个人。”但落座的同时,他仍刻意与梁又熙保持一点距离。
“我可以看电视吗?”
“随便。”
窗外凉风徐徐。
安雅的房子地理位置很好,公寓里听不见大马路上的吵杂,有时候还可听见山边的蝉鸣,环境清幽。
靳心当然知道这房子的好,却没想到竟好到让他感觉特别轻松。
他想:或许是因为住在医院太久了,格外怀念这里的宁静舒适。
正当他望着窗外时,播报新闻的主播声音将他拉回神。
“以下是今天早上记者会上的情形,我们现在来看一段稍早的画面——无党籍立委李伍元,今天开记者会指控数名立委在台中接受厂商招待喝花酒的证据…”
看见是李伍元,靳心也跟着专心起来。
梁又熙边看边笑。李伍元果真一点时间也不浪费。是不是因为上次法案没通过才让他有些操之过急?这案子牵扯的委员、府政 员官太多,他不过提供几名可以拿来开刀的马前卒,那些还没曝光的大老们现在应该非常担心了吧?
听见粱又熙的冷哼,靳心目光焦点随之放在他⾝上。
“你笑什么?”
“我笑他做事太急躁。”
“急躁?”
“他的案子被人摆道,因此他心有不甘,想藉此机会拉几个立委来当垫背,好转移他失败的新闻。可是他不知道这个案子不是这么就算了,这只是个涟漪效果,一旦有了第一圈,接下来就有更多涉案的人会浮出台面。明明最懂这手段的他,这次竟慌了阵脚,看来他很担心年底的立委选举,要是他没选上,等着找他算帐的人可不只白道而已。”李伍元得罪的人不少,他等着看另一场好戏。
“你的心态很怪,他可是你的老板耶。”他总觉得梁又熙似乎有意扯李伍元的后腿。
“老板又如何?”梁又熙反问。
“他如果下台,你还有戏唱吗?”
梁又熙转过头,脸⾊异常地诡异。“我唱戏,就是为了让他下台。”
靳心怔住,也清楚自己不该再过问下去。梁又熙的表情已告诉他,再问下去,就更菗⾝不得。于是他安静喝完杏仁茶,准备起⾝时,梁又熙按住他的肩头。
感觉靳心似乎又被自己吓到,梁又熙很快换上温柔的神情。“你不问吗?”
“我没什么想问。”
“只要你问,我一定会告诉你。”
“我不想跟你有关系,你太复杂了。”他喜欢简单没有⿇烦的生活。
“靳,跟我在一起,我也可以给你想要的简单生活。”
如同医院那一晚的焦虑不安,靳心又无法静心思考,望着梁又熙眼底明显的望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愈来愈偏离既定的轨道。
“靳,跟我在一起,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名利、权力,只要看得见的,我能力范围以內,都可以给你。”
“你…”靳,名与利的诱惑,你能抗拒吗?谁都不能例外。
“神经啊!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喜欢你,才不会为了钱出卖自己。”曾经也有富商说要养包他,结果让他揍得半死,又碍于面子不敢告他。对方几十亿的⾝价他都不看在眼底了,区区一个立委助理又能有多少看头?
梁又熙惊愕靳心的回答。
靳心竟然拒绝他?!真是没想到。
“你给我搞清楚!没错,我是需要钱,但不是到了非要钱不可的地步。假如我真的很爱钱,我会自己去赚。”他对钱本来就不看重,有就花,没有就省点,钱在他⾝上,很少会放超过三天。
梁又熙露出一副瞧不起的态度。“靳,你不觉得自己在唱⾼调吗?什么叫做『需要钱,但不是到了非要钱不可的地步』?好奇怪的论调,谁不需要钱呢?没有钱,你能活下去吗?”
“就算要靠劳力,我也相信自己饿不死,不劳你费心。”做不做全看他想不想而已,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想。
“那你为什么要靠仙人跳来筹钱?喔…是为了妹妹对不对?可是,你也可以找个正当的工作来钱赚,为什么偏偏要定歪路?是不是你父⺟的死给你的打击太大了,你才要反其道而行?”靳心拒绝他,他也瞧不起靳心那种假清⾼的行为,以为钱是天上掉下来就会有的吗?
这家伙果然调查过他的事。“是又怎样?关你什么事?”
看着父⺟那么辛勤努力工作钱赚,为善也从不落人后,结果却被一个至交骗光积蓄,他们因为一时看不开,走上绝路,老实说,他并不同情他们,而是満肚子气愤。
钱,是很重要没错,但有必要因为这样就赔上自己的性命吗?人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难道他们都没想过还有两个孩子需要他们关心照顾?就这样草率结束自己,他们得到平静,却让他与靳力一辈子都心痛,因为死去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活着的人会有多痛苦。
父⺟的死彻底改变了他原本的人生观。
“靳,你要蹋糟自己到什么时候?”梁又熙淡淡开口。
“你说什么?”靳心脸⾊愀然。
“就算你当时有能力担负责任,也没办法改变你父⺟的观念。他们那时已经对人生产生绝望,求死是必然。他们的死,根本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跟着看不开?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对吧?这么躇蹋自己,根本只是你不想认真的藉口吧?”梁又熙针针见血地说。敢在他面前假清⾼,就要有被他揭穿假象的勇气。
“梁又熙!”靳心怒气彻底被挑起,也不管⾝上有伤,扑上梁又熙就乱挥拳。
梁又熙任他出气,也不反击,最后怕他误伤自己,只好抓住他的手腕。
満脑子一定要揍到梁又熙的念头,靳心就算双手被制住,也不轻易投降,仍旧试图找机会出手。
“够了!你再乱动,会让伤口裂开。”
“我一定要揍你!”他已经忍梁又熙够久了,这次再不出口怨气,他会想杀人。
“要揍我——好,我让你揍。”粱又熙语毕,放开靳心的手,跟着闭上眼睛。
靳心也不管他是真是假,右手狠狠往前一击,梁又熙被击中倒在沙发的一边,靳心也因为出力过猛,继而趴在他⾝上喘息。
“呼!呼!”靳心大口大口呼昅,目光带杀气地直瞪着梁又熙被自己揍得发红起来的脸。
嘴角渗出血水,梁又熙伸头舌舔去血迹。“満意了吗?”他也十分意外,竟然只因为被靳心拒绝就说出那么重的话来,一点都不像平常冷静自制的自己。
“我只想杀你!”靳心气愤难耐,只揍一拳根本不足以消他的气,只是他的手很痛,无法出第二拳。
“这拳可真重,可见你真的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刚刚是我口不择言。”梁又熙单手不着痕迹搂上他的腰。
“你以为每次道歉就可以了事吗?”
“我本来就这样子,抱歉,我只是无法忍受你竟然拒绝我。”梁又熙坦白承认自己的确咽不下被拒绝的那口气。
靳心的话让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自以为认清靳心的本质,没想到仍是错看了,还因为他那种丝毫不在乎金钱的理论而感到些许的受伤。
“你可别以为地球是为你而转的,神经病!”他把梁又熙的话送还给他。
“我当然不会自负到认定全世界都该臣服于我,只是我以为我至少能掌握你的一切…”他调查过靳心的事情,自认已经够了解,没料到竟还不够透彻。不过他似乎又发觉靳心的另一面了。“毕竟我喜欢你啊…”梁又熙揪住靳心的衣领,往上一提,轻易封住正欲开口的他。
他总是站在制⾼点控制一切,因此所有的事情在他手上都是有条不紊,绝对不会出差错。他喜欢靳心,却掌握不了他,这令他不安,也会厌恶。
“靳,我真是愈来愈喜欢你。”
“你——”直到此时,靳心才发觉两人的势姿有多?昧,除了脸以外,两人几乎是贴在一起,真是有够丢脸。“放开我,你这家伙!”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脸似乎又红了。
梁又熙双手连忙放开。
“喀!”大门被打开,璩安雅走进来。因为靳心说今天要出院,她才提早回来,结果竟看见这教人遐想的一幕。
“你们…在做什么?”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靳心哑口无言。
梁又熙率先回神解释:“靳心刚刚跌倒了,我在扶他。”
“喔…”璩安雅点点头,眼神却显示不相信。
靳心被粱又熙扶坐起来,立即就挥开他的手。“你可以滚了!”
“靳心,怎么可以对客人这样!”
“我习惯了。既然你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
“粱先生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饭?”璩安雅善尽主人之责。
“不用了!”
“⿇烦了。”
两个不同的答案同时出声,璩安雅自然选择比较正常的当作回覆。“那就请你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晚餐,我先进去准备。靳心,给我好好招待梁先生。”走入厨房前,璩安雅多看了梁又熙一眼。
“靳,你好像很不希望我留下来?”
“你、不、忙、吗?”他实在很想扑上去撕咬梁又熙。
梁又熙笑得好不愉快。“再忙也要和你吃顿饭。还在生我的气?”
跟这种不知究竟是神经大条还是纤细的人讲话真的会要人命!靳心决定不理他。“随便你。”丢下话,他一拐一拐的走回房。
梁又熙当然跟着他进房。
“你做什么?”
“不请我进去坐坐?”
请他进门已经是错事一件,若再请他进房,不就更蠢了。“你可以在客厅等。”
“我比较想进去你房里,如何?”梁又熙阻止他关门。
靳心真想把门甩在他脸上,可现实却不容他这么做,因为那会让安雅起疑,于是只好让他进门。
跨进房內,环顾四周,梁又熙只发现一张大床、衣橱和桌子外,就是散落一地的探侦小说。
“你还満爱看书的。”梁又熙毫不客气的坐在他的床上,捡起地上的一本小说。“残骸线索。你喜欢看这类小说?”
“我本来想当法医…”等等!他跟这人说这些做什么?“还给我!”
“小气。”
“针对你而已。”
“你在璩安雅面前比较乖,是喜欢她吗?”
靳心毫不迟疑回答:“对!我就是喜欢她,你破坏不了我们!”他说这句话时,是有几分骄傲的。
梁又熙质疑他话里的实真性。“璩安雅,一个美丽的精品店老板,个性立独、经济立独,我实在看不出她为什么会喜欢你。”
就是瞧不起他的意思吗?被人如此看低,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梁又熙,我跟你有仇吗?”
“靳,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才是。”
“那你为什么说安雅不会喜欢我?”
“因为我看她对你的态度一点也不像情人,而是类似亲人的感觉。她有个弟弟,你知道吗?”
靳心头摇,安雅对自己的事向来绝口不提,正如他,也不跟她说自己的过去。
既然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伤痛,那就不要互相增加困扰了。这是他的想法。
“她弟弟十八岁的当天,刚考上驾照就开车出去,没想到被一群不良少年盯上,硬是要跟他飙车,结果…”
靳心抬起手。“别说了。”
梁又熙轻声安慰他:“靳,这就是现实,你还看不清楚吗?有时候事与愿违,谁也无法阻止的。人死必定会造成他人的悲伤,但并不表示他的死就是谁的错,有时候真的是命运。同样的,你父⺟的死也不是你的错。”
靳心低了头,声音有些哽咽:“我求你别再说了…”为何一天里要让他伤心两次呢?他都已经不愿再面对。
梁又熙搂住他的肩,轻轻抵住他的头。
他与靳心有着同样的伤悲,因此更能体会那种痛失至亲的无奈与…绝望。
那晚,是靳心在父⺟死去后,第一次用心想过他们对自己的影响。
以前,他总是尽量让自己忙碌,什么也不去思考,可梁又熙狠毒又直接的话却让他再也无法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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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用晚饭。梁又熙刚吃完第一碗,就接到一通电话,他神情未变,说了几句便说必须先行离开,璩安雅连忙起⾝相送。
“抱歉,真是不好意思。”走到玄关处,梁又熙又说了句抱歉。
璩安雅送他到门前,客气表示:“哪里,梁先生有重要的事情就先去办吧,晚饭可以改天再吃。”
靳心仍坐在饭桌前,动也不动,继续吃他的饭。
梁又熙穿好鞋子,目光穿越客厅抵达那个正在吃饭的无情背影,遂而一笑。
“璩姐小,不用送我了,我的车就在楼下。”
“靳心,粱先生要走了。”璩安雅回头一喊。
靳心给安雅面子,轻轻喔了声,继续埋头吃饭。
璩安雅不愧是精品店老板,很圆融。“梁先生,真是不好意思,靳心可能是因为住在医院太久,所以心情不太好,改天我一定让他跟你赔罪。”
“是我害他躺进医院,他会生气是应该的。那我先定了。”最近,他老是让靳心生气,会有这样的待遇,他不意外。
“慢走。”璩安雅关上大门,笑容马上撇下,回到饭桌前坐定,目光锁住也不看自己的靳心。
两道如同X光的视线,靳心怎么会没察觉。“看我做什么?”
“看你有没有话对我说啊。”
“说什么?”靳心彻底装傻。
“你和梁又熙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好歹也在社会上打滚不少年了,有些事情,只要一眼就可以看出问题。
梁又熙对靳心的感觉不大一样,这是她的发现。
他们两个——就是揍与被揍的关系。“上次就跟你说了,我为了救他被揍一顿…”
璩安雅迳自截断他的话。“靳心,我们认识也不少年了,你真的觉得这样的话可以打发我?”
靳心顿了顿,呑了口饭说:“安雅,别那么爱钻牛角尖,我不会骗你的。你看,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你就是想太多。”
真是自己想太多?是靳心不肯说吧。
璩安雅眼眸微眯,决定问个清楚。“靳心,我觉得梁又熙对你很不一样,你们该不会…”
“我一点也不喜欢他!”靳心突然放下碗筷说。
璩安雅被他的动作吓到,眨了眨眼后说:“还不老实说吗?靳心——”她什么都还没说,靳心就招了,肯定有鬼。
靳心被自己的沉不住气害死了,安雅说不定根本没有那方面的联想,他居然不打自招,蠢哪!
“小心心。”璩安雅笑得很琊恶。
安雅与梁又熙的祖先或许、大概、可能有那么一丁点微薄的血亲关系吧,要不然,怎么两个人都那么深谙威胁这门艺术?
不,打死他也不会说出被梁又熙亲的事,那可是攸关男人的面子问题。
“安雅,真的没事,梁又熙会对我『不一样』,是因为他觉得亏欠我太多,必须补偿我而已。”
“靳心,我可从没见过你热心助人,这个谎说得不大好呢。”要他拿出几百块捐给儿孤院,他会说自己才需要被人救助。
嘴里咀嚼的饭愈来愈甘甜,都快要呑光光了。
“小心心,还不说吗?”璩安雅什么没有,耐心最多。
靳心一咬牙,决定“招”了。“靳心的学费是梁又熙借我的,所以我才会为他被人揍。”学费一定会还,所以等同于借的意思;而他也的确是因为梁又熙的关系被他的手下痛揍。
有事实、有谎言,要如何解读全看安雅。
璩安雅仍是不信。不过既然能让靳心这么神秘紧张,可见事情不单纯,她也不好再为难他了。
“原来是这样。唉,你也真是的,跟一个陌生人借钱会比跟我开口来得好吗?”
“都不好!”除了安雅外,现在又多了一个他很介意的人,当然不好。
他喜欢安雅,自然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无用;因为不喜欢梁又熙,也绝对不会在他面前轻易认输。
璩安雅拿起碗筷,开始吃饭,才吃第一口,突然以落寞的口吻说:“原来我和梁先生是同等级的啊,亏我那么疼爱你说,你竟然把我们两人相提并论。”
“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为什么非得逢人就昭告这点?还真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她举出证明。“你跟他借钱。”靳心跟自己住,当然了,所有费用多半是她出,除非靳心有钱才会帮忙,不过他还真的没跟自己借过一块钱。
“我——”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总之,我一定会把钱还他。”
“怎么还?”
“找工作啊。”他才不想欠梁又熙人情。
璩安雅停下动作,很认真地注视靳心那张因为气愤而显得微红的脸。
“又看我⼲嘛?”
“靳心,真讨厌耶。我要你去工作已经说了很久,嘴巴都快说破,也只看你随便敷衍个两句而已,没想到这位梁先生竟然能让你下决心去找工作还钱。唉!我真难过。”璩安雅抿着唇,脸上的神情却一点也看不出真的在难过。
靳心呼昅一窒!
安雅的话,怎么让他有种仿佛遭到雷击般的惊吓?
说他是因为梁又熙的关系,而决定去找工作还钱?这么说好像没错,但他也听得出安雅话里更深一层的意思。她是指——在他心中,她比不上才相处不久的梁又熙。
真是如此吗?
靳心咧嘴一笑,仿佛在掩饰什么地低了头。“安雅,你在说什么,梁又熙哪比得过你,我喜欢的人是你,那家伙根本和我一点关系也没。”
璩安雅唇瓣微勾。“好吧,我信你就是。不过我看梁先生好像也不太如他外表那么单纯,自己要多注意点。”既然靳心说什么都不肯跟自己坦白,她也没辙。说实在,只要他肯上进、改头换面,她一点也不介意是谁改变了他。只要靳心好,她就开心了。
“我知道。”
一席危险又充満玄机的话,总算告终。
靳心吁了口气。心头上却隐隐觉得有抹怪异的感觉缠绕。
他真的非常肯定、坚信自己讨厌梁又熙,但正如同安雅所说,他却为了他而甘愿去找工作偿还借款?
这是什么原因?
哪还有什么原因,就只是他单纯不想欠他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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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政坛因为无党籍立委李伍元提出的指控而显得沸沸扬扬,就连李家自己也不太平静,经常有恐吓电话,吓得他们一律以答录机接听,新闻也上了头版。
立委夫人甚至带着女儿先回娘家保命。
“啪!”李伍元把那天梁又熙给他的文件重重扔至桌上。
“都是你的这份好文件!”以为可以顺利为自己出口气,没想到蔵在幕后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怕的,弄得他现在是灰头上脸,黑白两道全找上他放话,叫他小心点。
梁又熙目光冷而无情地轻轻一瞥,随即解释:“委员,其实这件事情有好有坏。”
李伍元怒眉一扬,气火攻心。“有好有坏?骗三岁小孩吗?!”
唇上始终挂着优雅浅笑的粱又熙,轻松说明他的危机处理方式。
“委员,这件事情虽然让你遭到两方敌视,但同时也让你名声大噪,因为你『公正』指出其他立委收贿、接受招待的不法事实,你在选民心目中必定增加不少好印象。再者,也可藉由这次机会来测试我们府政所谓的『清廉扫黑』是否做到确实,一旦让警方介入侦办,我相信暂时没人敢猖狂。而且,利用天天登上报纸头版、新闻头条这点,对年底的立委选举也是一大助益。”
听了梁又熙的话,李伍元对这件事情有了不同观感。
⾝为公众人物,无论是丑闻、有利的新闻,对他们来说都是好,有一则是一则,毕竟他们是依赖镁光灯生存,没有了观众就没了行情,因此必须时时为自己的舞台费心经营。即便是负面新闻,只要操作得当,也不啻是一个曝光的机会。
慢慢地,李伍元笑了,转过⾝来,他仔细盯着这个年纪不过三十、能力与手段就已经十分漂亮的梁又熙。
最近,他喜欢直接与粱又熙面对面。
因为只要转过⾝,就会有股似乎快要被反噬的恐惧从背脊凉到心头,可每当他一回头时,那份恐惧便消失了,让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不过,他清楚那绝不是幻觉。
打他任用梁又熙为亲信,就派人调查过他。
梁又熙⾼中一毕业,就主动到他过去所属的政党当志工,后来又跟着他离开政党,之后便随侍在侧,说是欣赏他的从政理念,想留在他⾝边学习。
当时,他没将他看在眼底,如今猛然回头,赫然发觉梁又熙已经有与他平起平坐的本事。
说他没有忧患意识是骗人的,把女儿介绍给梁又熙就是为了将来着想。
因为,他深深明白“养虎为患”的道理。他向来喜欢以金钱和权力来达成目的,但至今,他对梁又熙的印象一直很模糊,有时候好像能掌握他全部,有时候又好似被他要着玩。
以致于,他对梁又熙,总是不太放心。
或许等年底顺利连任后,就让梁又熙与女儿结婚算了,这样才能更加拉拢彼此的关系,以确保不会有万一。
“委员,放心吧,那些证据没有半分虚假,你必定能站得住脚。就让那些对你落井下石的立委们继续苟延残喘好了,要不了多久,那些叩应节目、谈话性节目就会主动来邀约,到时候,绝对利大于弊。”
“很好,就交给你去办。”
“放心,我不会让委员失望。”梁又熙必恭必敬。
“你既然能抓到别人的小辫子,那我的呢?”就在要离开之际,李伍元问了一个放在心底很久的问题。
梁又熙露出无懈可击的从容笑容。“委员,你对我的行事方针应该要有信心才是。”留下这句话,他微微点头便离开。
想利用,却又不信任,他故意褒了李伍元,剩下的就要靠他的智慧去分析了。
离开李家,在车上,他随即打了通电话。
“是我。我要你们去跟踪立委夫人和她女儿。对,二十四小时…委员?不,这边有我就够了。”
对付这个男人,他一个人绰绰有余。
********
又过了一个礼拜,靳心终于可以恢复正常生活。
期间,梁又熙也不再来骚扰他,让他觉得相当轻松。
他想这家伙终于肯知难而退了,就跟他说自己是不可能爱上他的,却偏偏要无聊的来尝试,真是没事找事做!
利用这几天,他开始买报纸找工作,也在网路上登履历。可挑来挑去,就没一个他适合的——不是要电脑十项全能,就是要精通外国语言,再不然就是那里一个人当三个人用的劳力工作。
总之,他那缺乏耐性的因子又发作,他又浪费了好几天。
傍晚,安雅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会晚点回来,要他自己打理晚餐。
铃铃…
正在与微波炉打仗的靳心听见自己机手铃声,以为是安雅打回来,很快便接起电话。“安雅,微波昨天的剩菜要几分钟?”
“我没用过微波炉热剩菜。”梁又熙淡淡回道。
“你怎么知道我的…”想到对方都能知道妹妹帐户的号码,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打来做什么?”他没好气回道。正想庆祝自己已经脫离他的死缠烂打,没想到好梦易醒,恶梦难逃。
“我也不知道。”
本想直接回家,却临时起意来到靳心公寓楼下。等了三个钟头,没看见璩安雅回来,他才打电话给他。
已经累得眼睛快要睁不开了,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要来。或许,或许是想见他一面,和他斗斗嘴也好,那至少会让他心情愉快许多。
“不知道你还打来,无聊啊!”每次和梁又熙交谈,就会让他火气上升。
摇下车窗,梁又熙抬头望着那一点光。“靳,我可以见你吗?”
从来没这么望渴见一个人。是因为今天这个曰子,所以才特别感受到寂寞的缘故吗?
“少无聊了,我要吃饭。”简单说完,靳心即刻挂上电话,继续跟微波炉抗战。最后他投降,打电话给安雅,才终于解决。
等候的同时,他回想刚刚梁又熙的声音好像不大对劲,每次总飞扬跋扈的他何时也有这么落魄的声音,是发生什么事了?
靳心握着机手坐在客厅里,他想,以梁又熙的个性必定会再打来,可是等到他都吃完晚餐洗好澡了,机手仍然没有再响过。
他坐在沙发上,随意转台,心里却惦记着粱又熙。
他们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当朋友。
毕竟,说实话,梁又熙对他真的还算不错,假如他有事,他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可是他又没有再打来,假如自己现在打过去不就示弱了?
“唉呀!想那么多做什么,打了再说。”耙耙头发,靳心决定采取行动以阻止自己胡思乱想。电话一通,他劈头就问:
“你怎么了?”不问,他的良心真的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