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应城街上。
“娘!娘!你等等我,等等小四,小四跑不快啦!”
马毕青闻言,停下脚步,转⾝朝气喘吁吁跑来的儿子伸出手,抹笑道:“小四,娘差点忘了你呢。”
小四赶紧牵住她的手,跟她一块走在街上。
“娘,爹他也不是故意的啦…”
“嗯。”她又咳了一声。
小四暗骂爹一声,又抬头看娘的侧面。“娘,你放心,爹虽然脫光光,但是他说过,就小四这么一个儿子,不会找其他二娘三娘来生胖娃娃。”
“嗯。”她微笑。
“那你别气了好不好?咱们回去,等爹认错…不不,爹已经跟小四认错了,他要小四转告娘,虽然不小心跟不是娘的人在床上打滚,但这种事绝不会再犯第二次的。”
马毕青停步看他,笑道:“你爹要你这么说的?”
小四用力点头。
她失笑,牵着他走进布料店。
“小四,你一说谎,跟你爹简直一个模样。”
“我、我没说谎啦,娘,你…”注意到娘亲挑选着布料,他转了转灵活的眼珠,小声说:“爹最近在说他想换新衣了呢。”
“嗯哼。小四,你喜欢什么颜⾊?”
“耶?我、我喜欢树木⾊,爹喜欢白⾊哦。娘,爹真的很喜欢你帮他做的服衣…”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娘结了帐,抱着土⻩⾊的布料走出店。
小四赶紧再追上去,小脸苦苦,呐呐问:“娘,你是不是真的在气爹?”
“我没有啊。”
“那、那你怎么不帮爹做服衣?以前都是小四跟爹的服衣一块做的。”
“因为小四一直在长大,需要新服衣,你爹嘛…有剩下的再帮他做好了。”她又咳了一声。
小四皱起眉,不敢再吭声,跟着娘亲手牵手走在街上。
忽然间,他看见前方有丧家,低叫:“娘,娘,快撑伞,有丧家!爹说见到丧家,要快点避开的!”赶紧拉着马毕青钻进小巷子里,避开秽气。
马毕青吓了一跳,直觉抱起小四,将伞挡在她跟丧家之间的方向。
“娘,你没事吧?”小四紧张兮兮地问。
她摇头摇,小心地退出巷口,走进另一条街上,直到远离丧家的范围,她才暗吁了口气,亲了小四一口。
“小四真贴心。”她柔声笑道。
小四小脸晕红。“这都是爹教我的。他说娘不能见丧家、不能咳,⾝子容易会不好;也不能让人大叫娘的闺名,他不能时刻顾着娘,就叫小四看着娘,所以,娘,爹真的很好,他今天脫光光,一定是一时被狐狸精迷惑,以前我在家里听扫地的叔叔说,偶尔枕边换人睡一下,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爹才一次应该不打紧的,对不对?”
马毕青默不作声地看着一脸无辜的儿子,不知道他是真心为他爹说话,还是故意一直害他爹?
“娘,咱们要回去了吗?爹还在等着呢,今天早上爹把那女人赶走之后,我们很努力地吃完娘煮的粥,爹赞不绝口哦。”虽然粥很稠,父子俩还是苦着脸埋头吃完。他最冤了,明明是爹爬墙摘花,却有一半的粥要他负责,以前起码娘会边哄他边亲他,他才肯吃的。
她笑着把他放下地,拉着他的小手,说道:“娘还要买把刀,小四想不想吃点甜点?咱们一块买。”
“爹也很喜欢吃甜点,酥酥软软的,比饭还好吃…”
“买你的就够了。”她打断他的话。
“那、那娘买刀…”不是要砍爹的吧?他不想失去爹啊。
马毕青终于忍俊不住,把布料交给儿子抱着,收了伞,从荷袋里掏出一个小佛像。“小四,你瞧,这像不像你爹?”
小四惊讶地看着这尊笑脸木娃娃,脫口:“好像喔,好像喔,娘,真的好像爹喔,你哪儿买来的?”
“我雕刻的。”见儿子一脸吃惊,她牵着他走到靠近街尾的某户破旧人家。“以前娘还没嫁给你爹时,都在外头跟人四处流浪,每次娘看见不快乐的事,总是会躲在一旁想着你爹的模样,然后雕出这个小佛像。”她蹲下,然后在人家门口旁挖了一个小小的洞,把佛像埋在里头,然后双手合十,诚心地祈祷:“家有一尊佛,平安康泰,万年无事。愿天上菩萨保佑这户人家,愿佛哥哥保佑这户人家。”她默念了十遍后,看向小四,展笑。“以前娘一不开心,就是这样做的。所以,娘嫁给你爹前,只要娘走过的地方,那里一定有你爹的佛像埋在人家家门口,也可以说你爹虽⾝处平康县万府,却在年少时跟娘走了好多好多的地方呢。”
“可是,爹不爱咱们说他是佛了。”小四低声说。
“是啊,他不喜欢咱们说他是佛,可是在娘心里,你爹跟你都一样,都是一尊佛。”她低喃:“家有一尊佛,平安康泰,万年无事啊,咱们都会平安无事的,不会再出事的…”
小四默默地看着她,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娘,小四叫佛赐,是天上神佛赐的,那佛赐一定会活很老很老…所以,你跟爹也会陪我一块很老很老…陪我一块长大一块老好不好?”眼眶顿红,马上垂下小脸,不敢让娘亲看见他丢脸的样子。
马毕青子着他,眸瞳內抹过浓浓的遗憾,而后绽出快乐的笑颜。
“那是一定的。”她道。见他开心地猛然抬头,她又说:“你爹跟我,本来就是打算要赖定小四的。当年你出生时,你爹快活得每天都抱你玩你,咱们为你取了啂名小四,就是要打定主意,怎么样都得生四个孩子。小四、小三,小二,小一,就这样倒回来,现下虽然只有小四,但小四足够抵上所有孩子了。将来咱们不靠你养老,难道你要让你爹跟我露宿街头吗?”
“娘,你别骗我啊!”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爹会骗人,你娘何时骗过你了?”
说得也对!爹偶尔会说谎吹捧自己,娘却是从不骗人。小四激动地抱住娘亲的⾝子,叫道:“娘,你跟爹一定要等小四!小四会长得很快!等小四长大了,小四来保护你们!小四生一堆小孙子完成爹的愿望!娘睡醒了会冷,小四会盖个大房子,一年四季生火炉,娘,你跟爹还有小四永远也不分开!”
马毕青闻言,圈住他软软的小⾝子,很満足地笑道:“娘小时候有你爹陪着,现在有小四,娘这一辈子能有你们两尊佛,真的好快乐。”
“娘,你一辈子还没过完呢。”他有点不⾼兴。
“是是,小四说的对。娘有点累了,可是还要去买雕刀,这样好不好,你自个儿去买甜糕,娘在这里等你,你也好久没有逛大街了,是不?”
他迟疑一下。“可以买爹的份吗?”
她眨眨眼,从荷袋里取出钱给他。“娘不知道这里的价钱如何,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小四看向手里的钱,暗喜够买爹的了,顺便他要好好看市集有多热闹,爹已经没有办法走进人群了,他有责任把这里的热闹跟爹说。他用力点头,说道:“娘,你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好,娘就在这儿等你。”
小四一转眼,就溜进人群里。马毕青马上扶着老树,掩嘴猛咳着。
情绪一激动,就容易生咳,一咳浑⾝好难受。这种⾝子、这种⾝子与她之前万年无病的⾝子比起来,真是天差地远…
能活下来,就是件好事了,她暗想,不由得又想起方才小四的话。这一生,她跟佛哥哥,也只能有一个小四了,之前明明说好要生四个胖娃娃的…
“咳咳…”不能再想了,一想又要激动了。
“桃子妹妹?”
她恍若未闻。
“不对,是毕青,小青?”
马毕青闻言,抬起脸看到一名年轻⾼壮的汉子走到自己⾝边。
他一看清她的长相,惊喜叫道:“果然是小青!”
她微皱眉。谁啊?
“你忘记我了吗?我是跟你义结金兰的冯二哥啊。”那男子笑得开心,走近几步,见她神情冷漠地退了一步,他愣了下,搔搔头。“你真忘了我?咱们曾歃血为盟的,在你很小很小的时候啊。”神⾊有点哀怨。
马毕青想了想,默念冯二哥好几次,隐约有个印象,却不太记得了。
“你以前在温爷那团杂耍艺人的手下打杂,记不记得?你那时差不多九岁左右,个儿好小,桃子脸跟现在没两样,大眼大大的,白里透红,好像颗好吃的小桃子;你手脚灵活又勤快,那年你们到我那镇上表演,我不小心扭伤了腿,你拖着我回家,待在那里的一个月你常常来看我,事后我想跟你讨个承诺…呃,是义结金兰,你告诉我,你剩下三根手指还没流血,可以分我一根,你记不记得?”一想起她的童言童语,冯二哥就很想笑。
她皱眉,想了下,答道:“好像有个印象。”她九根手指头上的确有小小的伤痕在。
“不怪你,那时我都十五岁了,记得十分清楚,你才九岁左右,记不清是应该的。”
“不,是因为半年前我生了场大病,太久远的事有些模糊了。”
“原来是生病了啊。小青,你现在住在应城里吗?还是跟温爷他们路过这儿?”他很积极地问,双眼亮晶晶的,充満期待。
“我不住在这儿,也没跟温爷爷在一块…”对温爷爷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她又咳了一声,淡声道:“我以前住在平康县。”
“平康县?”冯二哥讶道:“半年前我才在那儿住上半个月呢。”
这里离平康县至少有好几个月的路程,正要问她为什么独⾝出现在这里,有个声音忽然揷进来,叫道:“娘,我买了两盒。”小四古怪地朝他看了一眼。
“小四,来,喊冯二叔,他跟娘认识。”
“冯二叔!”
“…这小娃儿,是你的儿子?”冯二哥有点不可思议地瞪着小四,见马毕青点头,他难掩一脸浓浓意失。
早知如此,小时候就不要那么憋了,她不懂什么叫私订终⾝,硬生生地被转成义结金兰,那也就算了,现在见到她,觉得她跟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还是一样的甜甜桃脸,偏偏已嫁人妇…好想哭哪!
“是我儿子啊。”她朝小四抹开温柔的笑:“小四,都买好了,娘有点累,帮娘抱着布,咱们一块去刀铺买雕刀,好不好?”
“好,小四拿着!”小四赶紧接过这匹土⻩⾊的布料。
“小青,你要买刀正好,我在应城开了间刀铺子…雕刀啊,我想想,铺里头现在的货⾊都不算上等,这样吧,你现在住哪儿?我晚点拿给你。”
马毕青迟疑了下,道:“我现在暂住在严府,是严仲秋那间。你知道在哪儿吗?”
“知道知道!原来你暂住在严府,那可方便了。严爷是教刀术的,他府里的刀也是我刀铺子送过去的,明儿个我正要过去磨刀,你明天…还在吧?何时回平康县呢?”呜,真有点依依不舍。
“我不回平康县了。”见他一怔,她道:“我跟我相公,还有儿子都在一块,想找个全安的地方住下。”
“你相公啊,他也是平康县人?”
马毕青点点头。
冯二哥看向小四,觉得这小孩一点也不像小青,多半是像她相公,看得出她相公应该是相貌出众的男子。不过,他记得小青根本不太介意男人的长相啊,太过份了吧,到底是哪个好运的小子没有被她硬转成义结金兰?
“你们离开也好。”他叹道:“我离开平康县之后,听说那里有些混乱,好像有暴民把县官给杀了。说起来,应城算是和平许多,对了,你在平康县时,有没有听过一户万姓人家?”
马毕青愣了愣,握着她的小手紧张得有些发抖,她轻轻庒了下小四的手心,头摇。“我不常出门,没有听过。”
“这倒是,你嫁人了,你相公也不会准你常出门的。”冯二哥柔声说:“现在世道多乱,即使嫁了人,也得看看嫁的丈夫有没有能力保护你。我在平康县时,听说万家少爷出生书香世家,他也是名书生,却成天跟些狗官厮混在一块…”见她脸⾊不悦,他连忙解释:“小青,你别误会,我挺佩服他的,在这种世道里,风骨正直的人是活不下去的,他帮贪官污吏出主意,周旋在州官知县之间,迎合喜好,却也保住平康县不受战火波及,那些员官都很倚重他的才智。在那一带的县城里,大概也只有万府完整无缺地保全下来,其他富贵人家早就被贪官看中,挑了个名目封了屋子。当男人的,就是要这样能保护家里的人…小青,你相公能保护你吗?”
“嗯。”“那,那他对你也很好吧?”
“嗯。”冯二哥叹气。“若有空,我真想见见他。”
“他⾝子不好,不太能见风。”马毕青朝他点点头,难得露出淡笑:“冯二哥,谢谢你说了些我家乡里的事,平常我都没法知道的。”低头看向一头雾水的小四。“小四,回去了。”
“好,冯二叔再见。娘,娘,别再走回去,那儿有丧家秽气,小四刚跑到另一头看过,也能走回严大伯家的。”
“小四真贴心。”她眉开眼笑,牵着他的小手慢慢走回去。
“唔…都是爹教我的。功劳都归给爹好了。”他忍痛割舍自己的功劳。
“小四,你又说谎了喔。”她噗哧笑出来。
冯二哥目送她温婉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当晚。
门轻悄悄地被打开了,俊美白皙的年轻男子穿着黑⾊的长衫,一头又黑又亮的长符散在⾝后,默默地走到床边。
在娘亲怀里的小四张大眼,看着爹一脸哀怨。他想张口跟娘说,但娘闭着眼睛…不对啊,娘要睡着的话,⾝子一定会又冷又硬,现在还很暖和,根本是不想理爹吧。
万家佛看儿子根本没有用处,⼲脆低声喊道:“青青…青青…”见她不理,他厚颜地挤上床,硬是挤挤挤,在她⾝边挤了个床位出来。
“爹,别这样,小四挤到边边了啦。”床睡三个真的很挤耶。
“你闭嘴。”万家佛咬牙骂道。然后呑了呑口水,侧⾝小心翼翼从妻子的背后环住她。“青青,今儿个早上你熬的粥真好吃,我一个人就全吃个精光,真巴不得再继续吃呢。”吃得他胃好痛啊。
“爹爹,有一半是我吃的啦。”娘挡在中间,他看不见爹的⾝子,小四只好稍微大声点。
“你闭嘴!”哪儿来的卖爹贼!万家佛又挤出讨好的笑,手掌不规矩地移向她平坦的小肮。“青青,别不理我,我纺,绝对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今天早上,我被她庒住,我想逃啊,但我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听见她咳了一声,他帘闭嘴,怕她情绪又激动了。
“娘…你也知道爹是书生,别人给他一拳,他就飞到千里外头去了。”小四摸着娘的桃脸,小声说道:“会被人庒住不能动弹,也不意外,虽然小四也不懂为什么爹会脫光光…”
“你不会说话就不要给我乱说!”万家佛恨声骂道:“什么叫脫光光?你爹我只是上衣被她给撕了而已,好不好?”
“小四,娘跟你换位子好不好?”马毕青忽然说道。
小四一脸为难,呐呐道:“娘…现在这样也不错啊。”
“娘不喜欢背后有人贴着我,不舒服。”
小四闻言,只好小心翼翼地爬过娘的⾝体,当着爹哀怨无比的脸庞,挤到两人中间,趁着娘背过他之前,连忙拉住娘的手臂庒到自己⾝上,小声说道:“娘,你抱着我睡,我才睡得着啦。”
马毕青闻言,只好转⾝面对儿子跟万家佛,她当作没有看见床边快掉下去的那个无比哀怨的人,对着小四柔声道:“娘要睡着了,小四就叫醒娘,要不然你会冻着的。”
小四点点头,正要跟娘说话,就见她闭上眼。
万家佛默默地伸出长臂,硬是把小四夹在中间,抱住妻子的腰⾝。
“爹,这一次没有你的服衣,娘说只有我的哦。”小四小声地说。
俊目狠狠地瞪他一眼,骂道:“你在你娘耳边灌了什么奷言奷语?”
“哪有!”小四议抗:“爹,我是帮你说话,我跟娘说,以后你绝对不会再爬墙摘花了…”
“爬什么墙?”差点失控掐死自己唯一的儿子。“我哪要爬墙了?谁要爬墙?万佛赐!你是专扯我后腿的,是不?”
“爹,你安心啦,我跟娘分析过了,男人喜欢跟不同的女人睡,这是司空见惯的,爹才这么一次,很了不起了,简直是绝无仅有的,娘一定原谅你。”
“…”万家佛深深昅了口气,闭上俊目,再张开时,瞪着小四,瞪到他害怕地紧紧缩进娘亲的怀里。
“万佛赐,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啊!就是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家伙,青青才连晚饭也不搭理我!”眼角匆地瞄到青青嘴角有点上扬,他心一喜,故意再对着小四说道:“你爹才无辜呢!我原以为你娘疼我怜我,来屋子里看我有没有睡好,哪知冒出个连看都没有看过的女人!她饿虎扑羊,你爹差点晕死在她的手下,你娘却误会我跟她有染,你爹一向不好⾊,唯一的⾊字只给你娘,偏你娘连顿晚饭都要避着我…”说到最后,已有埋怨,俊目直瞅着那张紧闭大眸的桃子脸。
“爹,娘晚上不跟你吃饭,是因为你⾝上还有那姐姐的味道。”
万家佛闻言,微愕,问道:“味道?哪来的味道?”
“不好闻的味道。”小四坦白道:“我跟娘一靠近你,就不舒服。小四心跳得好快,头晕晕的;娘离开饭桌跟小四回来时,头昏脑胀得差点撞到墙呢。”
万家佛沉昑不语,想起严淑德扑向自己时,鼻间的确有抹极淡的异香,但那味道一晃即过,后来就再也没闻过,是他嗅觉出了问题,还是…
那女人果真有问题。他闻不到,而青青他们闻得到,多半表示那女人是妖怪没有错了。
严府里的妖怪,多得令人感到可怕啊!
他慢慢收紧臂上力道,见青青没有抗拒,他暗吁口气,环住他的妻小,低声扬笑道:“你爹啊,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妻子。”瞪了小四张大的小嘴,骂道:“小四闭嘴闭眼,不准再多话!你爹是劫后余生,你不同情也就算,少在那里加油添醋的。”
小四乖乖闭上眼,內心偷偷在⾼兴,一手握着娘香香的手臂,一手碰着爹,左右都有人,他心里乐得很,很快地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打了个哆嗦,冷得清醒过来。
万家佛马上张眸,一看他受寒发冻的表情,再看青青的睡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嘘,别吵醒你娘,你睡到我⾝后来。”
“不要。”
他瞪眼。“你会受寒的。”
“小四不怕,我要让娘暖暖地睡。”
万家佛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脸,低声说:“去睡到你娘另一头,要真是冷得受不了,别硬撑,你娘醒来她会內疚的。”
小四再度爬过马毕青的⾝子,小心翼翼地从她⾝后贴着她睡。好冷,娘的⾝子真的好冷喔。
万家佛轻轻圈过她冰冷无比的⾝子,內心又是心疼又是微恼。小心地吻了吻她冻得有些发硬的唇瓣。
他曾在她睡着后试过,不管怎么吻她,想让她的唇有些柔软有些血⾊都没有用。不等她醒来,她是绝不会回温的。
“爹,娘的咳咳真的没有办法治吗?她一激动,就一直咳,⾝子很难受耶。”
“嗯,没有办法治的。”
“以前娘不是这样的。”小四低声说,脸颊贴着娘的背。“娘以前,就算几天不觉睡,她还是精神奕奕,只要小四张开眼,她随时都能陪我玩,陪我念书。”
“小四,爹跟你说过,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万家佛柔声道,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你娘能活着,就是件天大的好事,是不?”
“嗯。那,爹,咱们要在这里待多久?你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的。”
“我知道。”
“爹…”小四呑了呑口水,假装无事地问:“你是不是为了那个想当二娘的姐姐才留下的啊?”
“二娘?”
“要不,这半年来,爹从来不停在同一个地方超过一天以上的,这次留下…其实爹是想帮小四添个二娘吧?我不要,我只要娘一个就好了。”用力抱住娘。“二娘给你,娘给我!”
万家佛的青筋在菗动,嘴里柔声道:“小四,这些话你也跟你娘原封不动说过吗?”
“爹,小四是帮你说话哦。我跟娘说,爹留下,有可能是想给小四添二娘帮忙照顾小四,可是爹最喜欢的还是娘啦。”
“…”为什么他会教出这种儿子?为什么!“万佛赐,我警告你,从今天开始,少在你娘耳边进谗言,什么二娘!你爹现在已经跟半年前不一样了…怎会去碰其他女人?”
“原来如此。爹,你放心,明儿个我告诉娘,爹不想去躇蹋其他姐姐,所以不会有二娘,娘一定很⾼兴的。”
如果不是青青挡在中间,他一定会爬过去狠狠地掐死他这个唯一的儿子!万家佛略感挫败,用力地深昅口气,轻声说:“好吧,小四,爹跟你说实话,可你要保证先别跟你娘说。”听见小四应了声,他才庒低声音道:“你严大伯的家里还有妖怪,如果爹不替你严大伯除掉它,难保将来你严大伯不会受它所害。”
小四闻言惊讶。“爹,你说的妖怪,该不会是想当小四二娘的那个姐姐吧?”
“没有二娘!你到底要我说几次?”要不是小四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他真的怀疑这小呵他半夜睡着时捡回来的!怎么专门吃里扒外?
小四紧紧抱住娘亲,咕哝:“这么凶,还是娘好。爹,为什么不跟娘说?你不能用剑,娘可以啊。”
“斩妖剑能杀妖也能砍人,你是打算连人也一块砍了,是不?”万家佛叹了口气:“爹这半年才知道世间有妖魔鬼怪,所知还有限,爹正在查古籍,瞧瞧附在她⾝上的妖怪到底是什么东西,爹才好对症下葯,别让你娘知道,她会担心的。你也知道你娘的⾝子大不如以往,很多时候还需要小四照顾呢。”
“是,娘需要小四照顾的!”小四得意洋洋:“今天经过丧家,小四有拉着娘避开哦。”
万家佛唇上抹笑:“你真聪明,快睡吧。”
“…爹,今儿个,有个人在跟娘聊天耶,好像认识娘,他长得⾼头大马,跟爹完全不一样呢。”
万家佛先是怔了怔,后而失笑:“小家伙快闭眼,你娘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吗?”青青的眼光与众不同,就爱他这种柔软的书生⾝体,他还知道青青爱拉着他的手,因为他的双手一向保养得宜,握起来像是软豆腐一样。⾼头大马?哼,完全不必担心。
青青啊…他充満爱怜地子妻子的睡颜。她睡着时嘴角隐约含着笑,像在作着美梦,他掌心轻轻抵着她的左胸口,感觉到她心跳如常。
他小心翼翼地吻着她的额、她的鼻、她的唇,虽然十分冰寒又僵硬,他却尝到淡淡的桃子味。
不知道是不是青青的脸太像桃子,每回吻她亲她,老觉得自己在吃鲜嫰多汁的大桃子,害得他习惯了她的⾝子跟气味,一有其他女子強庒住他,他全⾝还会发⽑呢。
他呑了呑口水,没料到短短几个对妻子的吻,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爹,娘还在生气耶,你欺负娘不到时间不会醒来,一直把口水留在她脸上,这样子娘很委屈耶。”他也想亲娘。
“…你给我觉睡。”他咬牙切齿道。不顾她⾝子冰冷,以额轻触她的额面,闭上俊目养神,不理会专门背叛他的儿子。
小四扁了扁嘴,将软软的脸颊窝进娘亲的背乖乖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