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广告公司里，AE的工作是负责与客户沟通协调，但实际上的广告设计，无论是电视或平面广告，就要靠美术设计、文案等工作人员来完成了。
所以珊珊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拜托她那两个死党，无论如何也要帮忙完成这个任务。
“什么？明天？！”徐晴和晓璐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对不起啦…这是客户要求的，两位大姊帮帮忙啦！”珊珊双手摸着自己的耳朵，低头求饶。
“明天？大姊，现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耶！意思不就是要我们晚上留下来加班吗？”晓璐手揷着腰，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真的答应他了？”徐睛也举起她的纤纤玉手，指着珊珊的鼻子。
“呜——那个客户真的欺人太甚，一副看准我做不到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所以为了本公司的名誉，我一定要做给他看…”珊珊双手作揖，恳切地求情。“拜托啦，你们是我的姊妹，这回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
她的个性就是这样嘛，每次只要一被客户激，上天下海的事她都会答应。
那两人面若冰霜地看着她，没多久，晓璐眯起眼睛，露出诡诈的笑容──
“要帮忙可以，一切照规矩来。”
没错，这是她们三人小组间的一个不成文规矩，当姊妹们在工作上遇到⿇烦，做姊妹的当然要力挺到底，不过，亲姊妹也是要明算帐的哦！
“那有什么问题？事成之后，⿇辣锅侍候。”乔珊珊拍拍胸脯。
“这还差不多，不过…这次的情况比较特别，所以，吃完饭后还要唱一场KTV ，以弥补我们加班所受到的心灵创伤。”晓璐灵机一动，再敲上一笔。
吃大餐是刑事赔偿，唱KTV 是民事赔偿，可见加班所受到的心理磨折真的很大。
“我答应！”珊珊眉一挑，心一横，为了出一口气，这些都不算什么啦！
“好，为了珊珊的尊严，我们现在就来赶稿吧！”晓璐笑得最开心了，有得吃又有得玩，加班加到死她也甘愿了。
朋友的尊严，无价！这句话可是一点都没错，无价，就是──毫无价值！
“好，我先介绍产品。”珊珊拿出那款银⾊机手。二这就是大亚推出的MS007新型机手，造型轻巧，重量是目前所有机手产品中最轻的，具有红外线传输、可上网、行动秘书功能，还结合了PDA 的功能，目标客户群锁定十五到二十八岁的生学及女性上班族…“
“哇～～好漂亮的机手喔！”晓璐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地把玩着。“线条俐落、造型充満时尚感，功能又这么多，连我都好想买喔！”
“咦…有了！”徐晴灵机一动，脑海中立刻浮现一个精彩的画面。“既然它的编号是007 ，我们就把这款机手命名为”Mi 007“，在广告中塑造一个性感、美艳的女报情员作为产品代言人，我已经想出一个画面了，你们快来看…”
徐晴奋兴地说着，并打开电脑准备制作图稿——
开完小组会议之后，晓璐趴在桌上，绞尽脑汁想着广告文案，嘴里不断念念有词。“Mi 007让你掌握先机…不好，Mi 007绝世好机手…嗯，这个不错！”
当徐晴和晓璐正忙得昏天暗地时，珊珊也在一旁帮忙找资料、上网抓图片，什么詹姆士庞德、007 女郎…
三个女人联手挑灯夜战，一旦投入工作时，就连吃饭、上厕所都忘得一⼲二净。
好不容易接近大功告成时，已经快凌晨四点了──
“咕哝──”晓璐模着几乎要凹下去的肚子。“我好饿喔…”
“再等一等，快好了，等我把这张图修好就OK了。”徐晴眼睛盯着萤幕，右手灵巧地移动滑鼠。
“呵～～”另一边的电脑前，传出好大一个呵欠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珊珊对着电脑萤幕，完全不顾形象，张大了嘴打呵欠连连。
她实在是太困了。
“乔姑娘，⿇烦你打呵欠时也遮一下嘴好不好？”大学时代可是美姿美仪姐小冠军的徐晴，实在受不了这种不文雅的举动。
“这时候还顾什么形象啊？我现在只想去喝碗永和豆浆，再吃一份烧饼夹葱蛋…”珊珊瘫在椅子上，饿得四肢无力。
“呵～～”又是一个呵欠，不过这回打呵欠的可是徐晴自己。
“咦？你自己打呵欠还不是没遮嘴。”
“人家的手要握滑鼠嘛！”徐睛不好意思地掩着嘴。
“快──点──啦！人家好饿喔！”
“不要吵，就快好了啦…啊？！这时电脑萤幕突然闪了一下，整个画面变成一片漆黑。
“啊──”徐晴的尖叫响彻整间办公室。
“什、什么事？发生什么事？”珊珊和晓璐冲到电脑前面。
“不会吧…”只见电脑一动也不动，徐晴的脸⾊惨白如纸。
随即听到三人绝望、凄惨的哀嚎声──
“啊～～当、机、啦！”
“怎么办？资料还救得回来吗？”珊珊的眼泪挂在她的黑眼圈上方。
“我、我不知道，我是电脑白痴呀…”晓璐整个人呆坐在地上。
“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不是在问你，我是在问徐晴。”珊珊白了她一眼。
“不知道，试试看，我刚才一直忙着设计，忘了存档…”重新开机后，徐晴双手不停地按着电脑键盘。
忙了一个多钟头，萤幕右下角的时钟，已经显示“五点整”的数字图案。
最后，徐晴“砰”一拳槌在电脑主机上，遗失的档案仍旧宣告不治，她以像医生一样的口吻宣布了忍残的事实。“很抱歉，救不回来。”
“My God！”晓璐坐在电脑前，苦着一张脸。“那怎么办？不是早上就要去提案了吗…”
辛苦熬了夜一，三个美女都成了熊猫眼，而最后电脑居然当机…剩下三个小时的时间，重新做稿也来不及啊！
“怎么办？怎么办…”晓璐不停地来回踱步。
“有了！我有办法了。”永不妥协的乔珊珊突然站了起来。“既然交不出稿子，我们就来…真人演出！”
“你…你在说什么呀？什么真人演出？”晓璐的双眼冒出两个大问号。
“走，我们先去填饱肚子，详细计划我们边吃边聊。”
档案毁掉已是事实，但她绝不放弃。这回她决定充当导演，亲自担纲演出，总之，她绝对要康泽风──看、好、戏！
九点整，大亚电信的会议室里出现了三只熊猫──
马蹄型的会议桌上，珊珊、徐晴、晓璐一字排开，坐在最前排，大亚电信的各级主管则分坐在两旁。
“康副总、各位长官，大家好！”乔珊珊拿起麦克风，虽然黑着眼圈，一看就知道整晚熬夜没睡，但说起话来还是很有精神。
“今天不是要提案吗？稿子呢？”康泽风左瞧右瞧，没看到她带着任何稿件，心里不噤得意起来。
“这点您不用担心，由于本公司非常重视这个广告案，所以经过昨天的创意会议决定，我们今天将不以过去传统的平面方式呈现，而改以真人演出的方式来诠释这支二十秒的电视广告脚本。”
珊珊边说边介绍⾝边的同仁。“这位是本公司的艺术指导徐晴，这位是文案季晓璐，这支广告片是由本小组负责企划，现在我们就开始说明这支广告片的脚本。”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珊珊起⾝走至白⾊的投影机前，播放产品定位等投影片资料。
“谢谢。首先，由于这款机手的消费族群锁定年轻职场女性，加上产品具备有红外线传输、PDA 、个人行动秘书等功能，因此我们将这项产品命名为 Mi 007。”
珊珊在提案时，总会展现出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与魅力，让聆听的人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在场的各级主管纷纷露出颇有趣兴的表情，唯有康泽风不动声⾊地继续聆听。
接着，由徐晴接过麦克风继续解说。“在广告片中，我们塑造一位聪明、美艳的 Mi 007 女报情员，作为产品代言人，片中营造出如电影般神秘、紧张的气氛…”
此时，晓璐将灯光调暗，并按下音响开关，播放电影007 的片头音乐。
乔珊珊随着徐晴的解说，将原本束起的头发放下，轻轻一甩头，乌黑的秀发形成完美的波浪。
灯光打在她的脸上，众人这才发现她今天擦了艳红⾊的唇膏，而深⾊的眼影正和她的黑眼圈相互呼应，形成今年最流行的颓废彩妆。珊珊轻轻将西装外套的扣子一颗颗开解，里面穿的…竟是一件黑⾊低胸、露肩的性感连⾝裙──
“哇──”大家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这种提案方式真是特别。
乔珊珊缓缓走至距离她最近的一名企划部经理面前，拿起他的名牌看了一下。“罗经理，不好意思，⿇烦你客串一下男主角。”
在场人士纷纷跟着起哄，并投以热烈掌声。罗经理不好意思，笑笑地点头。
徐晴继续解说。“第一个镜头，女报情员与敌方男间谍正亲热的拥吻着…”
珊珊一手搭在罗经理的肩上，另一手大胆地搂住他的腰，这个举动立即引起现场所有人的热烈欢呼──除了康泽风。
不过他完美地隐蔵了心中那股说不出的…醋意。
“聪明的007 女郎当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冷静地将裙摆⾼⾼撩起…”徐晴清亮的嗓音继续讲述。
配合着徐晴的旁白，珊珊缓缓抬起她修长迷人的腿大，露出刚才在便利超商买来的黑⾊网袜，同时做出极为诱人的表情。
黑暗中，康泽风无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而其他男性则几乎陷入昏迷状态。
“她拿起蔵在腿大间的 MI 007 机手，双手灵巧地绕过男人背后，轻轻按下按──”
晓璐搭配做出“哔哔哔──”的电子音效。
“轻松将男间谍机手中的所有资讯输入Mi 007…任务完成后，女报情员只手推开正沉醉在其中的男人，嫣然一笑，翩翩离开，留下一脸错愕的男报情员…广告标语，MI 007──聪明女人的机手。影片结束，谢谢。”
大伙儿看得目瞪口呆，灯光一亮，乔珊珊在第一时间穿回外套，立刻恢复严谨而有率的面目。“谢谢，这就是我们提出的二十秒广告脚本，各位觉得如何？”情绪转变之快，可媲美职业演员。
“太精彩！太精彩了！”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珊珊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康副总，您觉得如何呢？”
大家都鼓掌叫好，就只有他一个人不作任何回应，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満意与否。
“创意还不错。”康泽风推开椅子，站起⾝来，再补上一句。“可惜女主角差一了点。”
他酷酷地说出这句评论后，便走出会议室。
乔珊珊瞪着他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话，他居然…居然下了这样的评论？！
正当她想开口骂人时，走出门口的康泽风却回过头对她说：“开玩笑的，你表现得不错。”
珊珊活生生地把正要骂出口的话，又给呑进肚子里，整个人僵在那里，不知该作何表情，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內。
而当会议室的门“砰”一声关上之后，立刻传来康泽风在门外大笑不止的声音──“哈哈哈～～”
他的笑声是如此狂放、嚣张，让珊珊原本媚娇的脸，忽然变成了青⾊。
“乔姐小，你别在意，我们副总比较喜欢开玩笑，他平时可是很少称赞人的，可见这支广告真的很出⾊。”企划部的罗经理试图安慰她。
“是吗？”晓璐关心地问道。“那这次的提案…”
“没问题了，副总既然说‘表现得很好’，就表示提案通过了。”罗经理回答道。这点他很肯定，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康泽风笑得那么开心过。
“那就好，一切的牺牲都有了代价，昨晚的熬夜、两百块一双的黑⾊网袜…”晓璐终于松了一口气。
“哼，我们走！”乔珊珊收起桌上的资料，大步走出会议室。
三人小组走在午后的阳光下。
“珊，你还在生气啊？”徐晴试探地问着。
“当然生气喽！明明就是很精彩嘛，那个副总却连一句赞美的话都舍不得说。”晓璐替今天牺牲⾊相、搏命演出的珊珊打抱不平。
“哎哟，有什么好生气的嘛，只要提案能成功，赞不赞美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成功啦！”徐晴搂楼珊珊的肩膀。“他只是个客户嘛，你说对不对啊？我可从来没有看过你为了客户生气的喔！”
“当然，他当然只是客户啊，我才不会为了这种人生气呢！”珊珊抬起头、手揷腰，对着天空大笑三声。“哈哈哈～～”
这是她发怈心情的方法。
“就是气不到我，怎样？！”她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没错，⾝为一个专业广告AE的宗旨，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把客户的钱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来，随他爱怎么挖苦她，就是气不到她！
而冰雪聪明的徐睛却对晓璐眨眨眼，露出神秘的笑容。看来，这回Mi 007遇上克星詹姆士庞德喽！
此时坐在办公室里的康泽风，却还是抱着肚子狂笑不已，尤其想到她穿着那双黑⾊网袜，眼角都快笑出泪来。
“真是天才…”他真是服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胆、积极、仿佛全⾝上下随时充満能量的女人。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她，就有发生不完的新鲜事。
脑子里一堆稀奇古怪的想法，容易生气，却又战斗力十足…乔珊珊，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