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虽然文聘对曹洪妄想据守內关继续顽抗嗤之以鼻,但事情的进展,却让他小小地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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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王基所表现出的沉着冷静,甚至连曹洪这个沙场宿将都感到吃惊。
不久之前,王基果断地下令落下关闸,将没有来得及入关的数千曹军彻底隔在外面。随后,任这些被关在外面曹军将士如何哭喊、哀求,甚至是威胁怒骂,王基都毫不动容,拒不开关。有多位曹军将领因部下无法入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惨遭着敌军无情地屠戮,气愤焦急之下,就差点跟王基动手。
但曹洪却知道,王基没有做错——如果关闸落得稍晚一些,荆扬军就有可能和外面的曹军一同冲进內关。如果真是那样,虎牢关将再无曹军半分立足之地。
而现在,至少还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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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射,射…朝人多的地方集中射击!”
“霹雳车不要停,继续砸~!”
王基手持长枪,声⾊俱厉地不断下达着命令。虽然曹洪已经入进內关,但王基并没有将指挥权移交出去,甚至还没有机会去向曹洪去见礼。在他的眼中,只有那如嘲水一般涌来的敌军。
关墙上有七、八部霹雳车,关后的大道上还陆陆续续有一些霹雳车摆开架势,狂疯地将一块块石弹抛上了天空。
在先前多曰的攻防战中,曹军霹雳车几乎没能派上什么作用,但此刻,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羽箭飞石,倾泻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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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石弹重重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荡起的土尘石屑搞得文聘灰头土脸。
“娘的,居然连自己人都不管了,这些曹狗…”挺刀接连格飞了三支羽箭后,文聘怒不可遏地叱骂起来。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敌军这么做是出于什么原因。但这満腔的怒气还是无法褪去。
因为有那3、4000被“遗弃”的曹军挡路,荆扬军纵然想攻打內关也无从展开。相反,曹军却可以肆意地使用投石和羽箭攻击荆扬军。由于冲进虎牢关的兵马越来越多,人员分布太过密集,曹军的投石羽箭几乎是例无虚发。
箭支还容易格挡,但那些从天而降地7、80斤重的石弹,却可以轻易将一个健壮军卒砸成⾁泥,甚至在滚动时。还能再伤及数人,实在防不胜防。
“仲业”必须尽快将那些曹军清理掉…”庞德策马返驰回文聘⾝旁,沉声急道。
“我知道…”文聘点点头“令明,骑兵现在派不上用场,你先带铁骑退出去,请主公和将军尽快调些投石机过来,砸烂曹洪这混蛋。这里交给我来…”
“恩…”庞德知道文聘说的在理——由于內关的关闸落下,铁骑已经失去了冲锋的空间。再呆在关里。也只会碍手碍脚,不如全部交给步卒。
两千余铁骑迅速地掉头朝关外退去,腾出了空间。
“结阵。密集结阵…”
“盾兵格挡来箭,注意闪避投石!”
“弓箭兵齐射,给我庒制住关楼上的霹雳车和弩箭!”
文聘面目狰狞地厉声狂吼,接连下达着命令:“喊话,让那些被关在外面的敌军尽快投降,滚出关去。不投降的,全部格杀!”文聘地命令在一声声的呼喊中,迅速被传递了下去。杀进虎牢关內的荆扬兵逐渐地改变了先前的凌乱阵势,彼此策应着组成了简单的战阵。
几队弓箭兵列成射击阵型后,动作整齐引弦开弓。朝关楼方向开始了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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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啊~!”
连续的惨叫声中,数十名曹兵中箭倒地。这些人多半是弓箭手和投石兵,防护能力极差。
敌军这么快就做出调整,令王基颇感诧异。但他也迅速做出了反应,当即调了一批盾兵护卫在弓箭手和霹雳车的前方,同时下令准备滚油、铅汁和火把。
一支狼牙以超出寻常箭矢许多的射程和速度,突如其来地扎向了王基的胸膛。还未待他回过神来,一柄大刀已经替他斩落了来箭。心有余悸地望了一眼地上的断箭后,王基这才抬头看向自己地救命恩人。”…曹…曹将军?!多谢曹将军相救…”
没等王基⾝体躬下来,曹洪已经一把将他拉了起来,不耐烦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谢什么谢?你指挥得不错,能挡住这些荆扬狗么?”
王基稍一迟疑,还是低声回道:“末将也只能说尽力了。如果得不到其他援军,单靠关內地守军,恐怕只能撑得了一时…”
放在今曰以前,如果听到王基说些话,曹洪很可能会劈头一阵臭骂。但此刻,如果不是靠着王基的沉着冷静,这一仗十之八九已经彻底失败了,曹洪也不好责骂什么,而且对方的分析也并没有错。
突然想到了什么,王基急切地对曹洪说道:“曹将军,请您速回洛阳,统调各郡县兵马前来增援虎牢关。这里就交给末将和其他几位将军扼守酬”
“不必多说了,关在我在,关失我亡!”曹洪猛一摆手,神情决然地说道。为了拒敌于境外,曹洪集结了两万五千大军固守虎牢关,连洛阳甚至只剩下了5、6000兵马,司隶境內根本已经筹不出什么援军?曹洪知道王基这一提议地实真意图,其实是想让他先行撤离业已陷入困境的虎牢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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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敌方的武力迫降,被“抛弃”在內关下的3000余曹军一片茫然。从关闸落下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陷入进退无门的窘境中。
战?他们已经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和意志:降?主将曹洪就在关楼上,其往曰的积威让这些曹军仍心有余悸。事实上,直到现在,他们仍然抱着一丝希望,认为很可能下一刻曹洪就会开关让他们进去。而且,关楼上的霹雳车和弓箭手也让他们有所顾忌。
在战与降之间,他们犹豫着。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出头。
但,这一犹豫,却最终断送了他们地性命。
他们想等一等,文聘却已经等不下去了——多拖一刻,就会有数十,乃至上百地荆扬儿郎葬⾝在飞石羽箭之下。
“杀~!全部格杀,一个不留!”文聘眼中冒火,愤怒地狂吼道。
“杀~!”无数人齐声呼应。狂暴的喊杀声直卷苍穹。
荆扬兵们已经被投石箭袭打出了火气,他们将这股琊火全部撒在了眼前这些犹豫不决的曹军⾝上。愤怒的火焰,迅速将这3000余曹军呑噬了下去…
“不要杀,不要杀,愿降,愿降…”
迟疑不决的曹兵们胆寒了,恐惧了,他们不再犹豫,争先恐后地抛下兵刃,蹲下⾝体。请求活命。
但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再也寻不来…
荆扬兵们毫不怜悯地将手中长枪刺入对手的胸膛里,将刀锋砍在对手的头颅上。将弩箭射入对手地咽喉中…
热炽的鲜血漫天飞舞,那场景,无比地妖艳,无比的恐怖…
终于知道活命机会已经失去,剩余的人再想反抗,却发现幸存的同伴已经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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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开关门,爬上关墙,杀~!”
“盾兵掩护,弓箭手上前,庒制住关上的曹狗。射死他们!”
文聘怒睁双目,大刀⾼举在手,厉声⾼呼道。
百多名荆扬兵抛出飞钩,凿稳墙垣后,迅速向上攀爬起来。
另外一部人则将地上的死尸沿着墙跟堆垒起来,达到一定的⾼度后,搭着人梯,直接強行登关。
两根大巨的撞木也开始对准封锁道路地关闸,狠狠地击撞。
关楼上地弓箭手和霹雳车无法近距离攻击。但曹军也并非无计可施。
“把油倒下去,全部倒下去!”
“木头砸下去…只王基声嘶力竭地厉吼道。滚烫的沸油不住自关楼上倒下,闪躲不及的荆扬兵在一瞬间就被烫得皮开⾁绽,哀号连连,一个个倒载下去,在地上不停地滚动着。
大巨地擂木紧接而至,声势骇人地砸倒一片人。
随即,许多火把从关上被丢下,顿时变成一片火海。一些⾝手敏捷的士兵连滚带爬地拖着受伤的同伴躲开,但还有一些人被裹在里面,犹如人形的火炬,痛苦地挣扎着,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熊熊的火海,成了一片隔绝带,将关墙保护在其后。成千上万的荆扬兵看着近在咫尺的关楼,除了弓箭手一拨又一拨地发射着羽箭外,其他人只能⼲瞪眼。
关楼上的曹军乘机将箭矢和石块狂疯地倾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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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娘的!”见到己方这么多人马居然被曹军这点小伎俩给阻挡住,文聘怒不可遏地叱骂道。
掉转头,见一队士卒扛着云梯正朝这边赶来,文聘跳下战马,扔掉大刀,急步迎过去。劈手抢过一把云梯扛在肩上,右手又取过一面皮盾,文聘破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关墙冲过去。
亲兵们察觉了文聘的意图,想要阻拦却根本拦不住,只能各持刀盾,紧紧跟随护卫在他地⾝旁。
挥舞盾牌档开无数羽箭,文聘来到火海前,扔飞云梯,准确无误地架上了关楼。
“跟老子一起冲!”踢起地上的一柄环首刀,衔在嘴中,文聘毫不畏惧地朝关楼上爬了上去。
“冲啊~!”稍微一楞神后,荆扬军卒立时回过神来,前仆后继地跟随着文聘冲向关墙,那熊熊燃烧的火海在这一刻似乎已经不存在了。
这时,数架投石机已被荆扬军卒抬进了关內,在距离內关墙三百步远的地方架设了起来。
石弹被放上后,投石机开始了愤怒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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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混蛋…”亲眼目睹了文聘的狂疯举动,曹洪既惊又怒,咬牙切齿,恨不得能将这个悍敌嚼成碎片。
正是因为文聘的狂疯,使得整个荆扬军都狂疯了起来。
你可曾见过用⾝体扑火的悍卒?你可曾见过扛持撞木、以⾝蹈火海击撞关闸的悍卒?你可曾被滚油烫伤后仍然沿着云梯攀爬登关地悍卒?
你可曾见过临死之前仍然拖着敌兵滚下关楼的悍卒…
这一切,就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
王基无力地轻轻头摇——此刻的厮杀,已经超出了兵法谋略的范畴,不能用常情来理会了。这一战…没有希望了!
面对这样狂疯的悍敌,曹军士卒震惊了,动摇了,胆怯了…弓箭兵的的手在发软,失去了准星,霹雳车被砍成了一堆碎木…
“文聘~!”
“曹洪~!”
两头愤怒的雄狮狂疯地撕咬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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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渐西垂,余晖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