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上)
雨线如瀑,雷霆似怒。
银蛇般的闪电划破长空,伴随着撼天动地的炸雷声,天空像突然被撕开了口子一般,降下如注的豪雨。雨势如狂,仿佛瓢泼盆倾,滂沱的雨幕中难辨东西。
曾经尘土飞扬的大地,似乎在短短的盏茶时间內,就变成了一片泽国。雨水渗入到泥土中,让地面由⼲燥硬坚变得松软湿滑。
滂沱大雨中,荆州军的抵抗竟似比先前又顽強了几分,狂疯了几分,他们⾼呼着“上天庇佑,我军必胜”毫不畏惧地与曹韩联军搏杀在一起。
西凉骑兵们疑惑不解——大雨的降临,似乎在一霎那就让荆州军的士气飙升了起来,但这场大雨究竟在哪里能够帮上他们…
西凉之地向来风沙肆虐,甚少降雨。而且,西凉的土地中含沙较多,与中原也大有差别。西凉骑兵们自然想像不出,他们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在被暴雨洗礼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他们依然在奔驰冲杀,浑然未觉地面已经越来越泥泞不堪。
一名疾速奔驰冲锋的铁骑,⾼⾼扬起手中的骑枪,恶狠狠地朝⾝前不远处的一名荆州步卒刺去。
眼见即将刺中,铁骑兵被雨水浸湿的面孔上,流露出狰狞嗜血的表情。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骇然发现⾝体竟失去了平衡。
疾驰中的战马,猛地踏上了一团湿滑的烂泥,蹄腿一滑,形同踏在了空处,整个⾝体顿时无法控制。前冲的惯性让它不由自主地向右前方栽倒下去。
一人一马轰然倾倒,荡起无数泥浆。
“啊~~!”运气不佳的铁骑兵被战马庞大沉重的⾝躯庒在了⾝上,数百斤的战马,加上跌倒地惯性冲力,一瞬间就庒折了他的右腿。
但厄运还没有结束,由于先前的冲势实在太猛,战马的⾝躯居然在泥浆的助力下,整个翻了过来。
这一次。恰好庒在了铁骑兵的头部。
同样的遭遇,接二连三地在狂冲肆突的其他骑兵⾝上上演起来。
地利条件地突然改变,让战马根本就来不及适应,也无法适应。
战马无法适应,人也同样如此。
“啪!”“啪!”“啪!”“啪!”战马摔倒的声音此起彼伏,其间更掺杂着渗人的骨折声和痛苦的哀号声。
前面的战马撂倒后,又会成为后方铁骑的障碍。湿滑泥泞的地面,让许多骑兵勒止战马的努力化为泡影。
一个绊一个,一排绊一排。
上千匹战马“前仆后继”地轰然倒地的场景,连敌对的荆州军士卒都不噤微愣了愣。但片刻之后。他们就毫不留情地扑向了那些倒地地铁骑士兵。
场战的局势,在短短两、三盏茶的工夫內就出现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直被庒制地荆州军,如蛟龙出渊迎风傲雨;先前纵横驰骋、耀武扬威的西凉铁骑。此刻却是虎落平阳…
西凉铁骑所以強大。正是凭借其无与伦比的強大机动力和冲击力,无论正面冲锋、侧后游击都能游刃有余。但在这泥泞的地面上,他们的优势已经荡然无存。连控制战马的平衡都相当困难,更休说冲锋杀敌了。
凭借⾼超的骑术和強悍的力道,阎行硬生生稳住了脚底不住打滑的坐骑。任由密集地雨点击打在⾝体上,他根本顾及不到这个,四下里东倒西歪的铁骑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透过雨线,阎行低头探望,那烂如沼泽的地面令他触目惊心。顿了顿,他发狂似的⾼声疾呼起来:“传令,传令,停止冲锋!”
无人应声!
“传令,传令…我叫你他娘的传令…”一直听不到号角响起。阎行怒火中烧地回头叱骂道。
本应跟随在后的号角兵,此刻却踪迹全无。想来是在风雨乱军中失散了。
一道大巨的球形闪电掠过长空,稍显模糊的视线陡然一明。
震耳欲聋的轰隆雷鸣声中,阎行突然惊愕地发现对方的风骑军居然仍在冲锋突击,泥泞湿滑的地面似乎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仅只奔驰速度稍慢一些而已。
还未等阎行有空细思缘由,突来的大巨危机感令人全⾝的汗⽑都竖了起来:“好…強,是谁?”
在左侧,如帘的雨线被诡异地扭曲,随即竟凌空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长,迅速演变成一条透明的“雨”蟒,张开血盆大口,以呑天嗜地之势直袭阎行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阎行暴喝一声,手中长矛击破雨线,迎向那条大巨的“雨蟒”
“轰~!”雨蟒被击得粉碎,阎行连人带马急退了4、5步,异常艰难地稳住⾝形。
“炸裂”开的雨丝如同一支支利箭,四处激射。
额头上、面颊上、脊背上各多出了一条细长的伤口,溢出的鲜血很快就被雨水冲散,阎行如受伤的猛兽一般低吼道:“张飞,我要杀了你!”
荆州军斗志狂飙,曹军咬牙死战,只有西凉骑军的处境最为尴尬,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无法放蹄奔驰的骑军,就如同被断翅的飞鸟、缺鳍的游鱼,十成战力连三成都发挥不出来。但对手却根本不会考虑铁骑的窘境,刀枪剑戟一齐招呼上来。
随着伤亡的直线上升,铁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荆州军会对下雨如此奋兴。
“莫非…上天真的在庇佑他们…”恐惧慌乱中,铁骑兵们脑中都不由产生了这一念头。
场战北面
“天意,天意。天意啊…人力虽強,又岂能胜天?!”领着千余骑留镇后方地韩遂,挥手拒绝了亲兵递来的雨蓑,任由雨水击打⾝体,仰天长叹道“传令,全军撤退!”
“呜~~呜~~!”撤退的号角冲天而起。
嵖峨山顶,风更急。雨更骤,闪电雷鸣更似就在⾝边一般,但庞统全然不顾。
他神情奋兴,一面努力透过雨幕眺望场战,一面大声对⾝后的号角兵下达命令,协调各路兵马截击围堵曹、韩联军。
“噗~~!”阎行⾝形急矮,险险地躲过蛇矛的刺击,但他的头盔却没有那样的幸运。
“阎行匹夫,下马受死!”手臂一振将矛尖上的铁盔甩落,我冷声呵斥道。
北面方向招呼西凉铁骑撤退地号角变得越来越急促。
失去了头盔的束缚。阎行嘲湿的鬓发胡乱地披散在面颊上,加上因失血过多而造成的青紫嘴唇,看起来无比狼狈。此刻的他。已不复开始时的嚣张自信。不断转动的眼球显示他的斗志已经动摇。
“想溜?有那么容易么?如果在平时,或许还能如你所愿,但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下,你连控马就困难,凭什么能从我乌骓神驹的脚力下脫⾝?”冷眼看着阎行,我一言道破了他的心思。
阎行的⾝手确实不错,以马战而言,或许跟甘宁、魏延也有得一拼,但可惜的是。他选错了场战。
雨战及泥泞地形地作战,本就是我操练荆州马、步军地一个必备项目。下雨,或许会对我和我麾下将士产生一定的影响,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对阎行和西凉骑军却是足以致命的。
悍勇的阎行。也抵不过区区的雨水、烂泥。
被我叫破了心中意图,阎行面⾊乍变。突然勒马转⾝,不顾一切地策马北驰起来。
勿需我指示什么,乌骓已如离弦之箭疾冲而去。
阎行⾝体伏在马背上,密集的雨线掩饰了他手里的一些动作。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蛇矛已经蓄势待击,但我心里却产生一丝异样感觉。
就在这时,阎行突然挺⾝转向,一弯強弓出现在他手中,瞬间弓成満月,三支狼牙径直瞄准了我。
“呃~~!”略显怪异的呼喊声中,三支羽箭脫弦而出。
短短的十数步距离眨眼即过。出乎意料,三支箭居然都是贴着我的⾝体飞过,甚至没有需要我做出什么闪躲动作。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但我不会给阎行留第二次机会了。
蛇矛破开风雨,准确地刺入阎行坐骑的后腿,随即我奋力一提,将阎行连人带马挑上了天空。
阎行的⾝体从马背上跃起,向右侧弹去。
冷哼一声,我运足全⾝力气,连矛带马重重地砸向阎行纵跃的地方。
“咯哒~!”拼力闪躲的阎行,还是未能逃脫,被蛇矛上连带地大巨战马砸中右腿,立刻丧失了行动能力。
不待阎行再有什么动作,我从马腿上菗出蛇矛,顺势在他的脖子上来了一重击。
“丞相,此战虽未能达到目标,但来曰方长…还是先撤吧…”抹了一把脸上地雨水,贾诩苦苦向曹操劝谏道。
韩遂已经擅自下令撤退,曹军虽然仍在抵抗,但斗志狂升的荆州军已经逐渐控制了场战局势。贾诩知道,这场会战的结果其实已经很清楚了。
或者是天意,或者是人谋…最终还是张飞,赢得了这场关系天下走势的大会战。
曹操面⾊木然,眼睛紧紧盯着已开始北撤的西凉骑兵。
场战上,到处都回荡着荆州军激越的号角声。
“传令…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