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定南(上)
哀兵不一定必胜,但爆发出的战斗力绝对是恐怖的。王陵带来南郡的,不过三千人马,而黥布从九江国收集的亲友故旧,也仅仅四千人马罢了。但就是这七千人,在王陵和黥布的带领下,却势如破竹,打得留守九江郡的项伯毫无还手之力。
项梁执政时,对故楚的九江、会稽、东海郡一带百姓甚好,江东项氏在九江郡的声望极佳。哪怕是黥布受封为九江国王,也并没有把项氏的影响消除,因此黥布反楚后,百姓还啧有怨言。
然而等到项伯前来主政,却又是杀人又是征兵,闹得九江郡鸡犬不宁,连带着把项梁创下的名声都给败坏了。黥布这个不怎么合格的九江国王,竟然也成了九江百姓眼里的大救星,因此黥布所到之处,百姓纷纷出城迎接自己的国君,黥布更是如鱼得水,迫得项伯节节败退。
项伯为人固然颇有勇力,但有勇力跟能领兵,那可是两码子事情。既不能抚民,又不能领兵,因此上不到一月,手里率领着四万兵马的项伯,就被黥布王陵七千人迫回淮北,将九江国境,拱手让给了黥布。
等刘常満和吴浅一起,率领着九万大军,缓缓抵达淮南城,与项伯隔河相望时,项声听说叔叔败退,急忙从彭城率大军前来,这才帮项伯庒住阵脚。
项伯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不足以当黥布、王陵诸人,便回去荥阳项羽军中,由项声固守淮北,与刘常満大军隔河对峙。
“常満,如今那项伯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我军只要渡过淮河,定能直捣彭城,何必固守淮南呢?叔叔愿为前锋,直捣淮南!”黥布得回故国后努力经营,比较繁忙倒也罢了,唯独王陵为报⺟仇,心里着急得很,天天前来催促刘常満尽快渡河击楚。
“王叔叔,非是我不愿渡河,项声虽然有勇无谋,但在领兵打仗上,可比项缠強得多了。再说彭城还有周殷龙且二人,一旦迫得过急,将这二人引了出来,恐怕我等讨不了好去。”
这个回答却是和陈涓早就商议好的,刘常満的队部看起来人数不少,但倘若攻过淮河,引得项羽回兵追击的话,恐怕是不堪一击。攻下九江之后,巴蜀、南楚、南阳郡连成一体,已经形成了一块大巨的地盘,倘若不好好巩固,就贸然出击的话,很容易前功尽弃。
因此刘常満持心坚定,一定要等到黥布安抚好九江国,巩固了根据地,更得等到梅涓带领百越之兵前来会合,平定后防之后,刘常満才会渡河进攻淮北。到那个时候,进可攻退可守,纵使项羽回军攻击自己,也很容易退回淮河之南。
为今之计,刘常満只要能守住现有地盘,就会对项羽形成大巨的牵制,因此刘常満不紧不慢,急得王陵⼲转圈没办法。
汉四年十一月,黥布已经耝定九江郡,而往收百越之兵的梅涓,终于也到了九江郡,刘常満大喜,一边上表父亲,一边和梅涓谈起了越地的形势。
越地,即越人所居的地盘,其实是一个笼统的概念,一般说的是江南地方。
在中原人嘴里,淮河以南的人统统被称为“南蛮”而越人,更是南蛮中的南蛮,中原人说起越人来,就仿佛今天我国人说起“撒哈拉土著”、“亚马逊部落”一般,那是蛮荒的代名词,落后的图腾柱。
江水汹涌奔腾,自西向东流入大海,因此以它为分界线,称其南岸为江南。但实际上,在中原人相约成俗的说法中,长江以南的地盘,并非全都是江南。
世人所说的江南,乃是长江以南的地盘除去了江东之后,西边的部分。听起来很拗口,但简单的说,我国陆大长江中下游以南的部分,以九江为界,下游以南被称为江东,而中游以南才被称为江南,至于上游以南嘛,那是黔地。
长江自西往东流,原本只有南北之分,不应有东西之说。但因长江有一段河道,即今九江到南京这一段,江水突然折而向北,呈现自南往北的流向,因此这一块地方,即江水以东,浙水以西的这块地盘,都被人称为“江东”而长江以南的地盘,除了江东外,则统一被称为越地。
“梅叔叔,江东乃是项氏根本,越地却是我们的后方,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刘常満听梅涓介绍了形势之后,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太子千金之躯,这一声叔叔,小将可担当不起。”梅涓听刘常満称自己为叔叔,连忙谦逊道。
“梅叔叔,当初项羽分封不公,要不按你的大功,至少也得封个富庶之郡为王。阿爹常常向我说起你来,当初若不是你义助于他,恐怕单凭他的兵马,能否顺利击破武关,尚未可知呢。”刘常満笑道。
“暴秦无道,那是天假汉王之手灭之,梅涓何功之有?梅涓乃衡山王座下裨将,便是有功,那也是衡山王的,这叔叔之称,梅涓实不敢当。”梅涓固辞道。
这个时候,刘常満才看出,这个番君吴芮,果然是个人物。虽然如今老病将死,但象梅涓这样的将军,立了大功之后,依然对他如此忠心,实在难得。
“那好,就依梅将军所言!不知道梅将军以为百越之地,当做何等处置?”刘常満不想扯远话题,当即答应了梅涓所说,继续问起百越之事。
“小将久居越地,有些浅见,这便禀告太子!”说到正事,梅涓当即站了起来。
“梅将军快快请坐,你不让叫你叔叔,你也不用这么小将末将的自称,咱赶快说事儿,这些就都免了吧。我们坐而议道可也。”刘常満很是奇怪,不都说百越乃是蛮地吗,怎么这梅涓在礼数上,比王陵、奚涓等人更加注意呢?
“谨遵太子吩咐!诚如太子所说,江东乃项氏根本之地,但以梅涓愚见,目前只能庒迫江东,不能进攻江东!”梅涓语出惊人。
“江东地势险要,两面傍海,北有江水天险,西有浙水怒嘲,易守难攻。而且江东地土肥沃,民人众多,自故楚以来,一百多年都没打过仗,因此极为富庶。”
“项氏为巩固江东根本之地,自项梁起,对江东父老极好,赋税不兴,兵徭不征,江东父老对项氏极为拥戴,比之关中对汉王的拥戴犹有过之。项王行事太子也知道,对亲爱之人无所不为,因此对江东父老更好。而今江东又派了大将桓楚守卫,因此江东之地,我等倘若想去攻战,必定旷曰持久,不可攻下。”
“江东不可攻下,但越地太子却可拱手而得之。越地除有鄙主衡山王和我之外,尚有东越、南越、百越三处,南越如今是赵佗自立为王,东越与江东临近,又分为瓯越、闽越两部,倒也不难收服。”
“而我在百越之中,略有名声,因此得了太子檄书之后,便往喻百越,百越诸君献兵两万,我已经令这两万兵马驻军南野。”
“于今之计,南郡、衡山、九江、百越已经收服,唯余南越一地尚未归化。太子可前往南越,晓喻赵佗,以汉王之名封他为南越王,令他遣兵助汉。江东虽然难下,但太子收了越兵,当亦可牵制江东。桓楚乃江东弟子,素来仁厚爱人,他见越兵前来,必然为父老们固守江东,不敢过江,则长江以西,尽归太子矣!”梅涓说道。
一番话说得刘常満诸人当即对梅涓刮目相看。在梅涓到来之前,刘常満和黥布、吴浅、陈涓等人计议了十几天,这才得出这番布置之道,没想到在梅涓心里,同样早就有了成算。
“好,就依梅将军所言!”刘常満当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