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更上朝
嘭嘭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杨诚从睡梦中惊醒。
“谁呀?”杨诚揉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不満的嘀咕着,一边打房开门。
“诚哥,你怎么还在睡,难道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曰子了?”门一打开,⾝着一⾝崭新整洁武官服饰的刘虎,一脸奋兴的说道。
杨诚摇了头摇,哭笑不得的说道:“当然知道,今天是每月一次的朝会嘛,但现在刚过三更,你也用不着这么急吧。”
“哎呀,咱们都等了十几天了,一会我们最早到,也能给文武百官留下个好的印象嘛。”刘虎不以为然的说道,一边急催着杨诚换上朝服。
杨诚叹了口气,无奈的转⾝回房,不慌不忙的穿着服衣之时,刘虎在一旁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得杨诚不噤莞尔。
原来杨诚他们到达长安之时,一月一次的朝会已经过了十几天,是以他们也只得住在城中等待。离开武威时,潘泽海曾告诉过两人他曾经居住的小院,两人在长安本就没有相熟之人,便毫不客气的搬了进来,既免去住客栈的花费,又可以行动自由。潘泽海在长安的居所只是个一进小院,四五间还算完整的房间,两人也不是讲究之人,刘虎、杨诚加上四名随从,住起来倒正好合适。
飞虎营则在离长安五十里时便与杨诚分开,一则是地方队部没有奉诏是不能入进京畿范围,否则便会视为谋反;二则出来这么久,将士们也有思乡之情,早曰回到交州,也是大家期盼已久的事情。左飞羽本来也想跟来。不过杨诚考虑到交州现在没了叶浩天的支撑,若没有一个信任之人帮助打理,杨诚也难以放心。左飞羽虽然是个女子,但在处理这方面的事情上,却比杨诚要⼲练的得多。
杨诚也是暗自后悔,当年自己将事情全部交给叶浩天。虽然得了几年轻闲,但对于交州各级员官地实际能力,他几乎完全是从别人的言谈中得知,这当然不是十分可靠。再加上他现在远在长安,办起事来,比起已经便要⿇烦得多。不过后悔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只有等长安这边的事情了结,再回交州慢慢筹划。现在飞虎营的诸将经过这次战争的磨炼,已经有了独挡一面地潜力。飞虎营的事务几乎用不着他再操什么心。但在政务方面,他的能用的人还是太少,张识文又留在了西域,其他的人又不能让他放心,回到交州以后,恐怕再不能像以前那么轻闲了。
公孙无忌一到长安便径自离去,再没有和他们联络过,杨诚本来指望由他帮忙引见大将军章盛,顿时成了泡影。他和刘虎也几次登门拜见,不过却连门也没能进。后来从旁人口中得知。大将军章盛已闭门休养数月,不仅从不出大门一步,更不见任何人。据说就连丞相郑南风,也只了闭门羹,无奈之下。两人也只好放弃。
期间潘家也曾派人找过二人一次。不过去不是潘泽林,而是潘泽林的堂弟潘泽峰。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暗示二人在长安保持低调,一切自然有潘家的安排,只要效忠他们潘家。自然少不了二人的好处云云。二人当然也不便回绝,刘虎更是満嘴好话,让潘泽峰好不开心。不过送走潘泽峰后,刘虎当晚便独自去了史家,杨诚虽然警告他脚踏两条船,被两家发现定会死得难堪,刘虎却不以为意。用他的话来说,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靠山抵得了十个朋友。
当然这几天除了这些事情,他们两也并不得闲。首先是赤土营统领韦立雄,带着一伙他们两从未见过地年青将领登门拜访,一副熟悉得不得了的模样,更对杨诚毕恭毕敬,仿佛杨诚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般,搞得二人云里雾里的。过后才有“好心人”暗示他们,这些人虽然并没参加征西之战,但却同样列在封赏名单之列。事先的拜访,显然是让二人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到时闹出笑话来。二人虽然早知豪门世族的种种行径,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而且自己竟要帮着圆谎。不过这件事显然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改变得了,二人愤慨之余,也只得作罢。
另外一伙却是一群富家公子,隔三岔五的便邀他们参加各种各样的酒宴和聚会。他们之中虽然没一个人是杨诚二人认识的,但那股热情地劲却直如相熟的老友一般。不久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些人都是与潘宗飞玩得要好的公子哥儿,因为潘宗飞的“关照”才频频找上他们两人。这些人大都与潘宗飞一样,既有着显赫的家族,又在家族无法得到足够地重视,是以只知道整天变着花样来玩耍取乐,过着醉生梦死地生活。杨诚却极不习惯于他们聚会的气氛,是以去了两次便宁愿窝在屋里,也不愿再去。倒是刘虎拒绝不过,被迫去了几次,却渐渐和那些人打得火热,到后来几乎是晚晚不见踪影,让杨诚暗自担心不已。
“昨晚又疯了多久?我记得我睡下地时候,你都没回来,现在精神还这么好!”杨诚整衣出门,微微皱眉的说道。
刘虎表情神秘的笑了笑,低声说道:
你也没趣兴,问这么多⼲什么。”
杨诚白了刘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别人我才不管。我可先警告你,应酬一下倒也罢了,你可别跟着迷上了,到时,兄弟也没得做。”
刘虎吐了吐头舌,告饶的说道:“这么严重?那真是打死我也不会的。”
杨诚笑着擂了刘虎一拳,略有沉重的说道:“倒不是我食古不化,故做正派。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还是少沾为好。现在天下初定,那些豪门世族却只顾拼命搜刮,一顿酒席,不知道背后又是多少人家破人亡。这样酒,怎么喝得下去。我们这一路而来,所见所闻,难道还少吗?”
“知道了诚哥,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刘虎苦着脸说道。
杨诚摇了头摇,伸手按住刘虎的双肩。一本正经的说道:“刘虎,我知道你有雄心、有头脑,你想要出人头地我绝对支持你。但是我希望到了那一天,你不会沦为和他们一样。你和我都是贫苦百姓出⾝,应该知道其中的苦楚。”
见杨诚如此郑重其事,刘虎也收起了嬉笑地表情,重重的点头应道:“我答应你!”旋又怈气的说道:“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拿命拼了这么多年。还比不上那些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之人。就像这一次,功劳被他们瓜分掉一大半,我们还得做出⾼兴的样子,好像是很荣幸的事情一样。***,流血地时候不见他们半个影子,凭什么与我们一样受到封赏,有机会,我一定将这些人全部宰喽!”
杨诚叹了口气,安慰的拍着刘虎的肩膀。对于这样的事,他又何尝不是气愤无比。但除了接受,他还能做什么呢?自己只要说出半个不字,得罪的豪门世族恐怕就是一大片,这背后复杂的利益关系,根本不他和刘虎所能猜想得到的。就像当年在征北军中一样。以他的军功。早就可以升到千夫长百夫长之类的了,但还不是一样默默无闻地当了九年多的小兵一个。当年他还不知道李平北为何每战之后都是眉头紧锁。现在⾝在其位才知道,该奖的不能奖,那种滋味简直比打了败仗还要难受。
“啊!”刘虎心中不慡。挣开杨诚的手,仰天发出一起闷吼。看着一脸关切的杨诚,刘虎咧嘴一笑,淡淡的说道:“没事了。走,今天该是我们走上金銮宝殿的时候了!”刹那之间,那股低沉的情绪便立即从他⾝上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再度焕发出昂扬的斗志。
杨诚摇了头摇,无奈的笑了笑。刘虎对情绪地控制,比他犹自強了不少。这当然也得益于刘虎数年来处⾝于史达贵之下,不断的挣扎求存,让他在各方面,都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成熟老练起来。有些时候杨诚甚至会觉得,连他自己也看不清刘虎心里真正的想法,不过杨诚倒也并不在意,对于刘虎,他仍然有着绝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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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居所后,便一路不紧不慢地向皇城方向走去。此时正是万籁俱静之时,繁华无比地长安城也从一天的喧闹中静了下来,大街上几乎不见行人,只有二人坚实而有规律地脚步声,四散回响。
越靠近皇城,刘虎也越显得奋兴起来,不断对着路过的地方指指点点。骠骑营、缇骑营、九城都尉衙门…京城里有名的几处衙门,在他口里如数家珍。别看他这几天忙于应酬,但对于这些地方却是狠下了一番功夫。杨诚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潘泽海地宅子里看书练拳,少有出来走动,听到刘虎所讲,倒也颇觉新鲜。
“这里就是步兵衙门了。”杨诚笑着说道。
“咦,诚哥你还会装嘛,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呢?”刘虎惊奇的说道。
杨诚笑了笑,这里他当然清楚了,当年他因为路上耽搁了,找不到靖海营的位置。还是靠着张识文的帮助,通过步兵衙门才按时报到的。虽然事隔数年,当时的情形仍是历历在目。
“诚哥,若是让你在京城里主管一营,你会选哪里?”刘虎饶有趣兴的问道。
杨诚头摇说道:“那怎么可能?”
“哎呀,我只是说假如。”刘虎不依不饶。
杨诚想了想,皱眉说道:“那就选靖海营吧。”
“靖海营?”刘虎疑惑的说道:“据我所知,靖海营虽然没撤,但也差不多形同虚设了嘛。”
“是啊,那样正可能乐得清闲,我还巴不得靖海营一直都是形同虚设呢。”杨诚一本正经的说道。
刘虎扁了扁嘴,指着杨诚一字一顿的说道:“胸无大志。”旋即又自语说道:“要是让我选,我就要当京辅都尉。”
“为什么呢?”杨诚随口问道。
刘虎四下回顾,确认只有他们两人之后,才得意的说道:“这都不知道,黑甲雄兵之后。京辅都尉便是大将军手中的王牌。这些年四方纷乱不休,但京畿却一直稳固不动,这其中起码有一半是京辅都尉的功劳。京辅都尉虽然只有两万人,但其战力据说丝毫不下于神威营,甚至还有过之。”
“你怎么知道?”杨诚奇怪的问道。以他地所知,他也
京城外围的军队由京辅都尉、左辅都尉、右辅都尉三三支军队均一直被大将军章盛牢牢控制在手,将整个京畿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但这三军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却并不知晓。
“嘿嘿,我现在在长安,可是神通广大哦,佩服吧。”刘虎得意的笑道。
杨诚笑了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什么神通广大,还不是那些公子哥儿告诉你的,也不知道其中有几分是真地。”
“当然是真的了。”刘虎急忙争辩道。
“好好好。就算是真的,那又有什么用?京畿附近的队部,你以为是普通人能统领的吗?像我们这样的人,就不用去想了。”杨诚淡淡的说道。
刘虎摇了头摇,不以为然的说道:“大将军章盛还不是一样出生贫寒,他能做到,我们也同样可以做到。”
“那,你得先等皇上亲政之后,凑巧和你看对了眼,再一力提拔你。然后你再像大将军那样,立下无数大功,再做你的梦去。”杨诚笑着说道。
刘虎点了点头,故做深沉地说道:“嗯,可以考虑。”
“喂。天亮了。”杨诚拍着刘虎的肩膀说道。
“啊?”刘虎闻言四望。却见天空仍是一片乌黑,当即明白被杨诚捉弄。两人顿时相视而笑。
这样一路笑谈,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到了皇城之外。此时时间尚早,并没有其他大臣等候。两人无聊的数着宮灯之际,一顶紫⾊软轿却缓缓行来。看到这样的情形,立时引得二人注目不已。难道还有人和他们一样早?
及至靠近,二人才发觉软轿竟是奢豪无比,不仅所用绸缎均绣有精美的龙凤图案,轿顶及四周更安放着五颗闪闪发光的夜明珠。虽然比起杨诚在逐曰神殿所见那颗逊⾊多了,但仍不是一般人所能享用的。轿中之人的⾝份,恐怕也是尊贵无比。
软轿却并没有在朝臣们应该等候的地方停顿,而是越过两人,径向宮门行去,所过之处,竟有留下一股特别的香味,历久不散。
看着那顶软轿毫无阻碍地直入宮门,杨诚不由微微疑惑。这个时候,谁还能自由出入宮门呢?要知道宮噤森严,没有皇帝的特许,任何人都不能在宮门关闭后随意出入。虽说皇帝现在年幼,但这历来的规矩,恐怕不是会稍有改变。轿中人的⾝份,顿时让杨诚猜测不已。离早朝还有一个多时辰,几位辅政大臣应该不会这个时候进宮,而且那软轿似乎是女子所用,到底会是谁呢?
杨诚对京城中的情形本就不熟,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转头之际,却发现刘虎仍呆呆地望着已经关闭地宮门,竟有些失魄落魄的样子,当下立即拍了拍刘虎地肩膀,疑惑的问道:“喂?你怎么了?”
直到杨诚问到第三遍,刘虎才陡然一惊,及至看清杨诚,才喃喃说道:“没什么,没什么,难道是会是她吗?”
“谁?难道你认识刚进进去的人?”杨诚惊奇地问道。据他所知,刘虎这是第一次来长安,而且和他交往的那些人,根本只是些富家公子而已,怎么可能与如此尊贵的人扯上关系。但看刘虎的表情,却绝非做作,是以杨诚顿时疑惑不已。
刘虎摇了头摇,定神说道:“不,不可能的,我胡乱猜的。”
“你,你没事吧?”看着刘虎,杨诚迟疑的说道。
刘虎晒然一笑:“没事,我只是想,要是能让我认识那轿中之人就好了。”言罢,又深深的看了宮门方向一眼。
“又在做梦了。”杨诚打趣的说道,刘虎这个回答虽然让他并不満意,但他却并没有过多的留意。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也再没有做什么交谈。杨诚思虑着交州之事,刘虎则静立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其后不久,便开始陆陆续续有前来上朝的大臣到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所谈之事也大多为花前***,杨诚竖耳良久,最终也只得头摇叹息。这些人两人几乎一个人不认识,只得⼲立一旁,及至那一伙“属下”到来之时,两人才稍解尴尬。
随着几位辅政大臣的到来,场面总算平静下来。潘泽林路过之时,只是淡淡的向两人点了点头,便径自向前而去,其他几人的眼神则多为冷淡,对两人的行礼也是视而不见。辅政大臣就位之后,原来四散而聚的员官纷纷按自己的品级列成四列,静候着宮门开放,杨诚他们则列在最后。
等了不久,便有宦官前来宣旨,众大臣开始鱼贯而入,杨诚他们却并不能一同上殿,而是要在殿外等候,期间还有专人负责向他们讲解宮廷里的规矩。两人虽然提不起半点趣兴,但却不得不做出认真的样子,没想到上殿居然还这么⿇烦。“宣,虎贲中郎将杨诚、神威营副统领刘虎上殿觐见!”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一听到终于轮到自己,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发觉,宦官们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竟是如此的悦耳。
两人整了整衣装,对视一眼,昂首向雄伟的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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