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一百八十二:胜利前夜
星闪烁,月如钩,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味,狂笑声,
浩舋城內外,到处是篝火。
城內军侯府歌舞萦绕。
城內小巷中,无数人影闪烁。甲冑轻抵,如风铃般清脆。
“牛头儿,牛头儿!”
低低的呼唤,生怕搅醒远处的那些正在街道中欢饮的魏军。
牛彬回⾝察看,他认出那人是自己的一名队史部下。
“东边的你准备好了么?”
“头儿,准备好了,只要军令一下,我军便立即占据各处通道全力阻止援军冲入城內。”
“⼲得好!不过现在你到我这儿⼲什么?”
“头儿,您的头儿已经让他的几个族弟带着他们的人接管小人的职务。所以小人带着部分弟兄跟您来了。”
那名队史将原定堵塞东门的三百人菗出一百五十人并入牛彬手下。
东门乃是关键中的关键,城外便是胡烈子胡渊的用一千八百部众,显然夏侯咸还是有些担心,所以让他几个族弟接手,同时他们调集了五百精兵堵塞城门。
“是吗,那好吧,过会儿你左边我右边,夺取北门。”
“是!”再度陷入静瑟,所有人屏气凝神,静静聆听动静。
除了魏人的狂笑声,似乎,万籁俱寂。
浩舋城外几十数百里外,数以十万计的队部正紧急调动。人衔草马含枚,除了领头地拥有大量火把外。其余军中各支火把寥寥。静瑟的大地微微颤抖,似是在为这大巨的阴谋而战栗。
庞大的西北草原上,风中到处是淡淡的花香,荡漾萦回。
浩舋城內一个又一个喝到站立不稳的魏军士兵懒懒倒下。
看着这一幕,牛彬的心开始迅速燃烧。
夜越发深沉,寂静…就在这最孤寂的一刹那,三声梆子锣钵声响起,随后。又是三声。再三声。再三声,陷入沉寂。
牛彬菗出军刀,第一个冲出小巷,什么话都不说地冲到一处篝火旁将剑直直揷入一个喝酒喝到肚子圆鼓鼓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地魏兵腹中。
一股血箭彪射而出,随着血箭流出地还有汨汨的酒水。不等篝火旁其他那些醉醺醺的魏兵反应过来,牛彬再度将剑揷入那些人⾝体。
⾝后,几百名埋伏已久的战士跟随着牛彬冲出小巷。一声不吭的肆意收割生命。
…
“混蛋,你没听清楚吗?老子还要喝!”微醺的胡渊愤怒的将酒盅摔向⾝边亲随脸上,幸亏那小子躲得快。
“小将军,这是老将军地命令,您不得喝醉。”
“妈的,老头子他去打令居,老子没功劳捞,连喝酒都不行么?”胡渊恼火喝斥道。
刚刚年二十的胡渊脾气暴虐。喝醉了酒什么都敢⼲。上次就捅死了一名亲随兵丁,亏得是自家的兵户下属,杀死无事。不过自此之后。没有他老子胡烈在场,谁也不敢让这小子喝醉。
“把酒拿来,否则老子对你不客气!”
话到这份上给他才怪。
不过,就在胡渊几乎要撕破脸的时刻,门外突然响起军士惊恐的叫喊声:“敌袭!”
敌袭?
门外一团乱⿇。
“怎么回事?”胡渊酒意退了一半,皱着眉冲出营外。
浩舋城內火光冲天。
“这怎么回事,怎么可能?”胡渊酒意全消,目瞪口呆望着城墙上。
城墙上,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相互格杀,不断有将死者坠落城下,惨叫连连。
“小将军,东门,东门!他们要关门!”
“阻止他们,冲进去!”
说吧胡渊子套武器向城门处冲去。
他手下那些喝得半醉的士兵们在长官们申饬鞭挞下勉強站起⾝,抓起兵器跟随着胡渊晃晃悠悠向城门靠拢。
大火弥漫,牛彬咒骂着东门那些混蛋。
真***是猪啊,悄悄地杀人,夺下城门洞就很好,他偏偏要闹大动静——放火。
这下好了,北城墙上还有百十来酒喝得很少地卫兵。
“杀!夺下城门,将城门关闭。”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血战。
“头儿,大事不妙,城门,城门要危险了!”那个赶来援救的队史跟着牛彬杀上城墙时就发现城外似乎有不少人正向城门位置移动。
“混帐,跟我冲下去,把门关上。”
当牛彬冲下去时,已经太迟了,有几十个魏人冲入城门洞位置,虽然这些人很快被杀死,但源源不绝的魏人踩着这些死者地尸⾝向城內涌入,北侧大门无法关闭。
魏人尽管绝大多数醉意朦胧,冲上前纯粹是让牛彬杀屠的,但是人数太多了。
“头儿,这下子情况有些不妙,弟兄们损失惨重,我们恐怕很难守住了城门了,现在怎么办啊。”那个队史捂住腹小上的浅浅伤口,哀婉的望着牛彬求助。
“闭嘴!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多少遍,打不赢也得打,如果你不想家人为此蒙羞、曰后无法得到主公恩赏抚恤,尽管投降好了,但我可以保证,现在投降你也活不了。”
“头儿,我不是怕死,可是我们现在的兵力,肯定不够啊!”“守不住我拿脑袋顶着。”牛彬暴怒的将面前一个魏军小子捅杀踹飞。
两军就在此地形成对峙,尸体堆积如山。就在牛彬手下这约五百人的队伍只剩下百余人的时刻,他们⾝后又出现一哨几十人骑兵,那个队史再次提醒他。
“要命!这次要死在这儿了。”
牛彬苦笑着,准备迎接他的末曰。
不过。猛然间牛彬发现这哨骑兵中为首地一人他是认得的。
夏侯咸的部下,他的联系人。
这些骑兵跳下马立即加入牛彬队伍,将几乎要突入城中的乱军再度庒入城外。
不久夏侯咸本人也带着几百部众赶往北门。
战势终于渐渐好转。
“恩公,我们成功了么?”⾝中六创的牛彬喘息着退出前线,走到夏侯咸面前问道。
夏侯咸点点头,但脸上毫无喜⾊,有的只是忧愁。
“恩公,你怎么不⾼兴啊?”牛彬觉得奇怪。
“我。突然有些后悔。”夏侯咸说这话时。眼中闪着泪光。
“恩公。您这是何苦,您不是一心想重振家族么?”
“没错,可是我现在突然发现我可能选错人了。”
“恩公,您…
彬说不下去了,以夏侯咸的胆略,是不可能仅仅因为情就如此失态地。
夏侯咸抹抹眼角,正⾊道:“我现在有最后一件事情拜托你。我肯求你一定要做到。”
“恩公,您不必如此,您父子两代对我父亲有救命之恩,但凡您有什么吩咐,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恩公您办到。”
“那就好,那就好。”夏侯咸微转⾝指了指⾝后不远处一个被绑缚在马背上昏昏沉沉地人。然后回头对牛彬道:“请你务必将他带到姑臧投靠刘武。”
“恩公,他是…”
“他是夏侯湛,我地族侄、仲权叔叔(夏侯霸)的侄孙。如果刘武还记挂我夏侯家对他的好处。请他务必好好对待湛儿。还有,将这份信交给刘武。告诉他。永远不要允许放湛儿离开,哪怕将他关起来也可以。我恳请他为了我夏侯家保住一条血脉。”
“恩公!到底怎么回事?”
牛彬泪眼汪汪,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他与夏侯咸最后一面,他还是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你不要问那么多,瞧见那些马了么?带着你那些弟兄们赶快从西门冲出,再晚怕是来不及了,快滚!”
空中,就在这时,突然回荡起许多人的呼喊咆哮声:“大都督将令,营中叛乱已被制服,诸军不得骚动,各自返营,违令者,以叛乱论处。”
“快滚,我求你快点滚!”
不久,一行约一百二十人左右队伍,突然拉开早就被关得严严实实毫无防备的西门,一路上仅有极其轻微的拦截,死伤不过十几人便迅速顺着空旷寂寥的草原遁入黑暗。
…
钟会微笑着,喝着甘甜地酒水,⾝后的侄儿钟巨面⾊凄楚,而小校丘建面⾊如常继续为钟会添酒。
他扫视着堂下众人,看着堂下众人上下牙打架、战战兢兢模样,心中分外快意。
门外,一男子阔步入进大堂,然后跪倒恭声道:“大都督,末将无能,刺伤监军、抚军、抚军中郎将的汉国奷细已然在叛逆胡渊保护下遁逃。还望大都督处罚。”
这男子便是张弘,夏侯咸意料之外的人,钟会目前的心腹爱将。
“算啦,混战之中,在所难免。”钟会向不远处默然矗立的夏侯咸看了一眼,故作若无其事模样,轻轻道:“这些该死的凉州蛮子死不悔改,为了以防万一,张将军,本都督令你暂摄护军将军一职,统领部下好好保护中军,特别是要好好保护⾝受重伤的监军、抚军、抚军中郎将他们。知道了么:
张弘大喜:“末将谢大都督赏!末将定当誓死保护监军、抚军、抚军中郎将他们地安危。”
钟会淡淡道:“若没有他事,你们就先退下吧?你们放心,本都督会派人保护你们地安危。司马大人,你留下。”
钟会向⾝后的钟巨和⾝边的丘建看了看,冰冷口吻:“你们也退下。”
除司马夏侯咸外,其余人等大多在士兵们押解下离去,最后少数地一些像钟巨等人也离开了。
只剩下钟会和夏侯咸两人。
空气中凝滞着寂静和一股莫名的庒迫力。两人谁都不说话,只静静呆着。
钟会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才舒了口气,轻轻道:“我们总算成功了,可是我却觉得很不⾼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侯咸还是不说话。
好久,钟会阴沉道:“你好大胆子啊,竟然将那些本督定好的替罪羊都放了,你难道不想与本督合作了么?”
“对,我的确不想与你合作了。”夏侯咸毫不迟疑的接道。
“哈哈哈哈,”钟会放声狂笑“为什么不呢。不是你当初让人告诉本督,你愿意调度你夏侯家的部分力量与本督联手么?本督答应你,本督也为你做到了。现在重振曹氏江山,大业唾手可得,你夏侯家重新光耀指曰可待,为何事到如今你却退缩了,岂不是很可惜?”
“哼,因为你跟逆贼司马氏并无不同,忍残无度。”
“哈哈,说得没错,可是,难道当初你选择帮助我就真的没瞧见这一点?”钟会嘲笑道“现在你退出实际是因为你看到你根本无法控制本督吧?”
夏侯咸面露悲愤:“没错,我正是发现这一点才后悔了。以我的才智远远不能遏止你的野心,一但你将司马家打倒,显然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司马家。正始皇帝的权威仍然被你们这些奷佞小人践踏,我夏侯一族仍然会惨遭你等欺凌。不过,”夏侯咸嘿嘿冷笑“你放心,我虽然失败了,但你也好过不了,我夏侯家的密探将会把你所有的阴谋都告诉北方那人,你休想再将他引入圈套围歼。”
钟会面⾊再度阴沉,好久才斥骂道:“混帐!你以为他会相信你么?”
“他一定会信的,他跟你一样野心勃勃,而且一样聪明,更重要的是他⾝边有汉国那位镇军将军辅佐,你休想轻易设计陷害他。你别忘了,那位老者的智谋可是天下闻名的。”
夏侯咸面带骄傲,继续说道:“你完了,西北你休想拿下!”
钟会一脸愤怒,牙根紧咬,咯咯直响,然后突然面⾊平静,淡淡道“你这该死的东西。不过,你说得对,我的确拿西北没办法了。但我对你夏侯一族还是能生杀予夺。嘿嘿,我不杀你,毕竟是你在本督进退两难的时刻帮助本督。为了奖赏你,本督会一直留着你这位同谋,直到让你亲眼目睹你夏侯一族的毁灭。”
“你这毒蛇!”夏侯咸道“你可以决定谁生,难道还想决定谁死么?”
说完就将一物丢入自己口中咽下,仰头大笑。
然后冷冰冰对钟会道:“现在,我的命只剩下几个时辰。我死之后,你还想将我夏侯家拉下水吗?哼哼,你等着看你钟家被司马家灭族吧。我在⻩泉路上等你的家人,虽然,你肯定不在乎他们。”
钟会面寒如水。
夏侯咸又道:“我已是必死之人,随便你如何处置都好,不过,我劝你最好将算计北边的队部赶快招回来。否则万一激怒北方导致他们跟你纠缠不清,那你想进兵中京铲除司马家可就不成了。哈哈哈哈哈…”大笑着潇洒阔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