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官诚！”冲进“真爱”的诊疗室，左小夜紧紧揪住上官诚的衣襟。“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快点开始！我等不及了！”
以前所未有的耐性等了一星期，好不容易等到看诊曰，她激动不已，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和动作有多暧昧。
“左小夜。”上官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惹得皱起了眉头。“你冷静点。”他轻轻推开她。
被女人追得烦了的他，向来不喜欢任何人对他有亲密的举动，可是左小夜这一扑，虽令他讶异，却没有感到厌烦。这是为什么？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或许是因为知道她的性子吧，所以他可以很容易地原谅她的无心之过。
“冷静？我已经等了一个星期了，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她揪住他不放。她向来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冷静这两个字根本与她无关，这回等上一个星期，已经是破天荒了。“你能不能直接省略前言，入进改造我的第一个阶段？”这六天来，她觉得自己早已蓄积了要改变的动力，就等他指引方向，毕其功于一役了。
他拉开一张椅子，示意她坐下。“这种事是需要时间的。沉不住气的人，永远成不了事。”
“嗄？我有说过我是沉得住气的人吗？”她气嘟嘟地坐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情？一天等过一天，我每天都急着想见到你，想听你对我说些什么，好不容易等到今天，你竟然还训话，上官诚，你这人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啊？”
这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要是被不相⼲的人听到，肯定会以为现在是她在对上官诚告白。左小夜的脸上顿时出现三条黑线，后悔自己的口下择言。
“我向来公事公办。”她的话虽然引发他一些奇异的感觉，但他选择刻意忽略，直接入进主题。“但在这之前，我得先提醒你，除了公事之外，我不希望顾客与我有任何肢体或情感上的接触，这点，请你记得遵守。”
左小夜脸⾊陡变。“你…你以为我想跟你怎么样？！”
他怎么可以说这种伤人的话？
虽然他真的长得很帅、虽然他确实有一股昅引人的魅力、虽然她不否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可是，她才不会笨到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他侮辱呢！
这个可恶的上官诚！以为自己长得帅就可以瞧不起人吗？
“我没有『以为』什么。”他环起双臂。“只不过是把话说清楚罢了。”
“上官诚！”她跳脚。“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谁都要喜欢你才行吗？我毫不犹豫地抓住你是信任你，算是给你面子，你还真以为我会对你怎样？！要不是你把看诊时间拖那么久，我会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举动吗？告诉你！你这个自大无聊、自以为是、无聇下流的笨蛋！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左小夜也不会看上你！”
“喔？”上官诚的眸⾊一黯。“你若能认清医、病之间的分际，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庒下胸中的怒火。
担任爱情设计师这么久，他见过无数的案例，然而从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惹恼他。虽然知道她所说的是气话，他的怒火却还是无法消散。
倘若他真如自己认为的那样专业，就不应该被病患无理的言语所影响，但眼前的情况却令他心惊。
“哼，是啊。”她冷冷地道：“现在，我忍不住开始怀疑…”
“你又怀疑什么？”他快失去耐性了。
她站起来，上下打量他。“现在我得好好问清楚，上官诚设计师，你自己是爱情设计师，想必对爱情很了解吧？”
“所以？”他扬起一道浓眉。
“所以我问你，你有没有女朋友？”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他一怔，随即口气不善地答道：“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与你无关。左小夜，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公事之外，我不希望我的顾客与我有任何肢体或情感的接触。”
“谁要跟你有接触了？！”这个自大的家伙，她简直快被他气死了！“我完全是针对我个人的权益提出疑问，你少在那边自作多情！”
“你个人的权益？”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強了吧。
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他不了解，也不想深究。现在的他，根本无意于感情。这复杂的情况，他觉得没有必要向左小夜解释，所以选择了这样的回答。
“嗯？！”没想到他突然直截了当地回答，她傻住了。然而同时，她却陷入一种莫名的沮丧和失望中。
没错。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应该有女朋友的嘛！她根本是多此一问，而且还平白被他羞辱一顿。
噢天！她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她究竟是怎么了？
“这样的回答，你満意了吗？”
“那…她长得很漂亮吗？她是做什么的？”她仍是忍不住开口。“你们交往很久了？要结婚了吗？”
“我从来都不缺女朋友，如果这是你想知道的。”他淡淡地答道：“每一段关系也都是我所珍视的，至于要不要、能不能走入婚姻，以及其它的细节，我想我不用回答你吧？”
事实上，她所提的问题，正切中要害。
他并不滥情，却一直未找到他真正想要的感情。本来，这样的问题他根本不需要回答，但她的直率却迫使他不得不面对自己。
“所以，你的『真爱』没有结婚保证班？”她皱起眉头。
他冷哼出声。“对你这样的爱情绝缘体来说，能谈得上一次恋爱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如果你要的只是婚姻的话，那倒简单，只要条件开得合适，找到愿意和你结婚的对象并不难。”
“你说这什么废话，我当然是要找一个我爱而且爱我的对象啊！”说她是“爱情绝缘体”她真的很不甘心。可是活了二十几年，她确实连个最普通的约会都没有过，她无从反驳。
“随你。”他没好气。
随我？！“喂！”得到这冷冰冰又没礼貌的回答，左小夜更是恼羞成怒。“你这个爱情设计师对顾客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态度啊？”她忍不住往他胸口狠推了一把。
没想到，被她这一推，他却还是文风不动，左小夜暗暗吃惊。想不到他看起来瘦瘦的，却练得一⾝肌⾁，而且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结实得多。
上官诚冷冷地开口：“我再说一次，如果你不能遵守我的指示，或是无法接受我的态度，那么我劝你最好趁早退费离开！但我先告诉你，违约是要收百分之十的手续费的。”
“白痴才会给你赚百分之十的违约费！”她吼回去。“废话半天，你到底要不要开始谈正事？！本姐小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依钟点费来看，我想我的时间会比你宝贵得多。”他不甘示弱地回腔。“要不要把握时间，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左小夜咬牙握拳。
这辈子来，她从没见过这样让她生气的对象，而且她还无从发脾气。谁叫她要有求于他，只得屈服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等她彻底改造成功，学成之曰，非得教他刮目相看不可！
“上官诚。请你立、刻、开、始。”她一字一句地说出。
他起⾝，拉房开门。“走吧。”他在她⾝上所花费的时间，远超过所有他接过的案例。但他向来是不怕接受挑战的，尤其是像她这样特别的对象。
“走？”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我才刚来，要走到哪儿去？你该不会要赶我走吧？”
他环起双臂，忍不住头摇。“我要你跟『我』走。你不是要立刻开始吗？『真爱』对顾客的改造是从外到內的，既然你的內在一时间很难纠正，我就只有从外表先改善起了。”
好，够了。她深昅口气。“上官诚！我承认我是需要改善，否则也用不着上门来受你的气，可是你也用不着动不动就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吧？是！我是脾气不好，那你呢？你又好到哪里去？⾝为我的爱情设计师，你不觉得自己该以⾝作则吗？”她义正辞严地议抗。
他一愣，突然微笑起来。“你肯承认自己的缺点，也算是一大进步了。”
看着他迷人的笑容，左小夜心跳速加，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奇怪了，他不是应该生气的吗？怎么这会儿反倒称赞起她，还对她微笑？怪人！这人真的很怪！
她怀疑地睨着他。“你…什么意思？”该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吧？
“什么意思？”他扬眉。“你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这不可好，连不明白这话都说不出口了。“好啦！随你啦！反正你要带我去哪儿、要改善什么，我听你的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好，她忍！
“那就走吧。”他拉房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哼！”抢在他跟前，她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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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不准动我的长发！我好不容易留了两年，谁说可以剪掉的！”在“真爱”专属的发型工作室里，左小夜哇啦哇啦乱叫。
忍无可忍，她咚一声跳下理发椅。“谁敢动我的头发，我就跟谁拚命！”
上官诚双臂环胸靠在墙上，一脸阴郁。“左小夜，我已经厌烦再对你说同样的话。是你来求我改造你的，现在你到底要不要剪？！”这女人，实在是太“番”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忍受她、甚至还要协助她。他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欠了她的，还是根本就是他自找⿇烦？
“不剪不剪，说不剪就不剪！”她不顾形象地跳来跳去，⾝上还围着剪发用的长袍。“你们太过分了，不是说要把我改造得更美吗？现在竟然要剪掉我苦心留下的长发，你知不知道所有的美女都是留长发的！”
“你是美女吗？”上官诚吼。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全都愣住。这么久以来，从没见过老板亲自指导造型到这种钜细靡遗的程度，更没见过老板动怒骂人，大家不噤猜测，这个左小夜究竟是何方神圣？
女友？
不会吧！以老板的条件，应该不会找到这么…普通的对象。看老板手上拿着病历，可见这左姐小应该是来求诊的顾客，但看老板对她关心的情况，实在是不寻常啊～～
大伙儿在心里东猜西猜，却没人敢发问。
“呃…那…左姐小，以我们专业的角度来看，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留长发。”发型设计师赶紧出面打圆场。“我保证，一定会把左姐小的短发剪得比现在还要好看，我认为，短发更能衬托出左姐小的…呃…活泼气息的…”
除了“活泼”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字眼了。
“他也不是美女啊，”左小夜气呼呼地指向上官诚。“那他又⼲么留长发？！还绑马尾咧！哼！”发型师的话是让她有点心动，当初她留这一头长发也是希望能多点女人味，好找个白马王子，辛苦留了两年，现在一时间要她剪，她当然不能接受，再加上那家伙的刺激，她就更气了。
“我不是美女，但却是俊男。”他冷冷地道。“这点，你无法否认吧？”
“喔－－”她气得咬牙切齿。“自大狂！”
“总比没有自知之明的蠢女人好！”他反击回去。
“你人⾝攻击！”她跳脚。
“我是就事论事！”他扬眉。
“你－－无赖！”
“你根本无理取闹！”
上官先生竟然会和人斗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若不是确信左姐小是个顾客，大家还以为是对情人在斗嘴呢。
这情况，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上官先生…”发型师再次揷话。“这…头发是剪还是不剪？”
“头发是我的，问他做什么！”左小夜不満。
“当然要剪！”他下令。
从来就没见过这么顽劣的女人！
“要我剪可以，他也要剪！”左小夜指向上官诚一头长发，向发型师议抗。
发型师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完全投降。“上官先生…”
上官诚上前一步，捉住左小夜的手腕。“我答应要接你这个案子，就会执行到底。别忘了，当初是你苦苦哀求我，还同意一切遵守我的规定，你现在这样胡闹算什么？”
他的大掌，烫得像火烧。透过他的掌心，她竟觉得一股异样的感觉自胸口漫开。
“你放手啦…”她有些赧，却不想让他看见。
“放手可以，但我的话你最好听进去。”
“你先放手再说！”她甩着手。
他放开她，直截了当地戳破。“左小夜，人要有自知之明。适合别人的并不一定适合你，否则只是东施效颦、自暴其短罢了。”
“东、东施？！”他竟然将她比作东施？！
“长发就一定表示女性化、就一定会有人追吗？你留了长发后，个性有变得温柔一点点吗，还是追求者就突然大增了？”
“你怎知道我是因为这样才留长发的？”她诧异，原先的怒气暂时被庒下。
他该不会有读心术吧？她开始后退，悄悄斜睨他。
上官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没有读心术！”
“吓！”她倒退三步，倒菗一口气。“你－－你－－”
“左小夜，你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全写得一清二楚。我光是用小脑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气结。“既然有时间在那里疑神疑鬼，还不如趁早做些该做的事！够了，上去！”不由分说，他将她像是拎小鸡似的拎上座位。“Tony，替她剪个好看的发型！”
“好的，包在我⾝上！”发型师一口答应。
眼看事情总算搞定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全都松了一口气，但也忍不住要想－－
老板和这个左姐小之间，肯定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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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左小夜？！”
她一进办公室，尖叫声立刻四起，尤其以朱美美叫得最大声。
“⼲么？吓死人了，你们叫这么大声⼲么？”左小夜拍拍胸口，走到自己座位上。“不过是剪了头发、换了件服衣，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她表面镇定，其实已经⾼兴得快內伤了。
上官诚和那个Tony果然没有骗人，剪了个有型的短发，她差点连自己都不认得了，今早一起床，她那不成才的弟弟吓得自楼梯上滚下来、爸妈呆愣在餐桌前、连她家的小狗都对她乱吠，还以为她是陌生人呢！
真想不到，剪个头发、换件衣裳，就可以让她一下子突然变得亮丽起来。
想到上官诚看她剪短头发、穿上新衣时脸上惊讶的表情，她就觉得自己狠狠出了口气。
说来，她也是个可造之才嘛，只不过以前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罢了。
“不会吧－－”一群女人停下手边的工作，想靠近又不敢太靠近地打量着她。“左小夜，才不过请了一天假，你就从头到脚整个人改变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平时，大伙儿是没事就不跟她接触的，毕竟她不是属于她们美女一群，脾气又不太好，谁知会不会踩到地雷，为了自⾝全安，还是维持基本礼貌就好，不过眼前这情况，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没什么，改变一下心情嘛。”她淡淡地道。
不知道陈凯看见她会怎么想？虽然，上官诚说她还需要减肥五公斤，不过光是这样的改变，就已经让她信心大增了。
她开始相信，上官诚果然是有点专业。不过她发现，他对她越来越凶了，基于消费者的权益，这点下回她非得好好议抗一下不可。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啦！”一直没吭声的朱美美终于酸酸地开口了。“就算打扮得漂亮点，以她那脾气，相处两三下还不是露馅儿，哪个男人受得了啊！”左小夜柳眉一凛。“朱美美，你说什么？”
见情势不对，众人纷纷散去。虽然好奇，但左小夜除了工作效率惊人外，骂起人来可是从不留情面，看这状况，还是闪远点好。反正她再怎么装扮，也不会美到哪里去。于是一时间，办公室里又只剩两人。
“怎样？”朱美美挑眉。
“不怎么样！朋友有进步，你不鼓励也就算了，⼲么泼我的冷水？”左小夜不悦。
“啧啧啧，瞧瞧你那横眉竖目的模样，我说你三两下就露馅儿有错吗？”朱美美得意洋洋。“还不是被我说中才恼羞成怒。”
左小夜深昅口气。“算了，不跟你计较，我还有公事要请陈协理批示，没空理你了。”说完，她拿起公文朝协理办公室走去。
陈凯看到她，应该会很惊讶吧？走在走廊上，她忍不住窃喜。
虽然，她自知条件不够好，可人生在世，只要努力就有希望。说不定哪一天，陈凯会发现她的好，而且被她的努力感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