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邵武战役(六)

　　近千具尸体躺在山坡上，带队的百夫长被斩了五、六个，寨子依然纹丝不动。

　　光复军第三旅第二标标统杜万山带着人马静静的候在平缓的山坡上，战壕前，新挖出的泥土堆得老⾼，寨墙已经破烂。

　　望向更远的地方，是一具具尸体，⾝上穿着元军的号⾐，但⽪肤和⽑发，却清晰的告诉光复军，他们和他们一样是宋人。

　　张天河给第二标的命令是坚守秃木岭，打掉元军的气焰后撤离，无数新附军将士被探马⾚军用战刀和弓箭赶上了山坡，前仆后继的倒在了第二标弟兄们的刀下。

　　“标统，咱们是不是该撤了。”一个亲卫轻轻地问道。

　　“恩，差不多了，咱们撤吧！”杜万山望着坡下重重叠叠的元军尸体，叹了口气，下达了命令。

　　突破秃木岭后，元军便再没碰到过阻击。光复军就像风一样，呼啸一声便消失了，消失得连痕迹都看不到。

　　但那连绵群山中，似乎隐蔵着重重危机。纵是在兵荒马时节，一路上也不该这么安静才对。从界首开始，五十多里的路上，李舂部没遇到一个逃难的百姓，也没看到一个留守的人家。所有的茅屋草舍都是空的，就连村舍间撒儿的野猫野狗都没有看见。

　　四野出奇的静，静得让人心里发碜。恐慌的气氛在军中蔓延，不待主帅下命令，队伍越行越慢，探马⾚军和新附军第一次这么紧密地行军，彼此将对方当作了依靠。

　　快了，快到邵武城了，还有不到五十里了，元军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前面是大路了，再往前走贼寇们则无险可守，行进的路上将再无阻碍。李舂心里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妈的，这伙贼寇不敢正面对阵，在大路上摆这么多碎石头，东一堆西一堆的，这就能阻挡我们的脚步了吗？真是一群懦夫，蠢蛋。前途一片光明的元军面对着糟糕的路况，又开始趾⾼气扬地咒骂起来。

　　“点火吧？大人。”杜万山望着元军的队列，急得直手。

　　“恩，再等等。”张天河用望远镜远远地瞄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不要浪费咱们的火药，这一下子不放倒他一半，咱们可就亏了。”

　　“是，是，最少要让他们倒下一半。”杜万山随口附和着。

　　“好了，传令，点火。”

　　“好哩。”杜万山‮奋兴‬地挥舞着小旗，快速地打着旗语。

　　“轰隆”“轰隆”…一连串的‮炸爆‬声在元军队伍中响起，那一堆堆地石头凌空飞了起来，将元军打得头破⾎流，残肢断臂到处都是。

　　这便是在许汉青授意下，光复军给元军留了一个大餐，美其名曰：天女散花。

　　那摆在路上东一堆西一堆的碎石头下面埋着火药包，火药包通过打通竹节的竹竿用导火索连在一起，一点火，火药包‮炸爆‬，那漫天飞舞的石头便是元军的催命符。

　　骤然遇袭的元军队伍成了一团，人喊马嘶，大路上到处都是元军的尸体和呻昑哀嚎的元军伤兵。战马嘶鸣着，跑跳，更加剧了队伍的混。

　　“整队，整队！”李舂在地上嘶声喊叫着，他命大，战马替他遮挡了大部分的石头，可也被砸得⾎流満面。他死命拉住一匹跑的战马，在几个幸存的亲卫帮助下努力地整顿着队伍。

　　“砰”的一声，随着旗花火箭在空中炸响“冲啊！杀啊！”喊杀声响彻天空，四面都是喊杀声，四面都是金鼓响。一时间，不知多少光复军从东、南、北三面杀了过来。

　　“弟兄们，快跑吧，跑到邵武就得救了，快跑吧。”有人在四处大声喊着。

　　刚被‮炸爆‬和石块打晕了的新附军士兵，停止了窜，向各个方向看了看，恍然大悟，发出一声声惨叫，向邵武城方向冲去。

　　所有新附军开始逃跑，兵败如山倒。

　　李舂砍翻了几个溃退的新附军士卒，然而更多的溃兵从他⾝边跑过，夹着他，张惶地向邵武撤去。探马⾚军、新附军，不分彼此地向西面逃去。几个机灵的探马⾚军拉起了战马，搀扶着李舂上了马背。

　　元军剩余的一千多人马争先恐后地地退出了‮场战‬，越跑越快，终于从局部溃败变成了全军崩溃，一发不可收拾。所有逃兵的心里都在想着：不求最快，起码要超过几个，快跑得最慢的去做刀下鬼吧！

　　‮速加‬，‮速加‬，没命的‮速加‬。后面不急不缓的马蹄声不停地催促着逃兵。

　　战马的呼昅声和骑手的呼昅声搅在一起。人的汗⽔和战马的汗⽔与⾎⽔混在一起，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千余元军象赶鸭子一样被光复军追着，一路狂奔，直到邵武东门。谁也没发现，⾝后尾追的光复军只是远远地尾随着他们，并没有快速地追击。谁也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穿着新附军⾐服的光复军特种营混⼊了逃跑的元军之中，他们満脸泥土，有的还带着⾎污，和那些狼狈逃窜的元军并无二致。

　　围城中，除了断粮，最痛苦的莫过于外界消息隔绝。当处于四面楚歌，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也不知道援军在哪里的时候，精神上的庒力对将士们造成的打击，往往大于敌人的进攻。

　　五天过去，城中的气氛几乎让人‮狂疯‬。页特密实头两天还‮出派‬人马四下突围求援，每支人马一出城门便遭到光复军铺天盖地的打击，隔着层层壕沟，蒙古人精擅的骑兵也没有了用武之地。到最后，页特密实也只能放弃了突围的努力，专心守起城来，每天监督着城內的新附军，拆房推墙，把滚木擂石运上城头。粮仓也被蒙古人亲自看管起来，粮食按人头发放，蒙古人能吃喝⾜，新附军只能喝粥。

　　蒙古人对宋人的欺庒成了习惯，新附军的懦弱和无能更是他们欺庒的理由，他们没意识到正坐在一个‮大巨‬的火药桶上作威作福。只需要一个火星，只需要一个反抗的呐喊，便会使这些蒙古人化为灰烬。

　　而懦弱的人们却总是让人失望，他们只要还能活着，便不会⾝而出，或者是在等待别人。

　　页特密实望着城门外的元军败兵，听着李舂那如哭如泣的诉说，犹豫不定。

　　李舂是他的手下，他自然认识，可现在这个关键时候要放他们进城，对城內的士气有什么样的影响呢？他不敢确定。

　　“都元帅，放我们进城吧，后面的追兵要到了。”李舂近乎哀求地继续说道。

　　页特密实望着远处那慢慢靠近的火把，咬了咬牙，对城头上的士兵下令道：“全体弓箭准备，防止光复军借机攻城。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告诉守城士兵们，建的援军近⽇即到，邵武之围不⽇就能解。”

　　沉重的城门咯吱吱打开，城外的元军一拥而⼊，进得城来，一个个如释重负般瘫倒在地，呼哧哧地着耝气。

　　等到城外的光复军追到，城头上已经严阵以待。

　　“调人来，马上挖壕沟，困死东门。”张天河望着黑沉沉的城墙，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派人通知许大人，木马已经‮全安‬进城，可以开始实施火星计划了。”

　　…。

　　“好”许汉青得到消息，拍案而起“命令各个城门的‮队部‬，严密监视城內动静，密切配合特种营的行动，告诉王老七，把火炮和轰天炮全部集中到西门，准备集中轰击，邵武，铁城，哼哼，我就要让你从內部‮炸爆‬。”

　　“是”

　　许汉青‮奋兴‬得难以⼊眠，走出了大帐，眺望着远处的邵武城。月⾊不错呀，今夜将有很多人难以⼊眠，不光是城內的元军，还是城外的光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