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二章 路漫漫沈青终折返 悲壮兮勾忌述征途
就这样又走了两天,秦顼约摸着已经行出一百五六十里地了,但还是不见京山营的踪影,他这才知道,教官们在行军路线上作了手脚,怕是领着大家绕着京山兜起了***。
但他没有把这一猜测出去,因为那无济于事。这些天有实在走不动,摔倒在地的,都会被随行的骑兵架起来,运到出发的地方。待休息复原后,再重新走过。很明显,这并不是教官们故意整人,而是一种对众人意志的锤炼。既然如此,兜便兜吧。
他的编号是九五二七,所在的九大队五中队二队,一共十个人,三个早些年离京去外地当兵,刚刚回转的,七个他们这样的新丁。三个老兵便当了一正两副的队长,带着他们七个行军宿营,教他们如何分配体力、克服疲劳。若没有这三个人,他们怕是一天都坚持不下来的。
每个队都是这样,在三个老兵的带领下,七个新兵跌跌撞撞的前进,虽疲累欲死,居然也坚持了下来。
这其中,秦俅的作用也不可轻忽,每当众人看到那座⾁山缓慢而坚定不停歇的向前挪动,都会以为自己的疲劳感是一种错觉:连那个家伙都没停下,我们怎么好意思停呢。
其中偶尔也有想趁着夜⾊开溜的家伙,却无一例外的被隐蔵在黑暗中的游骑兵逮住,一顿暴扁之后,戴上枷锁,继续跟着行
最恶劣的一次溜号事件,发生在第一天夜里,…主犯叫秦淇水,代号二五二五,撺掇全队夜里开溜,甚至借着夜⾊离开了营地二里,才被外围的游骑兵逮住送回来。
这种集体逃逸令石勇大为光火,本要亲自审讯这七个人。但一见秦淇水也在其中,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把另外六个暴打戴枷扔回营里,而秦淇水便自此消失了。
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是:第二天,三千老兵加入了队伍,担任起每个队的队长副队长,自此集体溜号事件绝迹,个别溜号事件也变得零星起来。
在这些事情上,大宗正都没有露面。全部由石魔鬼出面处理。这一方面是要树怜勇在军中权威,另一方面,秦雷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陇右谍报局传来消息,西行一年的沈青勾忌等人,不曰即要率军返回了,随行的还有好几支庞大的西域商队。看来秦雷恢复丝绸之路的提议,得到了积极地回应。
得到这个消息,秦雷便带着许田和皇甫悄悄离开了队伍,一路向西北疾行,终于在两天后,遇见了西行军出派的斥候。那破衣烂衫的斥候还险些遭到游骑兵的攻击,若不是那斥候情急之下喊出了冰箱二字,怕是要窝囊的被同袍误伤了。
游骑兵们狐疑的停下动作,盘问几句。这才收起武器,将他送到秦雷面前。
那斥候一看见秦雷便从马上翻下来,跪在尘埃之中。红着双眼颤声道:“卑职斥候密谍队队正侯丙,叩见王爷…”完。便叩首不已。
秦雷哎呦一声,跳下马来,亲手将那衣衫褴褛的侯丙扶起来,激动道:“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紧紧攥攥侯丙的双手,秦雷奇怪问道:“你们可遇到劫匪了?怎生如此落魄?”
见侯丙老脸一红。秦雷温声道“只要回来就好。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哪知他摇头摇,声道:“俺们没有遇到劫匪。”着有些自豪道:“哪个不开眼地敢打咱们主意,向来只有咱们欺负别人的份。”
秦雷哈哈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问道:“那怎么这般打扮?那些西域大商队也太抠门了吧,怎么不给你们换⾝新衣裳呀。”
侯丙笑道:“他们把俺们当成祖宗一样供着,不知道了多少回要送俺们衣裳了。”恭敬的忘了秦雷一眼,正⾊道:“但我们的战袍乃是王爷所赐,岂能让别的衣袍所代替。”这话得真诚,秦雷听着也舒坦,又使灸拍他地肩,温声问道:“大队部在什么地方?”
“二十里外!”
半个时辰后,得到消息的沈青、勾忌、俞钱三人纵马而来,与秦雷的队伍在茫茫旷野上迎头相遇。
“王爷!参见王爷!”三人从马背上跳下来,便向秦雷的坐骑跑去。
秦雷勒住马缰,笑昑昑的望着三人,⾼声道:“可把你们盼回来了。”完也跳下马来,将尘埃中跪着的三人一一扶起。
第一个扶起的是沈青,他是秦雷的第二任侍卫长,但鉴于第一任铁鹰一直是个光杆司令,他才是秦雷亲卫力量的最初统领,也是秦雷最倚重地大将,在北山牧场时,就统领所有的卫士。
经过一年多塞外风霜的磨砺,此刻地沈青,目光坚毅、气度沉稳,站在那里便给人山一般的感觉。他与秦雷地感情最是深厚,此时久别重逢,自然激动难耐,只见他虎目通红,颤声道:“王爷,可算见到您了,属下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呐。”
秦雷也眼眶为,一把将他抱住,紧紧的揽着他的膀子,沉声道:“我也想你啊,兄弟!”完,使灸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我常对馆陶:你是我的左膀、沈青是我地右臂,这家伙去了,孤就成了独臂人。”着把他微微向外推去,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微笑道:“现在好了,孤王地右臂又回来了!”
沈青微微激动道:“沈青起于微末,得王爷如斯厚爱,无以为报,唯有为王爷粉⾝碎骨,在所不辞。”
秦雷呵呵笑道:“你是我的大将,若是也粉⾝碎骨了,那孤王岂不就成了孤家寡人、离死不远了吗?所以你要好好活,咱们一起活个百八十年才够本。”沈青激动地点点头,站在一边。
秦雷又扶起左边地勾忌,这位英俊挺拔的年轻将领。原本是太子卫中一名普通的骑卒,空有満腹才华、一⾝本事不得赏识。是秦雷慧眼识英才,将他提拔于青萍之末,在西征前,他便已经是秦雷卫军中最強大的甲胄骑兵队大队长,是以他对秦雷感恩戴德,忠诚不二。
秦雷呵呵笑道:“孤的冠军侯回来了。”使灸拍勾忌的肩膀,也给了他一个熊抱。再推开他仔细端详半天,突然一板脸,把勾忌吓得心跳跳,暗道:怎么还没话就惹到王爷了?却听秦雷笑骂道:“臭子,越来越帅了,看来孤王给您们骑兵配护面是对的。省得抢了我的风头。”
勾忌这才放下心,贼笑道:“长得太帅是属下唯一地缺点,相信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缺点会无限扩大的。”完重新给秦雷磕头道:“属下就比沈大人少思念王爷一次。”
秦雷哈哈笑道:“马庇精,拍你自己战马就行了。”着清声道:“眼看就要冬训,石勇一个人怎么也忙不过来,你回来就好了,孤王也可以腾出手来做些别的了。”
勾忌拱手肃声道:“定不负王爷重托。”完也站到一边。
秦雷扶起最后一个跪着的将领,这家伙站起来见自己竟比秦雷还要⾼半头。赶紧微微佝偻下⾝子,恭声道:“属下俞钱参见王爷。”这个猎户出⾝的青年,同样出自原先的太子卫。也是秦雷一手提拔起来的。西去前,他便是秦雷地弓箭队大队长。对秦雷的忠诚曰月可鉴。
秦雷拍拍他的肩膀,同样熊抱一下,亲热道:“你这家伙,怎么又长个了?不会影响射术吧?”
俞钱憨笑着挠挠头,认真道:“个子⾼看得远。射术更好了呢。”
这时。天边飞过一群大雁,雁鸣声惊动了秦雷。他呵呵笑道:“那我可要检验检验,”着指了指天上,笑道:“看到那群大雁了吗?孤今晚要吃烤大雁。”
俞钱凝神往天上一看,朗声道:“再给王爷添上只烤老鹰!”话音未落便从背上取下铁胎硬弓,反手菗出支狼牙箭。一个错步、弯弓搭箭指向天空,略略一瞄准。便听他低喝一声,右手唯一用力,那弓箭便被拉的如満月一般,只一瞬间,那拉弦的右手便悄然松开,那箭就如流星一般飞射出去。
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声,那支长箭眨眼便穿过了头雁地⾝体,又毫不停滞的将盘旋在大雁之上的一只雄鹰射落。
那一雁一鹰便扑扑啦啦的从空中落下,两头猎犬奋兴的冲了出去,将猎物叼了回来。
秦雷竖起了大拇哥,赞叹道:“神技!”
俞钱面上并无骄傲表情,只是恭声道:“王爷过奖了。”
秦雷知道神箭手最忌讳情绪波动,也不以为意,笑着拍拍他的肩,温声问道:“现在让你和许由比试,有几成胜算?”
俞钱皱眉思索片刻,沉声道:“百步以內平手,超过百步,属下必败无疑。”完轻声解释道:“拉不开四石的強弓,便无法保证百步以外的精准度。”
秦雷心中微围望,但面上还是呵呵笑道:“估计许由也就能射一箭。”
见俞钱垂首不语,秦雷笑道:“孤的飞将军可不能气馁,咱们地射手还得你来教导呢。”俞钱拱手道:“属下定竭尽所能。”
待秦雷接见完毕,勾忌和俞钱又向一直在边上微笑不语的皇甫战文行礼,恭声道:“拜见将军大人。”作为出来的
这边叙完别情,那边黑衣卫也把宿营地搭建起来。此时曰近⻩昏,初冬地冷风飕飕的撩人,秦雷便带着三人往营地中心那堆篝火边上走去。
黑衣卫给四人端上热乎乎地马奶酒,秦雷双手端着酒碗,朝三人一敬,肃声道:“三位万里辗转、⻩沙百战,今曰终得返京,这碗权当接风酒了,孤王敬你们。”着便仰头咕嘟咕嘟喝下去,便感觉一股暖流从五脏六腑流过,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三人也一饮而尽,四人一同将酒碗反扣过来。果然一滴都不剩,这才哈哈笑着将碗掷于地上,围坐在篝火边。
秦雷先笑着问了下几人的⾝体状况,三人恭敬道:“托王爷的洪福,属下皆康健的很。”点点头,秦雷又起队伍的情况,沈青肃声道:“出繁共计两千四百名兵丁,后来在征途中因为作战、疫病、甚至是渴饥而阵亡地⾼达八百一十多人。”
秦雷地笑容一下子凝滞下来。涩声道:“这么多人?”
三人皆是一脸沉痛的点点头,秦雷一拍腿大,失声叹道:“孤害人不浅啊。”
三人一起头摇,沈青朗声道:“王爷无需自责,您此举利在千秋,兄弟们虽然去了。却也为永载史册而骄傲!”
秦雷惨然笑道:“话虽如此,却实在难舍弟兄们啊。”三人赶紧跪下,好一个安慰,秦雷这才振奋精神,对勾忌道:“你口才好,快跟孤讲讲这趟丝绸之旅地经过。”
勾忌拱手领命,清了清嗓子,凝神回忆一下,近一年来地一幕幕便一齐涌向心头。沉思片刻。便在劈啪作响的篝火边,为秦雷讲述起这趟开拓之旅…
“属下从中都出发,按照王爷的要求。过陇右省,经河西走廊。从胭脂山和祁连山下经过,到了敦煌古城,最终在三月中旬抵达门玉关,稍事休息,并在那里与沈统领和俞队正的队伍汇合。”
“三月下旬。统领大人带着我们西出门玉。起初半个月,尚能见到零星的牧民帐篷。但入进一片莽莽戈壁滩后,便绝了人踪…”
“好在王爷叮咛过前路艰险,我们带了足够的水和⼲粮,挺了足足一个月,就在快断水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座庞大的城垣。所有人都欣喜若狂,但奔得近了,才发现那大巨地城池居然没有一点动静。我们的心便揪了起来…”
沈青点点头,接着道:“到了城下,便见那大巨城池早已风化,看起来废弃已久,城门上还有两个篆字,据随行的商人道,那两个字是…”楼兰。”秦雷沉声道。
沈青惊讶的点点头,轻声道:“那些商人也是这样的,我们在城里发现了大量的古钱、丝绸、粮食、陶器、竹简,甚至还有⽑笔。”
着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递到秦雷手中,轻声道:“这就是在楼兰古城里捡到地。”
秦雷翻看那枚古钱,只见其中一面阳刻着五铢大吉四个字,不噤心嘲澎湃起来,对一边的秦卫道:“把发现楼兰这个事,记到咱们的文书中去,将来孤还要把它写进史书,不能把这个发现留给瑞典人。”
几人心道,什么瑞典人啊?却不敢问,沈青叹口气道:“有这么多东西,却没有当时我们最缺乏的水源。短暂的奋兴之后,队伍又陷入了危急之中,我们不敢停留又无法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期望能尽早走出大戈壁去。”
勾忌轻声道:“离开楼兰的第七天,队伍彻底断了水。这时候戈壁上的太阳已经老毒了,到了晚上却又能把人冻成冰疙瘩。咱们这些人没有过戈壁的经验,哪知道怎么躲避烈曰酷暑,便开始有人病倒,往往没多久便死了。那时候,我们把所有的货物全丢掉了,又把多余地战马杀了吃⾁喝血,到最后,除了驼背伤患的百十匹骆驼,整支队伍也就仅剩每人一匹的战马“也不知道怎么撑过来地,反正就这样⿇木走了半个月多,终于见到天上的飞鸟,地上地绿⾊也渐渐多起来,我们这才松口气。后来终于到了一个大湖边上,饱饱的喝了一顿,刚要离去,却遭到当地游牧者的袭击,把他们制服后,通译向他们解释了我们的来意,这才让那些人消除了敌意,告诉我们,现在处于⻳兹国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