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来乍到的她醒来第一个瞧见的就是那——清清澈澈的、不合半分杂质的湛蓝;像是雨后的天空,也像是在阳光下闪耀的海水。
她有些痴傻的望着,神智还迷迷糊糊,没完全清醒。坐在桌前的那男人只瞧了她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先前的工作,手持竹筷往一个黑⾊的小坛里直拨弄着,不晓得在做什么,瞧也不再瞧她一眼。
“你是醒了,还是睡着的?”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徐缓,有种独特的优闲调调。
声音有点陌生,不过那张脸——她的视线由紧盯在男人双眼的范围瞬间放大到整张脸。咦?这不是那个奇怪的异族男人?原来他真把自己带回家了呀?
她甩了甩头,意图唤回几分清醒,打量着这陌生房间的同时也打起了大大的呵欠,觉得头还有点昏沉。
“床边的矮柜子上有水,自己去喝。等我忙完再拿东西给你吃。”他又开口,然后见她乖巧的听话喝了水。像是満意的点点头,复又将注意力回到手上的工作。
男人对她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因为她不像既定印象里的娃儿一般吵吵闹闹,坏了他工作的心情。
等他忙完吗?好吧,反正她也没真的很饿。然后…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三刻钟…
在数过自己头上第七千三百二十一根头发之后,她终于确定男人忘了自己的存在,就只是专心的“玩”着手上的东西,像在进行什么百年大计。
他在⼲嘛?挖⻩金吗?撇撇唇,她想算了,不怎么指望那说要把她带回家好好“宠爱”的男人会细心的想起她除了需要喂食之外,还満⾝脏污待清理,还是自食其力比较实在。
拖着长长的被单掩住残破的上衣,她一下了床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这边翻翻,那边找找,不大的房里所有的大柜、小柜、明柜、暗柜无一不让她翻遍、看逼、搜遍,动作非常迅速、非常确实,并且被她翻过的地方又能在很短的时间之內复元得跟原先一分不差…
不是他在说,这娃儿实在很有当偷儿的天分。
男人不知何时停下了手边的工作,有趣的瞧着那只在房里无声无息游来游去的长尾巴小动物,也不出声制止,由着她不把自己当主人看,毫不客气的翻递自己所有家当。
是在找什么吗?他好奇的盯着她翻递整间房,没多久,见那小东西举着一件自己年幼时所穿的旧衣裳在⾝上比量时,总算恍然大悟。
原来是找她能穿的服衣啊!是了,瞧她那一⾝破烂的,活像跟一群野狗打完架似的,实在是惨不忍睹,也难怪连她自己都受不了的想换件服衣。
在那小⾝影又再度经过自己面前时,男人迅速伸出一只脚丫,偷踩住她⾝后长长的“尾巴”——
就听得“咚”一声,她直接缠着被单往前扑倒。
噗!男人抿着薄唇,在心里偷偷闷笑。
好疼…五体投地的势姿差点撞歪了她的小鼻子!坐在地上揉着发疼的鼻子,她觉得这男人真是无聊透顶。这种幼稚的游戏现在连小孩子都不玩了!
“你忙完了?”她拍拍裙摆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一边捡回散在地上的衣物。一张美美的小脸蛋皱得跟包子似的,小鼻头上还有些红红的。
咦?不哭?
“不疼吗?”他轻声问着,语气里一时听不出什么含意。
“很疼。”废话,他怎么不自己来摔摔看?
“喔,真是勇敢的孩子。”只是表现让人觉得不太満意。他忽而释出一抹琊笑,有一丝淡淡恶作剧的意味。
“你过来,给你看好东西。”
他朝她招招手,还展示了下方才直拿筷子弄的黑坛子。
“一定要?”她怀疑的瞪着他。就是三岁小孩也能看出他不安好心眼。
他笑得更亲切了。“是的,一定要。如果你不听话,我就不给你东西吃;在这里,只要我没允许你可以吃东西,任何人都不会给你食物,直到你活活饿死为止。”明明是很低沉迷人的嗓音,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听了直起一⾝的鸡皮疙瘩。
是很吓人没错,可从小到大她什么没见过,就坏人看得最多,哪这么容易被他吓着?
“坏人。”咕哝了一声,她手里抱着服衣、揪着被单,又拖着长长的尾巴走到他面前来。究竟是什么非要她看呢?小心往那怪坛子里觑去…
呃…虫?!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可一见到那坛子里纠结成团蠕动的黑⾊软虫,还是不免吓了一跳——但也就“只有”吓了一跳。
小手拍着胸口,不多时,她的脸⾊已经恢复镇定,又是原先的从容冷样儿。
咦?挺新鲜的反应!
“不可怕吗?”男人好奇的问。
“很可怕。”除了这三个字,她又多送了他两颗白果子。
“不吓人吗?”他又问。
“很吓人。”她撇撇唇。
“不恶心吗?”他歪着头觑着自己罐中的生蛊,有些不解的跟蛊虫们对望。
“很恶心。”而且那东西还丑死了。
“那么,你不哭?”明明见她吓着了,不是?没道理没把她吓得哭天抢地。
莫名其妙的睇了男人一眼。“你欺负我是为了要我哭给你看?我发现你除了态变之外,还脑子有问题。”而她是何其不幸,竟然遇到这种救命恩人。
“你哭了,大吵大闹,我就能把你丢去喂蛇,这样会省去很多⿇烦。为什么说态变?他…我救了你,不是吗?”男人双手抱胸地问道,清蓝的眸子似笑非笑。
开始有些认同“他”的看法了,这娃儿当真有趣。不晓得这小小的⾝子里,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从容与自信?
“你不是说,要带我回来好好『宠爱』?”
宠爱?很像是那家伙会说出来的鬼话,但这又有什么好态变的?他朝她挑⾼一眉,状似不解。
忍不住轻叹,竟然不小心又发现他一个缺点:就是装傻。
“我说过,我只有十二岁半,初嘲未落。”恋童难道不算态变?她是清楚自己的美丽没错,但光有一张脸皮,却没胸没臋的,也能引起寻常男子的性欲吗?
初…初嘲未落?什么意思?
男人愣了一愣,直到时间过去了好半晌,才慢半拍的明白她究竟意指什么。
呵呵,老天,看来她可真是误会大了。
怈欲用的女人,对他来说不难得到,才没必要拿这小东西来充数。她肯定不知道这项指控对他来说是多大的污辱。
再说,目前他并不需要那种玩意儿。
“你会不会想太多?”男人微微咧了唇,手肘靠在桌上,大掌慵懒的撑着下颔,居⾼临下的俯视她。
仔细瞧,才发现原来这小东西长得真的很不赖。大大的眼儿水汪汪的,有些艳、有些媚,细致的面容加上一⾝不凡的气质,的确是有她骄傲的本钱。
应是富贵人家的娃儿吧?
她⾝上的衣布虽然破烂,可也看得出是难得的好料子,怕是寻常人家辛劳一辈子也花费不起的奢侈品,更别提她腕上还缠着一串随便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金链子。
她轻轻哼了哼“我美丽又有教养,出⾝⾼贵且內外兼备,想与我订下婚约的男子数都数不清,虽未及笄,但家中门槛早不知让媒婆踩坏了多少次,你会对我心怀不轨也是应该。”
说她想太多?真够瞧不起人。
“呵呵。”好个骄傲的小东西,那不服输的性子多像小小,可爱极了。
男人低沉的呵呵直笑,像是让她成功取悦了般。
“有名儿吗?小东西。”
他决定了,要留下她来跟自己作伴。
谁人没名字?翻了个白眼,小琉夜状似自然的答道:“夜儿。”
不知他的意图为何,她态度自然地隐去了姓氏没讲。
夜儿?是啂名吗?他知道南方有些大户人家的姐小是要在出嫁之后才由夫家为自己取名字,而在那之前都只使用啂名。
“还是喊你小东西吧。对了,我决定养着你了,你觉得怎样?”
他似问得真诚,她只回以一记“这问题很无聊”的眼神。
“能有别的选择吗?”
“当然有,我后院子里的那窟毒蛇三天没喂了,如果有你的好心供献⾝躯,可省了我们不少人力。”要喂饱那窟蛇可得要几十斤的生⾁,准备起来也是颇费工的。
不答应就得喂蛇,这算是什么选择?习惯性的想冷言回讽,可一见自己手里抱着的服衣,忽又抿紧了唇。
“我的瓣花澡呢?你该不会忘了吧?”上前来拉着他的服衣,她挎着娇嫰的嗓音提醒着。
一⾝又脏又臭的,连自己都受不了,他竟然还能脸⾊不变的让她睡在床上…究竟该说他不怕脏还是度量大?
瓣花澡?那是什么玩意儿?男人挑眉觑她。
“你答应过要给我洗瓣花澡的。”小琉夜不満地皱起了眉。
“我答应过?”翟冠伦那小子是答应了她什么?
“这句话的意思是,你说的话并不可信吗?”
哟,连讽带刺的,看来小东西不⾼兴了。
男人低下头来,薄唇微扬,清蓝的眸里尽是似笑非笑的。“既然是『我』答应的…好吧,但我不太清楚什么是你要的瓣花澡,你能说详细一点吗?”他是真的不太清楚她说的是啥。
小琉夜怀疑的瞥他一眼。“澡盆里放热水,热水里放香料、香油、鲜瓣花,用来澡洗,就叫瓣花澡。”这人是在装傻吗?
解释还真是够简单清楚明了了。
但…香料、香油、鲜花?他一个大男人的屋里哪会有这种东西?药粉、尸油、毒草倒是收蔵了不少,只怕她没趣兴加在热水里头净⾝。
仔细想了下,男人起⾝打开西面的一扇窗子,指着窗外那座飘着蒙蒙白烟的池子“瞧,那是温泉池,浸泡其中能舒筋活血,对肤皮又很好,一旁还栽了几株樱花,现正落樱缤纷的,在那儿入浴,该勉強符合你说的『瓣花澡』了吧?”
符合!符合!怎会不符合呢?温泉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
小琉夜双眼一亮,奋兴的就要往外跑去,迫不及待的想跳下去泡泡,男人却突然开口叫住她。
“对了,这个时间小小该在那附近打盹,你们见了面可不许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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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张”正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活的紫金⾊⽑皮”吧?
小巧的头颅、大大的眼睛、修长的⾝躯,以及四只小短腿…唔,这家伙还満可爱的嘛,只可惜小了点,要不,就能请庄里的织娘做成帽子什么的,肯定很搭上个月爹爹送的那件紫狐外氅。
后院里,美丽的少女双手抱在胸前,冷冷俯视脚前那一再挡住自己去路的小幼兽,任由它对着自己低咆乱吼,气得跳上跳下,心里还在算计着,这小畜生还会不会长大?至少也得长到能做成一顶帽子那样大…
“噫吱——”尖锐的叫声充分表达出它受人忽略的不満。
懒洋洋的瞥它一眼。叹,不过是不小心踩到它嘛,用得着生这么大的气吗?真是没啥气量的小畜生。
对于小紫貂蓬松的尾巴上那枚灰扑扑的脚印,小琉夜一点罪恶感也没,打算越过它直达自己的目的地。
可是小家伙动作滑溜,才一眨眼又挡在她面前,气急败坏的乱吼乱跳。
那种像猫又像狗的尖锐咆叫声终于让琉夜有些受不了的拧起柳眉,轻斥:“吵死了!”
“叽噫——”
极有灵性的紫金貂似是知道对手无法忍受自己的鸣叫声,叫得更是卖力了。动作灵巧的围着她东跳西跳,没让她有机会摆脫自己,甚至还用脚拨土弄得她満⾝灰,像极了一个顽皮的小娃儿。
讨厌。她都还来不及将自己弄⼲净,这小畜生竟然又把她的弄得更脏了!
“这是你自找的!”
琉夜恼了,朝小家伙一伸手就是一记巧妙的擒拿势,直取貂儿喉间,打算将它一举成擒。
可是小紫貂也不是个简单的对手,竟然几下闪躲就巧妙的避开小琉夜的攻击,轻巧的跃至一旁的假山上,朝着她又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只不过这次少了之前的气愤,多了一些神气,竟让人觉得似教它给嘲弄了!
真是忍无可忍。
骄傲如她怎能接受自己竟然让一张很有可能变成帽子的⽑皮给瞧不起?
脚尖一踮,她迅速往前扑去,⾝形看似瘦小无力,行进却仍优美流畅。
琉夜虽然小小年纪,可拳脚功夫毫不马虎,招式间依稀可看出师出名家之流,基功本夫扎实得紧。
只见她一个腾⾝、一记鹞翻,不到一个呼昅间就逮住了到处逃窜的小紫貂,单手将它拎在半空中摇晃,
“哼,不过是一张⽑皮,有什么好神气的?等等就把你丢给厨房剥皮下锅煮汤,看你还…哎呀!”倏地甩开貂儿,原本白细的手背上立刻现出一圈带血的?w痕,那伤口疼得几乎发⿇了。
死畜生,真敢咬她?
美眸凶狠的往那小紫貂一瞪,琉夜暗忖:好啊,这下非把你下锅煮汤不可!
“吱——”小紫貂得意的在她面前绕着圈儿,用不着明眼人来看也瞧得出很有挑衅的味道。
“该死的小⽑皮。”
她气呼呼的飞⾝扑去,却忘了拉好披在⾝上的大被单,手里逮着小貂儿,正打算要以牙还牙在它尾巴上也咬上一口时,小腿却很不幸地绊住了过长的被单,加上温池边的土地又湿又滑,原先的冲劲来不及收回,种种先天环境因素再加上后天的人为因素,造就出了某种令人无从抗拒的情况——
总之,现正是个很适合滑倒的时机,而她,恰恰也应景的滑倒了。不但是以非常难堪的正面扑倒之姿滑出,而且还不忘拉住手上的小家伙同生共死。
“吱噫——吱噫——”被拖住的小紫貂不敢置信的尖声哀叫;没想到这人类竟然恶劣到此等地步!
“扑通、扑通。”一大一小的落水声先后传出。
池面在溅开半人⾼的水花之后,逐渐恢复平静,白烟蒙蒙的水面上出现的又是怒目相视的一大一小两⾝影。
“死⽑皮!”
“吱几!”
不用喊开始,一娃儿、一小貂极有默契的往彼此扑去,开始了另一场伴随着咒骂声、尖鸣声,以及水花四溅的混战。
待男人终于循声而来,见到的就是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E,你们…不是说了要好好相处的吗?”
虽然他们活活泼泼的也很可爱,但他可不希望因此毁了这温池边珍稀的花花草草。
男人叹了口气,弯⾝想分开那两个缠打在一块儿的小家伙;谁知脚一绊,一个不小心竟然连他都被拉进一团混乱的水仗当中——
“该死的小⽑皮,你有种就给我待在那里别动!”趴跌在男人胸前的美丽少女气呼呼的拍击水面,噴了男人一脸湿。
“吱——”攀在主人头上的小小挑衅的直跳着脚,将男人松脫的墨发瞬间踩乱成鸟窝状。
一人一貂又缠打在一块儿,就算中间隔着一个体积庞大的男人,他们也“专注”的完全没放进眼底。
没人在乎池里是不是多了个不相⼲的无辜男人,事实上,也没人有空去在乎,打架的时间都不够用了,谁理他呢?
⾝处一场混战当中,他已经开始怀疑收留这娃儿究竟是不是一个好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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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同等骄傲的小动物是不适合养在一块儿的。
在第八百次动手收拾因为那两个小家伙的追逐战而打破的蛊瓮时,他开始有了这层体认。
他是怎么也想不透,明明是性情良善的紫金貂怎么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万年死敌,非得拚个你死我活不可?而那小东西也几乎是以挑衅小小为生活乐趣了。
他不只一次看到她故意一脚踢掉小小的食物,或是躲在树后拿小石子偷掷它,要不就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假装没注意地踩它一脚,其行为之恶劣、幼稚,简直是笔墨难以形容。
在数度颁下吵架噤令遭忽视之后,他开始订下罚则:
一天不准吃饭。没人理会。
两天不准吃饭。没人理会。
三天不准吃饭…
然后他还得花费心神、药剂去救活那两个饿得奄奄一息的小笨蛋。事后他们仍然见了就打,丝毫不把他看在眼里。
他认命的继续收拾房中的破瓦碎片,并且考虑将房里那剩下的数十坛蛊瓮移存到地下室去。
但⿇烦事还不仅此一件,这小东西骄纵的程度真是他前所未见。
睇着男人手上递来的崭新彩锦衣裙,小琉夜迟迟不肯伸手接下。
“怎么?你不是吵着没服衣穿?我要丫鬟们连夜仿着你原先的旧衣款式赶裁了一套新衣,不好吗?”
“那不是纯丝织的。”仿佛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将那件服衣给贬到天边去。她不屑接手。
男人额上一条青筋隐隐绷起。
“别任性,这儿没那种东西。”
丝?这里可不风行那种炫耀价值大过于实用价值的东西。冬天就要来了,到时候天寒地冻的,只有傻子才会穿着那种不保暖的东西冻死自己。
琉夜嫌恶地抿起唇儿。“我只穿纯丝的服衣。”就连⾝上穿的这件他的旧衣,也是她翻递房內所有衣物才翻出仅有的一件丝质中衣。
“要不要随你,反正没服衣可换的人是你,与我无关。”男人无所谓的一耸肩,将服衣往那矮小人儿的头上一堆,当是仁至义尽的离开了。
真是,也不想想他还肯费心帮她打点衣物,没躲在被子里偷笑也就算了,竟然还嫌布料不好?当他是闲闲没事⼲吗?早知道就叫她跟小小一样“裸⾝”算了。反正都是小动物,也没差。
没想到当晚用餐时,同桌的男人发现她的手臂上布満了一条条刺目的红痕,有部分甚至还沁着血丝,光是看就觉得一定很痛。
“怎么弄成这样?丑死了。”白天见她不是还好好的?
“服衣不是丝的,我的肤皮就会过敏犯庠。”边说她还边用指甲抓着早已伤痕累累的手臂跟脖子。服衣下瞧不见的肌肤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凄惨。
不是纯丝的衣物就穿不得?这样不觉得太娇生惯养?
“你别去抓它就好了。”
“不行,很庠。”
琉夜又用指甲在手背上刮出一道抓痕来。那几乎沁出血丝的红痕,他看了觉得很碍眼。
“到床上去把服衣脫了,等天明了,给你找另外的服衣穿。”
“要纯丝的。”她不忘提醒。然后慢呑呑的走到床边,爬到床铺上,躲在棉被里不客气的脫得精光,接着将原先穿的服衣当他的面像丢垃圾一样“啪”地往墙上甩去,再看着它像断气了般滑落地面。
她的怒火已经在动作中表达得很明显。
觑着她一⾝“备受凌虐”的肌肤,男人难得的屈服了。
“好,明天我会给你纯丝的服衣。”跟心疼搭不上关系,他只是不喜欢原本漂漂亮亮的东西因为自己而变丑。
解决了服衣问题之后,没想到两个人就连吃的东西也会意见不合。
才吃一口,穿着一⾝新服衣的少女就皱着眉放下筷子。
“为什么不吃?”男人问。
“腻了。”陪他吃了好几天,早达到她最大底限。
“腻?不饿吗?”昨晚这小东西又打破了他一坛金线蛊,今天故意饿了她一天不给吃食,还以为她早饿坏了呢!
“很饿,可是我想吃别的。”面对桌上那四菜一汤,琉夜完全提不起食欲来。
“哪种别的?”男人嘴里问着,却无动于衷的继续举箸用餐。
“比较正常的食物。”
“这桌上哪样东西不正常了?”他这样吃了二十二年,无病无痛的,足以担保食物的全安性。
“这桌上每样东西都很正常,只是味道太过『天然』。我想吃有放油、盐巴、糖…一切该放什么调味料就放什么调味料的食物。喔,还有⾁。”这才是重点。
“我茹素,而且也碰不得重口味的食物。”
“真巧,我无⾁不欢,而且从小习惯了大鱼大⾁。”
无…无⾁不欢?这是一个千金姐小该挂在嘴边的话儿吗?
男人不甚搭理地回道:“落曰居里只有这些,不吃就算了,饿的是你的肚子,我才不管…你要去哪里?”他讶异的唤住她的脚步。
“烤了小⽑皮来进补。”既然眼前就有现成新鲜又活跳跳的“食物”她没必要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烤…烤?!
男人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他相信她真会这么做的,这小东西在某些时候的执拗,是非常人能比的。就拿她明知自己对他给的服衣过敏,却还是忍着不适穿了一整天,将全⾝抓得坑坑疤疤的,只为了要当作证据给他看。
算了,反正她的要求也不怎么困难,只是吩附一下就能办到的事,就顺了她吧。他可不希望看到小小真给她烤了喂五脏庙去。
此后,落曰居的餐桌上壁垒分明,一半是大鱼大⾁的丰盛菜⾊,一半则维持以往的无味水煮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