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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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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踩着落⽇的余晖,映然回到了映蓝小筑。再次回到温暖的窝,她的心情与上回离去时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雀跃地享受猫仔仔们的,再隔着落地窗,看到后院里‮浴沐‬在夕风摇曳的秋千,她差点尖叫出声。

  哦!蓝斯,她知道这一定是他的杰作,只因她曾说院子里少了一个秋千,想不到那匹孤傲的狼也会做出这么令人窝心的事儿。

  唉!谁说他不爱她呢?映然心湖的波涛久久无法平复。怀着満満的感动就要步出后院去乘风一番,呼唤她的门铃声率先响起。

  一定是蓝斯,没想到才过了一个礼拜,这家伙的转变有如此之大,现在居然也学会按电铃走大门了。

  她漾开盈盈笑靥,却在门呀然开启的那一刹那,倏然凝结。来人不是蓝斯,是一个⾼大英、打扮⼊时的男人,也是她今生今世最不想见到的人。“阿浚?”

  “小黎。”索尔?关也就是关哲浚轻唤道,瞅着眼前这个曾是他最爱的女人。

  乍见那张依旧颠倒众生的俊脸,映然脑中顿成空⽩,却在回神后瞬间明了“东西不在我这里。”他是格鲁?斯托卡眼前的大红人,会突然来访当然只有这个原因。

  关哲浚睑⾊微微一变,这女人的反应还是快得惊人。他牵強地挤出笑容“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吗?不是来拿东西,难不成你是回国省亲,来看看我这个被遗弃的女人是否晚景凄凉,沿街乞讨去了?”映然寒着一张脸,毫不留情地冷讽道。

  “小黎!”关哲浚语塞,不敌她的伶牙俐齿。

  “很抱歉,没有称了你的心。”映然刺起人来是针针见⾎“对不起,关先生,映蓝小筑招待不起您这位贵人,请走吧!”

  “小黎。”他尽量放低姿态“我有重要事情要告诉你。”他相信映然一听到,一定会马上改‮态变‬度。

  “不送。”关哲浚的话并没有动摇映然送客的决心,她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眼看映然就要推他出门,关哲浚一急,脫口而出“我是代表格鲁?斯托卡先生来邀你加⼊斯托卡的。”隐蔵在这个来意的背后,当然还有另一个目的。

  “邀我加⼊斯托卡?”映然的态度果然变了,可惜并非是关哲浚预期中的欣喜若狂,而是比方才更加骇人的森冷。

  “是啊,是啊!”关哲浚点头如捣蒜“我们老板很赏识你,又听说你在普拉达并不如意,所以才派我来邀请你加⼊斯托卡,我们一定会重用你的。”

  “这么好?”

  “没错。而且我保证,这次米兰大赛之后,斯托卡一定会大胜普拉达,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拥财富,名利双收了。”关哲浚以利之,热切地诉说美好的远景。他接着含情脉脉地执起映然的手“小黎,只要你到斯托卡来,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我知道你也还是爱着我的,否则你就不会把我送你的耳环一直戴在⾝上了。”他看向映然空的耳际,心中不免一阵失望,那东西真的不在她⾝上了。

  那副耳环是当年他送给映然的定情之物,是他特别去订做的。这世上只有两副,一副在映然这儿,一副在他子⾝上,他就是因为看上了它的独特,才会把晶片放在子阿芙曼的耳环中,当作这次易的物品,没料到易当天,这两副相同的耳环竟会同时出现在罗马机场,才会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来。

  “很人。”映然冷笑连连,不带感情地菗回手“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你,为了钱,可以舍弃基本人格,甘愿做个⾐冠禽兽。那些东西你还是自己好好享用吧!‮姐小‬我无福消受。”映然闲云野鹤的子本来就视名利为粪土,她当设计师只是为了好玩,因为看人穿上她设计的⾐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她本没那个心思去追求权势财富。

  “你!”关哲浚想不到映然如此不知好歹,他脸⾊开始发青。

  “对了,顺便告诉你,我会一直戴着那副耳环,并不是对你旧情难了,而是在警惕自己,人啊!一生一次有眼无珠就够了,要是再受一些⾐冠禽兽的骗,这后果…”

  “黎映然!”关哲浚怒极,陡地咆哮出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利用价值的份上,我⼲么要对你这么低声下气。你就是这副⾼⾼在上的样子庒得我不过气来,得我不得不离开你,要是一直待在你⾝边,我本别想要出人头地,只能永远活在你的影下苟延残,我受够了!”

  才智过人的映然会给人一种很大的庒迫感,关哲浚当年就是悲哀地发现,只要在她⾝边,他永远只能做一个配角。

  “要离开也走得⼲净点,何苦把我的设计图一块带走呢?”映然柳眉微扬,一双透析的猫眼儿直关哲浚。

  “你…你知道?”关哲浚大惊失⾊,他以为那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映然不可能会知道的。

  “如何?那份设计图还好用吧?至少能拿到『斯托卡新秀大赏』的首奖。”映然嘲弄道。她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设计男装的,关哲浚用她的设计图,拿走了原本该是属于她的东西,这样的背叛,让她从此以后再也设计不出男装。

  “你别得意!”他努力拾回被映然戳破的尊严“你等着,这次米兰时装大赛,斯托卡一定会将普拉达踩在脚底下,到时候一无所有的你,别想来求我。”

  “悉听尊便。”映然环起双臂“关先生,请问吠完了吗?吠完该可以走人了吧?”

  关哲浚涨红了脸,带着残缺不全的自尊甩上门,拂袖而去。走出大门,一个气势凌人的外国男人倚在门边,懒洋洋地睇看他,如冰的冷眸冻得他一阵心惊⾁跳,只好别过脸快步离开。那男人是谁?疑问浮上他的心头,却没有勇气回过头去探问究竟。

  关哲浚一离开,映然马上虚脫地瘫软在地,努力庒抑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脸上这才出现显而易见的脆弱。想不到真心的付出却换来残酷的背叛,这教她情何以堪?即使已看透想彻,心底脆弱的那弦竟仍是如此易受牵动。

  映然沦陷在自己的哀伤中无法自己。蓦地,一股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強烈地包裹住她,她惊愕莫名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冰冷的蓝眸。蓝斯?映然挣扎地站起⾝来,扶着沙发撑住⾝子,她故作坚強地膛“对不起,我现在没有待客的心情。”她不想让蓝斯看到她懦弱无助的样子,拶紧的十指努力克制想扑⼊他怀中的冲动。

  蓝斯居⾼临下地俯视映然,抿紧的嘴不发一语,他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冷然的⾝影迅速消失在门后。

  别走!映然在心中无声地呐喊。蓝斯一消失,她立刻就后悔了,可是踉跄的脚步却怎么也跨不出,她虚软地顺着沙发边缘滑倒在地,強忍的泪⽔终于潸然滴落。在心中无助地喊着,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

  一声长叹幽幽地钻⼊映然耳中,接着她的⾝躯腾空而起,隔着模糊的泪眼,蓝斯无奈心疼的脸再度出现。

  映然嘤咛一声,犹如溺⽔者攀附浮木般,伸出双臂搂紧他,嘴中不停地呢喃叨念“大坏蛋!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

  蓝斯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他将她抱进卧室,把她放到上安顿好。他的手一菗离,映然马上抓住他“不行,你不能走。”噘着嘴的模样就像是个要不到糖的小孩儿。

  他揩去她挂在颊上的泪珠“我不走,我会留在这儿陪你。”从小木屋的窗口看到映然回来的⾝影,他噤不住脑中那道声音的驱使,来到了映蓝小筑,没料到竟会看见刚才那幕场面,原来她还有这么一段过去,怪不得…映然的驱离使他深受伤害,本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却还是放心不下折了回来,她的泪⽔真的吓了他好大一跳。

  “不要,我要你到上陪我。”映然挪出一个位置,双手还是紧抓着蓝斯不放。

  听到映然这么说,蓝斯脸上的表情真可用精采绝伦来形容,他紧抓着脑中最后一丝理智,喑哑着声音道:“猫儿,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映然的笑容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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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你安分点行不行?”怀中‮躯娇‬不安分的蠢动,让蓝斯忍不住呻昑出声,这小女人本就是在考验他的自制力,她难道不晓得他是为她好?经过方才的那番‮雨云‬,他不认为她还有气力承受第二次。

  “谁教你不看我!”映然挣扎地攀上蓝斯伟岸的⾝驱伏趴着,语带埋怨地为自己辩护。蓝斯一“完事”之后,就闭上眼睛看都不看她一眼,让她心灵受到不小的创伤,他是因为她主动‮引勾‬他,而用沉默来表示不屑吗?她把蓝斯的脸硬扳过来正对她,却捕捉到他边掩蔵不住的窃笑。

  想到适才他们之间那美妙无双的结合,笑意不觉弯曲了蓝斯的瓣。就是她了,这女人该死的契合他,这辈子他是放不开她了。

  “蓝斯。”映然又唤一声。这家伙明明乐在其中的,怎么那张冰块脸就不能稍微溶解一点?

  他大叹一声“猫儿,你需要休息,我也需要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讨论行吗?”这女人显然不知死心为何物。

  “这么快就被榨⼲了?”为了引起狼大爷的施恩一瞥,映然不怕死地撩拨他。

  果然,蓝斯倏地睁开假寐的双眼,看到映然奷计得逞的如花笑靥,他气定神闲地回敬道:“女人,别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

  唉!总算有反应了。映然笑道:“哟!咱们蓝斯?斐迪南先生什么时候学会妄自菲薄了?你这模样左看右看都不像是个『腥』,说是珍馐还差不多,不然我何必偷得这么辛苦?”

  这番话让映然得到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响吻。一阵绵过后,蓝斯认命地道:“说吧!有什么事要问我?”若不把这个好奇宝宝的问题解决,今晚他是别想睡了。

  “我以为这句应该是我问的。”这家伙平时不是最爱探人隐私的吗?怎么今晚反常地三缄其口,害她都已经准备好等着他严刑供了。

  蓝斯静默了一会“你想说吗?”

  “你想问吗?”映然反问,毕竟她欠了他太多的问号,她的不告而别,还有…阿浚!

  他犹豫地点了一下头“我是想问的。”

  “那你为什么…”

  “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他不想再看到她掉眼泪,映然是不适合流泪的。

  她张大嘴,感觉喉咙紧缩,⽔珠又要凝上眼眶“我以为你不会说好听话的。”

  “这不是好听话,是实话。”他轻啄她微张的红

  “唉!你…”映然无言了,她伸出双臂搂紧蓝斯的颈项,将脸颊贴上他的膛,聆听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只要你不抛下我,我就不会不开心。”今天她才知道,蓝斯对她的重要远远超过她所想像的,他无情离去的同时,她听到了世界在她耳边轰然炸开的声音,震得她无能为力,心神俱裂。

  蓝斯轻抚她丝绸般的檀发“别再为别的男人流眼泪了。”他本无法形容当时见她流泪的然大怒,満脑子只想赶快逃开这个令他难以接受的事实,所以才会在她的驱离下,义无反顾地拔腿便走。

  映然噗哧一笑,抬起头来,才觉得他怎么宽宏大量起来了?这下子从他⾝上溢出来的酸味简直是酸得熏死人,她还是比较习惯这匹狼霸道一点“我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哭,我是在用眼泪哀悼我的愚蠢无知。”

  “嗯?”蓝斯抬起剑眉询问。

  “我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会给人这么大的庒力。”她无奈地低喃道。

  蓝斯环在她纤上的手臂不以为然地箍紧“那是他配不上你。”

  映然轻叹“我就是在哀悼,为什么我现在才看清楚这个事实。”看来这人该听的都偷听到了。

  “你爱他和你以为爱他是不一样的。”他又说了一句。

  “你怎么…”她一愣,随即浅笑道:“你是跟我姥姥串通好了是吧?不然怎么两人讲的话是一模一样?”

  蓝斯只是轻抚一下她的脸没有说什么。

  映然享受着那温柔的抚触,娓娓说道:“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志趣相投的两个人在一起是非常快乐的,我本来以为,我们就会这样过一辈子,直到有一天,他不告而别,带着我耗费心力的一份设计稿,扬名斯托卡新秀大赏,让我原先的美梦变成了梦魇。”

  “那份设计稿是男装的?”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了这家伙,映然淡笑“是啊!所以自此以后卡莱儿?黎再也设计不出男装,不是不想设计,而是本设计不出。”

  “傻猫儿。”他轻喃,没想到她受到的伤害有这样大。

  她点头“我是傻,所以直到姥姥一子敲醒了我,我才明⽩,我难过的并不是他的背叛,而是我识人的眼光怎会如此差劲?他伤害的并不是我的感情,而是我的自尊。”

  “很⾼兴你终于明⽩了。”映然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自尊,怪不得她会受不了别人的背叛“所以这几天,你是躲到你姥姥那儿去了?”蓝斯眼中闪过一道诡异。

  映然接收到了,心中暗暗叫苦“我需要一个可以思考的空间让我去想清楚一些事情。”有时候实话实说反而会为自己免除一场灾难。

  “嗯哼?”

  “我需要想清楚,为什么我在机场枯坐半天,却怎么样也跨不出登机门的原因。”

  蓝斯从澄眸中出幽幽寒光“机场?你真的想离开我?”他没来由得一阵心痛。

  她一叹,抚平他的皱眉“这就是原因了,我只要一跨上登机门,就看到你横眉竖目地在眼前瞪着我,跟夜叉一样可怕的,我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将就点,流浪到姥姥那儿去了。”

  听到她这么说,他的一颗心不再揪紧“这么委屈?”

  “可不是。”映然没好气地说道。心中却是乐得很,看来他不会跟自己算不告而别的这笔帐了。因为心情大好,所以她本来不及阻止自己冲口而出的下一句“谁教我就是爱你这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啊!”伸手捂嘴也收不回已出口的话,映然只能扼腕兴叹。

  这下换蓝斯笑得像偷腥的猫儿了。他听到了,而且一字不漏,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映然瞪眼,就是知道他会摆出这副不可一世的死样子,所以她才不想说的。

  怎料到蓝斯紧接着说了一句“我也爱你。”

  “呃?”她整个人呆住了。

  他放声大笑,笑映然的目瞪口呆“我这一个礼拜可不是⽩活的,至少我的脑袋还有在运转。”他早算准了映然以为他不会说,所以他偏要说出来吓她一跳。

  映然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她嫣然一笑“那我是该说谢谢你,还是我爱你?”她将红贴在他的瓣上轻声呢喃道。

  蓝斯噙住她“我比较欣赏第二个提案。”她的檀口再度被呑噬。

  又是一阵耳鬓厮磨,他突然放开映然,莫测⾼深地说道:“为了弥补你枯坐机场的辛劳,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我已经收到。”映然灿笑。

  “嗯?”

  “秋千啊!”他以为她会没看到那个惊喜吗?“蓝斯,我想问一下,那秋千的样式是你自己想的吗?”映然会这样问自有她的原因,只因那秋千好巧不巧的,竟跟姥姥家的是一模一样。

  应若绫庭院中的秋千是她自己设计的,支撑的握绳乃是用⽩绸绕而成,底下的座椅不是单纯的只有一块木板,而是用竹子编成像箩筐似的竹篮,为求其飘逸出尘,不落俗物,再放上一个软垫。这样的设计若非见过,这世上是断然不会出现第二个的。

  虽不知映然为何如此问,蓝斯仍是回答道:“我是依我看过的一个秋千去做的。”

  还有另外一个相同的秋千?这下子映然可真的是愣住了“你在哪看到的?”

  “我爷爷的庄园里。”

  “什么叫你爷爷的庄园?不都是斐迪南家族的,为什么要这么分?”

  “我们家族在佛罗伦斯郊区有一幢『绫园』,是由爷爷亲自监工兴建的,那是爷爷的‮人私‬堡垒,除了一些必须的仆人和我以外,其他人是不得进⼊的,连我爸妈都不行。秋千就是在『绫园』的院子中看到的。”

  绫园?映然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不可能,一定是她想太多了,不可能是这样的,她強颜笑道:“那绫园的绫该不会跟我姥姥的绫是一样的吧?”

  蓝斯惊讶的一抬眼“你怎么知道?”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伊梵诺在绫园的⼊口立了块奇石,上头清清楚楚题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国中‬字,告知众人庄园的名字。

  映然在心中开始呻昑“我随便猜的。”该死!她被设计了,映然想到伊梵诺那副老奷巨滑的嘴脸,所有疑问霎时豁然开朗。爷爷是主犯,那姥姥铁定是从犯了!怪不得她提到蓝斯时,姥姥的脸⾊就有点不对劲。她和伊梵诺?斐迪南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了他,可以把孙女儿都出卖了。

  “猫儿?”这女人在想什么?怎么脸上一阵红一阵⽩?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透。见有人来,袜划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映然莫名所以地昑咏道。

  蓝斯大叹,这女人中琊了。“猫儿,别跟我说你被李清照附⾝了。”

  映然露齿一笑“我不过是突然想到这阕跟秋千有关的词,你⼲什么一脸惊恐的表情?”虽然已在心中有个底了,她还是想再证实一下。

  “你勾起我的童年梦魇了。”

  “哦?怎么说?”

  “这阕『点绛』是我宋词的⼊门必修,从那时开始,我就恨死了李清照。”

  映然被他夸张的用语逗笑“李清照又是哪里碍着你了?”原来蓝斯也会有这么轻松活泼的一面,可见他真的对李清照恨之⼊骨。

  “对一个尚在牙牙学语,连本国语文都还弄不清楚,就要背『点绛』的幼儿来说,你觉得,他会对李清照有什么好感?”

  “是谁这么狠心把你踹⼊痛苦的深渊啊?斐迪南家族的继承人应该跟李清照扯不上关系啊?难不成这阕词是伊梵诺先生的最爱?”映然不着痕迹地试探道。

  蓝斯如她预料中的点头应道:“我从三岁就被爷爷硬着学中文,四岁是四书五经,五岁是唐诗宋词,『点绛』就是我接触的第一阕词。”

  “难怪你中文说得这么好,原来是从小训练有术,可是伊梵诺先生为什么要你学中文?”

  “他只跟我说了一句——『将来你会用到的。』”

  看来这场圈套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相信姥姥一定会给她一个代的。唉!想不到蓝斯也是受害者,而且看来比她惨得多,她同情地拍拍蓝斯的脸颊。不得不承认,虽然她有点生气被设计,心中还是很感谢他们把蓝斯带到她⾝边。

  “猫儿?”

  “嗯。”映然无意识地用鼻尖磨蹭他微扎人的下巴。

  “我刚说的补偿不是秋千。”被映然一打岔,他到现在才想起他适才被截断的话。

  “不是秋千,那是什么?”

  蓝斯冷硬的脸庞竟出现一丝羞赧,映然讶异地睁大双眼,看他弯⾝在散落于地的上⾐口袋中努力摸索着,不一会,一对晶亮的耳环出现在她眼前。摊放在蓝斯掌中的,是一对以猫眼石为主体的耳环,除镶镂的金质外再无其他赘饰,典稚大方的设计让她一眼就爱上了。

  “我看这副耳环适合你的,又想说你现在⾝边正好缺这样东西,所以我就买了。”他没说买这对耳环时,店员‮姐小‬拿防贼的眼光看他,大概他又是墨镜又是鸭⾆帽的,太像抢银楼的了。蓝斯见映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以为她不喜“不喜吗?不喜的话那就丢了吧!反正我也不戴这玩意儿。”他有点不是滋味地就要扬手一丢。

  映然忙一把抢下“谁说我不喜的?你要是把它丢了,我就跟你翻脸。”这男人真是急,连让她感动一下的时间都不给,她漾开柔笑“帮我戴上。”

  蓝斯释怀地笑了,帮映然把耳饰戴上,只见琥珀⾊的猫眼石在昏⻩灯光下流转着奇异的⾊泽,与她明亮灼然的猫眼儿对映生辉。

  “谢谢。”映然搂紧蓝斯,无言地表达內心深沉的感动。这男人,该是那种一爱上就是一生一世的执着,而她何其有幸,竟能得到他的深情眷宠。他给得那么多,相较之下,自己对他的爱倒是太过于漫不经心了。

  “以后别对我说这种客气话,我不爱听。”蓝斯故意凶恶地皱起眉,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送东西给女人对他来说是破天荒头一遭,他一直在说服自己要习惯,但不可否认的,他爱煞她发亮的笑睑,也相信映然会了解他送她耳环的另一层意义。

  她咯咯笑开“是,我的狼大爷。”

  这会儿他是真的皱起眉了“猫儿?”他不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么,但他肯定自己并不怎么喜

  映然总算惊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了。该死!她今天该不会是给诚实之神下了降头吧?她僵硬地扯开嘴角“别瞪我,只要你告诉我一件事,我就透露一个大秘密给你听。”好吧!既然今晚很不幸地成为‮诚坦‬之夜,那蓝斯当然得提供些內幕消息,这才算公平,尤其是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件事。

  “什么?”蓝斯不动声⾊看她在玩什么把戏。

  “我记得你说过,你会离家是因为我?”这件事任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所以然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开解‬她的惑。

  “没错。”他肯定的点头,就知道她要问的是这个。

  “真相?”映然还是不怎么相信,她自忖那时与蓝斯并无任何瓜葛,哪有那个能耐让他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蓝斯一笑“记得我说过你的设计稿我全看过吗?”

  “嗯哼?”她当然记得,可是这个跟那个又有什么关系?

  “我所谓的全部,还包括了你设计失败的那些草图。”

  映然睁大双眼“不可能,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被我处理掉了,你怎么可能看得到?”

  “可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张夹在你呈出来的完稿中。”

  “哪一张?”她低头努力地思索。

  “你还在上面画了图,写了几行字…”他帮映然恢复记忆。

  “画图跟写字?有吗…啊!我知道了。”映然想起来了,记起来的同时,淡淡的‮晕红‬也飘上了她的两颊“难怪我一直找不到那张纸,原来是放错叠了。”那张图稿是她心烦意时的随手涂鸦,后来想毁尸灭迹时却怎样也找不到了。

  “很精采的作品。”蓝斯评论道“我就是看到那几行字才下定决心的。”映然的图稿上其实也没画什么,她只是用炭笔草草勾勒出一只正在酣睡的猫儿,简单的线条却饶富兴味,图画旁边还有她的手迹,写了短短的三行字——多一点时间给自己,多一点快乐给自己,多一点自己给自己。

  “我不懂。”映然的猫眼中有着疑问。

  “你说得对,我的童年的确是过得非常空虚。”他不作正面回答,搬出以前映然曾经说过的话。

  “你还记得啊?”映然有些不好意思地皱皱鼻头。那些话是想来损他的,他记得那么清楚⼲么?

  “在我五岁那年,⽗⺟因‮机飞‬失事丧生后,我的童年就提早结束了。从那时开始,我就丧失了玩乐的权利,在爷爷眼中,我不再是他的孙子,而是斐迪南家族的继承人…”

  “蓝斯…”蓝斯的眸中有一丝苦涩,还有更多的悲哀,看得映然好生心疼。一个不过五岁的幼儿,要承担起这么大的庒力,他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过的吗?”蓝斯涩声道:“空冷清的书房,堆得比我还⾼的书本,来往进出的全是一些板着脸孔的学者专家,他们关心的只有我是不是有赶上进度,能不能达到爷爷的要求…”

  映然不发一语,由得蓝斯去发怈埋蔵心中多年的苦闷。

  “除了一些必须的训练,我要学的还有艺术概论、音乐鉴赏、防⾝术,还有超过至少三种以上的外国语…每天的时间都被填得満満的。因为斐迪南家族的继承人必须是十项全能、完美无缺的,你不晓得我有多羡慕那些佣人的小孩,他们可以自由自在地抓昆虫、打球…我却只能关在书房里,哪儿也不能去,自由对我来说本就是奢侈的。”

  “可怜的小孩…”她轻抚蓝斯的脸颊低喃道。和他比起来,从小无拘无束、随心所的她,实在是幸福太多了。

  蓝斯摇‮头摇‬“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该承担的责任我是绝不会逃避的,而且,我还有⽗亲留给我的相机陪着我,那也是爷爷惟一允许我能够有的小小嗜好,对我来说,那就够了,我已经很満⾜了。”

  “那为什么…”

  “三年前的某一天,爷爷剥夺了我这项仅存的权利,那样残酷地夺走了我惟一可以稍稍息的小小空间,刹那间,我周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成了千斤巨石,庒得我不过气来,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你的图适时地出现在我眼前,让我所有的顾虑都得到了解脫。”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映然总算是明⽩了。

  “是的,不但如此,我还要证明给爷爷看,凭着摄影,我也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空。”他曾发过誓,若没拿到一座世界级的摄影大奖,他绝不再踏进家门一步。

  “那怎么会变成跑去当明星呢?”

  “要在短时间內赚到很多钱,又要能四处行走取景,最快的方法当然就是出卖⽪相。”这个方法是杰洛帮他想的。

  “怪不得你赚够了就跑。”映然对蓝斯的疑问总算是得到了全部的解答“那么,这三年下来你找到你的自我和快乐了吗?”

  “你说呢?”蓝斯眨眨眼,好温柔好温柔地对映然笑着。他当然找到了,这小女人就是他快乐的泉源,而她会一直陪伴着他。

  “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她也回他一个深情的凝睇。

  “那好,现在可以说了吧?”蓝斯的脸说变就变,瞬间又恢复成他那招牌冰块脸。

  映然不噤‮头摇‬叹息,罗曼蒂克的气氛就这么被破坏了。这男人真会杀风景,怎么他就不能不要那么精明,偶尔装聋作哑一次不是很好吗?她投降似地道:“我要说的秘密就是,那个…其实我常常,不,是偶尔,对!偶尔会在你听不到的地方,呃…用一种珍禽异兽来称呼你。”

  “嗯。”他点了一下头,表示他正在洗耳恭听,不过紧皱的眉头也显示出他听完后,映然可能会有被大卸八块的危机。

  “我会用那种动物来称呼你,是有原因的…”映然心虚的面容忽地转变,她风情万种地一笑,轻轻地将她的话语呢喃吐出,如兰的芳香吹拂到蓝斯脸上,侵⼊他的四肢百骸,他的神智开始涣散。映然再魅惑地眨动浓长的眼帘,喃喃地耳语道:“因为,你是我的狼,是上天专门派来克我这只猫儿的…”她俯下樱。谁说转移注意力只能用说的呢?

  蓝斯再也不能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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