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反目
账房先生核对过后,満意点点头:“接下来…”
“等等。”山冷不丁截住了他的话茬。“先生,甭派业务了,我们打算洗手不⼲了。”
账房先生登时纳闷:“为什么?赊货你还能落上百分之十佣金,难道这钱不好挣吗?”
“好是好,可我们的人生不能仅此而已。”钢弹很有学问的帮着腔,他向来与山是孟不离焦、凿不离槽的搭档,即使有异议,也是帮亲不帮理多些。
账房先生蹙了蹙花⽩的散眉:“出来前,老板怎么没跟我提及…”
山了杆:“是我临时决定的,不过相信老板会理解我们,这么些年来,咱们为老板出过不少力,为他赚了不少钱,就算是赎⾝,也⾜够了,现在跟您老通个气儿,是想让先生看咱们兢兢业业的份上,帮忙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费尽口⾆,自然是希望老板开恩,还家属自由之⾝。
账房先生为难道:“这…老板有老板的心思,你光告诉我有什么用,我只管收账,并顺便下指令的而已。”
山烦躁道:“那您能带我们去见老板吗?”
账房先生思索片刻,说:“要不,我先打个电话问问老板。”
山无奈,只得候着。在旁人面前⾼人一等的账房先生,此时佝偻着,手端电话唯唯诺诺好一阵子。
片刻。结束通话,在山期冀的眼神中,账房先生不见喜怒地说:“老板同意了。不过你们必须答应他,从此不再现⾝江湖,更不要喝了两口小酒就跟人倾诉曾经做过的事情。”
山顿时欣:“谢谢。如果老板愿意见我,我一定亲自道谢。”
账房先生环视三人,扯了个⽪笑⾁不笑的表情说:“那什么,账也清了,我们这就走了。”回头示意三名随从,竟然真地扬掌而去。
山一愣,忽儿想起什么。忙不迭追问正要走出院门的账房先生:“哎先生。我们该上哪儿接家属?”
话音刚落,账房先生的三名随从,徒然转⾝,手往怀中迅速掏出家伙。
秦江眼珠子一突,⾝子打了个凛,当机立断翻⾝倒⼊棚架地横栏后头,横栏之后,堆放有装了土的⿇袋。山也不慢。一个恶狗抢屎,扑至一个看似尚来不及栽种树木的泥坑里。
话说山和钢弹二人也是贼精,这栋屋子四周各处,无不存放有障碍物,为的就是怕有朝一⽇被人围剿,也好有个顽抗的机会。
三名手已经举起了,抓对儿分别冲他们三人扫。哧哧哧!
一梭梭的弹子,呼啸着掠⼊棚架。密密⿇⿇钉在泥墙上。一阵地灰飞土扬,刺鼻眼。秦江一辨就知道是乌兹冲锋,娘的火力太猛,要死人地,察警呢?廖明辉这厮真是越来越过份了,总有一天,老子会被他玩死地!
钢弹距离掩蔽物远些,只能边走边放,但却是反击最快的,他向来不离手。“山!快走!”
趁钢弹博火,扰对方之际,山冒着硝烟流弹,连滚带爬地从坑里窜回棚架內。
而后,钢弹也与二人会合一处。
“怎样!”
“还好。”
山和钢弹用他们默契的方式,询问了彼此状况。
秦江心头急切:“喂,你们有啥招?”
山不断地从⿇袋隙间观察外头形势,表现异常淡定,一改往常的耝鄙与马虎,并随意扔给秦江一家伙。“给!”
秦江接过一瞧,是支M9。奇怪,山不是专用刀吗?
山明⽩他的困惑,裂嘴一笑:“我很少用,但也最爱用。”说话间,只见他漫不经心抬,当当当就是一串连发。
对面,一家伙闷哼出来,另一名则应声倒地。
秦江看得瞠目结⾆,靠!没有顾忌和束缚的山,庒就是虎狼,没看出来,是位顶呱呱的快手,想来也对,任老板挟持他的家属,已证明他堪以大用,任老板要杀他,也因为顾虑他地能耐。
民居里的障碍物,同样为对方提供了掩蔽,山受制于火力,而对方是怵他法准,彼此只能这么闪闪缩缩的对持着,场面一时僵住。
“为什么!”山冲账房先生直吼。“不为什么。”那头账房先生孜孜回了句忒哲学的话。
“我妈呢!”
“放心,老板守信,她是两年前自己病死的…。”话一出口,账房先生不噤懊悔,忙不失时机又说:“但是钢弹反骨,可就怪不得老板拿你哥开刀了…钢弹,你若现在杀了山,我可以替你求情,包你和你哥没事。
这说得半真半假,叫人难以辨识。
哗啦!
钢弹和山二人想也不想,猛地举指向彼此,俩人已默契到知晓对方的下一步了。
秦江一瞧慌了:“哎哎,自家兄弟,有必要搞成这样吗?也不想想账房的话可不可信!你如果杀了山,回头他耍赖,你也是一死,你哥更没着落,那不是⽩整么?还寒了自己人的心呢。”
钢弹目光闪烁,绽出挣扎地神⾊,似乎在努力说服自己:“兄弟,你也算是半个任老板地人吧?他们又不是针对你地,你当然坐着说话不疼,可我但凡有一线希望,都要先替我哥着想着想。”
还别说,秦江确实是心有顾忌。什么任老板的人,稍后账房先生一通电话,就能问清楚他地来路,那会儿才叫哭找不着地儿呢。秦江不由气急败坏:“死脑筋!依他们这伙人的冷酷和反复,你以为你哥真还好好的活着吗!要吗你哥儿俩一块死!要吗你哥死,你为他报仇!”
钢弹哑口无言,无从反驳秦江,口遂缓缓庒下,显然是默认了任老板的人品。
正沉昑中,此时咕咚滚⼊一个小球球,令三人目光一愕,看仔细后,顿时直冒寒意。
“⽇!”
“手雷!”
三人当即飞狗跳,四下鼠蹿。
轰隆
一声巨响,泥墙晃动,仿佛顷刻就要塌倒似的。
“呸!妈的!”秦江吐吐満嘴沙砾,灰头土脸爬起来,一摸自个儿的腿大,当即悲惨地哼哼:“哎哟喂,挂彩了
山擦擦満脸⾎迹,枭桀道:“钢弹你走,别掺合了,我去跟他们拼!”
账房先生太急,半天不见钢弹动作,怕他们趁机开溜,回头被任老板惩罚,所以⼲脆下死手,只不过这一炸,也证实了他是在敷衍人,钢弹不再抱有侥幸:“慢着山,我断后,你们走吧,留得青山在。”
山审时度势一番,估计自己一伙人的小短,难以应付对方火力,便点头赞同:“一起走!”
“不了。”钢弹咳嗽两声,移开自己的手掌,现出肺部那⾎⾁模糊的弹孔。“⿇烦你帮找找我哥。”
“…。你哥…。”
“我死了,我哥就没用处了,兴许任剑川会放了他。”这是钢弹最后的愿望,但依任剑川的为人,恐怕很难达成。
山义愤填膺,就想上去火并,钢弹却紧抓住他的手臂,并向秦江投去求恳目光,希望秦江将人拉走。
秦江不是察警,没有过硬的心里素质来定义这类事情,不免万分迫促。
明知道山是个犯罪分子,期盼事情早了,自己也好落个一⾝轻松,但又觉山为人并非不堪,异地而处,还是位值得一的汉子,何况如今,彼此更是同一战壕里挣命的人,若眼睁睁丢下他不管,实在不义气。
唉,谁能教教我,跟犯罪分子发生了感情,该怎样处理?
廖明辉还说保护老子周全呢,这都玩剩半条命了,还不见他鬼影出现,妈的!和子婊山盟海誓,也好过信他!
埋怨过后,秦江心忖:算了,还是拉上他走吧,逃命也有个伴儿,这时候不能指望察警,山打那么牛,替自己应付应付后头那些凶神恶煞⾜矣。
为自己找了个理由,秦江上前強拉住冲动的山:“听钢弹的,这样⽩⽩送命不值当,咱哥仨人人带伤,委实拼不过,能走则走,识时务才是俊杰,你看钢弹的伤…。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我们拖延时间,别辜负他…”
钢弹露出几许解脫的笑意:“是啊,⼲脆点,别他妈跟娘们似的,明年上坟给我多装柱香就是了,咱⼲这行还怕一死!再说我还得指望你给咱报仇呢!”
山深深望了眼曾经患难与共的钢弹,心一横,回头往偏房走去。
钢弹冲他背影努努嘴,对秦江说:“那儿有地道,保重。”
秦江心感戚戚然,惆怅点点头,一句场面话也说不出口,便绝然离开。不管钢弹是怎样一个人,好歹自己现在逃命,就得换上他的一条命,这情分算是欠大了,而且这辈子很难有清偿的可能,人家不求回馈,那就等同于义举。
真是一伙复杂的歹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