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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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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失礼?又多么冒失…

  可是待不下去,那个大厅,她一刻都待不下去。那有他与平丝‮存温‬的气息,那气息得她不再平静,更甚至崩溃。

  美蓝再次跑到了那片小树林中。

  昨夜,仅仅只在二十个小时前,那个男人曾经追逐着自己的脚步跟随而来,他曾用那么柔和的语音劝慰她,用那么谨慎的动作擦去她脸上的眼泪,然后,二十个小时后,一切都被颠覆。

  这一切是不对的,是该被噤止的!可是,她真的觉得难受,那澎湃如大海般的思绪在她脑中、心中汹涌,寻找着一个突破口发怈,于是狂奔。流泪、尽情地失态——

  让他们惊讶去吧!让他们猜度去吧!那又如何?

  成全一个人的骄傲,往往比成全他的爱情更难!如果忘不了,无法做到不在意,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去尽情地想,尽情地在意呢?

  美蓝撞上了一棵树,浑⾝的骨骼因那一撞之力而疼得快要散架!她跌倒在地,泥土带着落叶的清新一古脑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闻起来像是要被世界尘封。

  就那样躺着,等待情绪过去,等待神志清明。可是思绪仿佛跳跃在暗⾊中的精灵,躁而且茫然。

  她翻个⾝子,仰面朝天,透过树叶的隙看到了还没完全黑透的天空,好奇怪,它竟然是暗红⾊的。

  忽然间感觉到不对劲——怎么会是暗红⾊的呢?伸手在自己的眼⽪上一摸,手上竟然沾満了鲜⾎!

  美蓝一惊,直觉地想爬起来,但浑⾝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她看着额头流出的鲜⾎再次模糊了视线,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闭上眼睛,将整个世界丢弃到一边,这个林子,安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恍恍然的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是幻觉。

  美蓝告诉自己,继续躺着不动。

  然后她听到了第二声叹息,这声叹息比第一声来得更‮实真‬些,美蓝终于心动,睁开了眼睛。

  一个人的脸庞出现在视线之中,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她怔怔地看着这张脸,很悉的一张脸庞,但是完全陌生的神情。

  ——他好奇怪啊!

  一个人脸上怎么可以有那么复杂的表情?可以有融心疼、怜惜、悔恨、无奈、悲哀等等于一体的表情?

  来人拿出了手帕擦拭她额上的鲜⾎,经他一碰触,她才觉得头上疼得要命,刚才撞到树上时,树枝必然划破了她的⽪肤,而且伤口不浅,否则不会流了那么多⾎。

  来人伸出手横抱起了她,美蓝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体仿佛置⾝云端,轻盈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你受伤了。”那人吐出四个字来,语气里隐含的却不知是生气,还是怜惜。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美蓝淡淡地回答,没有恨,也没有怨,仿佛只是道出一个事实而已“看着我失魂落魄,看着我痛苦,看着我因为你而失去平静…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没错,这的确是我想要看到的!”来人放下她,让她在地上站稳,然后直视着她的眼睛,想把她看透。

  美蓝被动地接受他的目光,两个字眼在脑海中变得鲜明了起来——青昙。

  呵呵,青昙啊青昙,此时此刻,依然是他来找她。

  为什么在最脆弱、最失魂落魄时,全世界和她靠得最近的人,却是他?还是他?总是他!又或者说,每次只是因他而失魂落魄,因他而惶恐悲伤与左右为难!冥冥中是不是注定好了要彼此这样纠不清?仿佛如果不痛苦就不能令彼此更靠近。

  “你现在看到了,然后呢?”美蓝问。

  “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你自己的心。”

  美蓝轻轻地笑了起来“再然后?背叛公爵,告诉他他连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结束?我爱上了他的儿子,我不能嫁给他。然后公爵继续孤独地度过他的晚年,而我与你在一起,等待幻化不定的未来,也许会平静地过下去,也许不久就被你抛弃…这是结局吗?你告诉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结局吗?”

  “你为什么对感情如此没有信心?还没有开始你就认定了悲观?”

  “那是因为你——你令人不安。公爵却和你不一样,和他在一起,我感到自己很安心、很安心,完全是一种可以放心把未来给他的‮全安‬感。”

  青昙苦笑“真是报应。我之前的行为给予我如此的报应,始料未及。”

  美蓝静静地凝视着他,眼波如⽔,事实上她并不能肯定那些话是否出自她的真心,她是否真的那样想。她只是想抗拒,于是就有了那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么,也不要急于嫁给我爸爸。给我时间。”

  美蓝眼中忽然有泪“青昙,你还不明⽩吗?你真的不明⽩吗?我是一定要嫁的,无论是早,还是晚…我不能背叛公爵。”

  “没有这个道理!你如果不愿意,谁都没办法你嫁!”

  “可是我愿意。”美蓝抑制住心中的苦涩,故做坚定地说。

  青昙顿时为之语塞。

  美蓝深昅了口气,重复地说道:“我愿意,我愿意嫁给公爵。”

  青昙扣住了美蓝的肩,沉声说:“你愿意嫁给他?你真的确定你愿意?那么你刚才那样又算什么?你一方面希望嫁给我爸爸,一方面却又不喜看见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奥德奈·美蓝,你这样毫无道理!”

  美蓝被他一摇,摇出了眼泪。“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青昙的声音冰冷“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没有再一次的耐心去等一个女人回心转意,尤其是这个女人三番两次地折损了我的骄傲!”

  美蓝心里一寒。

  “你必须在我和我爸爸之间作一个选择,如果你还是选择我爸爸,那么OK,我不会再反对你们的婚事,但是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回曼悠城堡来,不会再见你!”青昙推开美蓝,背过⾝去,他的手握紧成拳,显得情绪也相当动。

  “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美蓝凄楚地开口,声音无限哀伤“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极端?为什么你不能为我、为公爵想想?哪怕仅仅只是一点…为什么?我只是想照顾他,因为他是你的⽗亲,也是我的恩人。如果我的爸爸还活在世上,我甚至愿意舍弃自己的一切去爱他!我们都从小没有妈妈,⽗爱总是表达得不及⺟爱明显,但那不代表他不爱儿女。我虽然只来了几天,可是我看得出,公爵爱你,公爵也爱你的妈妈!没有人可以代替另外一个人,即使她们容貌相像。如果公爵不是对阿格拉雅公主有感情,他不会栽种下那么多紫丁香花!所以,你不该恨他,我相信你的妈妈也不会希望你们之间的关系这样疏离…”

  青昙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他抓得那么用力,几乎要把她的手腕折断。“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不是我的妈妈,也不是你的妈妈!你说你爱他,你以为爱他就要嫁给他吗?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幸福?或者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爱!”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公爵快乐!”美蓝喊了出来,泪流満面“你不会了解我对公爵的感情,你不是我,你不懂…我十四岁时爸爸⼊狱了,家里的一切都在刹那间分崩离析,后来虽然无罪释放,但是没几⽇他就去世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生平做人太失败,为什么会在葬礼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来看他!我无依无靠,甚至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这时候,公爵安排我去了圣比亚教会,让我在那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度过了平静祥和的四年快乐时光,然后又把我接到了曼悠,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给我温情、给我关怀、给我幸福…你能明⽩这种感觉吗?就像一个在⽔中漂浮了很久、全⾝已经疲乏不堪的人——忽然有个人给了她一条船,并把自己温暖的膛给她依靠,那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感动’就能形容的!而且公爵的品德近乎完美,那样一个尊贵的人,怎能令我不爱他,我是发自內心地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幸福!”

  青昙默立了良久,才缓缓地说:“那么我呢?你没有想过让我幸福吗?”

  美蓝的神情黯淡着,垂下头去。“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青昙顿了顿,又说“让我爸爸快乐并不一定要嫁给他,你尽可以如女儿一样去爱他,陪伴他,甚至你现在就那么做的…”

  “我听说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结。”美蓝忽然说道“这个结结住了他一生的遗憾,即使他其他事情都很顺心,可这个结不‮开解‬,他依然不会快乐。你知道吗?我妈妈就是公爵心中的结,已经纠集了他大半辈子。两个有情人却一生无缘,这如果不算悲剧,还有什么算?我的妈妈后来失忆了,或者说是她用最好的办法遗忘了痛苦,可公爵没有,他把这种痛苦背负了一辈子,还要加上对子的愧疚…我一直清楚公爵是把我看成了我妈妈,但是没有关系,我并不介意当妈妈的影子。公爵执意着要娶我不见得是真要与我如何如何,我想他只是想了结一生的梦想——娶他心爱的女子为。所以,青昙,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而且,我也不愿意走。”

  接着就是很长一段时间沉默,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天⾊渐渐地暗了下去,林中有虫子开始鸣叫,这些⽩昼里被人忽视了的轻微声音,却在这时变得分外清晰。

  青昙缓缓牵起了美蓝的手,吻着她的手指,像个虔诚的信徒。他的很烫,吻在美蓝手上,像火焰一样‮烧焚‬着她的心。

  “青昙…”美蓝颤抖着声音低声呼唤着,全⾝无可抑制地发抖。

  青昙抬起头看着她,很沉很沉的一种凝视,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就此沉淀。“那么再见,我——未来的妈妈。”

  似乎有比他更烫的东西落到了美蓝的手背上,青昙放开她,转⾝离去。

  如果说上次一记耳光后他的离开夹杂着愤怒与负气,那么这次就是完全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一波湖⽔在久经波涛起伏后,终于被冻结。

  美蓝抬起手,手背之上,一滴晶莹的泪⽔正在逐渐冷却。她咬着忽然痛哭出来,别人稚嫰的十七岁无忧无虑,可她却为何要经历如此之多?

  远远的,隔着树木错的隙,公爵静静地站在黑暗中。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转⾝也慢慢地离开树林。

  美蓝没有听到那声叹息。事实上,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天地之间一片清冷,只有她一个人孤立存在,⾝周一切,尽已风化成空。

  青昙在当天晚上就离开了曼悠城堡,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三个属下与平丝‮姐小‬。美蓝不知道平丝‮姐小‬有没有看出隐蔵在她和青昙之间错综复杂的尴尬心事,但是她记得平丝‮姐小‬告别时看她的眼睛是闪亮闪亮的,那种亮度令美蓝觉得自己更加暗。

  ‮夜一‬无眠,直至清晨时分才昏昏睡去,醒来时见头上放了一束鲜花,嫰⻩⾊的玫瑰上还带着露珠的痕迹。苏珊夫人说这是青昙少爷差人一大早空运过来的,因为曼悠本地除了紫丁香外没有其他的花。

  她起⾝,望着那束⻩玫瑰默默地出神,然后不经意间,一张夹杂在花束中的卡片就飘啊飘地落到了地上。她捡起来看,素⽩⾊的硬卡纸上,只有一句话:“结在曼悠,解在曼悠;解在曼悠,结在曼悠。”

  字很潦草,显得写字人心绪很不安宁。而看字的人,又何尝能够平静?

  再见,可是永诀?

  再见,即是永诀…

  午时的太从窗帘中照进来,光照不到的地方,那儿的物品摆设都是暗暗的一种灰青⾊;光照得到的地方,闪烁着金子般光芒的⻩⾊,虽然明,却不亮,隐隐的像是种被庒抑着的望。

  美蓝的⾝体,恰好被分隔成了两半,⾝子‮浴沐‬在光下,可脸却是的,她手中的玫瑰亦半明半暗,摇曳在边界之中,模糊不定。

  接下去是一段平静无波的⽇子,一切都似乎恢复到了刚来城堡时的那种安详。

  每天7点起,陪公爵到花园里散步,然后吃早餐,休息一会,陪公爵去给紫丁香浇⽔,然后告别忙些‮人私‬的事,午餐时再见面,餐后公爵要去睡午觉,她就去书房看书,再等着吃晚餐,晚餐过后,陪公爵到书房聊会天,大概10点左右的时候互道晚安,回房‮觉睡‬。

  如此的生活模式让美蓝觉得平静,似乎可以把外界的一切东西都拒在城堡之外。没有流言,也没有伤害。

  转眼间已到了六月十八⽇,再过三天就是她的生⽇了,也就是说她与公爵的婚事将在那一天得到确实的定制。

  可是好奇怪,她竟完全不感到紧张,也没有其他更多的感受。很多时间里,她沉浸在书本中,忘记外界,也忘记了她自己。

  直到那天下午她一如既往地去书房看书,翻到第四十页时发现后面的书页都没有裁边,于是就到公爵的书桌找裁纸刀。刚顺手翻了几下,一叠书信中就滑出一张海报来,当她很漫不经心地随意打开看了一眼时,顿时呆在了那儿!

  “政界骄子配王室明珠——赞比国最难躁的一对壁人!”

  和以前报道她与公爵婚事的标题一样,都是用了最耝最漂亮的花体字,放在最醒目的地方。下面就是青昙和平丝的巨幅合影,背景似乎是在某个宮廷晚宴上,平丝依然光彩照人,笑得很甜很満⾜,而青昙…

  美蓝的手扶住了书桌的边缘,她直视着海报上的青昙,恍恍溜溜间如隔了一生的距离。还是那浓黑骄傲的眉,还是那深沉无波的眼,还是那令人琢磨不透的庒酷表情…那么悉那么悉的一张脸,为什么她此时看来,却已完全陌生?一

  恍恍溜溜间如隔了一生的距离啊,说是天人永隔,亦不为过!只是为何,还会得知他的消息?

  为何要让她再得知他的消息!

  美蓝近乎木然地继续看下去,手脚冰凉。

  海报的右下方写着有关此文的详尽报道,说是史特隆斯·青昙与罗兰·平丝两情相悦,经常携手出现在各大宴会上,人人纷纷猜测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记者问及时,两人都是笑而不答。但是据罗兰家族的人表示,他们很可能会与史特隆斯家族联姻,如果这两大家族联姻成功的话,那么将会是赞比王国最幸福也最受人瞩目的一桩婚姻…

  美蓝的眼前一黑,⾝子晃了晃,即使扶着书桌也无济于事,她倒在了地上。脑袋好昏,四肢百骸仿佛脫了架似的,沉重不堪…

  为什么没有人拉她一把?为什么没有人帮她摆脫这种晕眩与隐痛?为什么没有人…

  思维像浮在空中,⽔气蒙蒙,形成离嘲涌的漩涡,抓不住任何东西。

  ——爸爸,我喜她,请您把她让给我。

  当你连喜都能说得那么肯定时,我怎么还能从这一场情缘中逃开?

  ——奥德奈·美蓝‮姐小‬,我喜你,而且我自信比爸爸更适合你!

  你太自信,而我太坚持,注定了会受伤害。

  ——我不怕告诉你,我也不否认,在十五岁第一次见到青昙时,我就喜上他了…

  是啊,你认识他早,即使是用时间来论,我也会被砸得遍体鳞伤。

  ——如果史特隆斯·青昙少爷要结婚的话,⾝为罗兰家族惟一的女儿的我,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匹配的⾝家背景,也许你们真的是一对最难康的壁人。

  ——你这样的反应明明代表你是在乎我的,你在吃醋,你在伤心,那么为什么还要拒绝我?

  我的确在乎,我真的在乎,谁也不会知道我有多在乎!可是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能拒绝!青昙,你懂我吗?你为什么不能懂我呢?

  ——结在曼悠,解在曼悠;解在曼悠,结在曼悠。

  我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地方,延续并重复着妈妈生前的情感经历?我成全着公爵的心结,可是你的心结呢?我自己的心结呢?谁来成全?又有谁能够来成全?

  有生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地方,如曼悠一样带给我这么多的回忆,刻骨铭心而且难以自主。

  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公爵那样令我又敬爱又怜惜;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如你这样让我又痛苦又惶恐。

  可是青昙啊青昙啊,你知道吗?我必然与你擦肩而过从此生命再无瓜葛…

  ——再见,我——未来的妈妈。

  这句话一直像个诅咒跟着,搅得心要碎了似的。

  头好昏好昏。脑海里一片夜⾊深沉。也许她应该睡去,永远都不要醒来,亦或是,和妈妈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忘却记忆,她就会轻松和快乐很多。

  她应该是那个微笑着的新娘,不是吗?

  意识浮浮沉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穿透那片黑暗,把光亮带到那个尘封的世界之中来。

  美蓝缓缓地撑开了眼睑。

  触目所及处,依然是那个蓝⽩相间的优雅房间,⽔蓝⾊的玻璃天花板隐隐映出房间里每件家具应该有的影子。

  一切似乎都并没有什么不对劲。

  于是她再度倦极地合上眼睛,但当眼睛一闭上,回到那个深沉世界中时,却又感觉到了⾝侧的异样。而那种怪异感伴随着她所悉的气息慢慢地渗透到她的感官中来。

  美蓝忽地睁眼,朝一个她所感知的方向看了过去——右边的一把椅子上,一个人默默地坐着,漆黑的眉眼,仿佛已被黑暗同化。

  是他!是青昙!

  刹那的震惊过后,美蓝马上又闭上眼睛,前南说:“这是幻觉,我在做梦,我肯定在做梦…”她呢哺了几句,但忍不住又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看向青昙。

  四目相对,怎得‮魂销‬——

  万种情绪在明眸中流动,却不知该怎么用声音将之表达出来,又或是,此时此刻,本不需要声音!只要彼此之间,这样默默地看着,就⾜够把一切的一切都表达得淋漓尽致。

  美蓝张了张口,又张了张口,终于说出一句话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是我。”青昙的声音竟似比她还沙哑。

  “你怎么会来?”美蓝问“你怎么会回来?”

  青昙的表情很是奇怪,不知是哀伤还是自嘲,他没有回答。

  美蓝挣扎着起,却一头向地上栽了过去,青昙连忙抱住了她,于是她就倒人了他的怀中。

  美蓝用手紧紧抓住青昙的⾐服,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要消失,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你为什么会来?你为什么还会来?”

  青昙的黑眸闪烁了几下。“因为我听说你生病了。”

  “我病了?”

  “嗯。”青昙点头,声音里依然残留着焦虑和担忧“我接到爸爸的电报,说你病得很严重,已经昏了两天两夜,大家都担心你会醒不过来,连明天的生⽇都错过。”

  “啊?明天就是我的生⽇了?”美蓝震惊“我昏了那么久?为什么我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青昙没有说话,静静着望着她,接触到他那样沉静的目光,美蓝鼻子一酸,忍不住就想哭。然而她终究没有哭出来,只是幽幽地叹:“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昏下去,错过生⽇?”

  青昙伸出手去,‮摩抚‬着她的头发“医生说你得了抑郁症,这点让爸爸非常展惊。”

  “抑郁症?”美蓝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抬眸看向青昙,青昙的瞳仁里依然重叠有她的影子。她忽然抱紧了他,第一次那么用力地抱紧了他,埋首于这个男人的怀中,感受他悉的气息,任由情绪跌宕如汹涌的海嘲颠覆她的每一个思维。

  “我在公爵的书房里看到你和平丝‮姐小‬的海报…我无法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嫉妒像座山一样朝我庒下来,除了窒息外我本逃无可逃!我没有办法再骗自己,但那种‮实真‬让我觉得充満罪恶…”美蓝咬着嘶哑地哭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再次出现呢?你不出现,我也就死心了,也就认命了,会按着原来的路一直走下去,走到自己无法回头为止!可是你为什么还会来?还会出现在我面前?”

  青昙深叹一声拥住了她,他的落在她的发上、额上、脸上,把她的眼泪—一吻⼲。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美蓝痛苦地哺哺着,一声比一声急切。

  “我们走吧。”青昙长叹。

  “走?去哪?”

  “离开这里,去玛雅,或是其他什么地方,都可以。”

  “那样就能远离尘嚣了吗?那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美蓝凄凉地笑笑,‮头摇‬“只要我仍然顾忌着公爵,我就永远无法和你离开…而要我不顾及公爵,我做不到,对不起青昙,我真的做不到…”

  青昙吻住了她的。越是深沉痛苦时,情感也越是浓烈。房间幽暗,漂浮着淡淡的一层光,美蓝情不自噤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一心一意地回应着他的吻,相互的肢体,竟是那样的陌生,却又悉!

  ⾐服像轻烟一样飘落在地上,她的肌肤冰冷,但马上被他的膛所温暖。浓密的黑符洒了美蓝一⾝,他的手探进她的发际,然后柔柔地浸没。

  一切的一切,发生得那么不应该,却又似乎很理所当然。

  美蓝甚至无法辨析自己的颤抖究竟是因为惶恐,还是亢奋,她只是觉得冷,想不停地靠近温暖,靠近,再靠近,直至将两具躯体熔合。

  房门突然之间被推开,沉浸在情感中纠集着的两个人顿时停了下来,美蓝的目光惊恐地向门口看去,寒意在一刹那间袭遍了全⾝。

  昏暗的灯光下,公爵手持拐杖静静地站在那儿,他的容颜因背光而显得模糊不堪,而那道暗更为此时的氛围增添了尴尬与恐惧!

  美蓝发⼲的,声音仿佛僵固在喉中,无法开口说一个字,哪怕只是一声叹息。转眼看看青昙,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脸上虽然没有恐惧之⾊,但是愧疚与沉却更浓。

  公爵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两人,既没有责备也没有暴怒,甚至似乎连惊讶也没有。他忽然伸手关上了门,门一合上,他的人也就被隔离在了外面。脚步声瞒珊,远去。

  美蓝望望青昙,浅淡的头灯下,竟然彼此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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