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江寄鸿的新居,坐落在士林的一条静巷裹。
新居中,寄白替他布置得朴实而舒适,三房两厅的格局,被安排成两间大的卧房和 一间小画室,宽敞的客厅一角,则规画当作书房的空间使用,小蓓雅则是和奶奶睡一间 房。
经过两天的整理安顿,蓓雅暂时也对这新环境没有任何怕生成不习惯的感觉,寄鸿 则开始著手召开记者会的安排。
在寄鸿的心中,有无数的念头在互相交割著,他准备慢慢理出一些头绪来。
这一天晚上,江⺟已哄蓓雅去睡下了,寄鸿到家的这几天里,⺟子两人还没有机会 好好聊聊;江⺟走入客厅,在寄鸿⾝旁坐下。
“你还不睡?”
年过五十的江⺟,两鬓上已见飞霜,慈祥地睨著这一直居住在外国的小儿子。
“我想整理一些文件。蓓雅睡了?”
江⺟显得有些忧喜参半地说:“睡下了,这孩子娇嫰得很,哄她睡,她却一直要听 故事,我这把年纪了,哪还有故事可讲?”
寄鸿微微一笑,瞧着⺟亲说:“她是要听童话故事,这是外国小孩睡前的习惯,蓓 雅有些国语还不太会讲,慢慢就习惯了!”
江⺟轻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唉!长的又是个外国脸,要是她妈妈也一起跟来 ,那也就罢了,现在却…”
寄鸿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只接说:“妈,您别担心!我的婚姻有些问题,不解决也 不是办法,但是感情的事本来就很难说,异国通婚就是有这些文化背景上的困难要克服 。”
“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
寄鸿一方面要掩住內心激荡的情绪,一方面又要安慰著⺟亲,只露出一丝苦笑“反 正就是离婚了嘛!”
江⺟摇著头,一脸惋惜地喃道:“你们这一代的年轻人,说的都那么稀松平常,我 们那个时代,哪有什么动不动就离婚的事?”
“妈,时代变得不一样了。”
“是啊,是不一样了,而且也不是我们这一代老人能懂的了。寄鸿,你将来可有什 么打算?”
寄鸿恩付了片刻,然后说:“我想在湾台待下来,把巴黎的房子卖掉。”
江⺟闻言心喜不已,急说:“那正是妈最希望的,在湾台你也有很多事可以做啊!
⼲嘛一定要住在外国?”
“我知道,这些事我还要慢慢地计画-下…”
“那蓓雅呢?”
寄鸿不懂⺟亲所指何事,只说:“蓓雅当然跟著我啊!”“我知道!我说的是,蓓雅还这么小,你也不过三十一岁,将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你自己也要有所打算,总不能一辈子一个大男人带著个小女儿!”
“妈,您这是…”
江⺟语重心长地说:“这种苦我是过来人,你爸爸在你们还在念中学时就过世,我 一个女人家要扶养两个孩子谈何容易?寄鸿,你现在的状况算是很好了,但是你毕竟是 个耝手耝脚的男人,蓓雅总需要有个⺟亲照顾…”
寄鸿急急地打断⺟亲的话,说:“妈,我才刚离完婚,还没考虑到这一层!”
江⺟苦口婆心地又说:“现在谈这个也许急了些,但是你也得有个心理准备,即使 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小蓓雅著想…”
“妈,我自己会处理。”
江⺟想立起⾝来回房去睡,一时又想起什么地说:“既然你有长住下来的打算,那 蓓雅也得替她找一所幼稚园去上课,这样环境适应起来比较快!”
寄鸿深表同感地说:“我也在这么想,但是一回来,台北变得这么厉害…”
江⺟慰抚著儿子笑道:“这些我来处理就好,你就专心去忙你的事吧!明天记者会 什么时候开?要不要我叫你起床?”
寄鸿立起⾝来,一手搂住⺟亲的肩膀,陪著她往房门走去,边说:“妈,您早点去 睡吧!不要担心这么多,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您只要多管一下蓓雅就好,我自己的 事,我自己会处理得很好!”江⺟欣慰地笑起来,摸著业已茁壮的小儿子的手臂,三十年的光阴恍如昨曰。
“我是老啦,但是你再怎么样,还是我的小儿子呀!”
“我知道,但是现在该轮到我来照顾您了!”
江⺟眨了眨泫动酸涩的眼睛,含笑地点了点头,然后步入房去。
寄鸿又坐回一大叠资料文件前,重回单⾝的曰子并不简单,他现在不是“单⾝” 而是“单亲”这新的每一个曰子对他而言,都充満了新的挑战!
***
记者招待会在来来饭店的二楼会议厅刚结束,江寄鸿在一群记者和文化界人士簇拥 下正欲离去,突然有一个声音喊住他。
“江寄鸿,等一等!”
他望向声音来处,是一位衣著光鲜,梳著油亮教父头的男子,正含笑朝他走过来。
“你是…”
“寄鸿,你真是贵人多志事,怎么连我这老同学,你都不认得了?”
寄鸿研凝著那张似乎熟悉的面孔,终于低喊出:“唐伟生?是你!?”
“哎哟,好难得,竟然还叫得出我的名字!”
“我怎么会忘记?你只是变了一些,也胖了。”
两个老同学握著手,唐伟生一脸的沾光笑容,而寄鸿却感到五味杂陈起来。
他和唐伟生是⾼中同班三年的同学,并不是特别谈得来,或交情深厚的那一种,但 是在八年前,他和伟生有过一段因缘,这段因缘一直是他內心中的一股隐痛。
八年前,寄鸿刚服完兵役,而且已经申请到法国皇家艺术学院的入学许可,然而他 却为一笔昂贵的学费和旅费而踌躇起来。
寄鸿在筹措无方之下,只好决定将他的书作开了一次展售性的个展,然而因为他当 时默默无闻,而他又不愿自己的心血结晶贱卖,在价格上便不愿让步,结果销售的情况 奇惨无比。
就在个展结束的那一天,他遇见了唐伟生。
伟生答应买他一幅画,而且以同窗之情说动了他,结果在一连串讨价还价之后,唐 伟生用两万元取走了他个人最珍爱的佳作“月光夜宴”这个价钱并不是他所期望的, 然而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那一笔钱正好付去他往巴黎的单程机票!
这些年来,寄鸿对“月光夜宴”一直耿耿于怀,也一直有著情势迫人,两万元逼死 一条好汉的悲凉心情。
他曾经想过要把“月光夜宴”重新赎回来自己保蔵,即使花再多的钱也在所不惜, 因为“月光夜宴”是他首次得到国全美展的首奖!
可是他不知道如何找已迁居数次的唐伟生,没想到他此刻就立现在眼前!
“伟生,好久不见了?”
唐伟生一脸谄媚的笑容,因为四周还站満了新闻媒体记者,他那握住的手一直不愿 放下。
“寄鸿,你现在可发达了,我怎么跟你比?”
寄鸿的脸部肌⾁一阵痛苦菗搐,世事多变化,然而却如此地戏剧性,他的心情更加 复杂起来。
“我那一幅“月光夜宴”还在吧?”
“那当然:!那当然!际国大师的佳作,我当然以生命好好珍蔵,现在就好端端挂 在我家客厅里呢…哈哈…”寄鸿故作若无其事地笑问道:“你想不想卖啊?”
伟生马上堆起一副夸张的严肃表情说:“那怎么可能?现在它价值至少两百万新台 币,就是有人想用两千万跟我买,我也是不答应的。这是老朋友的纪念嘛!你放心,寄 鸿,我这个人呢,是最重交情了伟生的一番话,好像是故意说给媒体记者听的,然而在 寄鸿耳中却愈来愈模糊,心则似刀在划割。
寄鸿轻描淡写地说:“我得走了,有机会的话,我们再聊!”
健生连忙掏出一张名片,递在寄鸿手中说:“这是我的名片,背后我已写了家里的 地址,这个周末晚上我约了几位老同学过来聚聚,你是重头主角,一定要来喔!我们大 家等你?”
这摆明是半強迫的邀约,但是为了想再看看那一幅“月光夜宴”寄鸿马上慡快地 答应道:“好!我一定到!”
***
唐家别墅的夜宴,订在星期六傍晚六点钟。
在植満绿茵草坪的庭园,有四株雕剪成鹤鸟形状的矮树,围绕著一座澄绿的圆形游 泳池,此刻在泳池四周早已吊挂了各⾊的纸灯笼,池畔则摆了一张长桌,长桌上铺著雪 白的桌巾,那上面已摆満了各式各样糕饼点心和水果。
长餐桌的一端,架了一座烤⾁架,架上则已生起火在烤著成串的海鲜、猪羊牛鸡排 ,早到的客人们已自己动起手,一面聊著天、一面翻动那⾁香四溢的生鲜⾁串。
傍晚的霭气浮见著一片如梦似幻的景致,夜幕逐渐低垂,更在衣著光鲜的绅男仕女 ⾝上,辉映成一幅粉彩的生动画面。
在一片筹恍交错、轻笑浅语之中,⾝著银灰亮光宴会西装的男主人唐伟生,一手端 著一杯由玛莉用托盘送来的香槟酒,一手则搂在穿了一袭及地淡紫⾊纱质飘逸晚礼服的 楚禾珊腰上,那曼妙轻盈的百媚风采,著实让⾝为丈夫的伟生引以为傲地到处周旋示人 。
禾珊脸上的微笑显得有些僵硬,似乎在作著极度的忍耐,力不从心地任伟生搂拥著 她,一一向宾客寒暄。
优雅、清脆的乔治.温斯顿钢琴独奏曲,似有若无地从屋內缓缓飘出,沿著碎白石 铺成的小步道看去,唐家巴洛克式的别墅浴沐在柔和、澄明的淡⻩⾊光影之中,尤其大 厅中空土那一盏巨型水晶灯,更是璀璨夺目!
又刚和一对夫妻档客人寒暄完,一转⾝,伟生脸上的笑容尚未完全消失,但是他却 侧⾝在禾珊耳畔,很轻很低很急躁地怨道:“该来的主角还不来,倒是这些阿猫阿狗们 ,这么早就来白吃白喝了!”
对于伟生这种表里不一、善于伪装的作风,禾珊早已见多不怪,但仍忍不住冷语嗤 讽他一句:“怕人白吃白喝,那就别老是这么海派,有事没事大开筵席,劳民又伤财! ”
伟生仍一副嘻皮笑脸地说:“怎么啦?话中又带了刺?我惹你啦?”
禾珊敛了敛⾊,不轻不重地说:“你这一个星期一次的流水席,我实在疲于应付! ”
伟生伸过手想来摸禾珊的脸颊,却被她闪躲开。伟生有些自讨没趣,却仍微笑道: “今天的宴会不一样,我把刚回国来不到一个星期的江寄鸿,请来当今晚的上宾!”
一提及江寄鸿,禾珊微吃一惊,她忍不住在心中浮升起一丝期盼,但她不露声⾊地 问:“你跟他很熟吗?”
伟生洋洋得意地说:“他是我⾼中同学啊!禾珊,你不是很欣赏客厅那一幅“月光 夜宴”?今晚你正好可以认识一下原画者!”
禾珊淡然地瞧了伟生一眼,轻声说道:“他要是不来,你不就白费心机、空忙一场 ?”
伟生搂近她的细腰,満怀自信地说:“放心!他一定会来的!”
正说著话,那仿钟声的门铃又响起,一向一有宴会就特别活络的玛莉,连忙托著一 盘香槟酒杯,匆匆踱过去应门。
当门口出现江寄鸿一⾝牛仔裤、白衬衫的轻便⾝影时,庭园四周的宾客们,便都此 起彼落地⾼声招呼起来,人群逐渐往寄鸿的⾝旁聚拢。
“寄鸿!你可来啦!来来来,欢迎!”
伟生第一个以箭步奔向他,一只手老远便伸了出来。
“对不起,我来迟了,也不知道你们都穿了这么正式?”
催生一手故作亲热地搭在寄鸿肩上,一面递给他一杯香槟、一面说:“没事没事, 都是老同学相聚嘛,而且你的成就最⾼!”
伟生的口没遮拦,马上令在场的几位太太替自己的丈大感到酸溜溜,全部怨气暗含 地望向伟生。
寄鸿颇感尴尬,急说:“伟生,快别这么说!大家都是老同学、好朋友!”
寄鸿似乎不愿再把注意力摆在伟生一人⾝上,连忙踱开去一一和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们握手寒暄。
在这一切进行时,禾珊只是一个人远远地立在游泳池畔,她的紫纱衣摆在晚风中飘 摇,就像一名遗落凡尘的仙境天使。
寄鸿不意间瞥见了禾珊,他的眼神马上呆住了,他的心头一震,他不曾见过这么清 丽脫俗的东方女子!
在一面和同学们言欢谈笑之际,寄鸿的心神早就被池畔的孤寞女子昅引去了,他魂 飘异处、心不在焉,不时地将眼光扫过那个方向。
他正纳闷著那名女子是谁,伟生已经走过来,一手拉他的臂弯,将他从人堆中拉出 来说:“来!我帮你介绍一下我太太!”
伟生一路往池畔走去,寄鸿只感觉自己的呼昅愈来愈急促,也同时复杂著心情。
“禾珊,来,这位是江寄鸿。”
禾珊浅笑轻颦,优柔地伸出一只手,轻说:“江先生,你好!”寄鸿的眼光无法离开禾珊无懈可击、玉洁脂凝的容颜,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便直 接地说:“伟生,你真是三生有幸,竟能娶得像唐太太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你看,我 自己眼睛都看直了!”
禾珊腼腆地低下脸来,她的唇角有一抹不真确的浅笑,看不出一丝心情。
伟生连忙又拍著寄鸿的肩膀说:“这倒是实话,你的成就比我⾼,但是我有禾珊这 位美娇娘、贤內助,就胜过一切了…哈哈…”瞥见禾珊脸上升起一丝尴尬,寄鸿歉意地说:“唐太太,我们都是老同学见面,讲 话比较随便一点,你不会见怪吧?”
在禾珊还没来得及答话之前,伟生又抢白道:“哎||寄鸿,又不是外人,怎么喊 唐太太呢?那多见外!喊大嫂都见外啦!叫她禾珊就好,禾是稻禾的禾,珊呢,就是杨 惠珊的珊!”
伟生能知道的,也只是这般俗伧的介绍法,禾珊脸上的神⾊更加凝重了。
寄鸿似乎察觉出什么,连迭打圆场似地说:“禾珊,好诗情画意的名字,真是人如 其名,要是哪一天我有幸能为禾珊作画,那就算是我三生有幸了!”
禾珊仍是没有机会讲话,伟生又迫不及待地喊说:“哎呀!那才是我们的荣幸哪!
寄鸿,你不晓得,禾珊还是你的画迷呢,她爱你的那一幅“月光夜宴”爱得跟生 命一样,现在她也在学水彩画!”
寄鸿的剑眉微微扬起,更加另眼看待地间:“真的?你在学画?”
禾珊显得局促无措,像惊弓之鸟地低说:“不成气候,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什么时候,我有幸看看你的画?”
“江先生,你说笑了,我的昼怎么能跟你的比?”
伟生又揷嘴了一句:“禾珊,别又先生不先生的了,寄鸿成就不凡,他也没跟我们 见外,你就直喊他的名字就好嘛!”
对于伟生这种急欲攀荣附贵的作风,禾珊只感嗤之以鼻,正在踯躅之际,寄鸿似笑 非笑地瞧住她,神态却相当认真地说:“如果你不介意,喊我寄鸿就好了!”
禾珊浅浅一笑,对望着他说:“那我也不见外了,寄鸿,谢谢你!”
伟生好似怕方才寄鸿只是说笑,又打岔地直说:“寄鸿,说话要算数噢!安排个什 么时间,我老婆给你当模特儿,你就到我家来替她作画好了,你那闻名于世的女性肖像 画,若是能以禾珊的不食人间烟火美貌为主题,那其是太相得益彰了!”
禾珊不愿意再听伟生这般扯下来,便倩笑地说:“奇鸿,你自己别客气,肚子也饿 了吧?你们聊,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一下!”
她那清灵似水的黑眸中,似乎有著太多难以揣测的情绪,她朝寄鸿微一颔首,便轻 轻走了开去。
夜气更浓了,夜空土闪烁著満天繁星。
这一场唐家夜宴,就像一场繁星之问的争奇斗妍然而似乎其中的两颗明星,总是隔 著一段距离,遥遥地彼此欣赏著对方的光芒。
这一整夜,寄鸿的目光总是跟随著禾珊清丽的紫⾊倩影游移,只要她一消失,他马 上又在人群之中搜索。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断地这样问自己。
他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感觉中有著爱慕和嫉妒为什么像禾珊和伟生这么不相同的 两个人,竟然会结为夫妻在一起!?
她那落寞的眼神,她那张寡欢的脸,她究竟有多少心事?她为什么显得这么不快乐 ?寄鸿正在神思之际,禾珊的⾝影瞬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阵巡视之后,不噤失望 地叹了口气,他想⼲什么?她毕竟是唐伟生的太太啊!
他踱开人群往屋內走去,随意漫步著,但仍甩脫不开搜寻禾珊⾝影的念头。
他步入灯火辉煌的大厅,却意外地发现禾珊独自一人正立在壁炉前,她微昂著脸, 正痴看着壁炉上方挂著的那幅“月光夜宴”入神得并没有察觉他已走到她⾝旁。
“你这么喜欢这一幅画?”
禾珊被他的问话震吓了一下,她回过脸来看他,他才发现她脸上正垂挂著两串清泪 。
寄鸿措手不及,万分尴尬地道歉说:“对不起,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禾珊缓缓地把脸又别向画的方位,幽忽忽地说。
“你不觉得,这画里的女人很像我?”
睽别多年,再一次寄鸿看见了自己流落他人的画作,除了不胜欷吁之外,他竟惊觉 禾珊和画中女人的落寞神态有著许多神似“你为什么这么不快乐?”
禾珊答非所间,只是黯然神伤地说:“你有没有问过你自己,那画中的女人又为什 么这么不快乐?”
寄鸿答不出话来,只是仰脸凝规著那幅画,那画中人落寞依旧,然而却已被唐伟生 用一架漆金雕花的豪华画框给圈起来,他內心忍不住一阵沉沉的菗痛。
寄鸿再也按捺不住,便大胆地问:“像你这么脫俗典雅的女孩,怎么会跟唐伟生这 样的生意人在一起?”
她冷冷一笑,尽是悱恻凄怆。
“你这是在挑拨离间吗?”
“对不起,我交浅言深了…”
“不,你说的对,但是,我问你,像你这么才气不凡的人,又怎么会有像唐伟生这 样的同学?”
“我…”
她的问话,令他深思起来,无从作答。
“我只是⾝不由己…”
她淡漠地说,然后用手背抚去脸上的泪痕,迳自往庭园里走去。
寄鸿一时目瞪口呆,心中不断地翻覆著一个疑问: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寄鸿把目光收回,又停留在那幅“月光夜宴”上,他似乎可以感觉到那画里的女人 不知在何时眼眸上蒙住泪光,他的思绪澎湃汹涌,深深地凝视著,良久不忍移去。
夜宴继续进行著,宾客之间的言语,因为香槟酒的催化,似乎变得更加恣意狂放起 来。
夜更深、更沉了。
伟生酒气薰天地搂住寄鸿的肩膀,语音含糊地说:“寄鸿,你今天能来,我真是太 …太⾼兴了,来,再喝一杯!”
“伟生,你别再喝了,看你醉得…”
“我没醉!我是太⾼兴了!”
寄鸿推辞著他又送过来的香槟酒,面有难⾊地说:“我家里还有个小女儿。我想, 我得先走一步了!”
“什么话!?来,今天咱们哥儿俩是不醉不归!”
“伟生,好了啦…”
就在此际,女佣玛莉神⾊慌张地奔到庭园裹来,她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惊惶模样令在 场宾客都吓了一跳,而她凄厉地朝唐伟生喊道:“先生!那画…那个画,不见了!”
“你说什么!?”
这时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都直盯住玛莉,她结结巴巴地又想把话重复一次,伟生 面⾊苍白地反问道:“你说,客厅墙上那幅画?”
玛莉早已急得讲不出话来,只是拚命地点头。
唐伟生松掉了手中的酒杯,琅琅怆怆地直往屋內奔去,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不约 而同、神⾊紧张地跟著他奔向别墅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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