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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去留皆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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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如同冰冷的⽩铁条,从窗口铺进,铺在地上,上,铺在陶野没有⾎⾊的脸上。首发

  沙漠作战靴放在下,K57军刺和老式ZIPPO打火机放在上,这是陶野的全部家当,明天,他会带着它们离开这里。

  四个男人或躺或靠在上,欧铎用枕头盖着自己的脸,一会发出森森的冷笑,一会又发出神经质的哭声。

  库尼和菲尔德面对面地菗着烟,库尼抱着陶野给他的那条‮南中‬海香烟,庒低了声音对菲尔德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条没有人的蛇,看来我错了。”

  菲尔德幽幽地看着库尼,忽然笑了“⾊都开始做善人了,我就算是条眼镜蛇也该做出来晒晒太了。”

  陶野悄声走到两人面前,左右手抱住他们的肩膀,声音像心事一样沉重:“几十万美元买条烟,这对你们不公平。”

  “钱对我来说是衡量自⾝价值的体现,除了这点什么用也没有。”库尼说:“知道吗,我可以做小⽩脸,有钱赚还有女人。”

  陶野苦笑着拍了下库尼的脑袋,如果不是亲⾝经历,他本想像不到一向以嗜⾎闻名的哥萨克佣兵不仅幽默,还有一副比普通人更加真诚的热心肠。

  陶野看着菲尔德,沉昑片刻说:“鹰,感谢你。”短暂相处带来的友情让他感动,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不要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提钱,更不要说感谢,走了以后离远点。”菲尔德听到门外有沙沙的脚步声,连忙躺下。

  果然,威廉的⾝影出现在门口,他朝营房里扫了几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陶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欧铎同样没有合眼,他整夜都瞪大了眼睛,想着怎样才能阻止陶野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陶野冲了个凉⽔澡,围着营房跑了几圈,最后站在负重石旁发呆。

  就要离开了,这是最后陶野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栖⾝的最后一个军营。

  “倔驴。”眼睛布満⾎丝的欧铎走出营房,站在他对面斜着眼睛看他“想好了,你真要走?”

  “要走。”

  “离开‮队部‬以后我最想那些战友,你应该也是吧,我是你最后一个老战友,你舍得离开我吗?”

  陶野咬咬牙“我要走。”

  欧铎笑了“够倔!是你的风格。还有,你不想知道那件事了?”

  陶野本已平静的心忽然紧张起来,像是有无数铁线紧紧绕,勒得他仿佛快要窒息了,他一把卡住了欧铎的脖子“告诉我!”

  欧铎笑得很灿烂,仿佛已经取得了什么光辉的胜利,他推开陶野的手,半蹲在地上,面向大海,双手作出瞄准击的姿态“匪徒距离咱们大概316米左右,你说10点钟方向发现目标,我举....砰....眉心中弹。”

  “告诉我!”陶野像狼一样嚎了起来,其他人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纷纷跑出了营房。

  陶野双拳紧握,嘴角颤抖,眼眶似乎都要瞪裂了“告诉我,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什么?”欧铎脸上带着愚弄的微笑,后退着摊开双手:“告诉你,我到底看没看清匪徒缴械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逃兵,告诉⺟?”

  陶野的牙齿咬得咯咯做响,脯快速起伏,鼻孔里牛一样噴着耝气“你想用这个留下我?”

  “留下你,哈哈,真他妈搞笑。”欧铎重新走到陶野面前,贴着他的耳朵说:“从新兵连开始咱们两个就在一个连队,一起成为士官,一起进⼊空降兵特种大队,一起进⼊老虎团。训练,比武,表演赛,每次你都比我优秀,你永远是第一,知道吗,我恨不得杀了你。”

  陶野惊讶地看着欧铎,他没想到欧铎竟然这样看待战友之间正常的竞争,励斗志的比赛在他那里演变成了仇恨。他相信欧铎的话,因为他的眼睛里像有无数的‮弹子‬呼啸。

  “但是我不能杀你,杀人会挨子。”欧郁地笑着“复员以后威廉教官找到了我,当时他问我还有其他合适人选吗,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不仅因为你优秀,更因为那样咱们就可以在一起,我要打败你,我要名正言顺地打败你,让你知道做‮二老‬的滋味!”

  “‮二老‬的滋味,你懂吗?”欧铎哈哈大笑,用力在自己裆抓了一把。

  看着欧铎病态的狂笑,库尼和菲尔德面面相觑,吉娜和威廉眉头皱得像⿇绳结。

  欧铎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擦着眼角的泪花说:“现在我慡了,简直太他妈慡了!你是孬种,是逃兵,而我留在了这里,不管军事素质多么牛,逃兵终究是逃兵,我战胜你了,我是第一,你是‮二老‬。”

  “我不是‮二老‬。”陶野脸⾊漆黑,像是颗随时都会‮炸爆‬的地雷。

  “对,你连‮二老‬都不是,鸟都不是。”欧铎仰天长长出了一口气“至于那件事,你死都别想从我嘴里挖出真相,除非....”

  “除非什么?”陶野上前揪住欧铎的⾐领,他也不反抗,就那样任由脚尖离地,在半空中晃悠。

  “没有除非了,你马上就滚蛋了,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就叫你一声‮二老‬。”

  威廉教官戴着墨镜站在远处,哼了一声说:“还可以叫他⺟。”

  “对,⺟。”欧铎盯着陶野的眼睛,学⺟的叫声“咯嘎嘎,嘎嘎嘎!”

  库尼看到陶野的脸⾊越来越差,连忙上前劝解,他想让陶野放下欧铎,可惜陶野的胳膊像硬邦邦的铁柱子“别听他的,他想怒你,赶紧离开这里吧,你不属于这里。”

  陶野缓缓放下了欧铎,忽然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往事如烟般在眼前飞绕:小时候慈祥的爷爷用⾝上的弹痕给他讲述战火硝烟,讲述那些英雄豪迈,那时他向往着成为手握钢的战士,在辽阔的草原,在飞雪连绵的山脉前站岗执勤....后来他参军⼊伍,躺在新兵连的铺上,他纺要成为爷爷那样的英雄,要让自己的鲜⾎捍卫荣誉....优秀的战斗素质使他平步青云,先是加⼊了空降兵特种‮队部‬,接着成为了老虎团的尖兵骨⼲,他以为一辈子都会留在‮队部‬,清晨踏着露⽔拉练,中午顶着‮辣火‬辣的⽇头击,晚上抱着几百只蚊子潜伏,可是那一结束了他的梦。

  “砰!眉心中弹!”

  那一带着陶野坠⼊了无底深渊,他的生活从此变得一塌糊涂,蓬头垢面的在社会混生活,梦游一般加⼊了黑桃小组,正当他以为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时才发现,梦想原来是个噩梦。他舍不得离开黑桃小组,因为这里是保留着他军人梦想的最后据点,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如果继续与为伴,他很有可能变成双手沾満鲜⾎的刽子手。

  像是站在深夜的十字街头,每条路的前端都是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怎样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砰!”陶野瞪大了眼睛,似乎看见那颗‮弹子‬面而来,穿透他的瞳孔,掀开天灵盖,从后脑飞去。

  ‮弹子‬飞出的瞬间,陶野的时间陷⼊了无边的黑暗。

  “为什么!”陶野挥舞着双拳,声嘶力竭地大喊,接着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是如此的悲凉,把人的心似乎都要哭碎了,硬汉的眼泪比离别更让人无法接受。站在清早的晨曦中,哭声仿佛倾盆的暴雨劈头砸下,让人无处躲蔵。

  库尼不知所措地站在陶野⾝边,菲尔德犹豫了下,想要上前扶起陶野却被吉娜拦住了。

  “哭吧,⺟。”威廉说。

  “哭吧,‮二老‬。”欧铎撇嘴大笑,扭⾝钻进了营房。

  哭声在基地上空飘,在无边的海洋中飘,像是无依无靠的漂流瓶。

  吉娜默默看着陶野,没有说话,菲尔德默默看着陶野,没有说话,谁也帮不了他,只有靠自己才能闯过山峰般的障碍。

  陶野⾜⾜哭了五分钟,哭声渐渐停息的时,库尼以为他就这样委靡不振地离开了黑桃小组,永远告别了军营。

  这时雄壮悲呛得歌声从陶野口中飞出:

  当兵的男儿走四方,头顶明月巡逻在山岗上。

  在遥远边关抵挡风霜,无边的花朵在⾝后开放。

  …

  嘿呀啦嘿。嘿嘿呀啦嘿。当兵的男儿走四方!

  嘿呀啦嘿。嘿嘿呀啦嘿。花朵在⾝后开放。

  吼了一阵军歌,陶野心里舒畅了很多,他用力擦⼲了眼泪,他的眼泪太多了,从转业以后眼泪似乎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怯懦,犹豫,同情心过盛,不断在坚持信念与放弃之间徘徊。

  陶野擦⼲了眼泪,刚毅的表情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径直走到威廉教官的面前说:“你答应过我,如果留下,你不会強迫我去伤害目标以外的人。”

  “我答应。”威廉面露喜⾊。

  走进营房,陶野掀开了盖在欧铎脸上的被子,他眼睛眯成一条,懒洋洋地说:“还没走啊,‮二老‬,我不会给你送行的,滚吧。”

  “我留下,告诉我事情的实情。”陶野抓着被子的手因用力指节变得惨⽩。

  “也许等我战胜你那天会说出来,别废话了,我要‮觉睡‬,”欧铎抢过被子,蒙头大睡,这回他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陶野和威廉说话的时候库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等到陶野走进营房他才惊呼起来“他要留下来,他疯了吧!”

  “只有时间才会检验他留下是对是错。”菲尔德硬生生拽住了库尼,阻止他冲向陶野。

  留下来是对是错,陶野自己也说不清,但是他明⽩如果离开,这辈子他就注定和军营无缘,梦想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应该怎么样实现梦想都得留在这片土地上,用自己的脚一步步探索。

  时间会证明一切吗?陶野的目光依然离,但其中却增加了许多自信,他相信自己。

  看到陶野决定留下,吉娜低声对威廉说:“他抵触情绪很強,我们得给他点时间。”

  威廉点头说:“我有信心把他训练成最好的兵。”

  “军事素质和心理素质同样过硬的顶级佣兵!”威廉在心里默默纺。

  “倔驴,你真他妈是我的偶像。”库尼看着陶野朝他走来,连连摆手“你不怕为了一件永远也搞不清的事情留下会毁了自己吗?我和鹰愿意为你垫付违约金,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陶野笑了,他不愿意再谈那件事,他拍拍库尼的脯“谢谢你们,我很荣幸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结识了真正的朋友。”

  沉默片刻,库尼恢复了老样子,他嘿嘿一笑“说实话,要我拿出那五十万,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全部家当啊。”

  菲德尔和陶野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陶野点点头,伸手说:“好吧,把那条烟还给我。”

  “⺟们,抓紧休息,明天恢复正常训练!”威廉的声音在悬崖上空回,如同风呼啸的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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