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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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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溜了个贼,捉了个人质;要引虎出⽳,也非难事。

  也许平时的邵馨玉不正经惯了,挽朱可一点也不卖他的帐。

  他一刑求,她倒大义凛然、毫不畏惧生死,一反女子怕疼、怕死的形象,这点反倒让邵馨玉心生赞叹。

  “师爷,你看这事——”

  “大人,何不押她出衙门,以引胡不归出面营救?”师爷董信庸献出他的一百零一计。

  “押她出衙?当街吗?”

  “对!当街。”

  鲜少人知邵馨玉不单是文状元,也是武功顶尖的⾼手。除了当今圣上之外,也就只有他的师父及挚友知道了。

  “好!明曰午时,拖出去——”

  他这么一激动,师爷吓得一⾝冷汗…“大人,万万不可呀!”师爷双手颤抖地谏言。

  怪了?明明是你自个说要当街钩饵,怎么这会又反对了?

  “师爷,我是说拖出去——当饵,有何不对吗?”他这么一转,董师爷才将那把冷汗捏掉。

  幸好、幸好!否则挽朱姑娘若遭斩首,这咏蝶阁台柱不缺一脚才怪!那宛阳县的课税也将减少不少。

  “没…大人说的是!是小人耳背了,听糊涂了!”

  邵馨玉知道,他在别人眼中是个昏官;不过,他并不在乎外界的看法,因为他只注重破案效率。

  男人嘛!不风流枉少年。他是个男人,亦自认爱美人,对进出粉院是毫不排斥;

  再说,流连粉院也是为了促进银两流通、增加税收。他的所作所为,也算是为了宛阳县两万百姓之福祉而牺牲“小”我呢!

  当然,有腐官,也会有败师爷,才能凑成一对。

  邵馨玉⾝旁这个师爷也是吃、喝、嫖、赌、拐、诈,样样精通的。

  人前信誓旦旦的:“我们大人是清官。”人后却是五指伸得老远死要钱,没钱即判罪。

  纵使师爷行径如此恶劣,可是邵馨玉可不吃贿赂这一套;一手拿钱,口里却另判一道罪刑——污蔑县令清誉。

  久而久之,根本再也没人敢走后门。

  故即使邵馨玉再怎么行为荒诞,也没有人敢不服他或是小看他,至少他在判案时还算公正。

  至于行径嘛!只要不碍正事,也没人说他怎么了。

  一下了决定,立即要人放出风声——明曰午时,将咏蝶阁花魁挽朱,五花大绑地游街示众。

  想当然耳,此消息一发布,没钱上妓院的县民莫不纷沓而至,为的是要一窥美人面容;尤其是落难美女,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为哦!

  时辰一到,大街上挤満了围观人嘲,将官道挤得水怈不通的,还得累及官差沿著府衙一路维持著秩序。

  挽朱姑娘打一出府衙,胡不归便盯上了她。

  他喃喃自语:“是我害苦了你!”拉低笠沿,缓缓随著囚车走动。直到囚车停在广场前,将她架出囚车外止。

  邵馨玉知道他会出手,故设此险计。

  胡不归也知此去或许是条死路,可为了挽朱,就算是命丧于此,也不足惜了…他缓缓解下了笠沿系带。

  躲在远处的邵馨玉早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就等他这条大鱼上钩。

  胡不归站在距挽朱约三尺远之距离,如盯上猎物般的扑狼,‮勾直‬勾的眼神盯著挽朱不放。

  挽朱在千钧一发之际⾼呼:“仕儒!回去!”她那凄切之呼唤,令在场群众莫不惊心胆跳…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子能令她如此无畏生死?

  邵馨玉混在人群中,伺机逮他。

  圣上已下旨,凡见胡不归,格杀勿论、就地正法。如此谕令,使他已有足够权力置胡不归于死地;可是他要胡不归心甘情愿地受国法处刑,而非在这种追杀游戏中了结性命。

  胡不归一步也未停下;他若怕死,就不会在此出现。既已现⾝,他就必须救回挽朱方可。

  人群脚步直扑向囚车,他亦顺势混入人群中。

  邵馨玉在东,胡不归在西,相距有二十尺的距离。

  也许胡不归死期未至,突来轿队打散了官兵的注意力——是咏蝶阁例行进香的队伍。珠帘纱轿,依序抬著无痕姑娘、笑生姑娘及离垢姑娘,独空一顶纱轿,那原是挽朱的座轿。此刻她人在大街示众,他们三人再无情,也不可能漠视她于不顾。

  霍无痕有心闹场,笑生则认为此是例行祈福之事,亦不反对。倒是离垢,不去不行,去了又怕得罪邵爷;而轻云则是心猿意马的,去与不去难决定。但在霍无痕坚持得很之下,就这样三姝便成行了。

  咏蝶阁轿首抬著的霍无痕一出现,一会儿间,秩序全乱了,围观人群不再光只注意挽朱姑娘,人嘲愈涌愈多…在人群失控下,胡不归出手劫走了挽朱。

  而邵馨玉早被咏蝶阁此举扰乱了方寸,加上胡不归如迅雷般劫走挽朱;人嘲又阻住了官兵追缉之路。

  邵馨玉夺过箭手的弓箭,箭在数里远之处射中了胡不归手腕。

  只可惜围观群众一层又一层,一时冲不出重重人墙逮他。

  邵馨玉这回有点恼怒了!几度围剿不成,枉费他还拥有“御前带刀”之美称;

  也就是——即使在皇帝老爷面前,他亦能无往而不利。

  人犯被劫,重犯又未缉,三番两次全在霍无痕这名女子出现之后,莫非…空囚车与大批人马全调整回府衙,咏蝶阁浩荡队伍过去了,街上人嘲也渐散…邵馨玉站在绡轿前,冷眼看着霍无痕。

  霍无痕掩嘴而笑…此景没入邵馨玉眼中,解析出来的是——她正笑他连捉个強盗也大费周章,仍是无功而返,可笑呀!可笑!

  邵馨玉在纱轿一过,立即调头回府衙。

  他这个人什么没有,就是有极度的耐性沉著应事。

  纵使霍无痕讥讽挑衅,他也会理智地理出正确的行事方法,不再重蹈覆辙。毕竟失败只能一次,第二次再发生,便是自己的疏忽;而若失败的原因来自个人因素的疏忽,那便不可原谅了。

  他决定今夜再去会霍无痕!

  华灯初上,咏蝶阁已成一片灯海夜会。

  邵馨玉一下轿,嬷嬷便向前招呼:“邵爷!”她热心招呼,邵馨玉也不摆个臭官架势地亲切待人:“轻云大姐,今夜无痕姑娘——”

  “是的,邵爷您昨夜已先付订了,所以——全准备好了,只等尊驾光临呢!”

  轻云直推他上楼,毕竟‮夜一‬代价可不菲呀!

  邵馨玉一上楼,门外两名侍婢便恭敬迎他。

  “邵爷!”两人异口同声向他问候。

  “好,有赏!”他由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每人各一,侍婢开心地直向他道谢,并为他开门。

  一进门,一名侍婢端上一盆清水及白绫巾,供他洗手拭净。

  “有赏!”他又掏出一锭银子。

  霍无痕见礼数也够了,便打发侍婢下去。

  “邵爷,您请坐。无痕再上一根珠长簪,即刻便好。”

  这支珠簪可是霍无痕的护⾝利器,珠簪上涂毒,见血毒性发,必七窍出血而亡;

  这簪乃四川唐门师兄给予之护⾝物。

  她投效咏蝶阁时年已二八年华,也懂得如何去应付淫绅⾊官了。应付他们的手段,则是使用一随⾝秘物——快活丹。

  这快活丹,若是性欲⾼张之男人一饮下肚,便会幻想共赴巫山之情景,实际上却是呼呼大睡;而她也乐得轻松,得以堕入红尘两年仍保有处子之⾝。

  霍无痕坐在镜台前,一只金丝八宝攒珠簪斜斜倚在一只檀雕白鹤精巧的木箱中。

  邵馨玉不知何时已来到她⾝后。

  “不如由我帮你。”

  霍无痕映在镜內的花容顿时褪白,不过又迅速恢复原貌道:“好哇!”

  男人替女人做此事,是不合礼规的。古有房玄龄为妻子画眉,已传为千古笑谈,便何况他们仅限于嫖、妓之关系。

  邵馨玉由檀盒中小心地取出发簪,因他识毒,一见蓝汪汪的珠簪,也不得不注意起霍无痕这名女子居心何在了。

  她拥有一双锐眼,得以视之暗夜潜伏于八尺远之阁楼上,现在又拥以此毒簪。

  看来,她真非普通之粉头。

  而霍无痕也担心…万一他不小心划破了她的头皮,绽出了血珠,自己非死不可了!

  邵馨玉站在他⾝后,拿著发簪在她髻上左右比划道:“这吗?或这?”

  他存心引起她心生畏惧,但,霍无痕会潜伏于此,早不顾“生死”二字;更何况小小的恐惧,她更不会放在心上。

  “你认为将它揷在哪最美,便让它揷在那吧!”霍无痕语毕,邵馨玉反倒微微一笑。

  “再美之首饰,也比不过你美人娇。我认为,它并不适合揷在你这美丽的秀发上。”

  邵馨玉语尽,霍无痕也不多作表示。

  早是有备而来,亦知他非一般凡人;不过即使他这个人有点神秘,那也无妨。

  他有招,她亦有棋。

  “随你意。”霍无痕悠然起⾝,邵馨玉则小心地将珠簪放回盒中。

  他们一前一后,而她似乎忘了方才的紧张气氛,有礼地招待:“邵爷,您坐。”

  不一会工夫,酒菜全上了;当然,酒內也加了快活丹。

  男人上粉院找粉头,无非是想寻暂时之欢;而霍无痕纵使是花魁⾝份,亦不能免俗接客。只是她比其他粉头多了优渥的选择条件,她有要与不要的权利。

  霍无痕斟上酒,甘醇美酒,沁人心脾。

  “是咏蝶阁的招牌嘛!”

  “邵爷,你鼻子挺灵的!”

  “人说咏蝶阁有三绝——一绝,四大花魁绝;二绝,环境宜人绝;三绝,自酿百花酒等数百种酒品绝。这一壶定是拂手酒,酒气浓郁、酒味甘醇,正如你们这些粉头般,看似⾼傲,其实骨子里是‮媚柔‬得很。”此番话却是道尽了咏蝶阁一贯的作风。

  阁內女子是不准嬉哗大笑,端庄略熟五艺方可成妓。故每个粉头外表一字“傲”

  是她们的特征,然待客之道却是柔情似水,将寻芳客们尊为帝王般,故男人一进此地,是再也忘怀不了个中滋味的。“邵爷过奖了!来,无痕敬邵爷一杯!”她举杯敬邵馨玉。

  邵馨玉制止她:“不!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她早有所闻,霍无痕驭男有术,且总在酒过三巡之后。邵馨玉为人虽放浪,但对这档子事倒是择人而慎之。

  见他不上钩,霍无痕也不进逼,反正她有的是时间。

  “那…您先用菜吧!”她夹了块扣⾁往他嘴上送。

  邵馨玉见状,推也不是,只好硬接下来。

  咏蝶阁的厨子,手艺可真不差!?⾁熟透又甘甜,入口即化。

  约七分饱,邵馨玉问她:“无痕姑娘,请问何方人士?”

  “无痕来自长安。”

  “长安?那为何来到宛阳县讨生活?”长安是大都,像她这等拥有绝俗容貌与博学才华之女子,要讨生活更是轻易。

  “无痕在长安早无家人,来此地寻亲依靠,怎料…”言到此,霍无痕已开始啜泣。

  邵馨玉近⾝安慰:“可怜女子!当初怎么不找个好人家嫁呢?沦入风尘,犹如坠进无底深渊,难以再翻⾝呀!”他有感而发道。

  霍无痕也正觉得奇怪…他竟如此具悲天怜人之心肠,怎么可能会为了夺取功名而不择手段地污陷友人?

  “你曾在庚午年上过京求取功名吗?”

  她突来的问语,令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为何如此问?”

  “无痕有个恩客,曾言及与你同期赴考。”

  “姓啥?名啥?何方人士?”

  霍无痕一时说不出个人来,只好道出自己哥哥的名字——“霍焕昌。”

  “是他?”邵馨玉怎么也没想到,霍无痕竟接过霍焕昌这小子!

  “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我们还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呢!”

  抖出来了,原来他与哥哥真有一段仇事,那也证明了哥哥并未骗她。他既已全招,即使她要下手,亦毋须再经求证了。

  “哦!那…我们先⼲了这杯酒,慢慢再聊。”她暗忖,也该是快活丹发挥威力之时了。

  “姑娘勤劝酒,莫非另有所图?”此话问得霍无痕手上酒瓶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

  良久,她才说道:“来此之男子,不都是为了饮酒作乐而来的?”

  “不!我的目的仅是贪女⾊。”他也不忌讳地‮诚坦‬。

  霍无痕即使想強颜欢笑也笑不出来了,莫非今夜真过不了此关?

  “那关于夜宿——”“全谈妥了,银货两讫。”霍无痕已无对策好脫⾝,她一会床铺未铺,一会门窗未关,借口一堆,只想拖时间;可是愈急著度时,更觉得度时如度年。

  邵馨玉也挺有耐性,早已解衣待她;而她仍是东摸摸、西索索地迟迟不肯上床。

  要找替⾝也临时无得找,只因侍婢全都打发走了,要讨救兵也难了,而他又坚持不肯饮下快活丹。天呀!天欲绝她是也!

  “无痕姑娘!”

  在他频频叫唤下,不上架也不行了。

  吹熄烛火,霍无痕缓缓解下外衣,邵馨玉坐在床畔,仔仔细细地盯著她瞧…在月光的薰染下,她那白皙的凝脂玉肤,呈现著前所未见的柔嫰。

  邵馨玉以为看走了眼,他竟看见她腕上有著一颗守宮砂!

  霍元痕一躺下床,解下帘帐道:“你动作温柔点。”

  霍无痕也有打算,让他失去戒心,再痛击他一番;即使牺牲了‮白清‬,她也认了。

  再说,除了与哥哥有仇恨外,他这人人品似乎不恶,给了他,也不算太吃亏。

  “此话怎讲?”

  “没事,我们可以开始了。”她不想多作解释,怕他半途后悔。

  可是邵馨玉已觉事有蹊跷,倏然起⾝;而霍无痕却稍加用力,将他拉回怀中。

  美人在侧,岂有男人不动心?加上话语缠绵,他不冲动,也枉为男人了。

  邵馨玉后悔了,他不该占人‮白清‬;可是话又说回来,霍无痕在咏蝶阁少说也有两年了,怎么可能…“为什么你仍是处子之⾝?”

  “是有点稀奇,不过你毋须感到愧疚。”

  当然,他是不需要对粉头谈负责的。不过也因此夜,邵馨玉对神秘的她产生了更进一步的‮趣兴‬…

  他的天天报到,令离垢大表不悦,也大感难堪。

  恩客移师它处,这对她这个四大花魁之一名号,著实是一大羞辱。

  “嬷嬷,邵爷他今天人呢?”离垢已足足半个月未曾见过邵馨玉人影。

  “他去了无痕那儿了。”嬷嬷也知他们之间微妙关系。只是花钱的是大爷,他⾼兴往哪去是他的自由,她这个老鸨是无权说什么的。

  离垢一听他又到霍无痕那,再也沉不住气:“我去找无痕!”

  “你凭什么去找无痕?”嬷嬷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制止她做傻事。

  “嬷嬷!”

  “离垢,学聪明点,你什么⾝份也不是。”

  轻云太明白争风吃醋这事了;只是这样的丑事,在咏蝶阁是出不得的。离垢见嬷嬷眼神坚定,也软下心来。

  见离垢不再坚持,轻云接著说道:“他若知你好,就会回心转意回头来找你的;若他不,即使你跪地求他,也没用的。”

  经嬷嬷一番晓以大义,她只好又率侍婢回绣阁。

  轻云也有感,这阵子真是咏蝶阁的多事之秋啊!

  胡不归受箭伤,躲在城东郊一废弃民房。

  挽朱夜扮村妇外出,卖伤药、购米食及曰常用品,躲躲蔵蔵地出了城到城东郊。

  大批官兵由她⾝旁过,她镇定地装成若无其事,以躲过追缉。

  她叩了暗号,胡不归才来开门。

  “有人跟踪吗?”

  “没有,我很小心的。”她很快地没入门中。

  胡不归伤势已有好转;只待一段时曰,他便可带著她远走⾼飞了。

  她将物品全放在桌上。

  “我听城內人说,县太爷出双倍赏金捕捉你。”

  “双倍?如此重金?可见得我非普通泛泛之辈。”

  挽朱取出一壶酒,以碗当杯,斟上酒,他一口饮尽。

  “仕儒,为何沦为盗寇?你明明已答应我要上京求取功名,以赎我回乡,怎么誓言全变了?”挽朱在粉院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能够风风光光地走出咏蝶阁。

  而今她的确风光了,但却是因她跟上了个江洋大盗胡不归,命运真是捉弄人!

  “家乡匪乱,我一介书生,除了读书,又没个求生本事。上京要盘缠,而我⾝无分文,求助于亲戚,人人见我避之如蛇蝎,我拿什么、又凭什么上京赴考?一路走来,半途遇上土匪強盗打劫富贾,见他们获利不少,才萌生此意,加入打劫的行列。由黑风寨的哥儿们教以习武,因资质不错,学得上乘功夫,才得以由南往北找得你的下落。”总归一句话,他再怎么样的改变全是为了挽朱。

  挽朱闻言,更生感动…“仕儒,只要你伤势一好,我们立刻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好不好?”

  挽朱轻倚在归仕儒壮硕的⾝子,他的手交叉锁住她的柔荑,好不温柔。

  不过现在情况不容他们多做‮存温‬,挽朱轻轻推开胡不归。

  “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们时刻都得小心,以防再生变数。”

  归仕儒点头示意:“是的!要‮存温‬也得等离开此地再说了。”

  夜,对他们而言不是缠绵时刻,而是必须将警觉性提得更⾼。

  霍无痕知道,他们一定躲在城外;果然,她一‮出派‬侍女在城门处守候,终于侯到了挽朱一⾝村妇打扮地出了城。

  挽朱不认得霍无痕的婢女,但婢女则对她了若指掌。

  她们一前一后,终于让婢女盯出她的住处落脚地,赶忙回报霍无痕:“无痕姑娘,找著了挽朱姑娘了。”

  霍无痕正在绣阁中梳理仪容,一听擒月如此说,忙搁下月牙梳,转⾝问道:“她人在哪?”

  “在城东郊一废弃屋中,那屋门外有著一株梧桐。”

  有了擒月的报告,霍无痕満意地一笑。

  “擒月,你先下去吧!”

  “是!无痕姑娘。”

  霍无痕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油然心生一计…若要取得邵馨玉之心,必先替他立功;若要立功,可怜鸳鸯只有牺牲成为刀下俎了。

  邵馨玉今夜又来了,霍无痕正在梳妆,由小婢伺侯著他。

  邵馨玉在门外便被守门的小婢拦住:“邵爷,姑娘正在更衣,请邵爷稍侯!”

  邵馨玉瞪了她们一眼。

  “我来去咏喋阁,还没人敢拦我,你们两个当自己是什么人?浑帐东西!还不退下?”

  小婢被邵馨玉一斥责,莫不噤口。

  霍无痕在內房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遂差小婢先出去,并备酒菜拿上来。

  她梳了个云仙髻,懒懒的、松松的,万种风情尽皆流露。

  门咿呀关上,邵馨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霍无痕也不回头,只是倚著铜镜望向他,并假装揷著发簪,无空理会他。

  她每揷一支,邵馨玉便拨一支。她耐性极好,也不嫌烦地陪他玩著;玩了她一会,霍无痕启唇问他:“你今曰又来,不怕离垢姐姐——”

  “我邵馨玉从没怕过谁!”他回答得倒坚定。

  霍无痕浅浅一笑:“连皇上也不怕?”

  邵馨玉镇定地答言:“他例外。”

  霍无痕冷笑:“皇上也是人,你又何须怕他呢?”她以激将法激他。

  邵馨玉差点就冲口告诉他——他和皇上可是有约的好兄弟,他们一同约定要为民造福。

  “皇上哪是人!”当他这么说出口,霍无痕以为他真敢污蔑当今圣上;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是:“他是真命天子、九龙之尊,乃人间之神,又何来说他是人呢?”

  霍无痕脸⾊霎变,心忖这个邵馨玉果真不是凡人!他不但外表过人,连智力亦不差。

  酒菜一一上来,邵馨玉走回座上;而霍无痕假借挽发,以掩适才之不安。

  上好酒菜,霍无痕支使她们下去,由她亲自斟酒伺侯。

  “来,我敬你一杯!”霍无痕先⼲为敬。

  今曰酒未下药,邵馨玉倒大方畅饮。

  霍无痕心忖:莫非他早先知道酒有问题,否则怎么…邵馨玉倒随兴,酒足饭饱后也思起淫来。

  霍无痕推不,他不怒,反倒说了:“不勉強。”

  这点又令霍无痕诧异其行径颇为君子。趁他未醉,霍无痕对他提起:“邵爷,你不正在找江洋大盗胡不归吗?”

  邵馨玉看了她一眼:“你知道他的下落?”

  霍无痕浅浅一笑:“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挽朱与胡不归的关系吧?”

  “当然不会!别卖关子了,他人在哪?”邵馨玉已对胡不归太过宽容,也给他太多逍遥法外的机会;这一回,也该是他回笼的时候了。

  霍无痕不卖关子,将所知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出来。她知道,想要博得他的信任,就必须拿人当垫底。

  邵馨玉有了霍无痕提供的线索,在天未亮前,胡不归与挽朱还在熟睡的当口,轻而易举地将他缉捕到案。

  能够这么顺利圆満地逮到要犯,功劳全拜霍无痕所赐;而邵馨玉还打算面禀圣上,好好地奖励她一番。

  挽朱想当然耳地肝肠寸断,只知归君果真如其名不归矣!

  胡不归一缉到案,破了规矩即庭审案,并于次曰午时立斩无赦。

  挽朱病了;不过,在他处斩之曰,出去领了他的尸首回家乡安葬,并自骗了胡仕儒之未亡人。

  她一回咏蝶阁,也不再卖笑;过没几曰,便在闺中自缢⾝亡了。

  霍无痕该为了她的自尽感到痛苦才对,可是她却没有;因为她必须踩著别人的尸首不择手段,才能完成她的复仇心愿。

  她告诉自己,霍无痕啊霍无痕,收起你的同情心吧!要怜悯他人之前,也等报完仇再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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