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落霞连天迷思客 白云何处是乡关
“杏儿,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大夫马上就来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什么?小翠,马上去端姐小最喜吃的糕点来!”这个自称娘的美丽女人关心地问道。
林幸儿暗暗在被卧里掐掐自己的手臂,哎呀,真的疼呢,那么眼前的这一切是实真的,不是做梦不是想象更不是幻觉。这美妇人细⽩的手已经温柔地抚上了她的额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娘啊…”说话时声音有点哽咽了,不像在演戏,额头上温热的触觉让她更加肯定这一切的实真。
“娘,你别动啦,杏儿醒过来就好啦,你现在问她多了她反而更糊涂。爹,这里不需要我了,这回我可以去忙自己的了吧!”他不出声,林幸儿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个帅小子在旁边呢。他究竟是谁,那我现在到底是谁?他们也叫我幸儿?噢,真是有点饿了,林幸儿决定先吃东西敬五脏庙,吃了第一件事就是摸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娘请勿担心,幸儿没有不舒服了,除了有点饿其他都很好,你们先去忙吧!”这么说没错吧,先把他们支开再说,然后再慢慢地摸情况。说完,林幸儿看到的是几双不可思议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仿佛刚刚她说了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难道这几个人这么快戏就演不下去了?哼哼“…好,好,你先吃点东西再休息,我们一会再来看你…!”美妇人语音有点动,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刺。
“姐小,你最爱吃的杏花糕来了,还有茉莉绿⾖粥!”
凌⽔山庄主院——凌⽔轩美妇人语气丝毫不减动:“老爷,刚刚是我听错了么?那真是我们杏儿说的话么?她竟然…她竟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个字,还那么流利…天啦,我真不敢相信,你听听那语气,那话听起来多么…多么正常啊~!”
凌震天也处在极度的震撼之中,他一边安抚着子一边皱着眉头思索:“烟儿,你没听错,杏儿她的确不一样了。”
“爹,你说杏儿是不是因祸得福,这一撞把脑子给撞好了?”凌家少爷凌斐除此推测,实在想不到其他。
凌震天没有回答,他在认真地思考。他——凌⽔山庄庄主凌震天,这一生历经多少风云,几多荣耀,最珍爱的莫过于家中的子儿女。二十年前他年纪轻轻就⾝怀绝学,当年与魔宮宮主一战,历经九死一生终于为武林除了害,从此闻名武林,被人称为少年英雄,由此也虏获了武林第一美女⽔含烟的芳心,两人结为伉俪,自此两人一同退出江湖,定居杭州做起了丝绸布料生意,凭着一⾝正义豪气很快建立了良好的人脉关系,生意上也由一家小小的布庄发展成杭州第一大庄。其经营的丝织品均由自家加工,设计精美,质地上乘,尤其配上凌⽔字号的刺绣,所售货品往往被达官贵族抢购一空,供不应求。如今生意更是如⽇中天,朝廷规定,凌家每年必须进贡一定数量的极品丝绸,以备皇室成员之用。
凌震天与⽔含烟的结合一直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话,生有一对儿女,是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无奈美中不⾜,其中苦乐无法为外人道也。凌家长女出生在杏花飘香的季节,故取名为凌杏儿,她继承了⺟亲的美貌,可惜偏偏天妒红颜,杏儿已值二十年华其智力仍与七岁小孩无异,还带有严重的语言障碍,说话时总是一字一字非常吃力,随着年纪的增长,她渐渐习惯用肢体语言表示意思了。她不懂人间忧愁,幸福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生活在家人筑造的快乐城堡里。凌家上下都清楚大姐小是个天生痴儿,但她生善良,天真可爱,平时又那么沉静美丽,没有人不喜她。
许多被称为痴儿的人都具有某一方面的特殊能力,某种常人比不上的能力,那就是他们能够非常专注地做某一件事情。凌杏儿自第一次接触丝绸刺绣,对刺绣有着极度地痴,令人惊叹的是她绣出来的东西,无论是山⽔花草,还是飞禽走兽都栩栩如生,不少被皇宮妃子、公主们珍蔵的绣品其实就是出自于凌杏儿的巧手。因为这个原因,让凌家上下对这位大姐小更加疼爱了。
“爹,大夫来了!”凌斐打开门。
⽔含烟急切地走上前“大夫,小女现在情况如何?可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大夫摸了摸花⽩的胡子,慢条斯理地说:“凌夫人不必紧张,老夫刚刚已为姐小仔细瞧过,并无大碍!”
“可是大夫,你没有发现小女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恩,老夫也发现了,她的确有所变化,刚刚还跟我谈了几句,条理清晰,跟以前的凌姐小大相径庭。凌庄主和夫人可以观察一段时间,如果老夫推测没错的话,凌姐小虽然脑子受到了震,但正好令她因祸得福,也许从此以后她与其他姑娘没有区别,会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
十五月圆之夜,杭州城北封家堡的后山,満山枫树,地上铺着一层飘落的枫叶,枫叶红似火却又看不真切。一个黑⾊的⾝影在林子里穿梭飞舞,他在练剑,剑法凌厉,招招刚劲,剑剑快、准、狠,⾝姿宛若蛟龙出海,几个轻快翻⾝只见黑⾊影子中透透点点⽩⾊剑光,深幽的树林里只听见“咻咻”的剑声,黑影所至之处如狂风席卷,掀起漫天落叶。突然黑影停住,长剑自手中飞出深深地揷进远处的树⼲中,剑⾝上刺着片片枫叶。“啊~~”男子跪在地上,仰天长啸,強劲的內力让吼声传得很远很远。
月光下,黑⾐男子似一头被怒的豹子浑⾝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连黑暗中的野兽见了恐怕也要避退三舍。他——封家褒的大少爷封天炀,此刻心中悲愤、狂怒,无以发怈。皎洁的月光印在他的脸上,不难看清楚男子冷酷又俊的线条,如刀刻般的轮廓,直的鼻梁,紧抿的薄透露着残酷嗜⾎的味道,狭长的眼睛出冰冷的光芒。这是个让人望而生畏,敬而远之的男人。
今天,是他娘亲的忌⽇。
他握紧娘生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一条碧玺手链,思绪无法平静。
他永远不会忘记二十年前的今天,娘亲死不瞑目的样子,那年他八岁。
封家堡的堡主封烈也就是他爹,当年爱上了武林第一美女⽔含烟,为博美人心可以舍弃一切,甚至丢下稚嫰的儿子和结发多年的子离家出走。娘亲终⽇以泪洗面,终于忧患成疾,然而即使重病于榻仍念念不忘那负心之人,可惜在临死一刻都未曾等到…年幼的天炀亲手埋葬了娘亲,他永远记得娘死不瞑目的样子,永远不会忘记破坏他家幸福的妖女名字叫⽔含烟,他恨他爹薄情寡义,始终弃,更恨那妖女红颜祸⽔,是造成他家破人亡的元凶。
娘死后一个月,爹回来了,带他离开故乡居于杭州,一段时⽇后又将他送上山拜师学艺。他第一次下山是一年后,他爹取了二娘,一个据说长得貌似⽔含烟的女人,热闹的大厅,宾客的喧哗,与他小小年纪充満恨意的眸子成了強烈的对比。
二十岁以前他很少下山,只知道他爹退出了江湖建立了封家堡,买卖做得不错,在杭州城內开了几家当铺,而二娘也生了个儿子取名封展炀,小他九岁。
二十岁,他学成归来,回到堡里成为封家少堡主。八年来他⽗子碰面几乎没有言语,他看向⽗亲的眼里只有冰冷和仇恨。他接手了家中的生意,行事手法犹如他的剑招:快、准、狠,他在短短时间內就成功地让杭州城內开満了他们封家开的当铺与酒楼,他造就了杭州城的商业传奇。
封烈也知道儿子对自己的恨意,但毕竟是自己亲生儿子,如今自己年事已⾼,他多次有心调和化解,每次却只能暗自叹息,这儿子比他还倔,他想也许因为痴恋⽔含烟而负了他娘,所以这辈子注定要失去这个儿子吧!十五的月儿很圆很亮。
封天炀缓缓站起⾝,发出一串低沉自嘲的笑声,⾼大的⾝躯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孤独、落寞。
今天,娘的忌⽇,他爹从来不知道!今天,他爹跟他说帮他订了一门亲事!有意思!是的,非常有意思!他的属下余风不到半天就查到了重要的信息,他将要娶的女人竟然是那妖女的女儿——凌家大姐小凌杏儿!原来他爹定居杭州还是为了那妖女,原来他们一直也都住在杭州城內,原来那妖女嫁给了凌家,原来闻名天下的凌⽔丝织竟然是那妖女家的字号,原来…原来他爹一直对那妖女没有死心,如今竟然希望他娶她的女儿…
好,很好!今天晚上,他向封烈应允了婚事,并主动提出要求十⽇內完婚。
想到封烈那意外的表情,封天炀冷冷地掀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寒颤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