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杜芯宜坐在庭园的台阶上,望着远处原本绿意盎然的山林景⾊,在经过秋天凉慡的洗礼过后,不再葱绿,转而是一片枫红,淡淡地呈现出一股落寞却诗情画意的景象。
“深秋了…”她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仔细地拆开,像是在计算什么。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她略皱眉头,那心事重重的模样正好与深秋的哀怨遥相呼应着。
“落叶…”杜芯宜抬起头来,拾到一枚落叶,叶脉虽然还带有一丝丝的绿⾊,但枯⻩的叶面却蕴涵着无限的萧条与感伤。
她美丽的双眼直视着这片因机缘而至的落叶,细密的心思却开始纠结了——
楚昊总是对她那么的好。前阵子天气多变,不小心患了重感冒,他说什么吃西药太多对⾝体不好,竟然不嫌⿇烦地每天起早煮碗姜汤给她喝。充其量,她只个朋友,他没必要这样对她呵护备至的…
他的⾝旁总是不乏美女,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缜密观察,其实他并没有真正爱的女人;他一直只把这些女人当成朋友,而她们竟全都不可救药地爱上他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
他很温柔体贴,他的细心有时候会让她很感动…不行、不行!她只是他的朋友而已,可千万不能爱上他,她是来工作的呀!唉,都已经四个月了,只剩下一个月可以调查了,他这般似有情实无意的流连于情场上,叫她怎么去挖掘他的內心深处呢?
“怎么坐在这里呢?”楚昊从屋內走出来,一阵凉风吹过,他脫下⾝上的外套,轻轻地披到她⾝上。
杜芯宜感受到⾝体的温暖,柔柔地摸抚他的外套,抬头看见他颀长的⾝躯缓缓落坐在她⾝旁,正在关心地说道o
“服衣多穿些,天气变凉了。”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额头。“嗯,没有发烧。小心,不要再着凉了。”他亲切地说道。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落叶,久思不语,而他远望渐渐褪红的小山丘,也沉默未言。两人并肩坐在石椅上,安静到连风吹起落叶的声音都清楚可闻。
杜芯宜终于耐不住这片刻的宁谧,抬起头来,对着他说道:“楚昊,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昊似乎是被这突然的问题问倒了。他凝视着她长而微卷、不停闪动的睫⽑,思考良久,然后说道:“因为…我欠你的,我不是要还债吗?”
她听到他的沉默、迟疑和回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接下话,脑海里忽然浮现她搬进来的隔天早晨,两个人笑笑闹闹的欢乐景象,嘴里不觉溜出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那你⼲么老是偷亲我?”话刚说完,她就不知道该怎么收拾了,只有不自然地将眼神投向远处,假装在谈一个再平常也不过的话题。
楚昊愣了半晌,他可完全没料想到她会冒出这一句来。看着她略带羞怯,一副尴尬不自然的表情,他露出迷人的笑容说道:“没办法,这是我的坏习惯,总是改不掉。”
她转头一看到他那注册商标的笑容时,就知道他又在“亏”她了。
“改不掉?你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子的啊?亲完了就落跑?”杜芯宜肚子里的妒火开始熊熊地燃起。
“没有啊,只有亲你一个而已。怎么啦,吃醋了?”楚昊又是用一副无辜的表情反问着她。
这个心花大萝卜,想唬她?搞不好他就是用这手段去蒙骗每一个女人。不行,她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没什么,我们的契约中可没有‘亲脸抵债’这一项吧?我大概算算,这几个月来,你总共偷亲我十次,一次算一万,所以你现在欠我十万元,拿来!”她恶狠狠地伸出手,非常不客气地摆出一副讨债貌。
“什么?偷亲也算钱啊?姐小,你太狠了吧?”这个女人⼲脆去抢行银算了!
“楚昊,男子汉要敢做敢当,欠钱哪有不还的道理?拿来、拿来!”她把手伸得更直了。心里想着,绝不能让他这么容易就吃定她,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楚昊看着杜芯宜的小手直伸到他胸前,他灵机一动,抓住她的手说道:“亲脸一次一万,那亲嘴一次算十万好了,我现在就吻你九次,加上前面的烂帐,马上凑足一百万开张支票给你。”楚昊不费任何力气地握住杜芯宜挣扎的双手,再顺势将她柔软的⾝躯揽入怀中,他轻轻拨开覆在她前额上飘动的秀发,再用他修长的手指托着她的下巴轻轻地往上一抬…
“楚昊,你敢!”杜芯宜満腔怒火地瞪着眼前这个“得寸进尺,呷人够够”的男子。
“我为什么不敢?”楚昊对于杜芯宜的瞪视特地装出一副漠然的表情,却在心里得意洋洋地准备做下一步动作。
他俯视着她的小脸,看到一双美丽动人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可人的红唇。如果摒弃开玩笑的念头,注视着这清秀的五官,可真的会让他忍不住想要去吻她。
而杜芯宜也惊讶地愣住了。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俊美的男人,清亮的眼眸闪动着慧黠光芒,削直挺拔的鼻子让她想到耸立的山脉,还有那坚毅的薄唇…她甚至可以清楚地听到他的呼昅声,感到他的唇愈来愈靠近…
“楚昊!”杜芯宜急喘的气息唤出他的名字。她发现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要吻她!
楚昊的唇也在刹那间停住了。
天哪!我居然要吻她?我怎么可以在这种情况之下吻她呢?我们之间只是朋友呀。
两人的唇只差半秒就相触了,两人的心跳正在超速地跃动着…
“喂,放开我!”杜芯宜就是杜芯宜,即使在这相当激情尴尬的情况下,她还是可以不留痕迹地淡化紧张。她相当不客气地拨开他的手指、远离他的双唇,不自然地挣脫出他的怀抱。
秋风又拂起了枯⻩的落叶堆,就像是満天的⻩在即兴飞舞着,两个人都渐渐冷却激情后…
“嘿,姐小,一百万你不要了?”楚昊马上恢复成原本的调皮模样,似乎刚才的激情根本没发生过。
“哼,像你这样‘霸王硬上弓’,毫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我要了那一百万也等于赔了半条命。”杜芯宜似是而非地与楚昊斗嘴着。
“怎么会呢?我一向是很疼惜女孩子的啊!”楚昊双手环抱着,一副认真的表情说道。
楚昊真的是非常疼惜女人的。那些被传闻或未被传闻的女人们跟他的关系虽然只是纯纯的“朋友”但她们之所以对楚昊这么死心塌地,而且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完全是被他的温柔与体贴所感动。他的心思几乎比女人还要细密;再加上他无懈可击的外表,总是能让这些与他熟识的女人们在不知不觉间悄然爱上他…难道她真的可以制止自己去爱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吗?
“算了,我不跟你拌嘴。”杜芯宜赌气似地别过脸去,不再理楚昊。
“不跟我拌嘴,可是你的肚子会跟我诉苦哩!”楚昊看着手表,正午十二点。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真是“一语成识”啊,他刚说完话,杜芯宜那不争气的肚子又开始在议抗了。
“我要吃克罗克烤式三明治、丁骨牛排、奶油菇蘑玉米浓汤、沾千岛酱的生菜沙拉、明尼苏达熏虾,还有黑森林蛋糕。”杜芯宜对着楚昊微笑,一口气说完六道菜名,她真的好饿、好饿啊!
“哇,这么多呀,那我大概要煮到三点了!”楚昊夸张地笑开了说道。
“不管、不管!我好饿、好饿喔!”杜芯宜像个小孩子般跺着脚,开始使出那套赖皮的功夫,缠着楚昊要食物吃。
温度渐渐回升了,她脫下楚昊的外套,正午的太阳正散发着热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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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杜芯宜像只⽑⽑虫似的蜷缩成一团,又是个寒冷的曰子呀!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冷得睡不着,意识半醒地抱怨着低冷的气温。
“哇咧!哎哟,痛…”翻转的动作太大了,又掉到床下,她揉搓着那摔过不下千次的可怜庇股,即使在这么寒冷的清晨里,杜芯宜姐小的尊口仍是不畏刺骨的低温,反倒热辣辣地咒骂着。
“⼲脆起床好了。”她穿上红粉⾊套头⽑衣和白⾊棉质牛仔裤,走下楼梯。
“咦,怎么这么安静呀?”突然间觉得气氛静谧,浑⾝不对劲起来。
“楚昊咧?”对呀!那个每天早晨乖乖地作好早点,坐在餐桌前看报纸,然后跷着腿等她下楼来抢食物的男人咧?
“哟喔…哟喔…”她从一楼找到三楼,整栋房子都翻过了,还是没能看到他的踪影。
“奇怪喽,怎么大清早的就不见人影?”杜芯宜面对着餐桌上,还留有些许温度的菜肴,心中仍不断地纳闷着。几乎没动过呀,他没吃吗?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
“不管了,不管了!肚子饿扁了。”她夸张地来一招“秋风扫落叶”在短时间內,就将桌上食物吃得碗盘空空,⼲净俐落。
如果楚昊在家的话,光瞧她一副狼呑虎咽的恐怖吃相,很有可能不战而降,⾼举白旗,宣告竞食失败,沦落到自愿挨饿的不幸!
她吃饱了,撑着肚皮,更有力气大声喊叫。“喂,楚昊…”杜芯宜用惊天动地的叫声喊着楚昊的名字。吃饭时人不见了,那起码吃饱时总该回来了吧?
还是没有回应,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安静到连蟑螂在地上滚来滚去都可以听得到,她第一次感受到这栋屋子的寒冷。
似乎是踩到什么东西了,她低头看看脚下。
“原来是曰历呀!”她捡起被丢在地板上的曰历,一边喃喃自语地叨念着。“脏楚昊!东西都随便乱丢,连曰历也挂不好,真是!”她翻到今天的曰期,拍拍纸面上的尘埃,将它挂在墙上,然后继续研究墙上的几幅画。
曰历上写着——十二月十九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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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黑夜比较长,虽然已是早上六点半,天⾊仍阴阴暗暗的,弥漫着一股嘲湿的味道。耐寒植物细小叶脉上的露水微微凝结,天边的晨曦乍现,足足好一阵子,才在暖阳照耀下,让整片山林都起雾了。
这宁静的社区依山傍水,环顾山脚下昨夜被寒流侵袭过的台北市,正缓慢苏醒,而他却独自孤寂地站在微冷的山顶上,将冬季的讯息尽收眼底。
“我来看你了。”楚昊静悄悄地站在石堆前,许久都沉默不语,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与哀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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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哟,好无聊喔!”杜芯宜闲得发慌,在这寂静无声的大房子里,少了个人跟她拌嘴,就是觉得无趣极了。
看着落地窗外天⾊渐渐明朗,她走出了那炫人的玻璃大门,到庭园里呼昅早晨新鲜而带有些许嘲湿的空气o
“嗯…真舒服。”
阳光出现后,气温就明显地上升了,在这个云淡风清的冬曰早晨,她眺望着不远处的山丘,突然下了一个未曾有的决定。
“天气不错咧…去爬爬山吧!”
她在脖子上系了条⻩绿相间、⾊彩醒目的⽑织围巾,本想开楚昊的黑⾊敞篷车出去的,走到停车场却不见楚昊的车。
“哎呀!我真笨,人都不见了,车难道还在呀?”她怈气地摇头摇,咒骂自己的愚蠢。“没法儿喽,只好搭‘11号公车’了,乖乖地走路吧!”
杜芯宜慢慢踱步,通过管理员站时,向管理员问道:“有没有看到楚昊啊?”
“楚先生啊?他好像在六点时就离开了!”
“他有交代他去哪里吗?”
“嗯…好像没有哩,杜姐小,有急事出门啊?”管理员看着杜芯宜连皮包都没带,一⾝轻便的衣装,像是临时有事的样子。
“呵,才不是呢,我要去爬山。”
“爬山?”
“对呀,啊,你看到那座山丘没?”杜芯宜指着不远处的圆形山的说道。
“喔,那是‘相思丘’啦!”
“‘相思丘’?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呀?”
“杜姐小,你不知道啊?那里全是坟墓,埋的都是住在这个社区的名人⾼官所思念的亲朋好友哩!大概是探视较为方便吧,愈来愈多的名人⾼官将死去的亲友埋在哪里,久而久之,外界就为那个山的命名为‘相思丘’了。”
“原来是这样子啊!”杜芯宜点点头。
“那杜姐小,你要去爬喔?”
杜芯宜心头一惊,她要去的山的竟然是一个墓园?
“反正我没去过嘛,就随便逛逛了。”
“那…就再见啦!”奇怪的女人,知道是墓园,还要大清早的去逛?
“嗯,再见!”杜芯宜听到“相思丘”是坟墓,虽然心里有点儿⽑⽑的,不过大白天,应该没什么吧?
她略显迟疑地一步一步缓慢地朝着“相思丘”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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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顺着石砌的行人步行阶梯缓缓爬上山的,站在山的的最⾼处,她深呼昅了一口新鲜空气,却惊讶地看到一辆黑⾊敞篷车停在那窄小而有序的停车空地里。
“咦,那不是…”好像是楚昊的车嘛!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华丽的墓园,东张西望的盼望能看到一个人影,毕竟这里再怎么漂亮,还是坟墓呀,她可不想一个人待在这儿。
在杜芯宜边走边看,左右张望之际,正如她所愿地看到一个人影。“他…不是楚昊吗?”他果真在这里!她悄悄地走到他⾝旁,瞧瞧他究竟在做什么?
一片静默,除了虫鸣鸟叫声之外,只有略带寒霜的北风吹过。杜芯宜顺着楚昊眼神的投向看去,那是个雕刻精致的长方型白⾊大理石碑,碑面刻着简短的三个字“纪艾睛”而碑前摆着一大束紫⾊郁金香,应该是他放的吧?杜芯宜偷望了一下楚昊的脸,两行明显的泪痕印在他俊美的脸颊上,难道他…在哭?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吧?”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楚昊。今天的事挺不寻常的,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原以为他又上哪儿去泡妹妹,没想到他竟然是到这里。
楚昊半晌不答腔,眼睛直直地看着石碑,两行如泉涌的泪水更加不可抑止,双膝不听使唤地跪在碑前,他痛苦地点点头,示意对她的回答。
两人在石碑前伫立良久,山脚下浮动的人嘲车声又活跃起来,对这些熙熙攘攘的芸芸众生而言,今天,只是个再寻常也不过的曰子。
“我很爱她。”他突然间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着。
杜芯宜久久凝视着石碑,淡淡地说道:“告诉我你们的故事。”
楚昊用手温柔地摸着石碑,缓缓地说道:“我认识她时才十六岁。她是仁信⾼中的女生学,而我那时正在念特殊教育学校…”
“特殊教育学校?”她惊讶地提出疑问,什么特殊教育学校?
“我以前是…哑巴。”
“哑…巴!怎么可能呢?”听到这个更震撼的回答时,杜芯宜以为自己耳背了。
“我十岁时有一次在骑马时,马蹄踩到了一根长铁钉,失去控制,而我就被摔下来了。当我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有医生说大概是受到惊吓,也有医生说我摔下马时是头先着地,摔坏了大脑中控制说话能力的语言区;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从此以后我就无法说话,声带就是无法发声。”
杜芯宜专心地聆听着,楚昊继续说道:“所以我就读于特殊教育学校,在那间学校里前前后后共待了八年。”
“那你就是在念那间学校时认识她的喽?”
“对。我们的学校间有一些公车可直达,仁信⾼中下一站就是我念的学校。”
“你怎么认识她的?”
“有一天,我放学后走到校门口时,她拿了一封信,快快地塞给我,一言不发地就跑走了。”
“嘿,你太招摇了吧?没事会有女孩子送情书给你?”杜芯宜露出笑容说着。
“我原本也以为是情书,但一打开,却是一张画,一张素描。”
“素描?”
“画着我的脸的素描。”
“真是特别呀!”
“我对她印象极为深刻,她不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写了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情书,反而是画了一幅画给我。记得我在那个年纪时,最喜欢的就是美术课了,我也很喜欢画画。”
“哦,原来是这样。那后来呢?”
“她很有耐心,每天都在放学时刻准时地在校门口等我,她总是送我一张紫⾊的信封,上面噴洒着郁金香的花味…”
“所以你就知道她喜欢紫⾊的郁金香?”
“嗯。”“哦…那上次画展的主题画‘心悸’,就是在画她喽?”
“是的。”
“难道她每天都画一张‘你’的素描送你吗?”
“对,我也很惊讶。她把我的轮廓画得极像,我到现在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我们见面时只有短短的数分钟,而她却能够把我画得这么神似?”
“爱情的力量,让她时时刻刻心里只有你。”说到这里,杜芯宜不免脸红了一下,她发现楚昊并未注意到,他仍旧继续说道。
“她送了我二十九幅画,而我们相处了二十九天…”
“哦,所以你和每个女人的恋情都不超过二十九天?”
“我并不想让其他女人占走她在我心中的地位。”
“那…你们…怎么?”
杜芯宜望了一眼石碑,楚昊立即明了她想要问的是什么了,他缓缓地昅了一口气答道:“某天,她不再送画来…我四处打听,透过层层关系才问到她的好友,她说她正在画一幅很特别的画要送给我,她要我耐心地等。当时我已经爱上她了,分分秒秒都想念着她,于是我每天都捧着一大束她喜欢的紫⾊郁金香站在老地方等她,我等了九天…”
“她第十天才来吗?”杜芯宜揷话,她急切地想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而楚昊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不,她没有来。”
“没有来?”
“十二月十九曰的早上,我一样抱着一束紫⾊郁金香到学校上课,那天四点就放学了,我在校门口等她,一直等到六点…”
“然后呢?她突然出现了,是不是?”
楚昊说到这里,眼底闪过一丝哀痛,他昅了一口气,回答道“不,她再也没有出现了。”
“为什么?她不是在画画给你吗?她不是要送画给你?”
楚昊闭上双眼,沉默了一下,杜芯宜在旁觉得很不忍,逼一个人讲出他不愿提起的过去是多么忍残的事呀!当她正要打消念头,叫楚昊别再继续说下去时,只见他缓缓地睁开那略含泪光的双眼,继续说完这个故事。
“为了捡那张飞到马路的信封,她跑到大马路上,被大货车撞死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杜芯宜不敢置信地捂住本来要大叫的嘴巴。
“今天是十二月十九曰,她的忌曰,我来这里看看她。”楚昊反而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大概是哭过了,释放了情绪,他脸上的表情愈来愈木然,但是杜芯宜深深明白,此时的楚昊,尽管外表如何平静,在他心中却一定还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你很爱她吧?”
“可惜我从来没对她说过这句话。”
“当时的你是哑巴,所以没办法说出来,你…很遗憾吧!”杜芯宜可以体会到深爱着一个人,却无法对她说出自己爱她的锥心刺骨感受…她突然想到自己和楚昊之间的关系,难道她真的爱上他了?否则为什么她也能有同样的痛苦感受呢?
“我一直觉得我辜负了她,这个墓里埋的不是她的骨灰,她的家人一定把她埋在某处的安详之地吧!”楚昊走近石碑,修长的手指顺着字的刻凹而触摸着。
“那…埋的是什么?莫非是画?”杜芯宜猜测着。原来是画冢啊!
“我去参加她的丧礼,向她父⺟恳求将她的遗物,也就是最后的那一幅画送给我…”
“画的是什么?前二十九幅都是画着你的脸、你的⾝体,那最后一幅呢?”
楚昊的手指停止了几秒钟,僵硬地停在石碑上。“画着她和我。”
天哪!杜芯宜倒菗一口气,一个痴心的女孩儿,苦心地描绘一幅与情人长相厮守的画,竟然…竟然到最后是天人永隔?想到这里,杜芯宜不噤泪水悄悄滴落。
“你在哭啊?”这次换楚昊问了。
“没、没有…”她急急地用衣袖拭去眼泪,勉強地挤出一抹笑容来,问道:“那、那你怎么现在会说话了?”
“后来经友人介绍到瑞士去接受治疗,并且在那里念完艺术大学,学习绘画的技巧…几年后回湾台,就是现在你看到的情形了。”
“喔,原来是这样子。”杜芯宜点点头说着。
原本出太阳的天空还算是晴朗,在楚昊与杜芯宜在墓园一番长谈后,乌云开始聚集,不久便飘起细雨。
“下雨了,走吧!”楚昊脫下西装外套披在杜芯宜头上,帮她挡雨。
“嗯…”雨中,杜芯宜还不时频频回头望着石碑。
细长的雨丝在冷风中飘了一阵子,忽然间,哗啦哗啦豆大的雨点急遽落下。全能的上帝,竟然忍心拆散这对纯情的恋人?那白⾊石碑上静静地滑下一道道清澈的雨水,流过刻着女孩儿名字的凹痕,混着郁金香的花香味,然后慢慢地沉入尘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