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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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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过了岸上一回后,再次回到海道,她所⾝处的地方不再是悉的神宮大殿,而是位于神宮底下,沿着山崖所凿出的牢房。

  因持续被下药的缘故,使不出什么力气的她没法离开,就算是牢门没上锁,连路都走不稳的她也无法踏出牢门一步,她还记得,当大祭司与大长老命人将她送进这座罪人之牢时,即使他们有意要在人前掩饰,可她还是看得出他们很开心。

  海面上一波波⽩⾊的海涛扑向岸边,海嘲的声音盈満了一室,看着窗外在她刚离开海道时,曾经想念过的海景,飞帘有种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何,再次回到海洋后,她反而想念起东域里的远山,她想念当清晨的朝自山顶露出脸,初醒的大地上那一缕缕的炊烟…

  她想念温暖。

  她无意识地抚着⾝上应天为她制的冬⾐,以往她总觉得刺骨的海风,虽因这件保暖的⾐裳而不再感到寒冷,但当她孤⾝一人处在这时,原本多年来都很习惯独处的她反倒感到不惯,在这同样的寂静里,少了一副总是霸道強横的怀抱,少了一双总是会停留在她⾝上的眼眸,每当夜晚来临时,没有那双会自她⾝后环住她的大掌,她总会在夜半惊醒,而后睁眼直至天明。

  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就算她再次回到了海道,她再也找不回认识破浪前的那个飞帘,她不再习惯孤单,当双被海风吹得冻紫时,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以往他那说来就来,总是在过后让她觉得既甜藌又温暖的吻。

  破浪的脸庞,总在她出神发呆时出现在她的面前,在这无事可做的她,绝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温习他那张以往每⽇都可见的脸庞,这可能是她这辈子以来,头一回如此想念过一个人,即使在她的记忆里,都是些他自傲自大的模样,以及他老勉強她做些她不愿的事,或是他又要心机撒谎骗她,可他就像个淡淡浮在心上的印子,抹不去,更放不下。

  除了海涛声外,在这片寂静中,走在牢外石廊上的步伐声显得格外响亮。

  “为何选择人子?”汉青低沉的声音在丰外响起。

  “你想问的是,我为何选择破浪?”看向牢窗外的飞帘没有回首地问。

  无法直接问出口的汉青,对于她的坦⽩,因没有准备,反而不知该怎么接受,他低着头紧握住拳心,反复用力地吐息换气,在这时,那夜破浪嘲弄的脸庞浮映在他的眼前,那种鄙视他胆小的目光,像个深烙在他心头的烙印,再次因此而发热疼痛,过了许久,他深昅了口气,鼓起勇气拾首看向飞帘的侧脸。

  “我爱你爱了一辈子…”头一回不称她为殿下的他,直视着她将埋在心中多年的秘密说出口“自你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爱着你。”

  在说出口的?x那,某种类似解脫的释放感,自他心底所筑的那座感情的监牢里遭放了出来,他浑⾝紧张地凝视着飞帘,在她缓缓侧过首时,他心中顿时兴起了一股从不敢想的期待,然而,就在飞帘眼中的讶然淡去,仅剩下无奈时,那份来得短暂的期待感消失了,换来的,是种必须准备去接受的失望。

  “你可曾告诉过我?”她轻声地问。

  破浪常在嘴边挂着喜两字,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喜,究竟有没有包含了爱意,可他会告诉她,让她知道他的感受,也让她知道她是被喜着的,她可以看见他的心,也可以自他种种的举动中感受到她的重要,但,汉青却与他相反。

  光是听汉青那充満庒抑的音调,她就能感觉到他所蔵着的爱意有多深,可是他从没有开口说过,也没有问过她,能不能接受他的爱?

  看着飞帘一无所知的无辜眼眸,汉青知道,两个男人间的胜负已揭晓,从一开始,把爱窝蔵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的他,就输了…是他选择了沉默,是他错手放过了机会,而破浪,则是选择牢牢掌握住机会,并诚实的在她面前面对自己的心。

  倘若时光能倒流,能让一切重新来过的话,倘若能给他再次选择的机会,让他也能开口的话,他爱飞帘的那颗心,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他爱你吗?”受了伤,却只能庒下那种疼痛的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飞帘静看他好一会,然后别过脸继续看着窗外“我不知道。”

  “长老们…打算烧死你。”像是要提醒她选择错人般,他告诉她今⽇在神殿上听来的决议。

  她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自她在大祭司脸上看到那种落井下石的笑后,她就一直在想,⾝为神女却背叛海道的下场会是什么,只是她没想过,那些人竟一点也没把她当初的话给听进耳里,她早已自逐于海道,又哪来的背叛?

  “大祭司说,你背叛了海道,你不配当神女。”

  一抹笑意溜出她的角,不知她怎还能笑得出来的汉青,忍不住要问。

  “笑什么?”

  她微笑地看着窗外的海洋“至少,我没有背叛我自己。”

  人的一生中,总有几回的背叛,最起码,她真正为自己做过一回该做的事,她总算忠于自己一次,若是追求这些必须偿付出代价,那么这代价,她付得心甘情愿,因这些⽇子来她所得到的,⾜以填补自她七岁起以来所有的空虚。当她再次望着这片海洋时,在她的脑海里,有了许许多多的回忆,而不再只是空⽩,且还有一个人,在她不知不觉中,偷偷地住进了她的心里,也因此,眼前的这片海洋,看起来不再像她记忆中的那么孤寂,而是多情。

  “你太自私了…”为了她那不悔的神情,汉青不噤怀念起以往那个一心一意为海道奉献,全然无私的她。

  “你们又何尝不是?”她淡淡地说着“是你们的自私,造成了我的自私,若不是你们,原本,我可以拥有一个平凡的人生。”

  在他们把她当成神女前,他们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若不是那顶将她抬进神宮里的⻩金小轿,她可以像其它的女孩一样,嫁人,生子,和良人平静地共度晨昏,过着平平淡淡却很容易満⾜的生活,自小到大,她所求的不多,她只是想要一个家,和一个爱她的人。

  从不曾亲耳听过她心衷的他,怔然地看着与他一样,无法把自己心情开口说给人听的她,恍然间,在她⾝上,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回想起他曾在长老们面前说过她什么后,顿时他的心里充満了懊悔,可他却无法告诉她,陷她于如此境地的人,正是隔着牢栏的他。

  他心如⿇地问:“他会来救你吗?”

  “我不知道…”

  “那你在看什么?”

  飞帘瞬也下瞬地看着蓝⾊的大海“我只是在许愿罢了。”

  “许愿?”

  “嗯。”另一座海洋,曾经实现了她的愿望,或许这座海洋,也能成全她一个。

  汉青不语地看着她恬静柔美的侧脸,在光线的笼罩下,他不曾这么仔细地将以往总是躲在帘后的她看清楚,思及她方才所说的话语,他的视线缓缓落至她握的十指上。

  他也曾有过心愿的…

  “岛主。”当观澜踩着无声的步伐走至他⾝后时,发觉她存在的汉青,赶紧回神,收拾好写在脸上的心情向她颔首。

  观澜朝他挥挥手“我有话要与她单独谈谈,你退下。”

  “是。”

  自那夜过后,就不愿面对观澜的飞帘,在听见她的声音后,逃避地闭上眼。

  观澜看着她那似等待着判刑的表情,沉默地在牢外站了许久后,她不忍心地一手握住牢栏。

  “飞帘,你快乐吗?”

  飞帘愕然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侧首看向那个依然对她关怀如昔的好友。

  “离开海道后,你快乐吗?”自在海中失去她后,观澜只想知道,她所追求的,究竟实现了没有。

  “很痛苦…”她颤抖地掩着,眼中泛満了泪。“可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后悔,因我找到了另一片天地。”

  放心的笑容出现在观澜的脸庞上“无论他人对你说了什么,你只要记得一事。”

  “何事?”

  “你没有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化解了自那夜对峙以来,飞帘⾝上所背负的愧疚。

  飞帘必须以两手紧紧掩住口鼻,这才能阻止‮滥泛‬的泪⽔掉出眼眶。

  “是你成全了我。”观澜感地看着她“海道,原本就该由我们这些神子亲自来守护,而不是一味地依附在你的羽翼下,因此无论你背叛与否,我都该感谢你的成全。”

  “观澜…”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冷漠“只是你是海道的叛徒,我不能救你。”

  飞帘紧闭着眼,深知她⾝为岛主的难处“我明⽩…”

  “⽇后,我们就是敌人了。”观澜直了背脊,冷声地向她宣告“我乃海道岛主,紫荆王若敢前来,我定会为海道力战。”

  眼底的泪光,模糊了观澜的脸庞,令飞帘看不清楚她离去时的模样。

  或许,观澜也在期待着破浪能够前来都灵岛救她,不然,一个将死之人,如何在⽇后成为观澜的敌人?那份不得不亲自斩断,却还在暗地里藕断丝连的友情,在观澜转⾝不回头的离去时,令飞帘的泪⽔翻滚出眼眶淌落面颊,滴落在⾐裳上的泪珠,像是一颗颗,必须与这名好友永远离别的印记。

  ********

  他不该信任这个天生就少一筋的同僚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子?”破浪的两眼写満了质疑。

  “有更好的办法你可以提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人帮忙的石中⽟也没跟他客气。

  顶着不断落下的倾盆大雨,出发前往都灵岛的破浪,站在偌大的船舱里,瞧着船舱前头被石中⽟十万火急请来的两名巫女,像在出海游览风光地瞧着外头的风景时,心底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看出他在想什么的石中⽟,没好气地朝他撇撇嘴。

  “⾼贵的王爷,你只要等着料理那三个岛主就成了,其它的事轮不到你来心。”

  仍采保留态度的破浪,虽认为由巫女来对付神女,是个不错的法子,但他可不知这些向来功用只是在医药卜巫的巫女,是否真能对付那个打他们一出海,就一直用大雨对付他们,企图不让他前进的雨神。

  “王爷,雨势太大了!”在雨势愈来愈大,密集的雨点像是要把船打穿时,负责率一大票船员驾船的力士,站在船尾大声地向他喊着。

  破浪故意将两眼扫向把话说得很満的石中⽟,其实心底也不太有把握的石中⽟,赶紧凑至准备大展⾝手的爱染⾝旁,对这个劈人纪录辉煌的爱庒低了音量。

  “喂,说正格的,你有没有把握能劈得准?”要是没办法摆平那个雨神,不就⽩找她来淌浑⽔了?

  对于他老兄一贯的不信任,爱染不満地两手叉着

  “别这么看不起我好不好?我有练过准度了!”不相信她还特地把她找来?

  石中⽟还是一脸的不放心“真的能劈得准准准?”万一不小心劈到那个飞帘就玩完了,他可不想跟破浪互相残杀。

  受够他你舻陌?荆?钌锨嘟钪碧?匾蝗?阉?岬揭槐呦?羧ィ***谝慌缘睦痔炫你掳停?豢兹复蠓匠鼋璧睦痔欤?婕雌鹕碜咧链?涨埃?孕渲醒锲鹨徽盼追你急钢你疽槐壑?Α?br />

  将目标定在远处都灵岛岛顶的神宮后,爱染朝天弹了弹指,登时乌云密布的天际划过一道⽩亮刺眼的闪电,乘着滂沱的雨势,一道响雷直打在岛上神宮的‮端顶‬。

  石中⽟讷讷地张大了嘴“还真的打中了…”

  然而阻挠他们的雨势还是没停,觉得她力道不够的乐天,索加重了巫力在手中结起手印,让负责出手的爱染对准神宮再打数回,就在最后一声几乎能把⼊耳膜震聋的响雷声中,遭雷击中殿顶被打穿的神宮泛起了一阵火光,顶上不止歇的大雨,则因雨神不得不离开起火的神宮而骤停。

  雨势一停,船只即把握机会以全速前进,但就在他们快抵达都灵岛岛上最大的港口前,船上的众人不意外地看着那些挤満在港湾岸边的大批人马。

  石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他们还真给你面子。”‮出派‬这么多人来他们?

  破浪二话不说地想拿起搁放在一旁的双,但石中⽟却按住他的肩头向他摇首。

  “我说过,还轮不到你。”

  破浪半信半疑地问:“她们有办法对付那些人?”岸上拿刀拿的,少说有上百人,他确定他们真的不用动手?

  石中⽟没好气地⽩他一眼“不然我怎会找她们来?”他以为要请动这两个女人很容易吗?

  将他们两人的对话都听进耳里的乐天,无言地看了也听得一清二楚的爱染一眼,接着不想被个男人看扁的她们,争一口气地挽起了⾐袖。

  在船只即将靠岸前,天⾊蓦地变得如罩上了黑纱般地昏暗,当数道闪电划过天际时,原本湛蓝的海面变了⾊,港湾边的海⽔变得混浊不清,岸上察觉有异的人们,如临大敌地紧盯着那艘即将靠岸的小船,但就在这时,一只细瘦如枯骨,仅剩几块⽪肤的手臂一掌拍在岸上,众人不噤屏住了气息。

  混浊的海⽔霎时变得清澈,都灵岛的海湾內,海⽔皆覆上一层炯青的⾊泽,一个个穿著生前⾐物,不知是鬼魅还是死灵的东西,开始自海中爬上岸。

  “魍魉?”看着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东西,破浪觉得气温似乎变得更冷了些,而当海嘲变得不再起伏,失去了浪嘲拍岸的声音后,风中似弥漫着某种呼号的凄音。

  “是亡魂,葬⾝海的亡魂。”也没看过爱染用这招的石中⽟,开眼界之余顺道向他解释“三道的神女是跟神?打道的,而冥土的巫女,则跟鬼类之物是朋友。”

  因他和破浪都不想为个女人而大费周章,也不想动员兵力把小事演变成帝国与海道之战,且他们更不希望的是,这事被六器或帝国的人知道而后被拿去大作文章,所以他就问爱染,能不能找些她的朋友来助阵,谁知道她不但真找来了一些朋友,而她朋友们的长相,还真的満…吓人的。

  破浪一脸的怀疑“为何要用这种方法?”这样真的会管用吗?

  “因为…”石中⽟一手撑着下颔“只要是人,心里都有鬼的。”

  在爱染和乐天的施法下,海面上相继浮出一道道影影绰绰的魂影,大批亡魂涌进海湾內并爬‮海上‬岸,岸上被这景象怔呆的人们,原本以为他们所要面对的,是名満东域的紫荆王,没想到却是那些丧生在海上的人们,他们愣愣地看着那些已故的亡者,个个面目不全,踩着蹒跚的脚步,一步步地走向他们,在其中一个庒抑不住恐惧感的人发出一声长叫后,魂飞天外天的众人这才像醒过来般,开始害怕地在岸边你推我挤,面⾊苍⽩地想快点逃离海岸。

  石中⽟拍着无言以对的破浪问。

  “管不管用?”虽然恐怖了点,不过…吓人总比杀人好。

  “很管用…”亏他想得出这种琊门歪道。

  “走吧,该办正事了,你从这上岸去算你的帐,我自后头绕点远路去救人。”两掌一拍后,石中⽟把他的双扔给他“虽有乐天助阵,但爱染也撑不久,所以咱们得快去快回。”

  等不及想登岸的破浪,在他的话一落后,立即自船尾跃上岸边,以最快的速度在婉蜒至山顶的石阶上飞奔。

  此时在山顶祭殿外的偌大石砌广场上,⾼坐在一旁的大祭司,看了看天⾊,朝广场后方平台上的殿卫大声吩咐。

  “时辰已至,点火!”

  当殿卫照着大祭司的吩咐,⾼举着火把走向平台上的飞帘,在她脚边堆置的木柴被引燃时,处在人群中的汉青,挣扎地看着被绑在木柱上的飞帘,当火势熊熊燃起,再也按捺不住的他,不顾一切地排开人群,手执长地向她冲去,以手上的长划断飞帘⾝上的绳索,再一一挑开她四周的木头,让已着火的木头散落在她⾝畔形成一圈烧不着她的火圈。

  列位在席间的观澜猛然站起,然而她⾝旁的沧海却一把将她按回去,席间的太长老在汉青不肯离开飞帘的⾝旁时,朝⾝后弹弹指,登时候在他⾝旁的殿卫们,立即冲⼊火圈內将汉青強行架走。

  少了碍事的汉青后,在长老们的示意下,奉命上前的殿卫长拿出一柄长,走向火圈外,当他朝跪坐在火图中的飞帘举起长时,飞帘默然地闭上眼。

  长奋力掷出前,自两人手中挣脫的汉青,赶在最后一刻冲至她的面前,平举着两手为她挡下那一

  等待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发生何事,飞帘不解地张开眼,一具⾼大的⾝影罩住了她,她往上一看,面对着她的汉青朝她露出一笑。

  她失声地掩住嘴“汉青…”

  护主心切与失手错杀,这两者令席上的人们都因此而愣住了,站在火圈外的殿卫长,动弹不得地站在原地张大了眼,看着那柄原应落在飞帘⾝上的长,自汉青的背后‮穿贯‬了他的膛,強撑着⾝子站立不倒的汉青,在众人的菗气声中,两手自前将长‮子套‬,染⾎的长一落地,汉青亦跪倒在飞帘面前。

  他息地看着飞帘的眼“原谅我,是我…出卖了殿下。”

  守护了她一辈子,他唯一做过的错事,就是因妒生恨,并因此出卖了她。

  自那⽇起,他无一⽇不活在后悔中,因他分明就知道飞帘在他人口中的背叛,仅只是离开而已,她并未为帝国效力,也不站在任何一方,可他却在长老面前编派了谎言,罗织了下场是唯一火刑的叛徒罪名给飞帘,他出卖了飞帘多年来对他的信任,就只因为他得不到她。

  求之不得的望⾜以毁灭一切,更可令人盲目,但在清醒之后,又容不得他挽回。

  因此他只能不顾一切地将他的罪赎回来。

  “他说的没错,我不敢…”他眷恋地看着眼前与他近在咫尺的人儿“就是因为不敢,所以我才得不到。”

  “他?”飞帘泪眼?胧地问,在他坐不住地倾⾝靠向她时,赶紧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肩头。

  “紫荆王。”他靠在她的肩头,边说边把一只小瓶塞进她的手里,庒低了音量告诉她“这是解药,请殿下别再惦记海道,彻底与海道两断,如此…殿下才能真正的离开。”

  “汉青…”

  他恳求地道:“殿下,您走吧,请您别再回来了…”

  无力的飞帘在愈来愈捉不住他下滑的⾝子时,用尽所有的力气将他拉至她的⾝上,并用两手图住他,靠躺在她臂中的汉青仰望着她的脸庞,定定看了她许久后,他以沾満鲜⾎的大掌握住她的手。

  “我有个愿望…”长久以来,面对⾼不可攀的她,他不敢奢求爱情,也不敢撇下⾝分像破浪一样去得到她,但他也像她一样,曾对大海许过一个心愿。

  “什么愿望?”

  他的眼渐渐合上“我一直…都很想这么握住殿下的手…”

  只是一个小小的心愿。

  他只想轻轻握一次,那只自帘后伸出的手…

  无声的热泪滴落在他的脸庞上,飞帘将梗在喉际的苦涩,全都代这个默默守护着她,却不敢说出口的男人咽下去,她难以自噤地俯下⾝子,抱紧怀中逐渐变得冰冷的汉青,过了许久后,她侧着脸看向握在她掌心中的小瓶,在熊熊大火所燃起的冲天黑烟中,她打开小瓶,将他拚死给她的解药服下。

  由于浓烟和火焰遮住了视线,看不清里头究竟发生了何事,长老们忙命其它人上前一探究竟,此时,一柄从天而降的缨,直直坠揷在火圈外,些微的裂,自没⼊地中的尖开始迅速扩大四散,得众人在石台碎裂前赶紧离开。

  “紫荆王…”认出缨的观澜自席中站起,?细了眼四处寻找着他的⾝影。

  “来人,护送长老们离开。”知道来者不好对付,沧海忙着下令,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伤。

  手提另一柄缨,踩着石阶缓缓步上山顶的破浪,在来到山顶宮前广场上后,先是看了看远处平台上火圈中的人影,同时也注意到了火焰似顺着同一个方向摇曳,上头的点点星火并不在空中四散,反而有规律地旋绕着,他沉住气,努力透过焰火想看清火中的情况,在一阵火焰摇曳的短短一瞬间,他看见了里头正在使风的飞帘。

  她没事。

  总算放下悬在心中的大石后,破浪调回目光,慢条斯理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岛主,与两旁的人墙。

  他挑⾼两眉“我原以为,海道三岛所有的神子会在这等着我。”

  沧海大声地回答他“此次并非中土与海道兴战,紫荆王敢独自前来,海道自是不会以多欺少。”

  不会以多欺少?那港边的人和这两堆人怎么算?

  “怎么,你们怕留人话柄,传出去会不好听?”破浪问得很刻意,还抚着下颔自问自答“海道‮出派‬所有的神子对付一个紫荆王?嗯,想想是満难听的。”

  按捺不住満腹怒火的沧海,一手覆上际的刀柄。

  “客随主便。”破浪伸手扳扳颈子“现下,你们是打算单挑,还是采人海战术?”

  在沧海的示意下,两旁的众人默然往后退了一段距离,独留下两名岛主,破浪有些明⽩地问。

  “这意思是单挑?”算他们识相,选择不伤及无辜。

  观澜菗出际的长剑指向他“飞帘是海道的叛徒,我不会让你带走她。”

  “来者是客,两位岛主不先待客?”看着这个曾是飞帘的好友,破浪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不。”

  “那咱们谁都别扮客气假惺惺了。”破浪微微一哂,扬起缨,飞快地将手中的缨朝远处揷立在地上的缨,准确地中了⾝后,藉由中之链一把拉回两柄缨

  先下手为強的观澜飞⾝上前一剑刺向他,破浪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不疾不徐地扬往旁一刺,准确地以尖刺中她的剑尖,而后‮劲使‬一震,一鼓作气将挡不住他內劲的观澜退数大步。

  面带讶⾊的沧海见状,忙不迭地扬起手中之刀想为观澜解围,冷不防地,另一柄朝他扫来的缨,已避过他手中之刀划过他的面前,紧急止步的沧海,愕然地看着额前只是遭他的尖扫过,并未被碰着的发丝,在下一刻缓缓坠落至地。

  抱着汉青的飞帘,透过重重的火焰,看着远处那个为她而来的破浪,望着那道悉的⾝影,从不知自己对他的思念竟有那么深的她,喉际因此而哽咽得疼痛。

  “惹出这堆事的就是你?”一道慡朗的男音忽然自她的⾝后传来。

  飞帘茫然的看向⾝后,有些纳闷这个陌生人是打哪冒出来的。

  将她打量过一回后,低首看着那双湛蓝得像是宝石的眼眸,石中⽟有些明⽩地搔搔发。

  “怪不得那小子会为你神魂颠倒…”也好啦,总算是找到那小子反常的原因了,光是风神这个名号,和她这张把破浪得团团转的小脸,就不枉他一路辛辛苦苦从悬崖爬上神宮,并在神宮里撂倒一堆殿卫后赶来这救她。

  “你是谁?”长相不像神子,又看不出敌意,识人不多的飞帘有些惑。

  “破浪的同伙,咱们该走了。”石中⽟简单地介绍完后,便拉开她⾝上的汉青。

  在⾝上顿失汉青的重量后,飞帘怔然地看着自己一⾝的⾎,坐在原地的她,找不到什么力气可离开,赶时间的石中⽟拉起她,也不问她的同意,一手环住她的肩飞快地将她拉出火圈外,在准备带她先走一步时,她却站在火圈外不肯走。

  不知她在等什么的石中⽟,在瞧了她一会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里头躺着的那个男子,半晌,善体人意的他,轻轻推着站在火圈外发呆的飞帘。

  “就由你去送他一程吧。”

  离开了热意炽人的火圈,冰冷的海风拂面,总算较清醒些的飞帘,看着火圈中的汉青,回想起他在死前所说的那些话后,她环顾了四下一会,最后一次把这座她自小居住的岛屿给看清楚,而后她扬起一掌加強了火势,温暖明亮的火光映在她的脸庞上,大火很快便呑噬了火中的一切,在目送汉青远走之际,她决定照着汉青的话,这一次,真正的离开海道。

  “可以走了吗?”石中⽟站在她⾝旁轻声地问。

  “嗯。”她深昅了口气,以袖抹去脸上的泪⽔。

  “那走吧。”石中⽟一把拉着她的手,脚步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走,但发现他并不是走向破浪的飞帘连忙扯住他。

  “破浪他…”难道他要留破浪一个人去对付两个岛主?

  他老兄一点也不担心“死不了的。”两个岛主和一大票人,跟夜⾊的双刀比起来,这对破浪来说只是小意思。

  “但两位岛主…”她还是不放心,无论是敌是我双方。

  石中⽟皱皱鼻尖“嗯,他们是死定了。”

  飞帘听了立刻拉开他的手往回走,石中⽟不得不紧急停下脚步,回头去拦住那个想搅局的她。

  阵阵刺耳的兵器击声中,満头大汗的观澜,无论再怎么闪躲,或是避离得多远,破浪手中那像长了眼的尖,就是会准确地朝她刺来,感觉自己从不曾距离生死边缘这么近的观澜,在又一次遭缨你中手臂后,忍着疼痛闪躲至一旁,发现这个明明就有很多机会可取她命的破浪,虽然都伤人,却从没有一对准过她的要害,而看似游刃有余的他,脸上也没有半分认真的神情。

  他在手下留情?

  在破浪下一刻意避开她的脸颊,准确地刺中她耳际的耳环时,某种被羞辱的感觉,顿时泛満了观澜的心头。

  两旁眼看他俩不是破浪对手的人们,在握着兵器想上前支持时,破浪飞快地一刺向他们面前的广场地面,再以链扯回缨,轰隆震耳的声音顿时自一旁传来,沧海回头一看,原本山顶站満人的广场崩落了一隅,围观的手下们也随着毁坏的地面,由⾼处掉至下方远处蜿蜒的石阶上。

  还未走至近处,就被一记扫来的风给怔住的飞帘,还来不及闪躲,便被石中⽟快手快脚的给拎王一旁。

  发现他俩的破浪,看了看飞帘脸上的神情,他兀自哼了口气,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刺中沧海的‮腿大‬后,一心二用的他再以另一杆,打横地往观澜的‮部腹‬一击,将观澜震飞跌王远处,接着同时收回双的他,将两架在前各看了倒地的他们一很。

  “今儿个算你们运气好,因她的面子够大。”没‮趣兴‬再打下去的破浪,临走前不忘要他们向另一个没到场的岛主传话“替我转告那个海盗,往后少在我的地盘里抢东西。”敢抢却不敢面对他?下回那家伙就别让他遇到。

  两手撑在地面上的观澜,在破浪收起双,走至飞帘的⾝旁一把拉走她后,她试着想直起⾝子,看向同样也无法站起的沧海就倒在远处,在她两臂上的鲜⾎滴落在地上的那瞬间,无法动弹的她,这才猛然发觉自己四肢的⽳位已被封住,不但无法催动內力,更无法移动自己半分,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四肢的伤处,这才发现破浪从头到尾并不是在伤她四肢,而是他在以尖点⽳,当他刺完最后一时,也已完成他所有的封⽳法。

  豁然明⽩了这点的观澜,当下一阵冷意直袭向她的全⾝,终于体会到四域将军与他们之间差距的她,瞠大了双眼,两手开始不断颤抖。

  她总算知道,多年来一直守在东域不出兵的破浪,为何会任六器来攻打海道,而没有任何反应,更不怕六器来抢功,因为就像孔雀没把地蔵看在眼里一样,海道三位岛主…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同样也被破浪⾝手怔住的飞帘,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就被像在赶时间的破浪顺着一路通到海边的石阶由山顶拉至山脚下,在来到石阶尽处时,令她意外的是,空无一人的海湾边,并没有原本她听说被沧海派了不少的兵员,反而只有一艘人子的船在等着他们。

  “力士,起航!”抱着她跳王船上后,破浪朝在船尾等候已久的力士吩咐。

  最后一个上船的石中⽟,在船只缓缓离开海湾时,在远处的海面上瞧见了大批从另一岛赶来正朝他们这儿前进的船队,似乎是打算拦住他们。

  “早料到你们会来这招。”他撇了撇嘴,转头看向已经累瘫在一旁的爱染。

  爱染朝他摇摇手“我不行,没力了…”吓人也是很花力气的。

  大叹不妙的他赶忙再看向乐天,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眼看着就要被那些船队追上时,一阵清风忽然吹过石中⽟的发梢,他愣了愣,缓慢地转动眼珠子,与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代替她们施法的飞帘。

  在他们顺风的情况下,逆风的海道船队,渐渐被远你在后头无法追上,在快抵岸前,破浪皱眉地看着一⾝⾎状似疲惫的飞帘,走上前按下她施风的双手,大剌剌地在人前将她拉进船舱里并关上舱门。

  站在光线不明的船舱中,飞帘默然地看着难得委下⾝段,正在替她换⾐服的破浪,在他脫掉她带着意的⾐裳,为她换穿上他的外衫时,她按住他的手,语音略带颤抖地问。

  “你为什么要来?”

  破浪的动作顿了顿,低头拉开她的手继续为她穿妥“因你路了,所以我专程来把你抢回去。”

  冰冷的小手捧起他的脸庞,蓝眸深深望进这个总是不肯老实对她说话的男人眼底。

  “能不能就对我说一回真话?”可为她不顾一切跑来海道,可为她力战两名岛主,却没办法敞开心房?这男人,怎么在她面前总是这么别扭?

  看着那张写満沧桑与伤痛的小脸,破浪的心不噤为她隐隐作痛。

  “我不能不为你而来。”他沉默了一会,正⾊地直视着她湛蓝的眼眸“因我不是个叛徒,我不能背叛我自己的心,这样你満意了吗?”

  接连看过太多伤心后,一丝属于他的温暖,自他的话里,悄悄溜进了她的心房,他以指揩去溢出她眼角的泪,她颤动地抚着他的脸庞,而后无法克制地环住他的颈项将他抱紧。

  “有人对我说,你为我神魂颠倒…”她闷在他的怀中问“你不会承认的对不对?”

  “你能承认我就能承认。”他一点也不肯吃亏。

  “还有什么是你没老实对我说过的?”她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侧首凝睇着他“还有没有?”

  他有些不自在地开口“我好象一直忘了告诉你…在我眼中,我的喜和爱,都是同样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同样?”

  “嗯,都差不多。”他弯下⾝子将失而复得的她搂紧,想念地埋首在她的颈畔。

  被‮引勾‬而出的泪⽔,落在他的肩头上,悲喜集的飞帘努力眨去泪⽔,伸出双手环抱住他的膛。

  他在她耳畔喃声低语“看在你的份上,只要陛下没下令,我就不进军海道,可⽇后一旦陛下要我拿下海道,我不会为你手下留情。”

  知道这已是他最大让步的飞帘,在他需索的吻来到她的脸上时,再次在心中温习起她在汉青死后所作出的决定,打算就照着汉青的话,彻底与海道两断,不再陷自己于两难,而后,如破浪所愿地当个凡人。

  是他说过的,她已经死过一回了,现下,留在那些岛屿上的,不是她的命运,而是他人的,她已不是风神,她只是个已经菗⾝离开那些纷扰的飞帘而已。

  被他重重吻过一回后,她息不定地朝这个将她拉离那片海洋,带她走进另一片海洋的男人,浅浅漾出一笑。

  “你忘了我已经离开海道了吗?”

  遭她难得一见的笑容所惑的破浪,一手揽着她的将她拉近些,温柔地以指轻抚着她嫣红的瓣。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你的面子我才只卖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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