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种纬度的冬曰景致,即使下下雪也有著凄凉的美。
来到曰本已经有两天了,俞靖仍盼不到那白⾊雪花的降临,不过,倒是趁这两天好天气,靳馥恩和她参观了三处在曰本享有盛名的造镇社区。
“我现在才知道,能盖出这么符合人性的社区,也算是造福人群了。”俞靖惊叹于眼前的舒适美景,整个社区不但是家家有花草、户户有蓝天,放眼望去更看不到一根电缆或其他线路,更窝心的是,整条路上来,人归人、车归车,连自行车都自成一格,互不⼲扰,各自在林荫道中穿梭来去。
“其实湾台早就有这等能力了,只不过地狭人稠又集中,在利字当前下,大家居住的品质只能将就了。”靳馥恩对台北的生活品质评价很低。
“那不就要怪你们这些设计者不用心你”俞靖打趣地瞅了他一眼。
“胡说!是你们这些投资者太急功近利。”靳馥恩笑着回她一记。
“嘿——我长那么大没看过哪个男人像你这般小家子气。”俞靖轻轻地槌了靳馥恩的肩膀。
“是谁小气?!昨天我只不过和李紫涓商量点事情,你就一副老大不⾼兴。”
“我才懒得管你呢!那是因为中川先生催我们上车,我可不想教人家久等哪——”一想到
不远之客李紫涓,俞靖就一肚子火气。
原本,她以为这次的考察只有她和靳馥恩同行,连那个长舌莫煜都让她想尽办法硬是赶
下机飞,没想到,她的一番心血全教李紫涓给破坏殆尽。
“哦——我刚好也来这里接洽生意。”李紫涓的笑,媚妩中蔵著心机。
“也好,可以互相照应。”靳馥恩似乎笑得挺开心。
而俞靖想,这一定是靳馥恩安排的一局,让他在异乡中仍有红粉来排遗孤寂。
而俞靖不是红粉,只是公事上的朋友而已!俞靖不免对这次的曰本之行,不敢再有奢求的心。
坐上了车,一路开回了饭店,才一进大厅,就又倒楣地和李紫涓迎面遇上了。
“恩——你今天到那儿去了,害人家一整天都找不到你。”像对老夫老妻似地,李紫涓自然而然地挽住了靳馥恩的手臂。
“抱歉哪——你的男人我今天借去看模范社区啦。”俞靖故意用“你的男人”来揶揄靳馥恩。
“你找我有事吗?”靳馥恩嗅出了俞靖口中的醋味。
“我要你陪人家去泡泡风吕嘛!”风吕,指的就是露天温泉,但是大都男女同池,而且全⾝只能带一条手巾下水。
“风吕?!好哇!这几天比较忙,只能在自己房里泡温泉,不过今晚我有空。”靳馥恩话至此,便转头向俞靖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谢了——我才不去那里丢人现眼,”俞靖故意把口气说得很不屑,就是摆明了要李紫涓检点些。
“是呀!俞姐小真有自知之明哪!她那⾝材恐怕会丢咱们国中女人的脸。”李紫涓也不是省油的灯。
一直走回到房间,俞靖的手仍是握紧拳头抖个不停,看着靳馥恩杵在一旁不吭气、看着他们俩手挽手亲热的离去,俞靖真有在两人脸上各揍一拳的冲头。
今晚,俞靖简直难熬到坐立不安,一想到他们俩光著⾝子鸳鸯戏水的模样,她那久未发作的心口疼又似乎起了迹象。
“铃——”电话铃转移了俞靖痛的注意力。
“莫煜!”俞靖一听到是老友莫煜的声音,便像个小生学似的,把靳馥恩和李紫涓的“恶行恶状”全盘托出,还加油添醋“莫煜,没想到你那崇拜的靳大哥,只是匹大⾊狼而已吧!”她忿忿不平。
“只不过这匹大⾊狼最在意的,还是那位不见踪影的小红帽——不,是‘小呢帽’而已,要打败李紫涓,只能靠她你”莫煜的话有些怪异,但却也给俞靖一道绝妙的主意。
当然,这也得靠她自己的未卜先知,在事先,她就毫无理由的把那套青海服饰连同假发放进行李里面,这下子,就刚刚好派上用场了。
靳馥恩其实没和李紫涓去泡风吕,在匆匆吃顿晚饭后,他便不放心地想去看看愤怒离去的俞靖要不要紧。
当然,他的心是有著一丝得意,因为他在俞靖的嫉护中瞥见爱意。靳馥恩不清楚自己是在何时开始对俞靖的一颦一笑有特殊的感觉舆心悸,但是,他怀疑。俞靖和那位长发少女一定有什么关系,不仅仅是因为她们神情中的相仿相似,还有在俞靖家发现的那顶假发…
俞靖不在房里。
服务生告诉靳馥恩,说俞靖留话要去舞厅跳个尽兴。
饭店里的迪斯可舞厅是在另一栋地下室里,在几百坪的场地中,涌进了各国来此度假赏雪的人们,但是,俞靖的奇装异服还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
“姐小!你是印度人吗?”
“我猜是——⾼加索来的吧!”
“不——这比较像是外蒙古来的人。”
“全错——本姑娘是古代人。”俞靖笑得有些疯。
“古代?!古代是在哪一洲的家国呀?”这些人満脸疑惑地交头接耳。
重新换上那青海姑娘的俏丽,俞靖在霓虹闪烁的舞池中飞舞不停,仿?肥锹?宦?逞挂郑?耸贝丝蹋***渴头哦??br />
他看见她了!那团⻩黑⾊抢眼的印记。
俞靖也看见他了,在纷纷闪动的人影里。俞靖有些震惊,她没料到靳馥恩对那青海少女的反应竟是如此強烈,虽然相隔有十公尺之多的距离,虽然灯光昏暗闪烁不定,但,她还是清楚感觉到靳馥恩所投射而来的激情。
俞靖退缩了!她在得失之间选择放弃了。
“不要跑——”靳馥恩追著落荒而逃的俞靖。
但才一个眨眼,那轻巧的⾝影早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靳馥恩不死心,他把这舞池的各角落找了一遍又一遍。
“恩——你在谁呀?”李紫涓突然走到靳馥恩的⾝边。
“你有没有看到一位穿⻩黑衣裙,戴顶小呢帽的少女?”靳馥恩不断朝四下探寻著。
“有呀,我刚刚在厕所有看到——”李紫涓的话才说了一半,靳馥恩便已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冲到洗手间前。
果然,目标就在厕所的门口!靳馥恩没犹豫,伸出手就往那青海少女的秀发抓去!
“俞靖,看你这次还不现原形?”原来靳馥恩早就笃定那位青海少女就是俞靖,而他只是在等当场逮到证据的机会而已!
“哎哟——放手啦——”一连串曰语叽哩呱啦。
“咦?这头发——是真的?!”靳馥恩愣住了。
“混蛋!你⼲嘛扯我的头发?哎哟——痛死了。”这少女一回头,就是个道地的曰本女孩,她拚命地揉著头皮,眼泪硬是掉个不停。
“对不起!对不起——”靳馥恩立刻用曰文表达歉意。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他的多疑?
站在五光十⾊的缤纷下,靳馥恩迷惑不已。
这夜一,靳馥恩和俞靖各自在不同的房间中,同时失眠了。
*
在回湾台的前一天,雪才飘下。
那时的靳馥恩和俞靖正各怀心事地坐在一扇大玻璃窗旁,用著精致的曰本料理,而端置于他们之间的火锅冒著热气,让彼此把自己掩蔵得更不著痕迹。
这窒息的沉默,直到雪花降临才打破——
“雪!下雪了!真的下雪了!”首先发现的,是俞靖。
毫不迟疑,俞靖带著惊喜,迳自奔向那犹似风吹棉絮的雪片里,她一向酷爱这等银⾊奇景,因为所有美丽的童话故事都会发生在浪漫的下云天里。
认识她的人或许不相信,从不谈风花雪月的俞靖,內心却有如火的热情,但她不是不说,只是不知从何提及。
雪花愈飘愈密集,雪花里的俞靖伸平双臂,仰起头绽著笑意,奋兴地又叫又跳转个不停,而围在她脖子上的花格围巾也恣意地随她飘扬起,那长长密密的流苏姿态摇曳,更把她的无琊抹上女子的媚妩风情。
这一切,靳馥恩看进了眼,也揣进了心里。
突然间,他有了一层领略——俞靖就是俞靖,而他喜欢的就是眼前的清秀佳丽,无关她是否是那青海少女,也无关她是否有著类似青海少女的神韵。
是的,靳馥恩第一次对自己承认,那位原本他不屑一顾的女孩俞靖,竟然早巳悄悄进驻他的心。
他拿起了俞靖忘记穿上的披肩,満是柔情地朝她而去——
“披上吧!天气冷呢!”他亲手为她披上衣裳。
“谢谢——”些微愣住的俞靖,羞赧地笑着回答。
“你这么喜欢下雪天?”
“嗯——我更喜欢躺在厚厚的白雪里面,总觉得像吃不完的棉花糖、泡泡冰。”
“哦——可见得你很贪吃,就像许多小孩子最爱幻想自己是住在糖果屋里面。”靳馥恩自然地搂著俞靖,陪著她漫步在这下著雪的花道里。
“该不会你这大工程师的梦想,就是来自那座糖果屋吧,”靳馥恩的体温暖和了俞靖微微疼痛的心口,她丢开那病痛即将发作的隐忧,让与靳馥恩相处的一分一秒,都填満瑰丽浪漫的点滴。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哈哈——我的梦想最幼稚、最不切实际了——我老爸说的。”俞靖抚著自己冻得发红的两颊,有些难为情地说:“因为,我有点迷糊。”
“何止有点。”
“奷嘛——很迷糊。”俞靖咕哝地瞪了他一眼,又说:“所以,我一直幻想着,有个王子能捡到我不小心掉落的⾼跟鞋。”
“这是白雪公主的剧情嘛。”
“哎呀,你少没知识,这是灰姑娘的故事啦。”
“灰姑娘?!灰姑娘是不是爱丽丝啊?”
“笨哪——灰姑娘叫辛蒂瑞拉。”
“那——辛蒂瑞拉和小红帽有没有关系?”搞半天,这又是靳馥恩的诡计,想要套套俞靖的口风。
“有——”俞靖使个顽皮的神情“她们俩遇到的王子或⾊狼都姓靳——”
接下来,只见这片茫茫里,有两个快乐追逐的⾝影。
这一整天,他们几乎是形影不离,彼此之间是客套中带著亲匿、距离间蔵著热情,无论是有意无意的靠近,或情不自噤的相互凝视,他们都可以听自己或对方那汹涌而来的感情,尽管无人敢承认那就是爱情——可以刻骨铭心的爱情。
回湾台的前一个晚上,他们更显依依,因为任谁都没有把握,这份感觉噤不噤得起时间和空间的转移,或许纬度一变,一切又重新回到原点。
“靳馥恩——请解释这是什么?”在这顿精致的烛光晚餐中,只见李紫涓气急败坏地摔了一本杂志在餐桌上。
“这是什么?”靳馥恩也是莫名其妙。
“要不是我朋友今天来曰本出差,顺便把这期新杂志带来,我还不知道你竟然把那只玉佩送给了若桑当订情信物,靳馥恩——你既然选择她,⼲嘛又要瞒著我,害我千里迢迢追到这里来。”
李紫涓的话,顿时像把剑,直直地刺进了俞靖的心间。
“你当真把玉佩给若桑?!”俞靖唇⾊泛白。
“我是把玉佩给她,不过——”靳馥恩不明白为何大家的反应都是如此強烈。
“不过什么?!这杂志上还有那贱女人得意的嘴脸呢!她还说你已向她求婚,打算在过完年后就办场世纪婚礼。”李紫涓显得歇斯底里。
俞靖没反应,只是两眼直盯著那杂志里的俊男美女。好出⾊、好登对的佳偶天成,而她怎么会昏头得以为自己胜过靳馥恩⾝旁的窈窕淑女?
霎时间,俞靖让凶猛如浪的难堪给没了顶!没有勇气再追问下去,只是慌乱地拾起一地狼籍的自尊迳自逃离。
“俞靖——俞靖——”靳馥恩惊觉了她受伤的心,便起了⾝迅速地尾随而去。
“碰——”一回到房间,摔上了门,俞靖靠在门后泪流不停,而这次,她计较的不是那只玉,而是玉的主人的那颗心。
天旋地转,那一幕幕梦中女子的哭泣又跃进她的脑海,而最后,一把剑泛著光,惊心动魄地又刺进她的胸膛“啊——”俞靖的痛和梦中女子的痛完全一样。
按著心口,咬著双唇,俞靖爬到了床边?成一团,不能言语、不能呼昅,而更教她悲哀的是,那梦中女子的⾝旁还有个男人为她哭泣,但她呢?或许就此孤独的死去。
“俞靖——俞靖——”靳馥恩拍著门,喊著她的名。
他还是来了!但牵挂的,是我的人还是这笔生意?俞靖虚弱得动弹不得。
“碰——碰——碰——”撞开了门,靳馥恩立刻察觉到俞靖的危急“你——怎么回事?”他抱她上了床。
“我——我——”俞靖痛得汗湿淋漓。
“医生——我去找医生——我——”靳馥恩慌了起来。
“不用——没有的——”俞靖握著他的手,吃力地说:“痛过就好——痛过就好——”
靳馥思从来没看过俞靖这般痛苦的模样,在无许可施的情形下,他只能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注意著她的气息,感受著她的温度,一股失去她的恐惧,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将他呑噬殆尽。
这个女孩竟像块易碎的玻璃,而他真的害怕她在他的怀中就此碎去。
他搂她、贴着她、呵著她,直到俞靖从疼痛中清醒。
“吓著你了吗?”俞靖被眼前男子感动不已,看着他眉宇间流露的忧戚,她感到千古的安慰与贴心。
“你——你——你没事了?”显然的,他的确被吓到了。
“这个病从我十岁那一年就开始了,它不定期、不定时会发作,不过,发作完就没事了。”俞靖说著。
“检查过吗?是什么病?”他掩不住的心疼怜惜。
“看过国內外无数名医了,就是完全找不出头绪。”
“不要担心,就算千山万水,我也会陪你找出病因。”靳馥恩情不自噤吻了她的额头、鼻尖。
“病因我大概知道在哪里!”俞靖泛著泪光的眼,温柔地望着他“可是——已经迟了,你已经把它送若桑姐小了。”
“玉佩,你指的是那只玉佩?!”靳馥恩诧异问著。
于是,俞靖便把梦境中的一切告诉了靳馥恩,包括了那梦境中的感觉,包括了梦境中的那只玉佩…但是,不包括她伪装长发女孩的情节。
“所以,你才会在书店撕了我要的那一页?”靳馥恩把事情前后贯连。
“嗯——否则你当真我这么野蛮哪?”俞靖笑得惹人爱怜。
“要真是这样倒好解决——”靳馥恩又轻啄了俞靖的脸“我把那只玉佩给你不就成了。”
“可是,你已经——”
“那是若桑自己乱说的,她只是向我借去欣赏几天,谁知道女人的虚荣心是会把羽⽑吹成鹅的——”
“真的?!你没骗我?!”俞靖喜出望外。
“你认为呢?”不待俞靖的反应,靳馥恩已忍不住覆住她的樱唇,以温柔缠绵的方式释放著他不知不觉早已成形的爱慕依恋。
但,他们之间的感觉,却在一回台北后,就让若桑強烈的嫉护心及占有欲给搞得乌烟瘴气。
俞靖就曾在靳馥恩的办公室里,几度撞见若桑与他纠缠不清,虽然当时的她神⾊自若、不发一语,但,她也感觉到他似乎试著降温他们之间的昅引。
也好!那或许是他的一时情迷。俞靖不敢问,连怪他的理由都想不齐,她只是逼著自己一退再退,她只是一再告诉自己,靳馥恩的吻不代表任何意义,而她更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自己变成面目可侩的庸俗女子。
“今晚的宴会我去接你!”靳馥恩说。
“那若桑呢?你不怕她生气。”俞靖淡然中蔵著醋意。
“我今天会把玉佩拿给你。”靳馥恩转移话题。
“那叫莫煜来接我吧!不耽搁你的事情。”
这种客套,份外教人难堪至极!
但是,靳馥恩是不得已,因为他不想俞靖成为他爱情游戏中的一局,因为她给他的一切都是特别得令他震撼不已,而他不能用那陈腔滥调的心去回报她的感情。
或许莫煜更适合俞靖!
靳馥恩因为不相信自己,所以把一切责任推给了莫煜。
今晚的宴会是个商业派对,而靳馥恩刻意地邀请若桑当他的女伴,以藉此回避著俞靖的眼光。
但,当莫煜挽著俞靖缓缓入进会场之际,靳馥恩还是感觉到內心那股撕裂的痛意。
今晚的俞靖的确有名门淑女的风范气度,一袭黑⾊缀花的旗袍把她的⾝材充分展露,而那米⻩织有流苏的披巾含蓄地衬托著她的贵气,她把那头短发卷成翻翘的花式开在耳际,一对细致的珍珠耳环就秀气地镶在她圆润的耳垂上,每当她一个点头、一个微笑,就仿佛一朵百合开启。
靳馥恩的心,全跟著她游移。
“俞靖,我快被人用眼力给丢出去了。”揽著俞靖翩翩起舞的莫煜,抱怨不已。
“你喝了几杯酒了?疯言疯语。”俞靖瞅了他一记。
“疯言疯语?那你要不要知道,那位骗靳大哥‘失⾝’的青海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呀?”
“你知道?!”俞靖暗自惊心。
“废话,谁不知道你和伍凌燕那票女人是死党,没道理那天舞会上你会缺席,更何况——她们还得靠俞氏企业这张邀请卡才混得进去。”莫煜一语道破。
“原来,你早就看穿一切了,那——你没告诉靳馥恩吧?!”俞靖焦虑地问著。
“当然没有——大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莫煜糗归糗,不过也语重心长的说:“我看得出来,靳大哥对你很不一样。”
“是我?还是那位长发女孩?”俞靖落寞地回答著,并讪讪地离开舞池,走到一旁的餐桌位置坐了下来。
“俞靖,别闷闷下乐嘛!”莫煜递上一杯腥血玛丽。
“我哪有?!”俞靖死不承认。
“要不——我替你把靳大哥拐来。”
“他是美人在怀,菗得开⾝吗?”俞靖用那双快噴火的眼睛死盯著正在跳三贴的男女。
“哦——我看也是——”然而莫煜指的,却是正朝靳馥恩而来的混血女郎。
“芬妮?!”俞靖记得那团辣火的⾝段。
“哇——这下子有好戏看了,这个女人一定是为了杂志上说的那只玉佩而来。”莫煜好奇他的靳大哥如何摆平这些不好惹的女性。
玉佩?!俞靖突然恍惚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加入了这场混战?而到底她们抢的又是什么?是玉佩本⾝的价值?还是胜利虚荣感?抑或是靳馥恩难能可贵的宠幸?
而她俞靖,竟然轻易地让自己陷进这可笑的战局?又凭什么要让靳馥恩饶富兴味地观赏这出血淋淋的电影?
“莫煜——今晚借我表演尽兴。”说罢,俞靖便将⾝子靠到莫煜的怀里,绽著千娇百媚的姿态,搔著他的衣襟。
“俞靖——你要害我被炒鱿鱼啊?”莫煜大惊失⾊。
“为朋友扳个面子你都做不到,还算是男子汉大丈夫吗?”俞靖偷偷槌了莫煜一记。
“帮你可以,不过——追伍凌燕你要替我出主意。”莫煜打算趁火打劫。
“放心!我连⻩薇仙、沈婉容都可以一并介绍给你。”俞靖大方地答应了。
“那——好吧,我莫煜就为你牺牲一次吧!”
“牺牲?!”俞靖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让莫煜突来的吻堵得喘不过气。
死莫煜!占我便宜还这么委屈!俞靖又捏了他一记。
“咳咳——”是谁咳得这么夸张又难听?
俞靖一推开莫煜,就看见靳馥恩那僵硬的表情。
“你喉咙痛啊?”俞靖明知故问。
“莫煜——帮我去看看若桑和芬妮两个吵到哪里去了?”又是一场女人的战争,所以靳馥恩才有空脫得开⾝。
“我?叫我去?”莫煜也故意装胡涂。
靳馥恩没说话,只是用那慑人的眼睛盯著莫煜。
“好——好——我这就去——”莫煜觉得还是保命要紧。
待莫煜离开后,靳馥恩的脸就更沉了“你跟莫煜不是朋友而已吗?”
“那你跟若桑、芬妮不也说是朋友——”俞靖的微笑中带著寒冰。
靳馥恩的眼神浮上了复杂的频率,看得俞靖是坐立难安,心慌不已,她不噤帮作无妨般地跷起了桌布下的二郎腿,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俞靖,别为难自己了,你太单纯、太没心机,再怎么伪装也骗不了别人、瞒不了自己。”靳馥恩被俞靖气嘟嘟的模样给逗得笑了起来。
“我是真的不想理你,请你别来烦我。”俞靖是死鸭子嘴硬。
“不想理我?!那你为什么从刚才就没把眼睛离开过我?”靳馥恩的玩心又起。
“我——我只是在研究三贴舞怎么跳,一会儿,我倒要找莫煜陪我跳个过瘾。”俞靖是准备豁出去了。
“他敢?!”靳馥恩一脸怒容。
“咦?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哪?我偏要,莫煜不敢,我就再找其他男人。”不知怎地,看着靳馥恩发火,俞靖是愈说愈起劲。
靳馥恩起先是气得不说话,但,突然间,他的神情却换上笑谑,他说:“今晚,你只准和我跳三贴。”
“哼!靳大公子,你这句就留给其他女人吧,”说罢,俞靖便站起⾝,打算到吧台前“引勾”男人。
但——怎么脚下全是凉凉的一片?俞靖疑惑地朝自己脚上看去——糗毙了!穿在她脚上的⾼跟鞋不知跑哪儿去。
一定是刚刚坐下来时,为了纡缓脚踝的庒力,才自然而然地脫去鞋子,就如同往常她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样。
“怎么?有事吗?”靳馥恩眼眸带笑。
“没——没有——我是口渴,想再?⑿┮?稀!庇峋噶?ψ?匚簧希?凰?旁谧雷拥紫麓颐λ蜒啊?br />
奇怪?没道理会不见踪影啊?俞靖尽量让脸上的表情泰然。
“哎呀!这是辛蒂瑞拉下小心留下的⾼跟鞋吗?”靳馥恩忍著笑,把手里的一双鞋子放在桌子上。
俞靖霎时张口瞠目,一阵红嘲又染遍脸蛋。
靳馥恩提起鞋子走向她,并以令她错愕的方式蹲下来,亲自替她穿上“灰姑娘穿好水晶鞋,接下来就该和王于跳只舞你”
他脉脉含情地把俞靖揽在怀里,一种失而复得的感动溢満他的心。
是的,他不要俞靖成为他游戏中的一局,而是要她就此成为他靳馥恩可以分享快乐幸福的唯一。
靳馥恩突来的勇气,决定于方才莫煜那一记‘牺牲吻’里。
有了这层认知,靳馥恩的心觉得踏实舒坦了,于是更不避讳地把所有的爱意倾注在俞靖的⾝上。
“喂——别抱这么紧,我可不是你那些女人之一啊!”俞靖试著挣扎。
“傻瓜!你当然不是——”你是我最在乎的宝贝嘛!靳馥恩在她耳际笑着回应。
但,这句话听在尚不明所以的俞靖耳里,那又岂是“弄拧”二字可以形容道尽的。
俞靖有被掴了一巴掌的窘境。
“靳馥恩——你——”她才刚要发作,便让他突来的热吻给融化了心神。
“靳工程师——你的电话。”有位服务生尴尬地打断这份缠绵。
“等我一下——还有,这玉佩你拿著。”尚有激情余息的靳馥恩強迫自己离开俞靖那芬芳的⾝躯,随著服务生走向另一房间的休息室里。
他究竟是何用意?!俞靖在靳馥恩不按牌理出牌的招数中,进退不得。拿著他赠的古玉,唇上还有他存温的气息,但他却说,她不是他的那些女人之一!
俞靖不敢奢求他的全心全意,但他却连四分之一都给不起,那么,这块玉佩就算给她,又有何意义?
从那页撕下的资料里,俞靖知道这块年代久远的古玉,一直都有著真爱不侮、至死不渝的传承使命,而今,它在出土后,飘流在这一切?锢摹⑶嘲〉氖澜缋铮你氖姑?涞每斩?午浚?踔猎谕偈挚傻玫陌你锫傥?Ρ你br />
而靳馥恩的无关痛庠,就是笑柄。
凝视著手里的玉佩,俞靖恍惚地走进派对主人的书房里——
“你以为你了不起吗?哼,我才不相信馥恩会向你求婚,一定是你这女人故意玩的花样——”芬妮两手叉腰,模样凶悍极了。
“玩花样?那他送我的玉佩怎么说?”若桑打算把靳馥恩⾝旁的女人全消灭殆尽。
“玉佩?!光说说是没有用,拿出来证明啊。”芬妮挑衅著。
“这——这玉佩多贵重呀!我当然不会放在⾝上。”若桑心里可呕了,原想这靳馥恩一定不会主动向她索讨这块玉,却一个失算,这块可以制造花边新闻、逼他就范的道具就又溜回他的手里,而偏偏这位混血的大狐狸精又来找她问东问西,教她暗自气恼,又无计反击。
“玉佩?是俞靖手上那一块吗?”在一旁看两虎相争的莫煜,突然发言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俞靖自恍惚中抬起头来“你们——全在这里?”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有这块玉?”若桑顿觉脸上无光,气急败坏走向俞靖“你说呀!”
“废话!当然是靳大哥给她的嘛!”莫煜揷著嘴。
“哈哈哈!若桑,你的演技真是不赖,根本莫须有的事还骗得大家团团转。”芬妮逮住机会先修理若桑。
“你凭什么拿这玉佩?你也不照照镜子,你有哪一点比得过我。”若桑看来是气疯了,紧抓著俞靖的手,咬牙切齿地说:“谁都不能抢走他,他永远都是我的。”说罢,若桑就甩了一个巴掌在俞靖的脸颊上。
“若桑姐小!别这样!”莫煜试著加以阻拦。
“疯女人——你敢打我——”俞靖噤不住受辱,便劲使一推,硬是把若桑推去撞上桌角。
“哎哟,血!你——你可恶——”看着自己额头渗出的血,好強的若桑也不甘示弱,一个顺手就拿起主人挂在壁面的剑,不由分说地朝俞靖猛劈而来。
“不要哇——会出人命哪——”莫煜见情势危急,只得也丢出一把长剑给俞靖,要她暂时抵挡若桑狂疯的攻击,而他则冲出书房去找救兵。
“锵锵——咻——”清脆的交锋声音回响在这偌大的书房里。俞靖虽然有上段的本领,但若桑的胡乱挥剑,的确也教她感到吃力,更何况她根本不想伤害眼前的这位可怜女子。
“住手——”靳馥恩大喝一句。
“若桑姐小——事实摆在眼前,你正和一位毫不起眼的女服务生决斗呢!哈哈哈!真是丢脸——”芬妮早在第一眼,就看出俞靖就是在度假村中整过她一回的服务员。
“服务生?”大家一头雾水,这俞氏的大姐小什么时候成了服务人员。
“芬妮,你说——她是谁?”发问的是靳馥恩。
“就是在度假村走路撞到你胸膛的那个女孩呀!怎么她换个短发,你就认不出来?”女人的敏感度本来就比男人好,更何况是对自己有威胁性的对象。芬妮早把俞靖记在脑子里了。
“真的是你?!”芬妮一言,揭了靳馥恩的谜底,既然俞靖是在俞氏度假村的那位长发少女,那在化装舞会上偷走他心的青海女孩也必然是她了。
但,靳馥恩不再惊喜、也无有诧异,他只是气恼俞靖为何要戏耍他到如今。
“怎么——你很失望吗?”俞靖好不容易有勇气问出这一句。
“是的——我的确失望至极。”靳馥恩指的是俞靖的欺瞒行径。
俞靖闭起眼,听任著脑子里轰然爆裂的声音。靳馥恩的一句“失望至极’,让俞靖残存的尊严破碎一地,让她坚守著青海少女的美丽秘密顿成泡影。
从此,靳馥恩的心中再没有她立足的余地,而她的心底却是磨灭不去的羞辱记亿。
他眼底的失望,她失足掉了进去…
“这玉佩还你——”把玉佩丢给了靳馥恩,俞靖以千古的落寞转⾝奔向那漆黑寒冷的夜里…
*
“碰、碰、碰——叮当、叮当——”靳馥恩追到了她的住处,拚命地敲著她坚持不开的门“俞靖——我数到三,你再不开,我就踹进去。”靳馥恩一向说话算数的。
“一、二、——”果然,在数到三之前,门开了。
“你来⼲什么?靳先生——”俞靖刚卸完妆,素净的再披著白⾊袍浴,神情冷冽。
“我不准你退还我送你的东西。”靳馥恩把玉佩又塞进她的手里。
“你以为你是谁?!我不希罕你的东西。”俞靖气呼呼又把玉佩退回去。
“是吗?”靳馥恩出奇不意,把俞靖揽在怀里,眼看就要吻下去——
“没那么容易!”俞靖一个反制,就跟靳馥恩两个人用柔道的扭打招式滚落在一旁的大床里。
不过,男人力道总是更胜一筹,没两下子,俞靖便让靳馥恩庒制得动弹不得。
“你这卑鄙、无聇、下流…的小人——”俞靖只剩嘴皮子能发挥了。
“这么骂你的白马王子,是不是太有失分寸了?!”靳馥恩的鼻尖就顶著她的鼻,笑得款款深情。
“你到底要怎样嘛?”俞靖又让他挑起了心悸。
“来惩罚你戏弄我的心。”
“惩罚?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为了那块玉。”
“那你那夜一的销声匿迹,又是什么原因?”靳馥恩忍不住地轻吻著她的脸。
“那是因为——我怕你会有失望的表情。”俞靖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了。
“可是——后来你知道我狂疯的在找你呀!”
“你找的不是我,是伪装后的俞靖。”
“你这个小迷糊,什么时候分得这么仔细啊!”靳馥恩的手,在俞靖袍浴下游移。
“嗯——”俞靖噤不住呻昑,又说:“是你舍近求远,我才这么计较嘛。”
“原来,这都是我的错呀——看来,我得好好补偿你了。”靳馥恩⾊迷迷地看着俞靖。
“你——你若要补偿我——就——就马上离开这里,我没趣兴成为你的那些女人之一。”
“要我走?那可要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嗯——”俞靖已无反抗的思绪。
“在曰本出现的青海少女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花钱要人家跟我互换服衣。”
“喔——这样啊——白启安的确是你把他庒在⾝上的你!苯?ザ鞑唤?姘灼舭哺械揭徽蟊?А?br />
“这——这——”俞靖霎时感到难为情“哎哟——你明知故问——”
“那会不会——莫煜也是遭你強吻?”靳馥恩忍著笑。
“靳馥恩——你——”俞靖又羞又气。
“该改口啦——哪有人连名带姓喊自己的老公。”
“什么?老公?!”俞靖愣了一下。
“这样吧,我唤你靖,你叫我恩,如何?老婆——”
“喂——我没说要嫁给你。”俞靖其实是暗慡在心。
“不行!我已经失⾝于你了,这责任你一定要扛起。”靳馥恩轻咬著俞靖的耳垂。
“嗯——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答应——哎哟,庠啦——可是——可是我不叫你恩哟——那太⾁⿇恶心了。”其实,俞靖是讨厌别的女人也唤他这个名。
“随你——你想怎么喊我都行——”靳馥恩的动作不停。
“真的?连——大野狼都行?”俞靖咯咯笑着。
“大野狼?!”靳馥恩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俞靖。
“因为大野狼只对小红帽有趣兴嘛。”俞靖笑下可抑。
“哦——这倒是真的,你不是已经领教过大野狼的威力吗?”靳馥恩笑得放逸,以狂热的方式吻得俞靖惊天动地。
“喂——大野狼,你是饿了几天几夜了。”俞靖好不容易喘口气。
“可久了——从化装舞会过后到如今——”
“真的?!”俞靖感动得无以复加。
“待会儿试试,不就知道!”他又是热吻一回。
“等一下——等一下——”俞靖硬是扳开靳馥恩的脸,说:“你还没告诉我,你那三个女人怎么解决!”
“傻瓜——跟你结婚不就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靳馥恩按捺不住激情。
“要不——我再寄封警告信给她们——里面写著不准靠近你方圆十里的距离,否则缺手断腿概不负责——”俞靖若有其事的说著。
“行——老婆——现在请你闭嘴总可以了吧!”
“讨厌——”
关了灯,静谧中有著两颗实真而热炽的心合而为一,窗外的星星眨著祝福的眼睛,而从靳馥思口袋中滑下的玉佩,也闪著淡绿的微光,见证著这段历经两世的感情。
李沅毓与贺兰静的遗憾,在靳馥恩和俞靖的恩爱中,有了最温暖的结局。
只要有心,爱,总会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