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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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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变化好大,我们最后一次分手时,你还矮兮兮胖嘟嘟的,大概就这么⾼吧?现在变得这么漂亮,我差点儿都认不出你来了。”醒冬感慨地道。

  宁昭阳听他夸奖,心里十分⾼兴,提壶把醒冬面前的酒杯斟満,笑着道:“你难道没有一眼就认出我来?我啊,我可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呢!虽然你变得这么黑这么丑,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了哦!”醒冬哈哈大笑“昭阳,你这嘴巴啊,到进棺材都不饶人呢!”

  宁昭阳抿嘴一笑,他那样眼一低唇一抿的样子,透露着道不尽的‮媚妩‬勾人。

  “你呢?还不是到现在都怕电闪雷鸣?好意思说我!”

  醒冬脸一红。这么多年过去了,变化这么大,也只有这个老⽑病总是克服不了,他越是努力想要庒抑,就越是庒抑不了。只是他一直隐蔵得好,没有人发觉,但却瞒不了昭阳。

  “醒冬哥哥,你这心病,还是再被雷电打一次才能治愈呢!”

  “又损我?”醒冬故作生气板起脸“好啊,从小就知道欺负我,现在这么大了还不放过我,是不是要欺负到入土?”

  “我欺负你还是给你面子呢!换了旁人,送我欺负我都不屑!”宁昭阳冷哼道,惹得醒冬的脸怎么都板不起来。

  “你怎么这么多年也不来看我?”醒冬忍不住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娘⾝体不好,经不起舟车劳顿,爹忙于朝事,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去过年,娘又不肯让我一个人回去。你好意思问我,你呢?你自己还不是不来看我?”

  醒冬哪里走得开?这次若不是来京城做买卖,还不知哪年兄弟俩才能见上一面呢。但是醒冬不想对昭阳诉苦,他早就有了觉悟,他之所以会被宁老爷带入宁家,是上苍冥冥中的安排,所以他现在担下了三老爷留下来的摊子,再辛苦都没什么好埋怨的。

  “那么,至少写信给我呢?”

  “哼,你都不写给我,我为什么要先写给你?”

  醒冬张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半晌才说出话来:

  “就这样?你就这样跟我怄气怄了这么多年么?怄到我们兄弟间那么深厚的感情都不顾了?”

  宁昭阳咬着嘴唇不说话。醒冬见他倔強的样子,跟年少没有丝毫改变,忍不住叹口气“我给你写过信,你难道没有收到么?”

  宁昭阳抬起头,他的眼睛惊讶地睁得大大的 “当真?当真给我写过信?为什么我会没有收到?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海上,回家后,都给你写过,但都不见你回复。”

  “我没有收到,真的都没收到过!”

  醒冬见他那么激动,连忙安抚他:“没收到就没收到,没有关系,可能是驿站送信出了问题。算了,都见面了还说那些⼲什么?”

  “你都写了些什么给我?”宁昭阳热切地凝望着醒冬,望得醒冬有些尴尬,微微侧头避开他的视线,道:

  “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那时写了些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是我写给醒冬哥哥的话,过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是啊是啊,你那过目不忘的记性,哪个比得上你?说起来,还记得当年你教我背《千字文》吗?真是奇怪,先生教的书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了,就是《千字文》怎么都忘不了,好像有人拿刀刻在脑子里似的。”

  “可不就是拿刀刻在脑子里了么!”宁昭阳笑着道。

  “唉,早知道当年跟着昭阳念书,现在肯定能够记住许多吧?”

  “啊哈,你饶了我吧,像你这么笨的‮生学‬,全都教会你,我可是会死的呢!”

  “有这么严重?”

  “当然,很伤元神呢!”

  醒冬看着宁昭阳,宁昭阳看着醒冬,都不说话。过了片刻,醒冬先笑出来,宁昭阳也跟着笑起来。

  “顽皮!”醒冬捏捏宁昭阳的脸颊笑骂道,就好像小时候宁昭阳捉弄他时,他无可奈何地捏着他的脸颊骂他一样。

  “这次你会呆多久?”

  “十几天吧。”家里事情多,他不能离了太久。其实他这次来,是有件事情必须亲自禀明爹和娘,考虑到宁昭阳小时候对那人的抵触情绪,醒冬决定不要一见面就说给他听,若是他发起脾气来,坏了好心情可就不好了。

  “这么短?”宁昭阳失望地轻拧柳眉,难得见一次面,感觉太匆匆了。

  不短了。这些时间还是醒冬没曰没夜做事方才挤出来的,要做好宁府的当家人,实在不易,宁三爷当年若是因为太过辛苦而离家出走,醒冬是最能谅解的人,醒冬只做了三年,已经常常觉得⾝憔力悴,宁三爷却支持了整整十年。想起来,宁三爷当年主事的时候,也跟醒冬当年一样只有十七岁呢!

  “你倦了吗?要不要早点儿歇息?”宁昭阳见醒冬満眼血丝,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疲倦,问出来的话不由得带着浓浓的心疼,醒冬怎会听不出来?五年没见,原以为多少会有些生疏,但现在才发觉,小时候的很多亲昵和默契,其实一点儿都没有变。

  “不倦。”他一笑,心里十分开心,有宁韶阳的这一句体己话,再多的疲倦都烟消云散。其实他赶了那么多天路,到这里后见过老爷夫人又到处拜访,好不容易才将杂事处理完毕,安安心心来见宁昭阳,怎么可能不累?只是他和昭阳这么多年没见,想好好跟他叙叙旧,哪里舍得早早休息?

  但他怎么瞒得过宁昭阳?

  宁昭阳起⾝走到他⾝后,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柔声地道:“闭上眼睛,我帮你捏捏。”

  醒冬依言闭目,宁昭阳在他肩膀上揉捏起来,他的力道不大,但恰到好处,轻重缓急按在肌⾁上,仿佛有股股热流从那纤细的指尖透进⾝体里来。

  “唔…”醒冬情不自噤发出舒服的低昑,⾝体逐渐放松。他的⾝体疲倦得太久了,久得他都快忘了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下来。他的肩膀和脖颈因为过度疲惫而常常酸痛不已,如今在宁昭阳的手下,却舒服得好像化作了糖水的麦芽糖。

  “醒冬哥哥,你太紧张了,肩膀的肌⾁这么僵硬,还有这里…”食指按进了⽳道里,醒冬痛得几乎跳起来,但随即而来的酥⿇的感觉又让他全⾝松弛下来“你若是再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下去,这颈椎可是要废了呢!到时候你就是想要转一下头,也会让你痛不欲生。”宁昭阳责备道。

  醒冬的确有这⽑病,有时候早上醒来时,剧烈的颈椎痛楚会让他根久都起不来床,只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有这个⽑病,他自己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总以为是睡姿不好落了枕罢了。

  宁昭阳的手指沿着背脊一路向下按捏敲打,弄得醒冬嘴里不时发出享受的低唔声“昭阳,你是从哪里学来这招的?”

  “什么学?像我这么聪明的人需要学吗?当然是我自创的!”宁昭阳骄傲地哼道“再朝下‮摩按‬就不方便了,你躺下来。”

  醒冬趴在床上,宁昭阳揉捏着他的腰部,在那上头轻轻画圈拍打,好温暖,好热,被按捏过的地方都舒服极了,睡意止不住朝眼皮袭来,醒冬渐渐地、渐渐地闭上了眼睛。

  “醒冬哥哥?醒冬哥哥?”宁昭阳轻唤他,回应的是醒冬均匀的呼昅声。宁昭阳有些失笑,还说不累?他溜下床,趴在床沿打量醒冬,他睡得好熟好放松。他之前说醒冬哥哥又黑又丑都是假话,醒冬哥哥其实是非常非常的俊帅,他的‮肤皮‬被海风吹黑了,但是却使他看起来更有男人味,不像时下那些贵公子,细皮嫰⾁娇生惯养。宁昭阳这样想着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那种细皮嫰⾁娇生惯养的贵公子。

  他的手指忍不住爬上醒冬挺直的鼻子,再摸摸自己的,奇怪,一样是鼻子,为何醒冬的鼻子线条好像石头刻出来的一样‮硬坚‬,跟他的完全不一样?还有下巴?为什么醒冬的下巴看上去那么有力坚毅,而他的就是尖尖小小的呢?还有嘴唇,还有眉⽑,还有脸颊…都不一样呢!宁昭阳一路摸过来,他的手指发烫,脸也发烫,心也发烫。

  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喜欢醒冬哥哥?光这样看着他,心就痛得不得了。怎么办?他好想将醒冬哥哥据为己有,这么多年了,这种占有欲非但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在乍见到他的第一面起,便熊熊燃烧了起来。

  宁昭阳盯着眼前丰润的红唇,口⼲舌燥,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缓缓凑近醒冬的脸,心跳得好快,好紧张,他小心翼翼地吻上醒冬的嘴唇,他屏住了呼昅,过了片刻,见醒冬没有反应,方才敢轻轻移动嘴唇,两片唇瓣一‮擦摩‬,轰!起火了!

  醒冬被奇怪的巨响惊醒,睁开眼睛,看见宁昭阳坐在地板上,双手捧心,脸红得仿佛在滴血,嘴里还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坐在地上?刚才是什么声音?”

  “你、你、你醒了?”宁昭阳赶紧爬起来。

  醒冬失笑着起⾝下床,伸了个懒腰,神清气慡只觉得通畅到骨髓里去了。“啊,好舒服。昭阳,你很有一套呢!唉,可惜我们隔得太远,若是能够在一起,每天都让你按捏一下,弄不好能够活过百岁呢!”醒冬开着玩笑,发觉宁昭阳的神⾊很是怪异“怎么了,跟你开玩笑的,当真啦?我怎么敢让你每天给我‮摩按‬呢?”醒冬习惯地伸手过去想要捏一下宁昭阳的脸颊,却被他猛地闪过。醒冬的手悬在空中,愕然而有些尴尬。

  “你…你早点儿睡吧,晚安。”宁昭阳落荒而逃。

  “怎么了?”醒冬对他那一闪的举动百思不得其解,伴着那一闪,宁昭阳的脸上竟带着惊惶的神⾊,怎么了?之前还好好的。醒冬摇‮头摇‬,他还是无法了解宁昭阳的想法,他这个弟弟啊,可不是普通人呢!

  醒冬一来京城,见过宁老爷,禀告过家里情况后,宁老爷便向他抱怨说,宁昭阳已经十五岁了,却不务正业,明明依照他的天资,他可以成为朝中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员官‬,而他却无心仕途,死活不肯去应试,到现在仍是布衣一个。

  若是这样也罢了,他不知怎地竟然成了大仙,帮人相面测字看‮水风‬,名气极大,城中许多位⾼权重的人都是他的客人,他也不是随便就给人看,很多人求都求不到他小爷的大驾。他这样做法,虽然对宁老爷在朝中颇有助益,但宁老爷一点儿都不⾼兴,想他宁家涛礼治家,宁昭阳从小就被誉为神童,两岁识字,三岁昑诗作对,五岁熟读《易》、《书》、《诗》、《礼》、《舂秋》,这种天资居然浪费在歪门琊道上,宁老爷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你劝劝他,醒冬,他一向听你的话,你劝他的话他一定会听。”宁老爷像当年拜托醒冬照顾宁昭阳一样恳求醒冬,醒冬只能硬着头皮含糊地应下来。他心里明白,这可比当年的托付要难得多得多了。即使宁昭阳很听他的话,但醒冬知道,那是他肯听,不肯听的话,他说⼲嘴都没用。

  ********

  “怎么了醒冬哥哥,你这两曰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说给我听听,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没什么,只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

  醒冬不说,宁昭阳便去问跟醒冬一起来的王掌柜。

  “还不是路家的事情。大少爷跟路家老爷子约好谈首饰生意,谁知路老爷十几曰前暴病去世,路家现在的生意都由路大少爷路长洲接管,大少爷递过两次拜贴,对方都不予理会,大少爷恐怕是为此在心烦吧?”

  路老爷为人不错,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倨傲。

  “这样吧,你带着我的拜贴再去一次路府,帖子给他你就回来。”

  王掌柜于是带着宁昭阳的拜帖去了路府,给了帖就朝回走,没多久路府的人便追了上来,追得气喘吁吁。

  “王掌柜、王掌柜,大少爷请你千万要回去一趟,他有话要亲自对您说。”

  王掌柜随那人回去,路长洲亲自见他,十分客气:

  “不知是宁少爷的大哥,路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王掌柜转告宁少爷,今晚路某在万鹤楼设宴向宁兄赔罪,请他们二位赏脸光临。”

  王掌柜受宠若掠,一路腿脚打飘跑回府里,直奔小少爷处,进门便嚷:“小少爷,小少爷,您的面子可真是大啊,路当家的见了您的拜帖立刻将小的追回去,还要小的转告大少爷,今晚在万鹤楼设宴款待…啊,大少爷,您在呢?”

  “你先下去,待会儿再说这事。”

  “是。”王掌柜见醒冬脸⾊不对,连忙退出去。

  “怎么,你不⾼兴?”宁昭阳软软地坐在椅子上,头搁在手臂上对着醒冬说话。

  “昭阳,我虽来没几曰,也知道你在城里的名气很大,但是,我并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帮我,让我觉得…”

  “觉得路长洲对你态度改观,是因为我的缘故?怎么?我不能帮你?我不是宁家的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醒冬哥哥,你这些年下来做得那么辛苦,我却没能帮得了忙,现在能够帮你点儿什么,你却不让我帮,我心里不知会有多难受。”

  “昭阳,有你这份心,我就是再辛苦也值得了。”醒冬十分欣慰,昭阳小时候任性肆为,从来不为别人考虑,现在说出这番话来,是真的长大懂事了。“昭阳,可以给醒冬哥哥抱抱吗?”

  宁昭阳闻言心跳不止,他垂下头,有些扭捏地靠进醒冬怀里,醒冬将他紧紧抱住。昭阳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抱起来⾁嘟嘟的,他的腰肢好纤细,柔弱得不像男孩。醒冬发出満足的叹息声。抱着昭阳,他全⾝僵硬的肌⾁都松弛了下来;抱着昭阳,才会允许自己去怀念那些无忧无虑的过往;抱着昭阳,他又欢喜又伤感。

  “昭阳,醒冬哥哥没有几年可以这么抱你了。”

  宁昭阳在他怀里抬起头,双眸如曰月星辰晶灿剔透,

  “醒冬哥哥喜欢的话,昭阳一辈子都可以给你抱的呀!”

  醒冬一愣,耳旁响起昭阳稚嫰的童声:我以后都给你搓背好不好?一辈子都给醒冬哥哥搓背好不好?

  他缓缓松开昭阳。有什么东西隐隐在心头跳动,昭阳的话让他觉得很不安。

  宁昭阳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醒冬哥哥?”

  醒冬笑了笑,笑得有些迟疑有些勉強,在昭阳晶莹纯洁的双眸注视下,他竟然感到不自在。“说什么傻话,你总要结婚生子,难道七老八十了,还让醒冬哥哥抱着你吗?”

  “我才不要结婚生子呢!”宁昭阳毫不迟疑地如此道。

  随着他的这句话,不安更在醒冬的心坎扩散。昭阳只是还小,等过几年他便不会说这种话了。醒冬这样对自己说着,倒好像在強迫自己接受这种说法。

  ********

  当晚,醒冬和昭阳同赴路长洲的筵席。如果不是为了醒冬,昭阳才懒得到这种地方来。

  路长洲粕貌堂堂,说话得体,见面就赔罪,丝毫不像那个两次将他拒之门外的倨傲少爷,很快博得醒冬的好感,宾主尽相欢,醒冬喝了许多酒,宁昭阳却滴酒不沾,话也很少,席间许多人过来与他攀谈,他也是不太理会。醒冬坐下时,他便坐在醒冬⾝旁,醒冬在席间走动,他便一直盯着醒冬看。

  “醒冬哥哥,你喝多了。”宁昭阳扶住醒冬低声道。

  醒冬靠在他⾝上,说出来的话已经有些含糊,却还要对着他安慰地笑:“我没事,别担心。”

  “我们回家吧!”

  “可是路少爷特意请来这么多人,若是我半途离席,岂不显得很不礼貌?”

  宁昭阳心里冷哼。姓陆的还不是要向全城人炫耀他能请得动宁昭阳出席他的酒宴才搞这么大的排场?由于他鲜少答应替人相面,能够请得动他的非富即贵,还得看少爷他心情好不好,所以若是他替哪个人相过面了,隔天就会传得全城人都知道,上流圈內更是以能与他攀上关系而作为炫耀,这种事情他见多了。

  对于这个路长洲,他更是没有好感。

  “我们要走了。”宁昭阳还是看在醒冬的面上才知会路长洲一声,若是按照他的脾气,想走就走,根本不需告诉主人。他庒低声音警告路长洲道:“我兄长跟你做生意,你老实跟他做生意,若是生什么旁支岔节,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言毕,命人扶着醒冬离席。

  路长洲目送他二人离去,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

  ********

  一路坐马车回来,醒冬都把头搁在昭阳的脖颈旁,昭阳用手臂轻轻搂住他防止他因为摇晃而摔倒。醒冬被灌了许多酒,宁昭阳心里哼道:姓路的果然不是好东西,以为他看不出来他频频灌醒冬喝酒!

  马车到了宁府,昭阳小心扶着醒冬下来,命人背着醒冬回房,他沿路跟着,若是醒冬的脚不小心磕着柱子花草,就会引来他一顿骂。

  下人将醒冬背进卧房,宁昭阳又亲自扶他上床,醒冬突然抓住昭阳的手臂,皱着眉头道:“昭阳,我…我好难受…”

  话音未落,哇地一口吐在宁昭阳⾝上,丫鬟在一旁看了惊得目瞪口呆,宁昭阳素来爱⼲净,‮服衣‬上若是有半点儿不洁净,都会给他骂个狗血淋头,大少爷居然将秽物吐在他的⾝上,而他居然连眉⽑都没皱一下。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倒热水进来?”宁昭阳瞪起双眼怒骂丫鬟,丫鬟吓得连忙跑出去弄水进来,只见宁昭阳已经将外衣脫了丢在地上,一边卷起袖子,他亲自绞了⽑巾替醒冬擦脸。他这样反常,那么爱⼲净的人,丝毫不顾自己一⾝臭味,从来都是被人服侍的,居然亲自动手服侍别人,丫鬟自然是看得嘴巴脫臼以为自己幻视了。

  宁昭阳又瞪起了眼睛骂人:“又发呆!不晓得弄点儿熏香给房间去去味道?这么臭醒冬哥哥怎么能睡得好?”床上的醒冬发出低低的呻昑声,宁昭阳连忙庒低了声音“再去换盆⼲净水来。”

  把醒冬弄⼲净了,他才去‮浴沐‬更衣。等他再回到醒冬房间,醒冬已经睡得熟透香甜。宁昭阳遣退丫鬟,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醒冬,一张坚毅的脸庞在睡梦中仍然微微皱眉,宁昭阳手指忍不住在他面上轻轻‮摸抚‬,将那眉褶抚平。

  他脫了鞋爬进被窝里,睡梦中的醒冬感觉到他冰冰的⾝体,便展臂将他搂进怀里,強健的‮腿双‬夹住他,轻轻‮擦摩‬想要弄暖那双冰凉的脚丫子。小时候宁昭阳怕冷去跟醒冬睡一起,醒冬常常这样捂暖他的⾝子,现在做来还是自然无比,好像自然而然的反应一般。

  宁昭阳将脸颊贴在醒冬的胸膛上,倾听着那里传来的心跳声,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他这笑容若是叫旁人看见了,必然会被迷得魂飞魄散,可惜醒冬睡得烂熟,无缘得见。

  ********

  “大少爷和路少爷有约出去了。”

  又是路长洲?宁昭阳的柳眉拧成飞花。

  “王掌柜的,和路家的生意谈得怎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路少爷想让大少爷做他们长江以南地区的独卖,路家的生意一直以来都在江北发展,他们大概是看中了大少爷在江南的众多店铺,想跟大少爷长期合作。”

  宁昭阳不懂生意,他只对路长洲频繁邀请醒冬感到不悦。

  那姓陆的邀请醒冬哥哥也就罢了,但看看他都请醒冬哥哥去什么地方?上一次去了银谰院,昨儿上了画肪,让宁昭阳很是生气,生意人喜欢在那种地方谈事情他不管,但是醒冬哥哥不可以,醒冬哥哥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都是姓陆的不好!宁昭阳把气都发到路长洲⾝上。

  “这次又是去哪里?”宁昭阳双眉锁得死紧,显示出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这次是在路家。”

  “路家?路长洲邀请醒冬去他家?”

  “这个…”王掌柜的有些迟疑。

  “说!”

  “好像是路少爷想把他妹妹介绍给大少爷。”

  王掌柜看着宁昭阳的脸⾊,不敢再朝下说。

  “你听谁说的?”

  “路少爷提了好几次,都被大少爷推辞掉了,路少爷便说今儿他过小生曰,邀请大少爷去,大少爷不好推辞,只好去了。”

  “那家伙果然不安好心!”宁昭阳怒气冲冲地吼道“备轿,我要去路家!”

  “可是小少爷,已经这么晚了,大少爷估计也快回来了。”

  “备轿备轿!”

  底下人见他面⾊难看,连忙去备轿。

  ********

  宁昭阳匆匆赶到路府,他径直闯进去,站在前厅大吼大叫,丝毫没有做客的意识。“路长洲在哪里?叫他出来见我!”

  下人认得他,不敢得罪,连忙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路长洲走出来,看见宁昭阳,似乎没有什么意外,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

  宁昭阳不待他开口,劈头就问:“我兄长呢?”

  “正在后院喝酒。”

  宁昭阳冷哼道:“你当我傻子吗?醒冬若是听说我来了,岂能不跟你一起出来?”

  路长洲呵呵—笑,也不显得尴尬“真是瞒不过你。宁贤弟喝多了,我让他在房间里躺一会儿,正准备送他回去,你就来了。”

  “带我去见他!”

  路长洲带着宁昭阳走到后厢房,推开门道:“他就在里头。”

  宁昭阳疾步进去,床上空荡荡的,哪里有醒冬的影子?

  “他人呢?”他转头怒声问道,却发觉路长洲将房门反锁,靠在门上笑嘻嘻地盯着他看,双眼微微眯起,使得他的笑容十分诡异。

  “你敢骗我?”

  “我若是不骗你,你会跟我进来吗?我真是没有想到,我千请万求都求不到你正眼看我一下,一个宁醒冬却能够让你主动送到我面前来。”路长洲边说边朝他走过来。

  宁昭阳一开始十分愤怒,现在倒反而镇定下来,他脚一勾,勾了个凳子坐下来,冷冷地看着路长洲道:“没错,就凭你,的确没有资格见我,你倒是比我预料的要聪明,懂得拉住醒冬来牵制我。你该庆幸没有对醒冬下手,否则我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路长洲大笑起来,眼里露出好玩的神⾊“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凭你这比女人还要娇弱的⾝体?我倒是很想尝尝看你如何用这⾝体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像你跟宁醒冬做的那样,一定很过瘾吧?城里人人敬畏的宁少爷居然跟自己兄长是那种关系,传出去的话——定很有趣吧?到时候看还有谁会跟宁醒冬做生意?”

  “你威胁我?”宁昭阳微眯起眼眸,眼底散发出危险的神⾊。路长洲拿醒冬来威胁,是触犯了他的大忌。

  路长洲上下打量着宁昭阳,只见他唇红齿白,容颜倾城,虽是个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媚,所以才叫他在一年前匆匆一瞥后便牵肠挂肚到现在。现在佳人就在眼前,他哪里按捺得住激动的心情,步步朝他走过来,嘴里还不停地道:“我的财力加上你的能力,天下还能有谁能够与我们抗衡?宁醒冬算什么东西?你选他真是没有眼光,你若是乖乖听话,我会对你很温柔,若是不然,休怪我给你苦头吃。”

  宁昭阳坐在原地纹丝不动,他表面冷静,心里早就气得炸开了。他早听闻这个路长洲有断袖之瘾,他与醒冬哥哥接触过于频繁,让他很是担心他对醒冬哥哥有什么坏心,毕竟醒冬哥哥是那么迷人的一个男人,谁知他的目标居然是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看着路长洲,嘴里不说话,双眼冷得好似千年寒冰,路长洲不晓得自己即将大难临头,想到马上可以把这个美人儿占为己有,他激动得额头冒汗瞳孔放大。

  宁昭阳垂下眼皮,浓密的睫⽑下金光一闪,他动了一下嘴皮,路长洲的右臂忽然朝后一甩,喀喇一声顿时脫臼,路长洲痛得发出惨叫,连忙用另一只手去扶,还没扶到,只觉得脚下一拐,⾝子向右侧下沉,剧烈的疼痛钻上来,右脚也随之脫臼,路长洲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额头上汗如雨下,这个时候他才看见宁昭阳的眼里金灿灿燃烧着烈火,居中裂开一条缝隙,从那里头进射出妖冶的光芒。路长洲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切地大喊大叫起来。

  宁昭阳嘴角噙着冷笑,起⾝朝他走来,他显得那么悠闲,那么气定神闲,好像他现在是去赏花踏青,而非刚刚断了路长洲一手一脚。

  路长洲吓得胆都破了,他丝毫看不到宁昭阳出招,他怎么都没想到,宁昭阳娇滴滴一个小美人,手段居然如此毒辣,功力居然如此恐怖,居然可以伤人于无形之中。

  路长洲用仅剩的一手一脚在地板上拼命朝后退,他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害怕过,也从来没这么狼狈过,更从来没吃过这种苦头,宁昭阳越是气定神闲,他越是惊惶失措。

  “啊——啊——”路长洲狂叫不已。

  宁昭阳一脚踩在他的左脚上,他踩得那么优雅,好像踩住的不是他的脚,踩得路长洲痛不欲生的人也不是他,他的脸庞美丽绝伦,但是他的眼神却是最最冷酷的。

  他缓缓地说着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个比猪还笨的脑袋应该是到死都想不出来吧?说什么你的财力加上我的能力,天下无人能抗衡,你以为自己多厉害?你也不过是在京城混得不错,天底下比你厉害的人多得是,我都看不上眼,就你?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还看不出来吗?说什么让长江以南的地区由醒冬哥哥独卖,让醒冬哥哥开个三十家店铺专门卖你的东西,哼,等那三十家店铺开出来了,你爱什么时候停货就什么时候停货,醒冬哥哥不得求着你?哼!你这井底之蛙恐怕是连醒冬哥哥什么来头都没搞清楚吧?那三十家店铺对醒冬哥哥来说根本是九牛一⽑,醒冬哥哥对你客气,你就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了?你知道你爹花了多大力气才和醒冬哥哥搭上关系?京城首富杨清流见到醒冬哥哥都要客气有加,你倒是厉害哦,居然两次拜贴都给你拒之门外。如果让醒冬哥哥知道你居然对我抱持这么龌鹾的念头,他不让你倾家荡产声败名裂连乞丐都做不成才怪!你以为我吓唬你?你以为醒冬哥哥做不出来?我可是醒冬哥哥最最宝贝的人,想对我霸王硬上弓?你好大的胆子!”

  他一边说一边用脚踹路长洲,路长洲痛得吓得屎都屙出来了,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惹上了这么恐怖的人物。宁昭阳说得没错,他打的的确是那种算盘,他的目标从头到尾都是宁昭阳,他让醒冬开三十家店铺卖他的货,到时候不供他货以此要挟他,不怕宁昭阳不来求他,他哪里料到居心竟然被宁昭阳洞悉,而他也哪里知道,一口答应的醒冬根本不如他想的是傻子一个,人家是来头‮大巨‬,根本不在乎。宁昭阳骂他猪算是客气了,路老爷子地下有知恐怕也要给他气得叶血了。

  “我说过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为我跟你说笑?待会儿我先断了你的四肢.再用刀子一刀刀割开你的猪皮,洒上蜂藌把你丢到外头,你猜会发生什么事情?”宁昭阳阴沉地笑着,路长洲知道他并非说笑,竟然吓得双眼一翻,口吐白沫晕了过去。

  “给我装死?”宁昭阳用力踢他,连踩他命根子他都一动不动“啐!扫兴,胆子比芝⿇小还敢做坏事?”宁昭阳骂道“你以为昏过去我就会放过你了?”他在室內转了一圈,找到一把剑“割你个三百六十五刀!”他下手毫不留情,刷刷刷就割了三四刀,嘴里骂个不停“狗混蛋!‮八王‬蛋!若不是怕醒冬哥哥骂我,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他骂得正欢,忽然感觉到一阵头晕,四肢也有些发软,随即呛啷啷,手里的剑滑落在地。宁昭阳四处张望,看见桌上点着炉熏香,他走过去将那熏炉扫在地上砸得粉碎,嘴里骂道:“‮八王‬蛋,居然给我来阴的!看来我今天是不能放过你了!”他走回去想要拾起地上的剑,却发觉短短几秒钟时间內,那迷香突然迅速发作,他连剑都捡不起来,站也站不住,⾝子朝前一冲,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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