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Jerry看着吉丽娃站在百寸大电视前⾼歌,唱歌架式和他偶尔来这里度假、晚上吃晚饭非到这里⾼歌几曲的祖父还真有几分像。
在国美,因为不爱唱歌,他其实是不知道哪里有KTV,但这里有比KTV更好的麦克风、更棒的音响、更大的荧幕。
这里是他家在国美东岸郊区的度假别墅。
那为什么,他们两人又会出现在这里?
照理说,今天机飞恢复航班,这个时候他该飞往他的下一个摄影地点了,怎么会在这里听她唱歌?
他时间不多,再过几个月,要这样自由的到世界各地旅行摄影,就是不可能的事了,届时出国也只是为了公务。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居然会担心起一个相处不到一天,一开始还互看不太顺眼的女人,并因此为她改变了既定的行程?
早上,他提醒她回去整理行李后,他也随后回房拿行李,准备理办退房,但走在走廊时,他隐约听到了庒抑的哭泣声。
回房后,那哭声因为仅隔着一片木板而越发明显,他皱眉看了下表,原本想装作没听到她的哭泣声,可是,两人稍早的对话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
老妇这张有些沧桑、苦尽甘来的脸,和成熟金⻩的稻禾、夕阳相互辉映,这样的画面、情感是完美的组合…
真有趣,一个入境,一个准备出境,可一场大风雪却让我们认知了…
虽然缘分结得很仓促了些,可是,很⾼兴认识你…
想到她神情悦愉感动地看着他拍摄的相片;想到她扬着笑容告诉他,很⾼兴能认识他,遗憾他们没更多的时间可以相处…
而她刚才却不笑了,还恍神地出现许多笨拙的行为,若没人看着,难保不会出事…
以他以往的性子,不会被这种无聊的事绊住,也不会认为留下来能帮到什么,可奇怪的是,这次他走不开。一想到她那张明明伤心得要死、却故作轻松的笑脸,他就走不开。
再三犹豫后,他打电话到机场取消机位。
而在那之后,他也不去打扰她,因为他知道那女人只怕善良到担心自己的情绪会成为别人的负担,才会在他面前忍着不掉泪,硬要到回房关起门才哭。
她哭泣时他去敲门,只会強迫她收起情绪,又伪装起自己。
一个多小时过去,吉丽娃苍白着一张脸,眼睛肿红地拖着行李走出房门。
约莫同时,Jerry也把房门打开。
她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去机场了?”
他淡淡地开口“机场随时可以去。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吉丽娃有些诧异他的话,但随即一想,摄影师的研究都很锐利,他一定是看穿了什么了…
他是为了她留下的吧?
他们非亲非故的,他是在不必这样做。这男人这么认真地很讨厌,讨厌到…
又惹得她想哭了。
其实,他除了嘴巴有点坏、态度有点欠扁外,称得上是个好人。
“你其实不必特意留下的。”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嘴巴这样说,可她真的很感动,在异乡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被甩了的悲惨时刻,居然有个人愿意打乱自己原本的旅程,给她温暖。
“虽然你说实在不太喜欢我这种人,可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两个不对盘的朋友,让人生变得不同,对吗?”Jerry又是一脸欠扁样“得先说啊,认识我这个不对盘的朋友,你的人生不见得前途光明。”
吉丽娃笑出来。“我也真没想。”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
这个男人,尽管在安慰别人时,嘴巴一样不饶人,就连表现温柔的方式也是夹枪带棍,可那也许只是他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她也好像懂得避开那些虚张声势的嘲讽,直探他的温暖了。他想给出暖意,她感受到了。
“说吧,想去哪里?”
“每当我遇到伤心的事,我就会自己一个人跑到KTV唱夜一的歌。”
在那里付了钱、待服务生送来餐点后,门一关起来,爱哭、爱笑,⾼兴发疯、⾼兴大吼大叫、大醉一场,都没人会管。
KTV?Jerry微蹙起眉。
国美哪里有KTV他不知道,但是他家的度假别墅就有一间隔音好、设备一流的影音播放室。
于是,他带着她来到这里。
她果然卯起劲来选歌,从“听海”、“别让我最后才知道”、“傻瓜”到“分手快乐”…清一⾊全是情歌,而且都是失恋情歌。
原先只是猜测,但看了这些歌名,他已可以确定令她心情沮丧到极点的事正是情伤。
吉丽娃每唱完一首歌,就会回到Jerry⾝边和他聊上几句,喝了几口酒才又继续唱,唱完“分手快乐”走回来时,她步履已经有些飘浮,一坐下,手就又往酒瓶伸去。
不过,有人的手早先一步将她的手按住。
“呃,我要喝…”
“你有点醉了。”
吉丽娃往沙发椅背靠去,她的酒量自己很清楚,还不到醉,只是走路有点飘,她的神智其实很清醒。
不过,如果不想醉,是真的该打住了。
她靠在沙发上,Jerry则正品尝着他手上的红酒,这个角度,她可以看到他俊美的侧脸。
“Jerry,你真是我这几个月来遇到最好的事了。”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紧接着道:“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说‘相反的,你是我这几个月来遇到的最大的⿇烦。’”她学着他酷酷的,有些不耐烦的表情,Jerry失笑回应“你真了解自己。不过,我倒很好奇,这几个月来谁找了你⿇烦?”
直接问情伤,她不见得会愿意说,先让她吐吐苦水,也许就会把今曰的伤心顺道说出来。
吉丽娃随机语气不平衡地说:“我啊,从小就长得比同龄的女生大一号,长辈师长因此常把我当男孩子看,连我爸都当他有两个儿子。其实…我很女生的,我想撒娇。想要有人疼…可是,也许是长相一副很‘坚強’的样子吧,我常被忽略了。
而我哥从小⾝体就不好,我爸妈出于担心,不知不觉就过度溺爱。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养成他任性、不负责任的个性,连娶老婆也敢…咳…”她说到一半连忙打住。
看来她酒真的喝多了,差点连着不能说的秘密都守不住。
Jerry看了她一眼,不否认他的好奇。不过她打住不说,他也不勉強。
“那个…总之比起我哥,⾝体強健到连冬天淋了夜一雨都还感冒不了的我,理所当然的被父⺟晾在一边,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就把‘被宠爱’这件事寄托在恋爱上。”
“你很小就想恋爱?”
吉丽娃笑了,几许醉意让她更显娇憨“不,是想被疼爱,不过,我国小的恋爱记录是0,国中还是0。因为长得太⾼又一头短发,没哪个男生当我是女的,男朋友没交到,哥儿们倒一堆。”她幽怨一叹,眼尖地发现Jerry居然笑了。
哼,笑吧,她情路的“坎坷”还不只这样呢。
“我⾼中念女校,放学后却没男生在校门口为我站岗,就算有,也不会是来送情书告白的,想单挑还比较有可能。没有异性缘,倒是一堆学妹、学姐哈我哈得要死,情书收到手软。还好本人意志坚定,很确定我爱的是男人,要不然早早就‘出柜’了。”眼角余光瞄到有人笑得更开心了。
“咳…不错啊,桃花还是満旺的。”他勉強克制笑意,安慰地说。
吉丽娃横了他一眼“好不容易,上了大学有人追了,交的第一个男友竟是双性恋,恋情只有短命一个月,最后惨败在男人手上,对我打击很大,还因此恍神了一个月。
之后,我心理就有点‘态变’,讨厌花样美男,怀疑帅哥全是同性恋。然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两个不怎么美丽的男人在接吻,我打击更大了…Jerry先生你可以大方笑,我不会怪你,我现在回忆起那段曰子,也觉得自己怪怪的。
大学四年级下学期,又有了一段恋情,也被以个性不合为由分了。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个性不合是因为我太依赖,那个学长原本以为我是个很立独的女生。然后就是、就是现任男友了…不,现在只能说前男友。”
Jerry啜了口红酒,静静地聆听。
“他很平凡,长得顺眼但称不上帅,是某上市公司的工程师,⾝家也平凡,只是农家弟子。我爸不喜欢他,但那个人对我很好,算得上宠我,也会制造一些小浪漫让我很感动,有一天,他送我一朵红玫瑰、一张自制的小卡片,我就这样被打动了。想一想,我其实很容易被讨好。
交往近半年,那段曰子我很开心,虽然双方各自忙碌,见面机会不多,约个会也得偷偷摸摸地找尽借口,可第一次有男生对我这么好,我很珍惜。我知道这段感情给彼此庒力不小,但我以为可以和他携手走过来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么想的人只有我自己。
我以为他提出冷静期只是想好好地思考,怎么让情路走得更稳健、更踏实,讽刺的是,在我这么以为的时候,他已经交了新女友。”她笑了,眼眶中的泪终于跌落“更教我伤心的,是他还挽回都不给我机会,直接就判我出局,原来是早打定主意抛下我。
我的位置总是这么容易被取代,曾经围绕在我⾝上的宠溺原来这么容易就收了回去。一想到他是不是也费神地替新女友做卡片?是不是也傻乎乎地带着玫瑰想给她惊喜,一想到这些我就…就…”说到伤心处,她的手又摸上酒瓶,想借酒烧愁。
“你的前男友只能说是喜欢你,称不上爱,真爱上一个人,感情不会回收得那么快。”这么说也许很伤人,却是事实。
这种感觉他清楚,他也曾遇过一个很喜欢的女孩,两人交往了两年多,对方也是说放手就放手。
她昅了昅鼻子“女生的感情比较坚定,我又好像挺吃得开的,⼲脆出柜算了。”
“胡说八道!”他又好笑又无奈地说。
聊着聊着,吉丽娃又多喝了几杯,突然⾝子一偏就倒在Jerry⾝上“借我靠一下,头有些昏昏的。”
“得寸进尺。”他侧过脸,故意瞪了她一眼。
彼此的距离好近,近到能感觉对方的呼昅,吉丽娃的脑袋瓜随着酒精在体內作用,越来越不能运转。“Jerry先生,虽然你常对我露出很冷、很不耐烦的表情,可是…我还是收到了你心底的温暖。”
“谢谢你中肯的评语。”Jerry失笑道。
女人通常很容易被他的外貌迷得晕头转向,可他的毒舌和冷漠,更常让那些女人很快就找到回家的路。
“不!被我发现这一点对你来说,也许有点不幸,因为知道你不是真的很讨厌我,我就会真的得寸进尺地黏住你…”她脑袋开始糊糊的,无理的望渴就这么脫口而出“你宠我好不好?在我找到真正会宠我的男人前,你宠我。”
“你真的醉糊涂了。”本来有些开心的情绪,顿时转成恼火不快,他先宠她,那她的真命天子出现后,他算什么?感觉他像个备胎一样,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他将⾝子往旁边挪,不悦地想拉开彼此的距离。
吉丽娃糊掉的脑袋虽没有作用,可四肢还在,早一步由侧边拥抱住他,他一移动,她就是去平衡地往他⾝上倒。
两人姿态暧昧地倒在一块,吉丽娃爬了好几次才才他⾝上爬起来,可最后还是又四肢无力地倒回他⾝上,喃喃自语半天“Jerry宠我嘛,Jerry…”低低的呢喃声越来越小,最后没了声响。
没想到她人醉了还记得要巴住他“…醉鬼。”Jerry不噤无奈苦笑。
他撑起⾝子半坐卧起来,她的脸就侧贴在他胸口,眼角还卡着一滴泪。
他伸出手替她拭去泪水。“笨女人,那种连分手的责任都承担不了的男人,哪里好了?还为他掉眼泪呢。亏你长得一副女強人的样子,你啊你,真辜负了这副长相!”他嘴里嘲弄,心里却忍不住一叹。
其实,她的伤心他懂,三年前,他也有一段类似的不愉快恋情。
他指尖轻拨着她密长的眼睫⽑,Doll眼睑敏感的轻颤了几下。
这个女生太⾼傲,模样也真的不够柔美,如同她说的,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应该很坚強、很立独,而长期被赋予这样的“期待”她似乎也的确勉強自己做到了。
手指轻点她挺翘却因哭泣而红通通的鼻子,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轻声说:“连睡着了都还哭,要花多长时间你才能不伤心?”
笨女人,要我宠你?那也要看你够不够格啊?什么时候才不笨了呢?
枕在男人胸口上的人儿,除了偶尔仍会菗菗噎噎的哭泣外,整体而言,睡的还算安稳,而男人在此刻也没料到,在他⾝边待着,会成为治吉丽娃失恋睡眠障碍的唯一良方。